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 叶一白才醒。
他一醒来就沙哑着嗓子喊他的宠物小雀：“你饿了吧？饭还有吗？”他应该买个自动喂食器，这样就算他不在，小麻雀也有吃的。
没有回应。
叶一白浑身肌肉酸疼, 他强撑着坐起来，屋里根本没有麻雀的影子，他又急呼两声。
“啾。”
麻雀从窗帘顶端钻了出来，嘴巴里还叼着根红绳子。
它努力了好几次，那个符的红绳子就是系不上去。
叶一白还以为它不见了，看它出现，松了口气：“过来。”他敲敲床沿。
麻雀飞到他手边，他看见被麻雀解下来的红绳, 还以为是麻雀淘气捣乱，不小心把红绳解开的。
想爬起来把符再悬上去, 又下不了地。
叶一白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先天灵根强健的人, 一般都不生病。他没想到一场流感会这么严重，捻起床边一张化清符, 给空了水壶添满暖水。
明明用的是跟平时一样的符咒, 水杯里的水却淌得满桌都是。
叶一白手慌脚乱, 再施术收拾桌面，杯子水壶差点扎进天花板。
他好不容易恢复状态，喝了杯水，又吃一剂灵药, 这才觉得舒服些。
打开手机班级群，里面零星有几则通知, 生病的同学们还是继续在宿舍里休养。
班主任严老师给所有人都发了消息，说中午会来看他们。宿舍群里说饭都放在门口了, 叶一白刚才还没觉得饿，一看见“饭”字，肚子都叫起来。
怎么会这么饿？
这么饿的不光是叶一白，所有流感痊愈的学生，还没到点就冲进食堂等饭，一开饭就猛吃。
王师傅都懵了，他敲着盛饭的大铁勺子：“我这都是足份做的啊？怎么就吃光了？”
正经饭菜吃完了，孩子还喊饿，他赶紧把后厨能用的东西都用上的，总算把学生们都塞饱了。
这个天气，王师傅肩上搭了条毛巾，时不时就撩起来擦擦脑门上的汗，这流感要是再不好，他得累趴在食堂岗位上。
学生们大多病了三四天，肌肉酸疼加呕吐发热这个流程走完，大家就又都回到课堂去准备期末考试。
只有丁灵，还躺在校医院的单人病房内。
她一开始是装病，拿到剑尖之后，成了真“病”。
剑尖入手，丁灵便觉不妙。
封存在剑中的灵力似是终于找到了主人，灵力从剑身中不断释出，争先恐后往她灵府中涌。
丁灵刚回到校医院，只来得及把床上的假人翻出来，就又一次醉灵力了。
这次躺下，三日未醒。
贝贝每天都来校医院看丁灵，大眼睛盯住小许护士，小许护士也没办法：“她没事儿，她就是……流感了。”
丁灵身体微微发热出汗，体温也一直降不下来。
小许护士这几天照顾了很多病患，她自己也打了几天喷嚏，安慰贝贝：“没事的，过两天症状就轻了，你先去喝碗药预防一下。”
第二天丁灵退烧了，但还是在昏睡。
贝贝在她病床边摆满了吃的喝的，还有一捧鲜花，出不了校门，花是她从苗老师的大棚里薅来的，里面还有几株灵植，据说香味能凝神定气。
直到第三天傍晚，丁灵一骨碌坐了起来。
贝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跟着欢呼一声：“你醒了！我去喊人！”
她是真的“喊”人。
跑到门边大叫一声，现在校医院里已经没人了，大家都回去上课了，贝贝是装嗓子疼才能混在病房里的。
贝贝喊完人，喜滋滋回到病床前：“你饿不饿啊？王师傅说，等你醒了，给你包大包子吃，给你放海参鲍鱼~”
王师傅知道丁灵病了，“哎哟”一声：“那能不病嘛，那孩子细得个条麻杆似的，那抵抗力就不行啊，我给她用海参熬粥。”
“哪儿来的海参啊？”贝贝好奇。
“A号窗口拿的呗。”只有王师傅一人上工，那还不是应拿尽拿，各个窗口的好东西，他光明正大搞了些，全藏着以后好给F班开小灶。
贝贝自顾自说着，给丁灵倒了杯热水。
伸手递过去，丁灵迟迟没接。
姚贝贝看着丁灵脸上的表情，倒抽一口冷气！
丁灵脸上这个表情，她曾经见过，丁灵刚刚脑损伤不记得任何人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又冷又懵……
“丁灵……”她不会又不记得她了吧？
丁灵似是终于缓过气来，她缓缓吐纳，冲着贝贝轻轻颔首：“贝贝。”
“你吓死我啦，我还以为……你赶紧喝点水，你想吃什么？”
丁灵摇了摇头：“我不饿。”
“胡说，你躺了三天，就靠营养剂，吃点海参小米粥？”
丁灵是真的不饿，不光不饿，她还不渴不寒不累，通身灵力丰沛。
上丹田一寸二分间灵力如海，此刻身体已处在她全盛时期的一半。
原来不论如何灌溉灵力，都无法恢复的灵根，如今根系虽还纤细，但青枝翠蔓，绿叶蒙络。
确是初修者灵根强健的模样。
宋教授很快来了，她像第一次给丁灵治疗时那样，想探她的灵府气海。
只是片刻，宋教授就收回手，她笑着对丁灵点点头：“没事了，去上课吧，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
她没能探到。
眼前云山雾罩，她连丁灵的气海在何处，都看不见了。
“谢谢宋教授。”
丁灵跟贝贝一起离开校医院，贝贝问她：“你真不吃啊？怎么可能不饿呢？”大家最近都跟饿死鬼投了胎一样，有传言说高副校长准备下学期提高每个月的伙食费。
“我最近因为担心你，都吃不下饭了。”
三碗变一碗，贝贝是真的吃少了，大家猛吃的时候，她的饭量反而正常起来。
“食少者寿多，食气者，神明。”
贝贝听见丁灵这么说，偷偷瞥了丁灵一眼，她总感觉，丁灵好像……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你不回教室吗？也对，你先回去洗个澡，我先去教室等你。”
“好。”
丁灵目送贝贝离开，原地转了半圈，再闪身时，已经在程雪的别墅里。
那个看着程雪的保姆，只觉得眼前光点一闪，人就晕了过去。
程雪一开始还害怕，那个跟她说话的声音是她脑中的幻想。
可能，可能那只是她潜意识幻想出来的，幻想出了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段故事，让她有希望能活下去。
直到第二天，麻雀排队敲她的窗户。
给她叼来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给她吃的丹药。
程雪扒在窗口哭得泣不成声，保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程老师，程老师，你怎么了？你这是……”犯病了？
穆小姐说了，程老师偶尔会分不清楚现实和想像。
书读得太多，神经病了。
保姆去拿了药回来，看见程雪已经好了。不仅好了，她还去厨房找吃的喂给麻雀吃。
保姆倒是无所谓，疯子嘛，分文疯子武疯子，像程雪这种文疯子是最好的，起码不拿菜刀，随便她喂麻雀还是喂鲤鱼。
保姆还笑嘻嘻的说：“程老师，你要想喂鱼，一点到二点也可以出门的。”
程雪没理她，一心喂麻雀，还跟麻雀说话，唱儿歌，把那五六只麻雀当小学生，还给它们排学号。
保姆看她自己一个人玩得很开心，也乐得清闲。
程雪吃了很多年的散灵丹，外面那场流感，对她的帮助不大。她看见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时，吓了一跳。
“你……”
“时机到了，我来送你走。”
程雪没想到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她第一反应不是求救，而是想去挡住摄像头！
这女孩这么年轻，如果被叶家盯上，要怎么办？
程雪知道房间里有摄像头，落地玻璃的绿植里，钢琴上盆栽里……她伸手去挡，就看见摄像头已经坏了。
“你不用担心。”
叶一青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穆云寸步不离守在他床前，他昏迷的当天夜里就被到了仙人洞温泉酒店，他的房间是最靠近仙人洞秘境的。
可他体内的灵力还在不断流逝，医生护士一点办法也没有。
程雪匆匆收拾了几件随身必须品，她的证件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叶一青笃定她逃不出江城，就算拿着证件也没用。
“我这个，能用吗？”
“能用。”丁灵指尖一点，那张证件被灵力覆盖。
程雪再低头去看时，就看见上面的姓名出生年月完全变了。
“放心吧。”丁灵第二次这么说，她将手搭在程雪的肩上，脚尖微旋，她们就到了江城火车站。
“我，我该去哪儿？”程雪茫然。
“去你想去的地方。”丁灵伸手一推，程雪轻轻往前两步。
大型流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车站里人来人往，处处都是人声，程雪站在那里，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她拿着证件到人工窗口，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买了张火车票。
证件可以用，没有人阻拦她。
程雪坐在车上，一直等到火车发车，江城站的牌子越来越远，她才终于相信，她真的可以离开江城了。
丁灵又去了一趟仙人洞。
叶一青躺在床上，身上贴着电片，房间里架着各种机器。
地板，墙面，天花板，全都设有法阵。
门板就是黄符，上面用朱砂画了一道破秽符，力量比叶一白宿舍窗户上挂的那个不知强多少倍。
丁灵视而不见，她迈步进门，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站在叶一青的床边，便能将叶一青体力不断释出的灵力，一丝不落纳入灵府。
穆云从浴室打了水来替叶一青擦脸，她熬了几夜，脸上虽没疲色，可眼底有些充血，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叶一青不醒。
就在她替叶一青擦脸擦手的时候，听到房间里响起“叮”的一声。
是手机的短信提示音。
不论是叶一青还是她，手机从来没有提示音，穆云脸上勃然变色，她倏地从床沿拔出短剑，守在叶一青床前。
“谁？”
丁灵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贝贝的短信，贝贝给她发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你回教室的时候给我带根冰淇淋吧？】吃不下饭，但能吃得下冰淇淋。
丁灵无视拿剑的穆云，手写发送：【什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