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施加压力

这么长的时间,不仅韩盈在动作,尚傅和徐田曹也在忙碌,他们二人除去给修河渠做准备之外,还诱使沃河觋师的手下叛变,并在他和奎师两人之间挑起了矛盾,之前,沃河觋师一直没有找韩盈的麻烦,正是因为他自己陷于内斗,抽不开手来。

而随着三人的基业逐渐起来,倒向他们的人也逐渐越来越多,尚傅和徐田曹也逐渐摸清楚了,到底是何人为沃河觋师站台。

最早,先是赵时曹,其人精通星理数算,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不通天时,只是天时乃至降雨复杂多变,非一人所能算尽,常有出错的赵时曹便成了那个背锅的人。

再加上算天时只需要他一人即可,不需要吏目,背锅挨骂挨打,工资还不高,这就使得赵时曹逐渐有了怨言,最终倒向了沃河觋师。

凭借着对几场雨预言的成功,沃河觋师快速积累起来信众,进而敛财,又通过赵时曹搭上了当时的县令。

再之后,将作掾手下的一名擅长观水的吏目荣宾成了水曹,将作掾被弃之不用,而沃河觋师,则有了预言沃河水涨水跌的本事。

三人之间互有制衡,沃河觋师最神异的两项能力,来源于这两人,而赵时曹和荣水曹的职位能够保住,也是因为沃河觋师能给他们做支撑,其利益关系之深厚,堪称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当然,人性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徐田曹打探出来,赵时曹和荣水曹两人之间最近常避开人争吵,隐约有人听到与修水渠有关。

韩盈和徐田曹稍作分析便确定,赵时曹应该对修水渠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荣水曹是绝不能接受修水渠的,前者可以假意拉拢,刺激三人决裂,后者可以用来逼迫沃河觋师狗急跳墙。

于是,尚傅先就时令的问题多次找赵时曹谈话,对其颇为看重。

而徐田曹,则安排人专门对荣水曹泄露,县令想修水渠的钱财不够,正愁哪里能来点钱呢。

这天,荣水曹又看到赵时曹去了县令那里,深觉不安的他又忍不住和赵时曹吵了起来,结果,是两人不欢而散。

往回走的路上,荣水曹心中怒火腾升。

这县令来时看着暮气沉沉,仿佛快要死了一样,可一来就要去查田,本就来意不善,虽然看完各地之后未曾动作,但,要是他没有野心,不够胆大,会任用一个黄口小儿为其冲锋陷阵?

是,月女如今的回报看起来甚为丰厚,可当时不过是一贫家稚女,略微有些本事的招摇撞骗之徒,没有尚傅在其背后扶持,怎能成长今日这般地步。

而有了月女的助力,这县令也真打算开始修河渠,可笑,沃河水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何人能把它修好过?

且不论修这条河对沃河觋师、对他们两人的影响,就县令刚来时查看各地田地的劲儿,等他借着修河渠起来,必然会对他们继续动手!

宛安县屁大点儿的地方,能分的东西早就分干净了,尚傅想要提拔有功的下属,也就三条路,给钱,给田,给职位,第一个还能靠月女,后面两个——

肯定要从他们这些‘没什么用’的人身上割!

赵时曹手底下那么多隐田,还以为自己能藏得很好,甚至觉着县令对他极为器重,还想让他一起去劝劝沃河觋师忍下来,别再找事儿……他怎么敢想的这么美!

“愚不可及,当然是愚不可及!”

荣水曹小声的骂着,走到半路,就看到徐田曹手里拿着五香豆,正和一群书吏边吃边聊,看到他过来,便立刻伸手打了声招呼:

“老荣,今天这是怎么了?挂着张脸,谁惹你生气了?”

荣水曹当然不能把实话说出来,他摆了摆手:“家里事儿,没啥可说的,对了,你们这是?”

“聊天呢。”徐田曹从口中掏出来把五香豆,极为热情的递给对方:

“月女家里炒的,叫五香豆,味道甚是不错,尝尝?”

又是月女。

荣水曹心里有些厌烦,可却不得不接下来,又当着徐田曹的面往嘴里塞了几颗,刹那间,咸、焦混合着豆子的香气在口舌中弥漫,还没品尝出更多的味道,那几粒豆子就被他囫囵吞了下去。

还挺好吃的?

荣水曹忍不住又往嘴里面塞了几颗,看他这模样,徐田曹笑道:“怎么样,我这小妹家里的手艺还不错吧?”

“哪里是不错啊。”

和徐田曹亲近的书吏拍起来马屁:“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子!”

“就是,可真是香啊。”

“还有点别的味儿,肯定是往里面加别的香料了……”

“田曹,再分我点吧,我这吃着吃着就没了。”

看徐田曹和书吏们只是在说豆子好不好吃,荣水曹也就放下了戒心,他赞道:

“月女女工是挺不错的,日后嫁了人,她郎君可是有口福了啊。”

对女子很适合的夸奖,徐田曹听着却有些刺耳,月女可是有大事业的人,那么多人等着她去救呢,怎能居于后院,给男子洗手羹汤?

可这些话,徐田曹却不太好说出口,他只能笑着调侃:

“害,这可不是月女做的,是她家里人,月女平日里行医教学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学中馈?”

说完,徐田曹顿了顿,转移话题道:“老荣你觉得这五香豆如何?若是让你出钱买,四钱一斤,你可愿意?”

荣水曹更加放松下来,他又抓了几粒豆子往嘴里一丢,边吃边说道:

“有点贵,现在豆子一两钱就能买一斤,你卖这么高,咱们这些人买买也就罢了,别人可就买不动了。”

“这……唉。”

听荣水曹这么说,徐田曹脸上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愁色,他叹了口气,像是被什么给难住了。

看他的模样,荣水曹正准备往嘴里塞豆子的手微微顿住,他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赶紧问道:

“月女前些日子不是卖口脂敷粉赚了许多吗?怎么还想往外面卖东西?连你也给使唤上了?这小妹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徐田曹摇了摇头,他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不怪月女,是县令想修水渠,这可是个大窟窿,光口脂敷粉哪够?更何况下面的……算了,县令想让月女多赚点钱,换成粮食,去它县招些流氓过来修,到时候整修出来的田地,正好能让他们安家落户。”

未等荣水曹说话,一个书吏先夸道:“这可真是好啊。”

当然好啊,既不用县里的存款,不需要削减他们的待遇,还能增加人口,又多修了水渠,这么突出的政绩,上面肯定要给本县嘉奖赏赐,到时候县令肯定会给他们也分点肉汤喝,这样的结果,大家当然会高兴。

□□水曹不这么想,他不觉得这么点豆子,就能赚出来给修水渠的钱,要是钱不够,肯定还得从别的地方找,他连忙问道:

“修水渠怎么也得上百万,光卖豆子怎么够?”

“当然不是卖豆子。”徐田曹笑着说道:“这就是个细水长流的小进项,月女那边忙的是大规模养鸡,她打算一口气养个四千只,等到了冬就拿出来卖。”

话音刚落,众人就面面相觑,就连书吏也不敢拍马屁了。

整个县指不定也就两三万只鸡,她想一口气养四千只?开什么玩笑,更何况,一口气养这么多鸡,压根没办法让它们自己觅食,到时候肯定要用粮食喂养,如此一来连成本都收不回来,上哪儿去赚钱?

荣水曹不相信的摇着头:“老徐,你这就是开玩笑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那小妹有本事的很,她会祝由术,只需要耗一层的粮,就能养活这四千只鸡!

不得不说,若不是徐田曹经常往外邑跑,对韩盈在乡下做的那些事情极为熟悉,那他恐怕真以为有什么术法在里面。

可当他跑的一勤,又是亲眼看着鸡蛋这么孵出来,地里的蚯蚓是什么喂养的之后,他便觉得这不过是一项人力所能做到事情,不过是过往从未有人想过这样做法了。

只是在场的众人居于县衙,哪里见到过这些事儿,再加上月女以前就颇有神异,现在徐田曹一提,还真往术法方面想起来,看着众人被自己忽悠住的模样,徐田曹哈哈大笑起来。

“骗你们玩儿的,月女哪有这样的本事,她找到了和蚕相似的虫子,用腐植喂养,待养大之后,喂给鸡雏,如此便不用费粮了!

书吏们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没有自己被愚弄的愤怒,而是赶紧追问:

“还有这样的虫子?好不好养?

“月女可愿给我们指点指点?

如今很难进行大规模养鸡,除非财力雄厚,能有一大片土地和充足的仆人,书吏们哪有这个财力物力,大部分人家里就算是养顶天,也就是养上十几只,全家偶尔能吃吃鸡蛋就算是好的了。

可若是能多养,养它个四五十,上百只,家里就不只能吃鸡蛋,还能经常开荤了!

书吏们的工资不算多高,每月也就能吃上一两次荤腥,还得全家人分,人对于肉类和脂肪的渴求无时无刻不在存在,尤其是现在吃不到的时候,想吃肉的书吏们立刻把徐田曹围住,追问他细节。

荣水曹羡慕的咬牙,这月女怎么就被尚傅拉拢过去了呢!

看众人对自己没了关注,荣水曹难受的挪动着脚步离开,在自己的屋内左思右想,只觉得情况越发的危机,又不敢表露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修沐,骑着马就赶去了河伯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