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葭和薄聿成为当天工作日第一对领证的夫妻。
拿着红本本从民政局走出来，楚葭还有种恍惚的感觉。
昨天一晚上她几乎都没怎么睡觉，早上天一亮就被拉起来换了好几套衣服，说是要看拍照效果，最后也不知道具体穿了什么衣服，吃完早餐就被薄聿塞进车里到了民政局门口。
由于来的太早，甚至一大早民政局都还没开门。
昏沉沉的被从副驾驶座上拉下来，登记、拍照、誓词，直到盖章的红本到手，楚葭还有种茫然的感觉。
“我来保存结婚证。”
薄聿伸出手，十分理所当然的向她要来她手上的那本。
“为什么？我不能保存吗？”
楚葭抬头看他，不太愿意交出去。
“你知道家里冰箱多久填一次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葭没明白冰箱多久填一次跟结婚证谁保管有什么联系。
“你只用说你知不知道就行。”薄聿神情自信，靠着驾驶座椅背，一副对她手上的那张红本本势在必得的样子。
楚葭蹙了下眉，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没太睡醒，脑子都有点转不太过来了，但还是点头道，“好吧，我不知道。”
薄聿哼笑了声，继续问，
“公主的猫粮多久换一次？”
“不知道。”
“每个月燃气费、水电费多少钱？”
“不知道。”
“停车费多久缴一次？”
“不知道。”
“看吧，”他拿结婚证挑了下她下巴，“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靠你老公我来操持，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没有我怎么行。”
“所以跟结婚证谁保管有关系吗？”
楚葭拿掉他挑自己下巴的手，一本正经的不解。
“……”薄聿啧了声，直接抽走她手上的那本，
“反正必须我来保管。”
他拿走，将两张结婚照放在方向盘那边，很认真的摆好，把手机镜头调了调，找好角度，十分认真的拍了一张。
楚葭看着他一番操作，伸手想去拿。
薄聿动作十分利落的收起来，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我都还没看呢。”
楚葭皱眉抗议。
拿到手她都没看见自己拍成了什么样子。
“没什么好看的，结婚证而已。”
薄聿表情淡定，把自己刚才拍的那张照片给她看，问她，
“你要不要我发给你。”
“不要。”
楚葭拉了下安全带，靠着车窗，有点生气。
昨天晚上不让睡觉，一大早又把她拉起来领证，领完证还不给她看照片，现在又要赶去机场长途航班。
“生气了？”
薄聿看她反应，很快明白过来。
根据他的观察，楚葭这两年其实有点起床气，不过她的起床气一般情况下不太明显，只有在前一天晚上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时候才会隐隐表露出来，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太说话也看不出来起床气的。
楚葭没搭理他，靠着车窗闭着眼睛。
薄聿靠过去点，戳了下她脸颊。
楚葭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指，很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嘶。”
薄聿故意很夸张的抽气。
楚葭松开手，看了眼，
“我又没真的咬。”
“我知道。”
薄聿把口袋里的结婚证拿出来给她，
“你舍不得。”
“……”
“不是要看吗？给你五分钟，开始倒计时了。”
薄聿看了眼腕表真的做出一副开始计时的样子。
楚葭低头打开结婚证，照片映入眼帘。
拍的很好看，衣服跟背景也很搭，只不过她脸上表情有点懵，很明显看得出来没太睡醒的样子。
楚葭看了会儿，把结婚证合上，丢给薄聿，
“早说了昨天晚上应该睡觉的。”
幸好她不是那种黑眼圈明显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睡一觉醒来就不答应了。”
薄聿理由十分充分有道理，“这种事情就是要趁着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
“……”楚葭顿了顿，又想到点什么，“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跟徐阿姨他们说一下？”
其实应该改口了，但总感觉有些别扭。
薄聿倒是也没在意，只把结婚证重新收起来，淡淡道，
“你想现在说吗？”
楚葭摇头，
“不想。”
她才刚刚办好出国留学的事情，这个时候结婚本来就够冲动的了，如果徐芝和老爷子那边知道肯定会有很多繁琐的流程。
徐芝那边好说，但薄老爷子那边实在是不太方便。
“嗯，那就等你毕业后再说。”
薄聿比她更早就想到了这些，他妈那边简单，但是爷爷那边在这种事情上面还是很传统的，指不定要催促他们办婚礼，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圈子里那些往来，来回一折腾楚葭这边入学的事情肯定会耽误。
楚葭侧头看他，
“可以吗？”
薄聿神情平静，抬手打了下方向盘往机场那边开过去，
“有什么不可以？结婚就只是我俩的事情，”
他视线看着前面的路况，用一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语气说，
“而且，跟我在一起，你想怎样都行，不用考虑任何人。”
“谢谢。”
楚葭侧头看着他，忽然开口说。
薄聿顿了下，偏头看她，
“傻了吧，跟我说谢？”
楚葭没有说话。
前面的红绿灯停下来，车流都堵在一起。
薄聿转头视线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握住她，
“要说也应该是我谢你愿意选我，老婆。”
——
落地时间是伦敦的深夜。
薄家在这边也有不少产业和房产，机场有专门安排过来接机的司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在浴缸太久，楚葭一下飞机就有点不舒服，薄聿还以为是她没有休息好，上车后摸了下额头发现滚烫的厉害。
司机把两人送到伦敦这边的公寓后马上叫了家庭医生赶过来。
有些发烧。
医生开了药，又叮嘱了些才离开。
薄聿把人送走后才上楼，楚葭吃完药已经睡着了。
这边的公寓是他一个月前让人找的，距离楚葭的学校很近，地段相对其他地方来说方便很多，平常出入和采购也都很便利。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落地就刚好碰到她生病，薄聿忽然觉得很不安心，或许公司那边的事情应该加快流程进度。
那些工作，也没那么需要他。
楚葭睡了一觉后第二天醒来已经退烧了。
薄聿从楼下上来，还是给她又查了一遍体温，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允许她从房间出来。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楚葭实在觉得他有些过于的小题大做。
“三岁小孩也不会飞一趟伦敦就发烧。”
薄聿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去厨房把一大早就开始炖的汤端出来。
“好香啊。”
楚葭坐在餐桌前，忽然发现这边的公寓格局居然跟京港的很像，昨天晚上刚下飞机因为有些难受她都没太注意，
“你什么时候找好的房子？跟我们在京港的家好像啊。”
“你学校确定好之后就开始托人看房子了，看来一圈这边最合适，就买了下来。”
薄聿把汤端过来，没让她马上喝，有些烫。
先把切好的水果推到她跟前。
“不想吃水果，饿。”
睡了十几个小时，楚葭闻到汤的味道肚子就开始叫了。
“补充维生素。”
薄聿把切好的橙子送到她嘴边，
“之后会有阿姨过来这边给你做饭，每天定时补充维生素，你们实验室强度大，得注意身体。”
楚葭顿了顿，张开嘴，吃完后才低声嘟哝句什么。
“你说什么？”
薄聿没太听清楚，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妈妈，
“还想着你妈？”
“……不是。”
楚葭有点尴尬，其实是前两天许萋萋给她分享的什么新网络词汇，男妈妈，说是男朋友的新品种，她觉得薄聿可以发展成这种潜质。
楚葭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关系，刚才忽然就脑子一抽。
“你要是还想见她也不是不行。”
薄聿坐在餐桌对面，皱了下眉，很不情愿地说，
“她现在反正就在这边也不远。”
当然他心理上是不太想让楚葭再见的，见了肯定又得难受。
“可以喝汤了吗？”
楚葭又吃完一瓣橙子开口问。
薄聿顿了下，伸手碰了下碗的侧面，把汤放到她跟前，
“你尝尝。”
楚葭低头喝了一口，味道很鲜，
“好喝。”
楚葭抬头看他，很认真地夸了句，
“薄聿，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薄聿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
“那当然，我一大早开车去超市买的最新鲜的食材。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楚葭看着他，没忍住笑了下，点头说，
“嗯，你把我养的也很好。”
薄聿微怔，耳尖红了下，
“你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楚葭仰头看着他，神色很自然，“没有啊，我一直这样觉得，跟你在一起后，我好像被重新养了一遍。”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在意她。
会帮她选好四季穿的衣服，知道她偏爱什么材质布料什么款式，什么鞋子最合脚，连贴身的衣服也会帮她准备好。
会认真研究她的口味，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认真的根据她每餐的饭量来改变做饭的口味。
但其实在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就连起床气，也是跟他在一起才有的。
原来她是可以有情绪可以发脾气的。
有一个人会接住她的全部，包括坏脾气。
薄聿停顿了片刻，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忽然往前凑近了点，伸出手又摸了下她额头。
“我退烧了。”
楚葭拍掉他的手。
“退烧了？”
薄聿看着她，慢慢拧起眉毛，似乎更烦了点，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我还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说的我好像离开你就完全没有自理能力似的。”
楚葭低头喝汤，又自己吃了一颗草莓，
“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薄聿没说话，只看了她一会儿，胳膊撑在餐桌上看她喝汤的样子，
“怎么感觉像养了个女儿。”
“……”
楚葭没搭理他，感觉话题又要歪了。
“是不是啊，楚葭葭。”
薄聿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她的小腿。
楚葭端着碗，往一侧挡开了点，把腿收起来，决定装聋作哑。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个时候又给我装傻是不是？”
薄聿故意逗她，伸出腿在桌子下勾住她的小腿。
楚葭很快把一碗汤喝完，把空掉的碗推过去，
“我还想喝，去帮我盛。”
“啧。”
薄聿表情不爽，“你这哪儿是把我当爸，完全把我当男仆了。”
但还是拿起碗往厨房那边走，
“要不要加点柠檬汁？”
楚葭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摇头道，
“不要，加柠檬汁味道好奇怪。”
“哪里怪了？我自创的煲汤手法，柠檬汁就是绝技。”
“……”
——
薄聿这次待得时间很久，足足有一周。
隔天公主也被送到，由于第一次长途旅程，原本还以为公主可能会不适应，薄聿特地约了一家当地的宠物机构打算先带过去，结果一接回来公主除了瞌睡多点，基本没有任何异常变化。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做了很久。
最后一次结束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想到后面又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分别，没有离开。
等楚葭去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些留在了里面。
买的措施好像破掉了。
出来后薄聿也发现了。
这两年他们基本每次都会做好安全措施，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
小概率事件被碰上。
虽然最近时间比较安全，但还是有点不够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送薄聿去机场的路上，楚葭还是要求先去一趟药店，买了药。
在车上就着矿泉水喝的，薄聿一直没说话，但看得出来脸色不太好。
“没关系。”
楚葭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
“只有这一次而已。”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几年内他们绝对不会要孩子，往后要不要孩子也未知。
对于楚葭而言，这个问题太遥远，她还不想去考虑。
至少对于她自己而言，目前的生活，她只接纳了薄聿一个人，还没有做好迎接第二个人的准备。
登机之前薄聿也都没太说话，只在进安检前转身很紧的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对不起。
从机场回来之后楚葭只休息了一下就去学校实验室报道。
实验室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华人学长学姐，并且非常凑巧的其中有一个学姐刚好也是港大的，跟楚葭还曾经是同一个导师。
有了熟人之后在实验室也适应的很快。
跟薄聿的约定原本是他每周末飞一次伦敦，但第一个周末他却缺席了。
虽然心里清楚他工作忙，而且也刚刚才分开不久了，但楚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好在有实验室认识的学姐带着她周末参加了一个当地留学生的聚会。
跟楚葭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留学生活，晚上还没结束楚葭就先离开了，回到公寓那边已经有些晚。
岛台边放着阿姨晚上榨好的果汁。
公主和机器狗都在沙发那边，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少了薄聿。
楚葭第一次感觉到有种空落落的心理。
第二天睡了很久才去实验室，学姐兴冲冲的告诉她，昨晚她回去的太早，有好几个男生找她要了楚葭的联系方式，不过她还没给，先问问她再说，还表示那几个男生条件都相当好，不管是家世还是目前就读的学校。
“我有男朋友了。”
楚葭直接开口。
“什么？你才刚刚来这边就有男朋友了？”学姐看上去挺惊讶的，“国内的？”
楚葭点头，“嗯，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学姐拍拍她的肩膀，完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异地恋很难熬的。”
楚葭顿了下，原本想说，我们不是异地恋，我们已经结婚了，但又忽然有种很不切实际的感觉，只有脖颈上的项链真实。
薄聿在第二周的周末又一次失约。
楚葭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很晚才回去。
原本准备好见面在学姐的怂恿下买的睡衣也被她丢到衣柜里。
周末不用去实验室，但一个人在家也显得很无聊，尤其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阿姨过来做了一顿饭，又给她请了两天假，说自己最近家里有点事情这两天不能过来，楚葭让她回家处理私事，自己没问题。
这下子公寓更加显得空落落的，好在还有公主在陪着她。
薄聿中间给她打了两次视频电话，电话那边他一直都在办公室，很忙的样子。
楚葭也不好催促他过来，只是晚上自己煮了面，跟他隔着手机视频一起吃了晚饭，被薄聿在电话那边说好可怜。
第三周，薄聿又一次失约。
恰逢实验室导师带着他们去外地参加一个会议，楚葭在电话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失落，反而很平静。
挂断电话后学姐给她端过来咖啡，特地问了句，
“你男朋友这周还来吗？”
楚葭接过咖啡，摇了下头，
“他很忙。”
学姐看上去毫不意外的样子，
“我分手之前前男友也是很忙。”
“他不会。”
楚葭没有任何犹豫的说。
学姐笑笑，拍拍她的肩膀离开。
回到伦敦后，楚葭主动给薄聿打了个电话，问如果太忙的话，下周她请两天假，飞新加坡去看他，但被薄聿拒绝了，让她好好上课。
楚葭沉默了会儿，
“你是不是……”
“什么？”
薄聿在视频那边挑眉看她，又往前凑近了点，盯着她这边的镜头，
“老婆，你该不会想我想的要哭了吧？”
楚葭难得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也没反驳他，只是说，
“嗯，很想你。”
她叫他，
“老公。”
电话那边薄聿很明显的愣了愣，有些延缓的网速让画面变得有一瞬间的卡顿，楚葭没有完全的看清他的神情变化，只是听见他说，
“我比你想象中更想你。”
分开后整整一个月，楚葭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收到薄聿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拍摄地方在她实验室外面的长椅，正对着从实验室走出来的位置。
当天的下课时间还没到，但导师不在，只有实验室的学长学姐在，但距离到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没办法离开。
这是楚葭来到这里后过的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等到时间一到，她立刻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她也没在意。
实验室外面的草坪对面，学校的几只鸽子在草坪上散步，薄聿就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估计是从学校便利店买的面包屑在喂鸽子，神情松散随意，好像他一直都在这里。
看见她走过来，他才站起身，把手上的面包盒子放在长椅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冲着她挑眉道，
“两个小时零三分。”
“出来的还……”
话还没说完，楚葭很快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他。
黑色风衣上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楚葭把脸埋进他心口位置，闷闷地说，
“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