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职业安排

男人卸下篮筐,旁边等候多时的奴仆上前,把马牵走,而男人则担着篮筐,先是去了厨房。

厨房内,大掌勺一看男人出现,连忙迎了上来:

“奎师,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咦?您这身衣服……”

“少管闲事儿。”

被称作奎师的男人警告了一句,紧接着又说到:

“这豆脂的名声,你肯定听过了,取块切一切,按照神师的口味,备些佐酱来。”

想要奉承,却被刺回来的大掌勺表情有些难堪,又不得不强挤出来笑脸,殷勤的抬起来一筐豆腐,切块,备料,最后放在一个精美的,木制黑色雕花食盒里。

如今火窑的技术不发达,只能烧制陶器,普遍认为意义上的瓷器,要出现在东汉。

大部分人能用的,都是陶器。

只是陶器普遍比较笨重、容易碎裂,由于其本身的吸水性,时间久了,还会附着上污渍。

所以陶器普遍是中下层人在使用。

而贵族们,更追捧木质的漆器。

甚至连皇宫内,也多以漆器为主。

这样的工具,价格自然不菲。

仅凭这一个食盒,就能看出此地主人的财力丰厚。

奎师拎起来食盒,也没有换衣裳,直接走向神师居住的地方。

神师正在院中。

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号。

沃河巫师。

不过,这是他早年的称呼,因为那时候,宛安县内的巫觋有很多,想让别人记得,就要让自己的名字更有辨识度才行。

而到了如今,大部分人对他的称呼,都变成了神师。

神师,其实是普通人对巫觋统一的尊称。

现在,它变成了沃河巫师一个人的称呼。

只要提神师,大家就认为是在说他。

这位名声大到如此地步的巫觋,也的确有几分神异。

按照对外的说法,他今年的年龄,已经七十有三。

看他发须皆白,满面沟壑的模样,就算没有七十三,那离这个岁数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这个岁数,在如今的稀有程度,等同于现代,在大家平均只活七八十岁的时候。

他活到了一百一。

能这么长寿,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且神异的事情。

而这,只不过是他身上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会预测天时,沟通河伯,知晓河水的涨跌,还会祝由,令神鬼显灵,杀鬼见血、念咒驱鬼,治伤病……

每一样,都是凡常人所不敢想的伟力。

现在,神师坐在榻上,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占卜吉凶的石刻式盘,奎师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卜算着吉凶。

听到脚步声音,神师也没有抬头,像早有预料般的问道:

“回来了?”

奎师的脸上满是恭敬,他跪坐在地上,将切成块,放置于碗内的豆腐、蘸料一一拿了出来,边拿,边说道:

“是,神师,弟子回来了。”

神师还拨弄着式盘,仿佛毫不在意般的问道:

“探查的如何?”

奎师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月女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看那边的产妇,婴儿,是真都活了下来,不过……”

说到这里,奎师脸上闪过一丝对月女的鄙夷:

“作此等污秽之事,日后……哈。”

奎师的态度,可见一斑。

毕竟,秦汉女性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同古代相比较。

这是一个女人不能做官,无法从事大部分职业的时代。

作为男性附庸,她们的实际状态,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而整体地位的低下,必然会影响与她们有关的一切。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生育很重要。

可生育本身,还是被污名化了。

比如,生育是污秽的。

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别人在自己家产子,是非常不吉利、会带来坏运气的事情。

受限于这些传统印象,奎师自然会对从事孕妇接生的月女,报以鄙夷。

就连神师也没例外。

月女的能力很强,至少她在救人上,比自己强太多。

可她选择给女人接生,这就……

同行,路走死了呀!

神师顿时把月女的威胁给降到了最低。

只不过,神师还有些不放心。

他又问下来细节。

奎师把自己今天在外邑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一遍。

在听到奎师把月女收留孕妇。给她们接生的收益说出来之后。

神师彻底相信月女不会威胁自己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嘲笑道:

哪有这么愚蠢的巫觋!

对于巫觋来说,最赚钱的,还是那些官吏豪族。往下,才是农人。

他们钱少,好在人多,又傻,只要多忽悠几句,就会为了喝他施加咒术的河水,乖乖的把钱拿出来。

重点在人多。

只给几个孕妇接生,能得多少钱?

饭都吃不饱!

不过,神师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

他也清楚,月女给人接生后,产妇,婴儿存活的数量,实在是惊人。

月女是有本事的。

日后,肯定会有达官权贵。为了自己的妻子、儿媳找她。

只是接生吧……

他一个男人,还真干不了这事。

罢了。

自己占不了这条钱路,让给她也无妨。

不过。

神师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还是要敲打敲打她,让月女明白,她只能吃这碗饭。

还有那鬼火的手段。

一个给人接生的巫女,也不需要吧?

神师手指点在式盘上,一下又一下。

他思索着,要怎么才能不跌分的,和月女见上一面。

韩盈根本不知道,有位行业资深大佬,自行给她安排好了未来的职业规划。

她检查着骨折少年的手臂,微微叹了口气。

治疗手段太差,果然恢复的不是很好,出现了关节粘连和肢体肿胀。

这种情况,除去药物,用针灸推拿也能治理。

可惜这两个韩盈都不会。

她空间里倒是有针,拿出来也不会太显眼,只可惜,韩盈一个穴位都不认识。

能拿来治的药,也就是珍珠菜、忍冬藤、络石藤这些草药,韩盈也没在本地挖到过。

最后,韩盈只能嘱咐少年忍着疼多锻炼,又让他从锅底下扒拉出来草木灰,煮沸后拿水熏洗。

这是那本神书上给出来的外用办法。

只是赤脚医生手册说是要碱水。

可从本地提取出来纯碱……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

好在,植物烧过后的残余物,主要为碳酸钾,也是碱。

这玩意儿又便宜又常见,除了耗费点柴火,根本不耗费粮食。

至于有用没用……

也只能试试再说吧。

韩盈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如今医巫不分家,有些跳大神的,比医生还要厉害了。

缺药到现在这种情况,谁知道治疗手段有没有效果!

全看嘴皮子够不够利索,敢不敢吹大话,会不会忽悠人。

医生也不好当啊。

韩盈有些无奈。

可惜这个少年了。

若是放现代,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放在如今,肯定会留下残疾。

这条手臂,外形上虽然和正常人一样,也能抓握。

但很难用大力,或者长时间使劲。

哪怕他伤的是左臂,平日里看不出什么。

可干活的时候,谁都恨不得全身的力气都使才好。

而农人,什么时候不在干活?

所以,外表看起来正常的少年,生活上必然会比正常人差很多。

这肯定会影响到未来择偶。

由于生产带来的高死亡率,女性比男性少很多,适龄的女性,有太多正常人可以挑选。

手臂残疾的少年,很难竞争过他们。

在这个时代,若不能组建家庭。

老了之后的日子……

韩盈在心底叹了口气。

骨折少年和他的父亲,还没有想那么远。

少年父亲高兴自己的孩子没有死去。

更高兴自己孩子,手臂已经看不出来异样,能够正常活动。

而少年,也在高兴这次复诊没有继续开药。

治疗实在是太费粮食了,能不费粮食买药,直接在自己家取材治疗,那可真是件大好事!

他们连连向韩盈道谢。

韩盈把这对高兴的父子送走,看着这对父子留下的一篓鱼发呆。

骨折少年一家人,太能感受到韩盈的善意了。

谁会像她这样,贴心的考虑你家什么都没有,尽量给你省钱,又尽全力帮孩子医治几乎必死的重伤!

几碗粮食的诊费,他们给的脸红。

可现在入了春,即将春耕,家里的那点余粮,是真的不能动。

少年父亲和少年听闻月女爱吃鱼,专门抽出时间,下河捞了这么多鱼过来。

七八条两斤以上的大鱼,着实是一份重礼。

这份沉甸甸的感谢,让韩盈心里有些沉重。

若是自己的医术能再好一些,会针灸和推拿,说不定就能让少年手臂恢复的更好。

若是她能找得到更多的草药,找到忍冬藤和络石藤,那他说不定能够恢复成正常人。

可世界上没有若是。韩盈有些无力。

她清楚,少年不是第一个救不了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韩盈越发的难受。

我需要时间,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勉强成为一个全科大夫。

我需要足够强大的靠山,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源,只有这样,才能支持我扩大采药范围,至少能扩大到全县,而不是局限在周围二十余里!

可这些,韩盈都没有!

她只能继续鼓励着自己。

“再坚持坚持,等把医院的剩下的几个孕妇接生完,就可以和钟蕊吹嘘,借助她们往上找权贵,迟早会拉到投资,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现在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坚持就是胜利!

而在韩盈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同时。

宛安县内,盼望了接近五个月的县令长。

终于来了!

新县令姓尚,名傅。

传闻,他曾经是山阳王的府吏。

背景深厚。

就是这位新县令长的年龄,略微有些大。

发须半白半黑,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

身上,还有股老态。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感觉。

也就是精气神上,实在是有些不对。

过来接见的周户曹,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上茅房的时候,他偷偷扯住徐田曹的袖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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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情况?咱们的县令长怎么这么……

徐田曹微微叹了口气。

“新县令长刚出孝。他……

说到这儿,徐田曹脸上多了几分不忍。

“母、妻、子,都亡故了。

周户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