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正大光明的吃罐头,怎么也得两三年以后了。
韩盈处理完医属的后续,又歇了两天,隔壁两县的流民也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带着陪完老婆坐月子的韩粟,包袱款款的就到了营地。
此时已经开始入冬,韩盈偶尔偷偷拿出来温度计测量温度,气温在0~10度左右徘徊,夜晚冷意更甚,如果家中取暖不足,再加上身体虚弱,分分钟患上感冒。
不幸运的是,这些流民两点全中。
韩盈过来,一打眼,便看到大量瘦骨嶙峋的流民,他们衣裳破烂,胳膊和小腿直接裸露在外,根本无法御寒,寒风一吹,就有人忍不住打摆。
而这些人,还是以青年男子为主,零星的有几个老人,压根没有小孩,女人有一些,但是很少,只有二三十人,年龄也大,顶着像枯草般的半白头发,正忙着煮饭。
听到她过来的娄行,极为高兴地迎了过来。
他面上带着倦意,整个人略显憔悴,想来安排这些人费了不少的精力,可即便是这么多工作,仍没有让娄行放弃他那混荡不羁的性格,走过来不是高兴的迎接,而是先打趣道:
“怎么,大忙人终于有空过来了?说起来,你在城里面弄的风波可真是大,我这营地如此之偏,居然也能听到传闻……好家伙,现在要价还那么贵吗?”
“贵。”韩盈点了点头,又道:
“毕竟我再不过来,娄叔你可就要成仙了!”
跟过来的将作掾后面听的嘴角抽搐,成仙,这不是说人快死了吗?哪有这样说话的?
可娄行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哈哈大笑起来:“是快成仙了!”
说着,娄行转身,示意韩盈跟着自己走:“这边事情实在是太多,我长话短说,现今将要入冬,这些流民身体虚弱,受不得非时之气,不知何时就会生起时疫,你可有解法?”
古代的瘟疫,或者说时疫极其频繁,主要以有传染性且传染性不高的病为主,病毒性感冒和温度骤降导致的风寒都在其中,它们虽然不像现代所认知的鼠疫,黑死病,霍乱传播那么广,但致死率也很可观。
毕竟感染上这样病症的病人大多身体虚弱,有些甚至已经到了崩溃边缘,高热和拉肚子等症状稍稍推一把手,就能将人送去地府。
即便是身体没有崩溃到这种地步的人,面临长期无药导致的反复感染和引发的并发症,同样撑不了多久。
“不好解决。”韩盈神色也严重起来,她直说道:
“现今药价高昂,想拿来给他们治病难如登天,只能想办法提前预防,不能让他们受寒,不可随处便溺,饮水和饮食上要注意洁净……现在可曾有人有时疫的症状?譬如高热,喉咙疼痛,头痛,四肢酸痛和虚脱情况的,要尽快把他们与正常人隔离开。”
“这……”娄行顿时开始头疼起来。
他也知道这些流民受不得寒,可现在营地初创,也就刚搭起来草棚,火炕都没时间砌呢,上哪儿给他们创造防寒的环境?
不用楼行说,韩盈也能看出来这点。
她往营地内一走,一眼望去,就没有多少比人还高的‘建筑’,也就是脚下比较平整,低头看,还带着燃烧过后的碳迹——估摸着是时间和人手能力都不够整出来这么一大块营地,娄行索性直接放火烧平整了。
“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先分两处营地,若有人有了症状,先把人隔离,不过娄叔,你还是拿着粮食雇佣周围村庄的农户过来赶赶工吧,总得把窝棚和土炕盖好,不然等到了河水结冰的时候,别说时疫,人冻都要冻死了。”
“嗯。”娄行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如今人力对他们来说是稀缺资源,总要先保证人活着,娄行重新调整了营地和事务,又紧急招来了批人手加盖火炕和窝棚,还得带人堆积冬日的木柴。
送过来的这些人,好听点说叫流民,实际上和奴隶差不了多少。
他们的身份有些复杂,但整体上来说,性格都较为温和,毕竟性格不温和的早就犯了大罪,不是被杀头,就是累死在当城旦的时候——隔壁两县虽然说是坑了他们一把,送过来的人都很虚弱。但至少是青壮年,只要稍微做上点防护,他们患上风寒的可能就大大减少。
娄行特地告知了这些人,接下来所建造的是他们的冬日居所,这使得流民们越发开始卖力。
而摒弃了简单的家庭生产单位,统筹调配上千人来进行建造营地,其速度较过往快了更是数倍。
韩盈还没有见识过如何指挥上千人的生产安排,她忍不住跟着娄行,很快发现,这和她依靠国家所训练的半军事化管理没什么区别,也是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在网上增加人手进行生产活动,唯一不同的点,便是由于这些流民来源于各处,没办法直接自行推举出什伍长乃至更上面的队长。
而这点,娄行是用的将作掾和他手下的吏目,以及一些不知道从何处挖过来的人。
就是这些人面对繁杂的营地事物还是不够用。
而来时还担心自己安危的韩盈,此刻也不觉得这些流民能对自己怎么样,索性把韩粟扔过去填坑——要工资的,娄行给皮裘做报酬。
至于韩盈,她最终还是没有逃掉帮忙,毕竟她过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看诊的地方,索性给娄行算起来粮食运转的消耗,又像之前答应的那样,挑了两个妇人,教她们数数和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
流民们比农人们还要差。他们没有田地,一切生产安排都要服从官府的管理,基本上接触不到多少药材,没有药,不仅治病无从谈起,教导如何治病也成了空谈,只能紧着常见又不用药的来。
也算是运气好,数千人的营地里,最终只有七八个人患了风寒,传染控制在了二十人以内,几碗浓粥下肚,全都挺了过来,而在河水开始结冰前,流民们都住进了草棚,坐在暖和的炕上,加工日后所需要的工具。
可惜,不可能所有人都坐在屋内,还是需要人出来做活,而大部分人的体脂率都很低,压根抗不了寒,还算清闲的韩盈,很快迎来了‘治病’高峰期。
“又昏倒一个?”
揣着手手,韩盈看着新抬过来的年轻男人,微微皱眉。
教导过的两个妇人,按照韩盈教的,先体检一番,确定人是真昏后,便将人弄醒,然后灌进去两碗浓粥。
粥是糙米加上麦粉,盐,以及从集市上买来的各类便宜边角料——下水,内脏,脑子等东西,味道略微有些怪,但有碳水有肉有盐有油脂,已经算非常不错的好东西,拿来当‘药’也不夸张,往后个三百年,东汉的张角也是凭借着这一手‘治’好了无数百姓,对方比自己还要狠一些,他喂的只不过是稀粥。
醒过来的青年男人也知道这是好东西,狼吞虎咽的将浓粥喝完,甚至端着碗去舔碗底,等他把碗还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不用洗了,看着这人看着粥锅,眼中极其渴求的模样,韩盈顿时心道不好。
看青年男人恢复体力,恋恋不舍的离开,韩盈招过来其中一个妇人,对着她问道:
“最近两天昏倒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妇人有些紧张,她数着手指,开口说道:“四、五天前,昏迷的人只有一两个,这两天,一天就能送过来七八个,得熬两锅粥才够。”
妇人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她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月女,您这浓粥太好了,他们都想过来喝,我看,都是故意跑外面冻昏过来的。”韩盈忍不住怒斥:“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冬天的,昏倒在外面要是没人发现,冻死都有可能,就算人没死,搞不好手和脚就要冻掉,这可真是为了吃的,把命都得丢了。
韩盈发了一句火,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怪不得他们,毕竟这些人多数时候只是比饿不死人吃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这倒不是娄叔的问题,农人冬季吃的都不多,要省粮。
可吃的不多,人就会饿,身体更会极度的渴求着碳水和脂肪,而没有营养供应的大脑又很难进行思考,这肯定会让他们做出只图一时之快的行为,她应该提前考虑到这点的。
还好事态没有扩散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现在是真昏,再过上一段时间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假昏过来骗粥喝。只是如今真有不少人身体较为虚弱,撑不住轮班,浓粥‘治病’还是得继续下去,嗯……
韩盈微微沉思了下,有了主意。
因为流民耐不得寒的缘故,娄行特地排了班,由人轮流来进行抬水,搬柴送粮等需要在室外的工作,十天一轮,轮到时,当天的饭多加三勺干的。
这使得不少人希望轮到自己出去干活,牛二也不例外。
不过,他期望的更多一些。
将自己的衣服解松,又掏去不少稻草,被寒风吹着的牛二打着冷颤,拼尽全力去搬着粮食,同伴吃惊的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拼命,还劝他赶紧停下来休息休息,别出汗遇风,直接昏过去就不好了!
可牛二要的就是昏过去。
早晨吃下的粮食很快消化殆尽,无法从胃中获取能量的身体,尝试从储备脂肪中分解,可牛二哪有多少储备脂肪,供应不足的血糖使人开始眼前一阵阵发晕,随即——
‘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周围人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监管的吏目走了过来:“又有人昏倒了?算了,你们两个,把他送去边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