第98章 路尽头

藤田清野派人将录音带给小池太一与罗灵书, 他犯了错,间接害死了谢嘉兴,他不想让谢迟更加恨自己, 只能借小池太一的手解决掉何沣。

如意料之中, 小池太一恼羞成怒,他一直敬罗灵书如亲母, 这么多年头一回对她发如此大的火,狠拍着桌子控制不住地吐沫横飞:“你是被他骗了还是一直帮他隐瞒?”

罗灵书闭着眼睛,失魂落魄地坐着,“我不知道。”

“他在帝国潜伏这么多年, 我不敢想象有多少我们的士兵因为他的情报而牺牲!多少物资流向他们的军队!”小池太一手叉着腰,仰面朝上,控制住怒火,“父亲知道你在中国的这些事吗?”

“他不知道。”罗灵书急促道, “不能告诉他, 你父亲身体不好,他会承受不住的。”

“你还知道他身体不好!”小池太一随手拿起一个杯子朝远摔去, “我们家没有这么迂腐!那不是你的错,就算坦白也没人会责怪你, 可欺骗是不能得到原谅的。现在你的儿子做出这种损害大日本帝国的事情,杀他十次都不能抵消他的罪孽!”

“对不起。”

小池太一见她低着头默默落泪,心中难言的酸楚。在他的印象里, 罗灵书聪明大方、优雅自信, 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总能从容解决。因父亲生病,她毅然放弃事业回归家庭,对自己犹如亲子。在外带兵多年,家中大小事务也全由她操持, 虽无血缘,但他早已视其如母,“叫了你十七年母亲,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给他留个全尸。”

……

小池太一当夜就去了牢房,连副官都没带,只跟随了两个日本兵。

被一个中国人耍的团团转,整整九年,这件事传出去就是奇耻大辱。小池太一把藤田清野送来的唯一一份录音销毁,然后将会把何沣秘密处决,彻底了解此事。

何沣在牢房里坐着,头靠着身后的墙,见小池太一气势汹汹地进来,淡然地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来?”

小池太一阴沉地看着他,“何沣。”

何沣扬起唇角,“从你口中叫出这两个字还真是有点怪。”

小池太一上前一步,暴戾地拎起他的衣领,“你还能笑得出来。”

“那我哭一个?”何沣打开他的手,“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小池太一转了下手腕,呼吸平复下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你伪装的可真好,连你母亲都能骗过。”

何沣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现在这个样子,倒让我有几分敬佩。”

“少扯这些没用的。”何沣抬眸与他对视,“罗灵书呢?”

“你觉得呢?”

“我跟大哥长得像,和罗灵书七八年未见,她分不清也正常。”

“你自身难保,就别顾着为她开脱了。”小池太一拿出一小瓶药放到他的床边,“她既然嫁入小池家,便与我们荣辱与共,即便犯了错,她仍旧是父亲的妻子,我的母亲。”

何沣睨了眼这棕色的小药瓶,“一颗子弹的事,还劳烦你找药来喂我。”

小池太一见他一身伤痕,心里又恨又疼,“叫了我九年大哥,泷二,我是真把你当弟弟,一刻也没怀疑过。”

何沣拔了瓶盖子,轻笑地看着他,“现在巴不得抽我的筋吧。”

“这些年你我虽大部分时间不在一起,但”小池太一紧皱眉头,收下那些煽情的话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离开战场吧。”何沣坦然喝下药,“掠夺、杀戮,不会有好结果。”他扔了瓶子,郑重地看他,“你们一定会输的。”

……

自打被软禁,谢迟才知道藤田清野每天都要喝中药。

浓浓的苦味又从一楼弥漫上来,谢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也从来没有询问过。

房间里所有的利器都被收了走,窗户也被封上了。自打谢嘉兴去世,她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藤田清野刚喝完药就接了个电话,听完后在谢迟房间门口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才进来。

彼时,谢迟坐在小沙发上发呆,她一直知道藤田清野在外面坐着,也几乎一夜未合眼。

藤田清野关上门,杵立良久,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谢迟抬眼看他,“敢来见我了。”

藤田清野蹲下身,仰视着她,“泷二……该叫他何沣。”他被谢迟冰冷的眼神凉透了心,“他被处决了。”

谢迟面无表情。

“是小池太一,夜里带人去的。”藤田清野微蜷起手,“听说是喂了毒,然后拖到郊外埋了。”

谢迟默默听着,一声也不吭。

“你的父亲,我真的非常抱歉,那个手下,我已经将他处决了。”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眼眶红了起来,“我爱你,我只想让你高兴一点。”

“你就是这么让我高兴的。”

“那是意外,对不起。”他的眼眶泛红,“我会补偿你的。订婚的事情,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了,并且都会过来。听说你怀了孩子,他们很高兴。”

谢迟冷笑一声,“不会又是给我挖的陷阱吧?”

“不是的,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上一次我也没有想伤害你,我只是想揪出泷……何沣。”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高桥富思遇刺的时候。”

“这么早了。”谢迟继续问,“然后呢?”

“我就找了人跟踪你,发现你怀孕了,还有和他的事情。后来你们的人去窃取会议纲要,其中一名被捕的共./党没受住重刑,提到了代号天冬,根据时间和种种迹象我猜测你就是天冬,而何沣一定和共./党有什么联系。”藤田清野垂下眼,一一坦白,“后来我就疯狂调查他,直到昨晚才知道你们的所有事情。”

“他死了,所以你现在满意了。”

“你觉得小池太一真的会动手吗?罗灵书会让他杀掉自己的儿子吗?

谢迟没有回答。

“我可以去把坟挖开,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藤田清野靠近些,贴着她的膝盖,“可为了你,我可以放过他,让这件事就此过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上演深情?”

“你怎么想都可以。”

“是不是我嫁给你,你就不再追究何沣的事情了。”

“好,我可以忘掉这件事,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留我在身边,我还是会继续为国效力。”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过几天就有一批战略物资在吴淞口码头中转,我可以送给你,只要你开心一点。”

“孩子跟我姓。”

藤田清野立马欣喜起来,“好。”

“我要见阿如,我想她了,她还在上海吗?”

“在的,我立马叫人去接她。”

……

谢迟被软禁,阿如一直茶不思饭不想,刚见到谢迟就痛哭流涕。

谢迟对藤田清野说:“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立马叫人做。”

“清淡点的。”

“好,马上就好。”

藤田清野走后,谢迟将门关上,带阿如去卫生间,把水龙头给打开,她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和你关在一起的那个姐姐最近有见到吗?”

阿如摇了摇头,“从牢里出来后她就被送进了医院,后来我去看过她一次,护士说她被人接走了。”

“阿如,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旗袍店东边第二层抽屉里有一串钥匙,其中一把钥匙上面有两道一长一短的划痕,你找到以后去豫园路三十一号1203房间,到床底下找到一个黄色小箱子,打开,小心取出一个手榴弹,然后去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长大衣,一条红色围巾,一条黑色裤子和一双短靴,把手榴弹放到大衣口袋里,送给我。”

“姐姐。”阿如愣了,“你要干什么?”

“你别问,帮我拿来就好。”

“你不会是想和鬼子同归于尽?”

“嘘——”

“不行!”阿如嘴一撇,眼泪哗哗的掉,“不行。”

谢迟替她拭去眼泪,刚擦掉,又流了满面,“听话,帮我拿过来。如果到楼下他们要开箱检查,你就让他们查,他们不会一件件翻开,大概看一眼就会让你进来,如果被查到,你就大叫我一声。”

阿如不停地摇头,“不行。”

“帮帮我。”

“不要。”

“求求你了。”谢迟攥着她的衣袖,“你要我给你跪下吗?”

未待她跪,阿如反倒先跪下,“姐姐,你不能死,还怀着孩子,你身上是两条命。”

谢迟跪坐下来,“我的孩子,就算死也得死在我们自己的国土。”

阿如呜咽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可以找机会逃出去的,我跟你替换吧!等晚上我再走,我们互换衣服,到时候你戴上围巾低着头出去,或许没人会发现。”

“你当日本人都是傻子吗?”

“可我不要你死——”

谢迟抱住她,“阿如,年少的时候我可怕死了,觉得除了死什么都不是大事,可渐渐才发现死亡才是这个世上最不可怕、最简单的事情。在南京的时候,我可以为了我们低头去求日本人,可这回不一样,藤田清野会带我去日本的,我爹前天刚死在这里,你姐夫也生死不明,你要让我生不如死吗?让我夜夜与仇人同眠,让我的孩子认贼做父?”

阿如泣不成声,“姐姐。”

“记清楚东西放在哪吗?”

“我……我忘了。”

“旗袍店第二层抽屉,一长一短划痕的钥匙,豫园路三十一号1203,床底黄小箱子,一个手榴弹,放到黑大衣口袋里,记住了吗?”

“记住了。”

……

何沣醒了过来。

罗灵书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旁边,“醒了。”

何沣眼神发飘,浑身无力,“我死了还是你也死了?”

“你还活着。”

何沣看了眼周围,是个老房子。

罗灵书倒上杯茶过来,“喝口水。”

何沣半抬起身子,接过茶杯。

“小沣。”

他掀眼看她。

“你真的以为我蠢到连哪一个儿子都分不清吗?”

何沣轻笑一声,放下杯子,“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

“嗯。”

“为什么不拆穿?”

“你是我儿子。”

“抛弃我和大哥的时候,没觉得你把我们当儿子。”

罗灵书苦笑一声,“我不后悔逃离那座山,离开何长辉,可我也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

十个小时前。

罗灵书抓住小池太一的衣服,在他面前跪下。

小池太一要扶起她,罗灵书长跪不起,“看在我陪伴你父亲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他一条命吧。我会把他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

藤田美知与母亲是从东京过来的,她们直接来了藤田清野的住处,谢迟没有半点儿准备,人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听到动静要起来,藤田夫人高兴地碎步到床边,“别起来,怀孕的人要多休息。”

谢迟点头与她打招呼,“失礼了。”

楼下传来藤田美知的吵闹声,一直嚷着要去见泷二哥哥,藤田清野不想让那件事坏掉心情,只是骗她说:泷二去南京了。

藤田美知又闹起来,“赶快把他叫回来,或者我去南京找他。”

藤田夫人开心地看着谢迟的肚子,“月份还小,等订完婚跟我们去东京吧,这样方便我们照顾你。”

“好。”

藤田夫人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本来想等晚上清野父亲到的时候给你的,还是现在就戴上吧。”她小心打开,将里头的镯子展示给谢迟,“这是昭宪皇太后的恩赐,是清野奶奶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谢迟与她虚与委蛇,“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藤田夫人直接拿起镯子小心套到她手上,“你是我们藤田家未来唯一的媳妇,这是必须收的。美知想要,都没有这个机会。”

“我才不要。”藤田美知闷闷不乐地走进来,趴到床尾,“泷二哥哥会送我的。”

谢迟朝她微笑一下。

“现在可以叫你嫂子了。”藤田美知趴过来,手探进被褥里,伸向她的肚子,“让我摸摸。”

藤田夫人拽出她的手,“这么凉,别乱动。”

藤田美知撇着嘴跪到床上,头抵着被子,“等你们结完婚,就该我跟泷二哥哥了。”

藤田夫人轻嗔:“不要这样趴着,注意仪态。”

藤田美知更高地撅起屁股,长叹一声气,“不要——”

“让你见笑了,美知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她摸了摸藤田美知的头,“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子。”

“啊知道了。”

……

按照承诺,罗灵书要送何沣离开中国,可就去个洗手间的功夫,让他给溜了。

因何沣的被捕,所有地下联络点皆被换掉,老纪也不知所踪。他来到藤田清野的住宅附近,见周围密布几个日本兵和浪人,守卫仍旧森严。

忽然,他看到阿如从大门出来。

他尾随上去,到无人的地方才上前摁住她,“阿如。”

何沣戴着围巾遮住半张脸,上一次阿如没见到他的正脸,却对声音很熟悉,立马辨认出来,“姐夫,姐夫你没死!”

何沣没时间与她寒暄,“你可以自由进出?”

阿如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姐夫,姐姐让我送手榴弹过来,她说今晚藤田清野的父亲会出现,她要和鬼子们同归于尽,你快阻止她!”

“来家里?”

“我不知道。”

何沣松开她,“你带着那个小孩走,今天就离开。”

“那你呢?你去救姐姐吗?”

“管好你自己。”

……

谢迟又被塞进一套厚重的和服里,好处就是一层又一层,将手榴弹绑在腰侧,一点也看不出来。

藤田野雄很低调,隐秘工作也做得很好,就是谢迟也不知道晚上要吃饭的地方在哪里,有哪些人。

饭店不大,在法租界的一个僻静的小楼,虽没大张旗鼓地围满日本兵,周边却暗布无数便衣兵。

事实上,藤田野雄并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他向来瞧不起中国人,奈何儿子坚持要娶,还让她怀了孩子。看在后代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说是来参加订婚宴,却与几个日本军官闷在包厢里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藤田美知实在坐不住了,又惧于父亲威严,不敢催促,只好暗自与母亲抱怨,“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快饿死了。”

谢迟道:“要不要先叫点吃的给你?”

“父亲看到会骂我的。”外面忽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藤田美知立马起了精神,“我出去透透气,如果父亲出来。问起我来,就说我拉肚子,在洗手间。”

藤田夫人道:“不要乱跑。”

“知道啦。”

何沣在背处躲着,墙的另一边就是卖五香豆腐干的小贩,是他特意找过来引诱藤田美知的。她中意的中国食物并不多,此物可谓喜爱之最。

藤田美知循着味高兴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护卫。

她仍旧说不好中国话,手指比划着。

摊主问:“您要多少?”

藤田美知听不懂,笑着乱指。

“多来点。”何沣从墙侧走出来,藤田美知顿时比见到豆腐干还开心,直接扑过去搂住他,“泷二哥哥,他们说你去南京了!”

“提前回来,给你个惊喜。”

周围的护卫都是藤田野雄带来的,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见小姐如此激动,举止亲密,此人又讲日语,没有多想。

藤田美知搂住他不放,“我好想你!我在想你一时回不来的话我就去南京找你。”她皱着眉,摸向他嘴边的伤,“你怎么受伤了?还有眉骨,你受刺了?”

“没有,最近练了点剑术,用来防身。”

“用木剑就好啦,你看都留疤了。”

“男人留点疤没什么。”他捏了下藤田美知的脸,“你的豆腐干好了。”

藤田美知开心地接过来,“这不会也是惊喜吧?”

“你喜欢,我找人学了这手艺,以后回东京天天给你做。”

藤田美知抓着他的手晃了起来,“这回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以前很凶吗?”

“不凶,但也不温柔。”藤田美知搂住他的胳膊,“哥哥今天订婚哦,你回来的正好,父亲母亲都在,正好可以一起吃饭。”

“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去了。”

藤田美知噘起嘴不放他走,“我们未来也是一家人啊。”她拖拽着何沣往饭店去,“走啦。”

藤田野雄与藤田清野,及另外两个军官从包厢出来,谢迟起身迎接他们,为保万无一失,她得挨近他们。

她事先已将手榴弹从腰间掏出来,藏到了衣袖里,只待靠近,便拉下拉环。

藤田野雄拍了下藤田清野的肩,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父子二人同时笑起来。

就快靠近了。

十米,五米,三米……

他们停了下来,谢迟主动朝他们走过去,左手伸进右衣袖。

忽然楼下传来躁动声。

谢迟手指刚触碰到拉环,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阿吱——”

她神色一凝,当即转身。

只见何沣挟持住藤田美知,枪口抵着她的脑袋。

藤田清野一见他,立马将谢迟拉到身后,“你果然没死!放开美知!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藤田野雄被便衣兵护到后面,满头雾水,一不明何沣为何有此举,二不明清野此话何意,“泷二?你反了!给我放下枪!”

藤田美知委屈地哭起来,手里的五香豆腐干撒了一地,“泷二哥哥,你拿枪指着我做什么?别跟我开玩笑了,快放开我。”她刚要挣扎,又被更紧地掐住,粗壮有力的胳膊环着她的脖子,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何沣按着她逼近,身边无数把枪对着他,“阿吱,过来。”

藤田清野窝火地掏出枪,“你放开我妹妹!”

藤田夫人捂着胸口急得哭起来,“泷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抓着美知干什么?”她被日本兵拥护着退到别处,“泷二,你别乱来!泷二!”

“阿吱!跟我走。”

谢迟朝何沣走过去,被藤田清野攥住后领拎了回来,“不许去!”

藤田野雄算是看明白了,他搡开藤田清野,拽住谢迟的头发将她拖到面前,谢迟拧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一掌朝他脖颈劈了下去,藤田野雄毫无防备,被她一脚踹中腹部,跌坐下去。

所有枪口立马又指向她,藤田清野迅疾抱住谢迟,用身体护住她,“不许开枪!”

谢迟挣脱不开,掏出袖中的手榴弹,“放开我。”

有人喊道:“小心!”

顿时,所有人后退蹲下。

谢迟没有拉下拉环,手肘用力抵向藤田清野的腹部,他任谢迟对自己拳打脚踢,就是不松手,“我不会放开你!你别想跑!”

另一边的美知忽然哭喊着,“哥哥,哥哥!”

藤田清野看向被挟持的妹妹,心中痛苦万分,谢迟逮准机会趁他走神一个转身抬膝直捣他的下.体。

藤田清野疼到面部胀红,痛苦地看她抢了自己的枪跑到何沣身边。

藤田野雄捂着脖子站起来,怒不可遏大吼:“藤田清野!这就是你找的好女人!”

他们挟持着藤田美知走出饭店。

谢迟上了驾驶座,何沣扣住藤田美知坐到副驾驶,有她在手里,日本兵不敢乱动。藤田清野气红了眼,抢过旁边人的枪跟了上来,“何沣!”

藤田野雄怕这唯一的儿子出事,跟了出来。

藤田美知抓着何沣的胳膊,“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迟发动车子,“走了。”

她拉下手榴弹的拉扣,朝门口的一群人扔过去,嘭的一声,吓得所有人掩头蹲下。车子猛地开动,何沣举着枪对着藤田清野,毫不犹豫地朝他打过去。

藤田野雄见枪口对准自己的儿子,无意识地护住他,他们身高差不多,一颗子弹直中脑袋。

“父亲!父亲!”

车子飞速驶离。

藤田美知见父亲倒下,疯狂地捶打着何沣的手臂,“你做了什么!泷二!你杀了我父亲!啊——”她又掐又打,何沣任她咬着,“我杀了你!我恨你!”

很快就有车追了上来。

藤田美知不停地嘶吼,又去抓开车的谢迟,“你们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来带你走?你们背着我和清野哥哥做了什么?”

何沣真想把她扔下去。

藤田清野通知各路关卡进行拦截,谢迟一路狂飙,把藤田美知晃的头晕目眩,话都骂不利索。

到处是敌人,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他们被三面堵住,前方是黄浦江。

“没路了。”

何沣往后看一眼,“慢一点。”

谢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什么都没问,放慢车速,何沣将藤田美知扔了下去,控住方向盘,“我来开。”

谢迟从他身上爬过来,“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看你和鬼子同归于尽吗?”

“至少你还能活着。”

何沣按住她的肩,稳住她的身子,猛地转弯,躲避行人,“妻儿尚不能保护,谈何保家卫国。”

“我们逃不出去的。”

“我知道。”

前方堵了两辆车,何沣被迫停了下来。

他的弹药用光了,拿起谢迟那把枪,朝逼近的日本兵打过去。

不管是沈占还是老纪,都屡次嘱咐他,要为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可他总是忘记。

更多的日本兵靠近。

谢迟扒掉身上的和服,扯掉头上粉色的花,拆去这日式盘发,笑着看向何沣,“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了,你带我们走吧。”

何沣明白她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拿起车里放着的手铐,将自己与她锁在一起,他摩挲着她的掌面,最终与她十指紧扣,“好。”

何沣回眸看向前方,将油门踩到底,冲着前方两辆车的夹缝开了过去,车头被撞到四分五裂,何沣单手稳住方向盘,直直冲向江边。

藤田清野在后面的车里,歇斯底里地嘶吼:“不——不——拦住他们——给我拦住!”

何沣松开方向盘,倾身过去拥抱她,“下辈子吧,我去找你。”

谢迟搂住他的脖子,笑道:“我不信转世的。”

残车剧烈晃动,落进江水。

何沣紧抱住谢迟,“我去找你。”

刺骨的江水包裹着身体,没入的最后一刻,他的手轻覆在她的肚子上,吻住她弯起的嘴角。

那夜,藤田清野离开前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我很想知道对于你而言,国与晚之,哪个更重要。”

他答:

“国重要。”

“可她没了,什么都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