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人俑失了手中剑, 呆站在原地,像卡了壳。
过得片刻,铜人胸口微光闪烁, 它便又“活”起来,再跃回队中,与其余六个青铜人一同归阵守山。
青铜人变化站位,维持剑阵不破,依旧挡在丁灵面前。
“来者止步,神山禁行。”
那个被丁灵夺走了剑的青铜人,还做着最开始的执剑动作。
丁灵摩挲这把抢来的剑。
青铜质地,薄壁高凸, 剑柄剑身通体无饰。
指尖擦过脊梭,幽室之中, 这剑泛出绿莹莹的光芒。
丁灵深吸口秘境中的灵气,让炁顺着筋脉经由灵府再流向全身。走上一个周天, 方才再次执剑跃入阵中。
这几个青铜人单打起来剑术并不多么强,一旦结为剑阵, 攻守同盟。
守时同守, 攻时同攻。
一剑刺出, 刚到其中一个人俑眼前,另五柄长剑就齐齐向她刺来,每柄剑尖都罩住在她周身一处气穴。
挡得住一处,挡不住余下四处。
幸而丁灵身轻, 她脚踩长剑剑尖一路而出,差一点便要被刺破衣衫。
刚刚若不是靠着箭雨密袭, 还真没那么轻易就能从剑俑手中夺过剑来。
既然夺了剑,无剑的青铜人就是阵中破绽。
它依旧高举着胳膊, 站在它该站的方位中,明明手中无剑,还是该刺时刺,该收时收。因根本没剑,那些剑式剑招就显得有些滑稽。
丁灵跃出了剑阵,那几个青铜人便也止住脚步,并不向前追击。
就好像……设定好了的游戏程序。
她来了这几个月,倒也不是什么新东西都没学到。
姚贝贝在宿舍里偷偷玩游戏,还试图教:“你别再玩那个消消乐了,看看这个吧,这个可有意思了。”
打怪刷经验来升级,吞丹药学秘术提升法术炁。
姚贝贝感叹:“要是我也学得那么快就好了,怎么没人给我氪金啊?”
丁灵端着贝贝睡前必喝的,加了丹药粉的牛奶:“……喝吧。”
“哦。”贝贝乖乖喝完。
丁灵看她玩了一盘:“为何不冲?”
“这个怪等级太高了,我打不过它呀,只要跑出地图,跑到这儿,它就感应不到我,不会来杀我了。”
“为何?”
“为什么,没为什么,这就是设定好的程序,十级的我,现在还不能打五十级的怪!”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地方去?”
“这里有好东西啊!”
丁灵大概明白了,程序就像她家里那三个人偶,守炉看火的就只会看火,种地的就只会种地。
会最多技巧的反而是家务女仆,因要做的事又多又琐碎,丁灵不断给它打符咒补丁,教它学习新技能。
它体内的灵符最多,注入的灵识也最丰富。
丁灵甚至还打开电视,专门给它放家务频道,让它学习做菜洗衣服和收纳。
现在那三个人偶,家务女仆隐隐是它们的老大。
由它来指派工作,离开家的时候,那个家务女仆已经在教守丹炉的灵仆学习怎么给药材分类了。
丁灵看见家务女仆拿着它原装纸盒里送的羽毛掸子,只要守丹炉的人偶一出错,它就用掸子轻打对方的脑袋。
等她这次回去,就给家务女仆升级,让它当管家。
此间剑俑也是一样,看着骇人,但剑阵的变化十分有限,只要脱离了山下的法阵,它们就没法再动。
丁灵起了好奇心。
她再次跃入阵中,就见这几具剑俑果然像“开机”那样,又从第一式开始出招。
七七四十九般变化之后,剑招用尽,又头再来。
丁灵现在这具身体还不适应这样的战斗,她喘息着退出剑阵,让体内的炁再行一个周天,吸呐灵气补进灵府之中。
调息片刻,丁灵第三次跃入阵中。
一入阵便一剑扎穿了青铜剑俑身上嵌的法阵。
每次剑招变幻,剑俑体内的法阵都会透出细微绿光,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以寻常人的速度也扎不穿。
丁灵颇有些可惜的道:“对不住。”她得早些进去。
说完放出乾坤袋中剩余的铁箭,同时将灵府中储存的灵力尽数抽出,全力附着在手中的青铜剑上。
铜剑挥出,剑俑应声倒地。
那几个剑俑前要防丁灵的剑招,后要防铁箭暗器,没受住丁灵全力一击,退开数步。
丁灵看准了剑阵破处,头也不回向山中去。
果然,那几个剑俑追了她几步,追到法阵结界的边缘,不得不停下脚步。
徘徊片刻,就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丁灵一面向山上轻跳腾挪,一面暗暗可惜。
这几个剑俑倒真是练剑喂招的好对手,她现在这具身体正该好好练练。这么想着,就伸手去摸乾坤袋。
要是她能一次偷三个,偷上三次也就偷齐了。
把这几个剑俑全放在地下室,等她周末回家,陪她练剑。
这念头一起,丁灵劲头更足,想到往后日日都有青铜人陪她练剑,便觉得至此已经不虚起行。
她攀到山顶处,远远望去前方山峦重叠,似有云雾之气在山间萦绕。
仔细一看,是飞剑白光。
因那光太盛,远看才如云气。
山顶之上一汪清池,池水呈深碧色,池边石上刻着名字,“洗心池”。
虽无指引,但她是诚心来求剑,看见这三个字,先是掬水在手喝了一口,跟着去掉身上装备,只穿一身单衣,步入洗心池中。
池水如万年冰山化成的彻骨寒水,只是漫过脚踝,就上牙打颤抖。
丁灵深吸口气,一步一步步下石阶,洗心水先没过腿,又没过腰,及至胸口时,她头发睫毛,连脸颊两边的细细茸毛都已经凝起了霜。
整个人像被冰封住了一般。
外面灵炁不转,神台却无比清明,丁灵略缓了缓,吸一口气,将自己沉入池中。
头顶刚入水面,整个人就像是泡在温泉中,原来这池水在上为寒,在下为温,池子底下还结着莹莹绿晶石。
池水的浅碧深碧色,就是这些石头折射的光芒。
丁灵跃出水面深吸口气,头发眉毛再次结冰,她又“咚”地沉下来,游到池边,手指头去抠那池子边的绿晶石。
石头像是贝壳那样,牢牢长在池边,丁灵以灵力为刃,这才把它们撬下来一块。
鹅蛋大小的一块,握在手中闪烁着光芒。
丁灵一点也没客气,她把能抠下来的石头,全抠下来了。
入水不过片刻,她就灵台清明,体轻身健。将这些石头带回去,放在别墅后面的大游泳池里,自造一个洗心池。
每日一泡涤去尘心欲心凡俗心。
从洗心池里出来,眼前铁山分作两边,向最深处的请剑台蜿蜒而去。
进山门,渡焰河,浸寒池。
到此,并未见艰难,丁灵并没有轻敌。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迈上请剑台,天际便云气翻涌,白光如水般向她泼过来。
灵力罩结成瞬间就被击得粉碎,丁灵举剑将自己护得周全。
可这才只是剑气,剑未至,剑气先至。
她勉强挨过第一击,第二击紧跟而来,漫天剑气如雷霆降下,灵力罩再一次被击得粉碎,十几柄剑擦着她身体扎入请剑台。
丁灵纵身向后一跃,风鼓起她的衣衫,这才发现她浑身衣衫都剑锋割过,布条似的挂在身上。
丁灵喘息着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用剑撑住身体。
浑身上下的细密创口浸出血珠血线,那柄青铜宝剑剑身脆响,“咔擦”几声,酥成了几截碎在地上。
丁灵眯着眼睛盯住请剑台。
这不是她现在可以挑战的,可她又不甘心。
自到了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她切切实实有自己的情绪。
她不甘心!
抽出一张治愈灵符抛出,灵符起效,鲜血立时就止住了。
又结灵气为痂,敷盖身上十几处伤处,隔不多时,伤口就有有缓和的迹象。
只有左肩那道伤得太深,淋上了药粉也止不住血珠往外冒,疼得冷汗直流。
青铜剑只是一击就碎了。
丁灵站起身来,仰头望向请剑台。
“铃铛,不要死犟,打不过那就以后再打。”
脑海中又响起那道声音。
“十级的我,还不能打五十级的怪。”丁灵自嘲,跟着按住肩上的伤处,施了个治疗术,见伤处实在是深,差一点就伤到骨头了。
又对“她”说。
“对不住,让你挂彩了。”
魂火轻轻闪烁,好像是在安慰她。
丁灵退到请剑台边,打座调息,等治疗术起效,伤口完全不再出血。
她向那灵台作了个揖:“今日不成,明日再来。”
她说的明天,就是明天。
这八天,她就不打算出去了。
先原路返回,把该装的,能装的,全都装进她的乾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