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婚礼举办的很隆重,一连好几天京港的财经周刊报道上全部都是关于陆家长子陆博文即将结婚的消息。
而那位未婚妻则是被很完美的包装成一位漂亮温柔的舞蹈家。
婚礼举办前两天,两个人还专门做了一个专访,登上了杂志头刊。
陆博文是陆老爷子最重视的儿子,四十多岁一直未婚,过往那些年身边甚至连女伴都很少有,人是常年在国外那边,一度京港的八卦周刊曾经怀疑过他的性取向问题。
尤其是在他的弟弟陆刑文未婚生女的对比下,这位兄长多年单身就显得更加让人遐思。
所以这一回陆博文宣布结婚,不少媒体八卦都相当感兴趣,甚至还有不知道哪家好事的媒体买了热搜把人送上去。
一众网友不明真相,倒是磕得上头。
毕竟两人外貌上来看也是相当般配,而且苏绒的身份被一番包装后也很有说服力,甚至记者还专门写了一段两个人如何相识,又是怎样跨过阶级差异在一起的文字报道,有几个有名的大v搬运过去发在微博,又上了一轮热搜。
陆博文也没撤掉的意思,摆明了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爱这位太太。
当然关于苏绒真正的身份来历只有圈子里的一些人知道,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敢得罪陆家,没有人会爆出去。
婚礼的举办地方是在陆家自己购置的一个岛上,几乎把整个京港圈子里的人都请了过去。
薄聿原本并不打算过去,但老爷子让他带着礼物帮忙跑一趟。
薄月想给自己的电影再拉拉投资,也跟着一块飞过去了。
陆博文对婚礼相当上心,整个海岛都被空运过来的鲜花铺满,还专门请了am家的设计师给苏绒设计手工定制婚纱。
薄聿被外边那些花给熏得脑袋疼,在外边转了一圈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海岛这边比京港还要热,日照强度也大。
薄聿在房间待的无聊给楚葭发了些骚扰信息,和不太自爱的照片。
那边估计有点忙,都没回。
岛上热闹的动静即使关了阳台的门也能听见声音一阵一阵的。
薄聿在房间打了几把游戏,被外面吵得有些烦,起身摘了耳机走到阳台,往下边看了眼。
房间下面是一块很大的游泳池,边上种了些果树,上面结着黄澄澄颜色很漂亮的橙子。
是他们这边南半球岛上特有的一种橙子种类。
薄聿拿起手机拍了张果树的照片。
镜头对着下面位置的时候放大,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他动作顿了下,神色直接冷下来,删了照片,转身重重的关上阳台门。
声音有点大,底下泳池边上的男人闻声抬头往上看了眼,面色微变。
“怎么了?”徐芝转头看了眼人。
“好像是阿聿。”
“哦。”徐芝把手上的防晒丢过去,示意他继续帮自己擦,淡淡道,“不用管。”
楼上。
薄聿把阳台窗帘也一块拉上,重新戴上耳机。
他其实早就知道徐芝身边有男人,他爸去世那么多年,没有男人才奇怪。
倒也不是生气。
薄聿只是觉得多少有点荒唐,这回居然是她自己的助理。
小白脸一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薄聿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想,又翻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去查一查徐芝这个新助理的背景。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楚葭才回过来消息,言简意赅,比之前更甚,只有一个句号。
薄聿对她这样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他下午发的那三张不太自爱的照片都是自己的腹肌照,还很认真地选了角度。
自从上回视频电话后他去健身房的次数还挺多,成效颇佳。
这个反应实在冷淡的有些过头。
但根据他的判断,楚葭上次的视频的时候那样子应该是还挺喜欢他的身体的。
现在这个态度让他怀疑自己的健身效果是不是适得其反。
——
楚葭刚刚从才水果店忙完回家,最近过年店里生意比之前都要好,她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看手机。
回家才打开手机就看见薄聿发过来的几条消息和腹肌照。
尺度确实有些大。
她差点手机没拿稳,脸也跟着蹭一下热了。
边上大伯母正在跟她数落大伯的不是,说这些年家里的事他一概不管,天天在单位不回家,楚竟现在成了这幅德行有他一大半的责任。
楚葭这些年听她抱怨这样的话次数已经太多,没多大感觉。
只是低头点开薄聿那几张腹肌照又看了看,感觉好像比上次视频的事情要更明显点。
进了客厅换鞋,赵秋华开了灯,转头一看人还站在玄关那边低头看手机,皱了下眉,
“小心你眼睛,有什么事情要天天盯着手机。”
楚葭嗯了声,收起手机,跟她一块进屋。
“你大伯今晚又在单位夜班,晚上不用准备他的饭。”
赵秋华进了厨房,
“你去冰箱拿两个鸡蛋,我们两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楚葭说了好,拿了两只鸡蛋进去。
又看见薄聿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如果觉得不好他就不练了。
“……”
其实她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也不是没见过,但认真评价还是有点怪。
“屋里很热?”
赵秋华接过鸡蛋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啊,没有。”楚葭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脸有点红。
赵秋华盯着她,
“你是不是在外边谈恋爱了?”
楚葭微顿,
“没有。”
“那就好。”赵秋华低头打鸡蛋,边利落的用筷子打散蛋边开口,声音在狭窄的、充满着一点微微腐烂味道的老旧厨房里显得很清晰,“我跟你大伯把你养大也不容易,谈恋爱倒也不是不让你谈,但人还是得我们把关,别像你爸一样,一意孤行的,落得个什么下场。”
楚葭没说话,从小到大这样的话也听了很多,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赵秋华把鸡蛋倒进锅里,又皱眉看了眼还在厨房没走的人,催促道,
“在这儿站着干嘛,一身油烟味,回你房间去,好了叫你。”
楚葭嗯了声,转身离开。
厨房的位置不太好,每次做饭的时候辣椒和油烟的味道都会在整个屋子里漫开,味道呛的人难受。
但即使如此赵秋华还是从来都不舍得开油烟机。
楚葭回到房间,靠着身后的门板,打开手机翻出来相册里保存的照片。
是昨天林悦分享给她的一条热门微博图。
照片上的女人温婉漂亮,得体大方,正挽着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对着镜头微笑。
内容话题是有关京港豪门陆家大公子结婚的报道。
楚葭看着上面的女人,岁月好像根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比以前要更美。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一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下来,倒映出她自己的、跟那个人很像的眼睛。
——
婚礼举办当天非常热闹。
薄聿坐在人群中,看着新郎新娘在誓词之后站在花墙下。
新娘子眼睛有些红,像是被感动的,戴上戒指的时候一群人起哄喊着接吻。
陆博文掀开她的头纱,在人群的起哄声中很动情的吻了新娘。
薄聿喝完手里的香槟,随手把杯子搁在边上,起身直接离开。
这会儿人都在婚礼现场,沙滩那边没什么人,下午三四点钟,太阳正热着。
薄聿插着兜在沙滩边上转了圈,弯腰捡了点贝壳又丢回去,但没待多久又被薄月打电话叫了回去。
新娘子正在丢捧花,后面跟着一群等着抢捧花跃跃欲试的人。
今天来的基本全都是陆家这边的亲友,新娘子没什么人,连伴娘都是请的陆博文堂妹的女儿,还有专门的伴娘团。
但丢捧花的时候人还挺多,毕竟谁都想沾沾好运,能嫁到陆家这样的家庭,尤其还是陆博文这种男人。
苏绒带着头纱,笑的很开心,将捧花往后一丢,好几个女孩一块去抢,抢到花束的人激动的跳了起来。
薄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薄月倒是在边上撑着下巴盯着前面揭开头纱的新娘子看,
“阿聿,你觉不觉得……”
薄月望着前面的新娘子。
薄聿面色冷了下,直接打断,
“不觉得。”
“我还没说呢,你就不觉得了?”薄月侧头盯着他,“你该不会早就发现了吧?”
薄聿面无表情地插着兜看着前面花墙那边丢完捧花被人簇拥着离开的女人,沉默了会儿开口,
“你也觉得很像吗?”
薄月点头,“像的不要太明显,而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看你那小女朋友觉得眼熟了,之前我去洛杉矶的出差的时候护照丢了,找了陆博文帮忙,那天他带着老婆一块来的,我当时就印象深刻。”
薄聿没说话,只平静地看着前方,忽然把手上的酒杯递给薄月,迈步往前走。
“哎,你干什么去?”
薄月愣了愣,只看着薄聿大步往前,朝着新娘子刚才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立刻面色变了下,“我操。”
她把酒杯随手找了个地方放下,也立刻追了上去。
“太太,您先回楼上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个敬酒宴,可能会更累。”
陆博文为了婚礼花了大心思,请了专门的伴娘团一直陪着苏绒。
苏绒温和的笑了下,
“我没事,你们累了的话去休息一下。”
“陆夫人。”
身后有人忽然开口。
声音陌生带着很明显的冷意和挑衅的意味。
苏绒脚步顿了下,转过身,视线对上一张相当年轻英俊的面庞,但凡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她立刻笑了,
“阿聿?”
薄聿双手插兜站在泳池边上,蓝色的泳池壁倒影出粼粼光线。
他侧脸冷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跟前的女人,往前走了两步,在几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
“有个问题,想冒昧问您一下。”
他开口,语气礼貌但表情十足的冷淡且傲慢。
苏绒微笑着说,
“你说,没关系的。”
薄聿看着她,眼里没什么温度,很直接地问,“您去过云和吗?”
“云和?”苏绒面色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但听说过这个地方,”她笑了笑,婚纱洁白漂亮,面容也温和,“你怎么会这么问?”
薄聿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扯扯唇角,
“没什么,好奇而已。”
他拿起边上桌上放着的酒杯,端起一杯,直接往泳池一倒,抬眼看着对面的女人,淡淡地说,
“祝您这段婚姻能够美满。”
他说完,直接转身插着兜离开,背影冷漠而嚣张。
“太太?”
边上的几个伴娘有些懵,看着刚才那个英俊的年轻男生离开后苏绒脸上表情很明显的沉了下来。
“没事。”苏绒收回视线,又笑了下,“走吧。”
“你干什么去了?”
薄月追过来,才发现那边人已经走了,立刻道,
“你可别乱来,嫂子也在岛上,小心她揍你!”
薄聿面无表情,语调漠然不耐,
“她现在可没空管我。”
薄月好奇,“怎么,我嫂子又谈恋爱了?”
徐芝的事情薄家上下都清楚,但大家也都只是整只眼闭只眼的,懒得管。
“不知道。”
薄聿冷漠地说,这会儿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很,不想跟人说话,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的敬酒宴薄聿没过去,直接待在房间这边找了部电影看。
等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才又给楚葭打了个视频电话。
昨天给她发过去的腹肌照事后过了很久她才又回了条消息。
【很好。】
薄聿看着上面的两个字,差点给气笑。
但也没说什么,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又给她拍了两张。
她回了个有点傻里傻气的表情包,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弄来的。
视频打过去那边过了会儿才接通,戴着耳机。
“今天家里有人?”
薄聿故意问。
楚葭捏着耳机线,点头,
“嗯,我大伯母在家。”
“哦。”薄聿靠坐在沙发上,慢腾腾应了声,“那干不了坏事了。”
楚葭当做没听见。
两边忽然都沉默了会儿。
楚葭感觉他好像有话想说,“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没有。”薄聿散漫地看着镜头,
“单纯想看看你不行啊。”
他其实有点想问楚葭,关于她家人的事情。
但又很清楚的记得,他从徐芝那边看过她的资助资料。
父母那一栏写的是双亡。
“京港现在这么热吗?”楚葭在那边开口问。
薄聿只穿了件黑色的无袖T恤,非常薄,拿着手机镜头往下很容易就能看见他锁骨下边镂空的那一截。
在照片里已经拍过很多角度的照片。
“哦,我不在京港。”薄聿淡淡道,低眸扫了眼自己的T恤,“在一个岛上,南半球这边,挺热的。”
“南半球?”楚葭顿了顿,似乎想到点什么,“怎么去那边了?”
薄聿语调平淡,
“参加一个长辈的婚礼。”
他顿了顿,观察了下楚葭的表情,补充道,“一个挺多年都没结婚的叔叔,新娘还挺漂亮的。”
眼睛跟你长得很像。
他原本想说,但还是停住了。
“哦。”楚葭表情很淡,看上去没什么情绪起伏,“岛上漂亮吗?”
“还行吧。”薄聿起身走到阳台那边,拉开阳台门走出去。
天黑以后晚上还是很热,空气也是湿热的,灯光把下面的树和空运过来的鲜花照,前面是深蓝色的海。
薄聿把手机镜头转了个位置,对着外面的风景,
“没什么好玩的,不过这边的沙滩踩上去很软,还能捡到不少冲上岸的贝壳。”
楚葭那边挺认真地看着镜头,“那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只贝壳吧。”
薄聿顿了下,“好,”
他把镜头转回来,眼睛看着那边的人,“给你挑一只最好看的。”
楚葭点头,有点少见的笑了下,“嗯。”
——
婚礼一共要办一整周,后面几天还安排了游艇在海上。
薄聿实在有点待不下去,加上心里总莫名对这场婚礼有些反感和抵触。
明明也不知道苏绒到底跟楚葭有什么关系。
可是单看着那双跟她很像的眼睛,他就不太舒服。
说了要给她带贝壳,薄聿第二天上午就找了酒店的工作人员要了潜水服,打算去水下给楚葭找贝壳。
沙滩上的贝壳虽然多,但是有些磨损的还挺严重。
岛上很适合潜水,他一上午都在海上,捡了不少贝壳,最后挑了只最特别好看的,把剩下的都给酒店的工作人员分了。
捡完贝壳回酒店那边,薄月正在他房间那边准备敲门,看他一身湿漉漉的回来愣了愣,
“你一大早就跑去潜水?”
薄聿顶着头湿透的卷发,进屋开了冰箱拧开水仰头灌了几口,才看人,
“有事?”
薄月翻了个白眼,
“你妈找你。”
薄聿神情冷漠,“没空。”
他言简意赅,手上拿着刚才从水底下找的贝壳,打算找个东西装一下。
薄月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
“你下水找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她上手去抓。
薄聿抬手挡开,“不行。”
“这么宝贝?”薄月也不抢了,啧了声,“给你小女朋友的?”
薄聿没否认,翻了出来只装表的盒子,把贝壳放进去。
“行了,我话带到了,嫂子在楼下的餐厅等你一块过去呢。”
她顿了顿,想到母子两关系僵硬,补充道,
“可能是你生日马上就到了,准备给你什么惊喜呢。”
薄聿动作顿了下,背对着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薄月嘿嘿笑了声,“我给你的礼物等回国后再说啊。”
她说完拉开房间门快步跑了。
房间门关上,薄聿顿了顿,起身进了浴室,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冲了个澡,套上T恤出门下楼。
楼下的餐厅靠着海边。
薄聿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边靠窗位置的徐芝,边上是她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哦,沈之安。
他面色冷了冷,转身就准备走。
“少爷。”沈之安在那边最先看见他,开口叫住人,拉开前面的椅子。
薄聿脚步顿住,转回身,盯着那边看了两秒,冷笑了下,迈步上前。
“怎么,让我来看你俩秀恩爱?”
他在椅子上坐下,一开口话就十足的难听。
沈之安面色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又调整好,站在徐芝边上并不说话。
徐芝神色平静,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不管你的事情,你倒打算插手我的?”
薄聿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扫了眼她身后的沈之安,不冷不热地假笑了声,
“没,您开心就好。”
他神色不耐,拿起桌上的咖啡灌了口,被苦的狠狠皱了下眉,又重重放下,
“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见过新娘了?”
徐芝神色淡漠,直接开口。
薄聿表情变了下,眼神微冷,
“什么意思?”
徐芝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面前的咖啡,淡淡道,
“你不是已经去找过人了吗?”
薄聿盯着跟前的人看了两秒,表情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说
“所以是真的。”
徐芝点头,
“嗯。”
薄聿没说话,沉默了两秒,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徐芝很坦然地看他,
“为了防止你做什么蠢事。”
薄聿不再说话,只视线盯着她,没什么表情的扯了下唇角,
“蠢事?”
徐芝点头,
“奉劝你一句,不想你跟楚葭两个人的关系受到影响,这事你最好还是当做不知情。”
她说完,起身离开。
沈之安拿起她的包跟在她身后一起。
薄聿在餐厅坐了会儿,玻璃窗外的日照刺眼,沙滩边上几个小朋友在玩足球。
他盯着那边看了会儿,低头打开手机,订了张最早回国的航班。
飞机落地位置是距离云和最近的省会城市。
薄聿从机场出来,已经是晚上凌晨一点多。
走出机场大厅,外面停着些计程车,他随便上了辆,让司机师傅送自己去最近的火车站。
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车,到云和的交通方式最快的就是火车,凌晨两点半有一趟。
但没什么位置了,只有几张硬座票。
坐到云和大概要坐五六个小时。
薄聿在此之前没坐过火车,更不用说是硬座。
在车站取了票,排队跟着人群进去,几个年轻女生视线不停的往他身上扫。
薄聿冷着一张脸,完全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身上还只穿着在海岛那边的衣服,无袖黑T,工装裤,脚上的联名款球鞋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整个人完全跟这里格格不入。
再加上候车大厅的人几乎都是棉袄,显得他格外异类。
他也懒得管,打算等到了云和后再说,而且这时间赶的,他这会儿也抽不出时间去买衣服。
火车是很传统的那种火车,一进去就有一股很明显的味道,各种夹杂着一起。
后天就是除夕,人格外的多。
硬座这边还有不少无座的站着的人,都是拎着很大的袋子和行李,看一眼就知道疲惫的人。
薄聿好不容易挤开人群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发现位置上已经坐了人,是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把人叫醒,直接走到后面的空地找了个地方跟着一块站着。
火车发动声响起,车窗外面一片漆黑,看不清风景,只时不时有晃过的树木和平原,还有一些很低矮的白色房子。
车厢摇摇晃晃,薄聿站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晃过的夜景,忍不住想到第一次在火车站接到楚葭那会儿的场景。
所以她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摇摇晃晃的,晃了十几个小时,才出现在他面前的,难怪那么狼狈。
早上七点半,火车提前半小时到达。
薄聿从火车站出来,迎面的烟火气息浓郁,不少摆着早餐摊的人。
他看了眼快没什么电的手机,转身对着身后的火车站上面的字拍了张照片,给楚葭发了过去。
那边应该没看手机,没有回。
他也不着急,低头打字继续给她发过去消息,
【过来给我带件衣服,快冻死。】
他发完消息,将手机放进兜里,走到前面卖早餐的摊贩,在大妈充满口音的交涉下,买了份早餐,找了个位置坐下吃。
付钱的时候他还差点担心这边不支持电子支付,好在也没他想象的那么落后。
——
楚葭凌晨四点多就陪赵秋华去给水果店进货了,在店里忙了一早上,赵秋华让她回去补觉,下午再过来帮忙。
回到小区,楚葭直接上楼打算睡觉。
打开门,客厅里一股很难闻的烟味,沙发那边楚竟坐在地毯上边抽烟边打游戏,看见人进来他头也没抬,直接指挥道,
“去给我做碗面。”
楚葭把门关上,像没听见一样,直接往自己房间走。
房间门关上,她准备直接睡觉,又打开手机看了眼。
才看见薄聿半个小时发过来的消息。
打开照片,上面很明显是云和火车站的位置。
困倦的睡意顿时消散,她立刻起身,拿起钱包和外套往外走。
打开门,楚竟正站在她房间门口,准备抬手敲门的样子。
楚葭表情冷淡,
“让开。”
楚竟不动,低头盯着她,扯了扯唇角,弯下腰在她耳边恶意很满的开口,
“别以为你他妈长大了飞去外边了,就了不起了,还不是你妈都不要的赔钱货,一天到晚看不起谁呢?”
“嗯,说完了吗?”
楚葭神色平静,撞开他的肩膀,直接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听见客厅里传来很重的踹翻什么东西的声音。
火车站距离有点远,楚葭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她没看见人,给薄聿打电话手机那边也是关机了。
车站周围的人有些多,她视线四处扫了圈,看见公交站那边站着的人。
薄聿只穿着件黑色T恤,个子很高,这会儿正站在公交车站边上,牵着个小姑娘,表情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
楚葭愣了愣,往那边走过去。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
小姑娘抽抽嗒嗒的抹眼泪。
薄聿牵着她的手,表情很明显的有些不耐烦地蹲在她跟前,很嫌弃的给她擦了下眼泪,语气有些生硬的安慰人,
“谁说她不要你了,你就在这儿等着,等会儿她就来了。”
小姑娘还在继续哭,扎好的辫子也散开,鼻涕泡也跟着冒了出来。
薄聿看着跟前的人,太阳穴突突跳了下。
他是绝对不可能用手给人擦鼻涕的。
“呜呜呜,妈妈……哥哥……”
小姑娘还在抽抽嗒嗒的哭,甚至打了个哭嗝,边上路过的人用异样的眼神往这边看。
薄聿表情有些黑,看着人快流下来的鼻涕,实在忍不了,准备用衣服给她擦。
“用这个吧。”
薄聿动作顿了下,转头看出现在身后的人,歪了下头,视线盯着她,表情有些凉,
“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直接丢这儿呢。”
“没有。”
楚葭走到他旁边,
“我看见消息就过来了,早上家里有点忙。”
她开口解释,也在他跟前蹲下身,握住小姑娘冻得有些通红的手,“冷不冷?”
小姑娘眼泪吧嗒吧嗒又掉了下,委屈的点了下头。
“别哭别哭,你鼻涕又下来了!”
薄聿语气相当嫌弃。
小姑娘抽了抽,把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把手从薄聿手上抽出来,往楚葭那边靠近。
“靠,有没有良心。”薄聿面色黑了黑,把手上的纸巾丢掉,站起身,“刚才要不是你跑到我这儿来,我才懒得管。”
“是跟家长走丢了吗?”楚葭帮忙把小姑娘的头发整理了下,抬头问薄聿。
“嗯,”薄聿皱眉,低头看自己身上被蹭的脏兮兮的眼泪鼻涕,“刚才在那边吃饭,自己就跑过来了,眼巴巴站一边,然后就不走了。”
楚葭顿了下,牵着小姑娘的手,
“没事,我带你去找妈妈。”
她看了眼薄聿,又看了眼小姑娘冻得有些红的脸颊,
“我只带了一件衣服。”
薄聿站在一边,低眸扫了眼边上的小丫头,“给她。”
楚葭把衣服给小姑娘披上,
“这附近有警察局,我们去那边吧,如果她妈妈丢了小孩,应该也会去那边找的。”
薄聿嗯了声,跟着她一块往警察局那边走。
年前火车站这边的警察局人很多,外面的长椅都坐满了。
薄聿去边上倒了两杯热水过来,递给楚葭。
小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边上。
楚葭接过水,抬头看跟前的人,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薄聿垂眼看她,神色平静,“想过来就过来了。”
楚葭顿了顿,看着他身上单薄的T恤,伸手牵了下他的手,
“是不是很冷。”
薄聿动作顿了下,低眸看着她主动牵过来的手,点头,视线看着她,
“嗯,特别冷。”
他手指勾了勾她的指头,不放开。
警察局里面传来点声音,有人哭的很伤心,民警带着人出来。
原本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的小朋友忽然起身朝着那边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跟在民警身后的人,
“妈妈!”
“佳佳?”
女人也愣了愣,蹲下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用力抱紧人,
“你吓死妈妈了。”
民警站在一边,也松了口气,“找到了就好,春运车站人多容易丢,没被坏心人带走就谢天谢地了。”
女人把脸紧紧埋在女儿脖颈间,失而复得地抱住人,说不出话来。
“妈妈。”小姑娘紧紧抱着人,又转头指了指长椅这边,
“是哥哥姐姐带我过来的。”
“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就真的跟佳佳走丢了。”
女人过来,不停地说感谢。
“没事。”
楚葭把手从薄聿手上抽出来,看着跟前的母女,
“找到了就好,她叫佳佳吗?”
女人点头,还想说什么感谢的话,要请他们吃饭。
楚葭都拒绝了,走之前只对小女孩说了句,
“你妈妈没有不要你,别伤心了。”
小姑娘点点头,主动抱了她一下。
薄聿站在一旁,视线落在楚葭脸上,没有说话。
两个人从警察局出来。
虽然出了太阳,但外边还是有些冷。
“我们先去买衣服。”
楚葭走了会儿,才停下脚步,看了眼薄聿身上的T恤,
“你穿的太少了,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薄聿没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脸上,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把她的手拽到自己跟前,摇头,
“不买衣服,先找个酒店。”
楚葭微愣了下,抬头看他,“什么?”
薄聿低眸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我说不买衣服,先找个酒店。”
楚葭顿了顿,视线看着他,点头说,“好。”
火车站附近就有不少酒店,楚葭挑了间最贵的酒店。
在前台开房的时候工作人员视线不停的往两个人身上落。
在云和这种小地方,还是很少有人在上午这个时间点来酒店开房的。
楚葭拿上房卡,递给薄聿。
电梯在前面转角位置。
这会儿酒店没什么人,很快电梯到达楼层。
薄聿看了眼房卡,
“九楼?”
楚葭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有些老旧的电梯,头顶的灯光是暖黄色。
楚葭脸上表情很平静,手依旧被牵在掌心,也没任何挣脱的意思。
房间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位置。
门打开。
楚葭先进门,没有开灯,只把房卡拿在手上。
窗帘是关上的,有些黑。
薄聿把门关上,转身问她,语气很平静,
“房卡呢?”
房卡在手掌心里。
楚葭摊开掌心,在黑暗中看着他,
“能不开灯吗?”
薄聿没说话,但好像是在看她,因为呼吸声很重的就在头顶。
“好。”
他开口。
楚葭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伸手主动搭在他的肩膀上,仰头去吻他。
薄聿动作很明显的僵硬了下,扣住她的手,偏头躲开。
“怎么了?”
楚葭开口,语气有些茫然。
薄聿没说话,只低眸凝视着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却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冷而哑,
“我不是来跟你做这个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呼吸声起伏。
“我知道。”楚葭仰头看着跟前人,模糊漆黑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他黑得发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眨了下眼,将手腕从他手上挣脱开,又往前靠近一步,很清晰地说,
“是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