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女可在?神师令我为其贺礼!”
听到外面的动静,韩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过,看着对方花里胡哨的衣裳,在联合‘神师’二字,瞬间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沃河觋师的人。
别的不说,沃河觋师是真的有钱,光手下这身衣服就能值个五六亩地一年的产出,哪怕韩盈去了趟县城,又得了几套新衣裳,可还是没染色的麻布衣,和对面一比,贫富差距太大了。
不过,感受过现代纺织品繁荣的韩盈,对对方衣服也起不来什么兴趣,她心中主要是疑惑另一点。
沃河觋师派人来做什么?还有,这个时间是不是太巧了些?自己刚回家没多久,他就过来了?
韩盈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个巧合,毕竟现在通讯如此不便,要真是沃河觋师能够知道自己的出行时间,卡着点过来,那这本事,通天了啊。
这么想着,韩盈走上前,问道:
“不知我与前辈何处相识,要与我行贺?”
“月女拜入县令门下,怎不能庆贺?”
男人,也就是奎师,他脸上带着笑意,外表极为亲和,看不出半分敌意,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道:
“神师有请,希望月女能够赏面,明日后,前往河伯祠中与神师一叙。”
韩盈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有些迟疑,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请帖。
见目的达成,奎师也不再多语,而是卸下马身上绑着的礼物,道别离去。
待奎师离开,握着请帖的韩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想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是沃河觋师对她的炫耀,他在向自己展示着他强大的实力!
他知道自己已经拜县令为师,甚至在如今交通和通讯不发达的情况下,能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卡着点过来送礼,还知道了自己现在不识文字,送请帖的时候,贴心的告知了请帖的内容!
韩盈的拳头握的极紧。
对方对我可真是了解啊!
旁边,听完整个过程的韩羽走了过来,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韩盈说道:
“韩羽,过来帮我翻翻这两个木箱里面有什么!”
说着,韩盈就上前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木箱。
奎师留下的礼物是两个极大的木箱,横宽半米多,高四五十厘米,外表是木色,打磨的极其光滑,还刷了层油防腐,这样大的木箱,造价极为不菲,木箱如此,里面的礼物更是豪奢!
最上层,是一匹织纹细腻堪比现代的大红色布匹,漂亮的令人心惊。
韩盈分辨不出来纺织品的种类,但就她之前从县城了解的物价来说,比现在农家家常麻布衣品质更好点的七稯麻布价格,一匹在二百七十钱上下。
稯,如今对麻布品质的称呼,它是指一个单位内使用多少条纬线,用的越多,布匹就越细腻,柔软,穿起来也越舒适,当然,织起来更麻烦,价格也会随着难度的上升而提高。
两匹十稯布的价钱与一匹帛相等,而一匹帛,价格一千钱。
看箱子里是这么贵重的布匹,韩盈特地洗了手过来再往下翻,一共翻出来三匹红布。
也就是说,若是十稯布,再加上染色,对面就相当于一口气砸了她两千钱,若要是帛,那就是三千五百多钱!
韩羽也被木箱里的红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打开另一个木箱的手都有些抖,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不会把布震坏。
只是这个木箱打开,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是价值极高的布匹,而是腌制好的肉类。
“怎么是肉啊?”
韩羽很是惊讶,她看到箱子内还有藤筐,于是直接把这一层筐子拿了起来,发现底下又是一层肉。
韩盈走了过来,她说道:
“继续拿,看看里面还有多少。”
韩羽照做,这一拿,足足拿了六层。
把箱子搬进屋内,韩盈皱着眉头看着床上摆的一排肉。
藤编筐编织的极其细密,还上宽下窄,能够叠放,这么精巧的藤编筐,价值不会低。而里面盛放的肉也不简单,应该是来自于不同的动物,当韩盈靠近后,她敏锐的嗅到了腌制过的肉中,有多种香料的味道。
很好,这些肉估摸着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看着这份重礼,韩盈的眼神越发的幽深起来。
左手恐吓,右手给钱,手段当真是老练,可老练之外,还有一些更加细思极恐的东西。
沃河觋师关注她多久了?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回来的消息,这么大方,到底是拉拢自己,还是想借此向县令投诚?
手里的信息太少,韩盈实在是得不出来结论,她决定明天带着大哥先去和沃河觋师会个面,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韩盈看了看外面平静无波的天色,心情有些不好。
沃河觋师对自己几乎什么都知道,哪怕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刻意放出去迷惑他人的东西,可韩盈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个瞎子,聋子。
她的消息太闭塞落后了!
之前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还无所谓,现在一对比,实在是令人不安。
韩盈忍不住想到了前世的医院,因为年龄相近,她和几个护士交了朋友,其中就有人消息极为灵通,总能够通过这些消息获益。
甚至,再多回忆点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从鸿门宴到玄武门兵变,哪一个不是胜利者提前得到了消息,并赶快做出应对呢?
韩盈发现,她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消息来源。
那问题来了,现代还能通过百度和花钱从网上找信息,古代只能靠人,可这要靠谁?
韩盈开始犯愁,半晌,她忍不住说自己给自己说道:
“要是手底下有几个擅长交际,还爱八卦的人就好了。”
说完,韩盈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人。
周胜!
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个人可擅长和别人交际了!
要不明天把他也带上,让他探听着点儿消息?
想了想,韩盈摇摇头。
一口气带两个人过去,岂不是透露出来我看懂了沃河觋师的威胁,不妥,这样可不适合示弱,还是让周胜做些打扮,单独探查为妙。
至于有没有效果……
到时候再说吧,就像是龟兔赛跑,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再想追也追不上,好在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点是十年前和现在,先把情报网建起来再说。
反正,沃河觋师送来如此厚礼,拉拢的可能性更强,只要与他周旋,不会有多少性命之忧。
思索好了如何应对,韩盈姑且放下心来,她检查了一下,确定送过来的肉没毒,便直接招呼着韩羽下锅煮肉。
没有防腐手段,又过了冬天,哪怕肉放了盐,不赶紧吃,过不了七八天就得腐烂变质。
虽然以家人们钢铁的肠胃来说,变质的烂肉也能吃,但能不吃就不吃,要是遇上严重的食物中毒,别说韩盈了,送现代医院都没辙,就比如要命的黄曲霉菌、椰毒假单胞菌,在如今致死程度几乎百分之百。
有时间还是得和家里强调下食品卫生安全。
想着事情,韩盈一口气煮了满锅肉。
这几天家里放开肚皮猛吃吧!
就是村里呆着,不能吃独食,待肉煮熟,她拿出来几个碗装满,分别给左邻右舍、韩牙楮冬等人送了过去,回家之后,又没饭点吃饭的韩盈不等阿母回来了,直接和韩羽面对面坐着开吃。
快吃完的时候,郑桑便扛着锄头回来了。
肉香味儿实在是太浓,还在院外的时候,她就止不住的抽动着鼻子,怎么家里这么浓的肉香,谁煮肉了?
这一问,郑桑心里就有了猜测。
韩粟韩硕下田,没人去打猎,除了韩盈好肉又有本事弄到肉,还能有谁呢?
抱着猜测,郑桑快走几步,推开了院门。
韩盈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满脚泥的郑桑,她没穿鞋,就连手里的锄头都还没有放下,一看就是下地了。
这就是家里人丁稀少的代价,母亲当了村长也逃不掉去农田干活,实在是劳累。
帮不上什么忙的韩盈只能端了盆水过来。
“阿母,洗洗手来吃肉啊!”
郑桑也不矫情,放下锄头就过来洗手,洗完了站在院子里,慢慢的用水冲脚,边冲边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韩盈想了想,说道:
“师父让我给他做事,教其它村里的妇人接生。”
就这一句话,郑桑就明白过来这场收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心里觉得太亏,把别的妇人都教会了,医院怎么继续赚钱?可又转念一想,女儿不会那么傻,里面肯定有她还不懂的门道,不管怎么说,至少女儿和县令有层师徒关系,难道县令还会不管她吗?
果然,郑桑又听韩盈说道:
“县令给我设了个职位,因为我现在还不识字,年龄也不够,所以暂且当不得,只是做了个散吏,一年领七十石的俸禄。”
话音刚落,郑桑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多少?!”
韩盈有些不解:
“七十石,怎么了?”
郑桑都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交完税,咱们全家一年的粮食还没有七十石呢!你阿母当里正,就偶尔能分个四五斗,你一个人拿回来全家能吃一年的粮食,还问我怎么了?!”
说着,郑桑左顾右盼的找起来:
“粮呢?粮食在哪儿?”
听到这么多粮食,郑桑双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那七十石粮食。
韩盈能理解母亲的兴奋,所以她才预提了俸禄,所以在母亲寻粮的时候,直接指着屋内说道:
“我预提了些米,现在都放在屋内,哎!阿母你穿上鞋再进去啊,你脚上刚冲的干净泥又全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