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可爱小咪的份上,姜梨还是偷偷把某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她和小咪说道:“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被我拉进黑名单吗?”
小咪歪头,它的声音是带着一点电子机械感的童声,并没有很明显的性别倾向,“为什么?”
“因为你爸爸骗了我。”
“爸爸以后不会再骗妈妈的,小咪用全身的羽毛发誓。”
姜梨很想找祁容敛算账。
他植入这个初始程序到底都教了孩子些什么啊,不仅盲目信任它爸,居然还用全身的羽毛发誓!
迟迟没有接收到姜梨的语音信息,小咪张开了翅膀,又说道:“小咪乖乖的,爸爸也会乖乖的。”
姜梨弹一下它的小额头,又用食指摸摸它的羽毛,“指望你爸乖,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她起身去到书房,小咪亦步亦趋地跟着,姜梨拿出了观察日记,抽出笔,翻开背面。
“小咪知道这是什么吗。”姜梨问小咪。
“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你爸的劳改记录。”
她说着,接着前面写着继续往后,依照小咪的外观画了只鸟,她的画技不算差也不算好,起码能看得出是个鸟样。
在她画的时候,小咪检索到对话里出现一个不认识的新词,“妈妈,劳改记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爸爸为了出狱,需要通过劳动付出来获得出狱的机会,妈妈负责记录观察他能不能出狱。”
小咪顶着一双呆萌的黑眼睛,“所以,小咪的爸爸是犯人吗?”
姜梨十分肯定地答道:“没错。”
应话的同时,她往本子上写下字。
[观察第N天]
[送了本判官一只鸟,鉴于本判官是会被轻易贿赂的人,于是大度地把他的账号解放了。至于后续嘛,再接再厉吧。]
她写字的时候,小咪还在艰难地接受刚才获得的信息,重复道:“爸爸是犯人。”
在它芯片植入的初始学习库中,犯人是因为做坏事才会被关的,而做坏事的人就是坏人。
终于,小咪下了定论。
“爸爸是坏人,坏人会对妈妈不好,小咪要保护妈妈!打倒爸爸!”
姜梨将本子阖上,笑出声。
太好玩了,这个AI真的挺智能的,对话起来很流畅,一点都不智障。
要不是这是她的电子宠物,她都想当场拆出零件来,研究下它的程序到底是怎么写的。
“谢谢小咪,妈妈以后就拜托你保护了。”
“妈妈,包在小咪身上!”
姜梨放好东西,伸着懒腰准备睡觉,低头一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条消息。
[R:小咪想我了吗。]
她就知道,这男人完全就是在使阴谋诡计。
她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他就过来发消息了。
姜梨冷笑一声,录了个和小咪对话的视频发过去。
姜梨:“小咪,你爸爸问小咪想他了吗。”
小咪:“小咪不想。”
姜梨:“为什么小咪不想爸爸?”
小咪:“因为爸爸是坏人!”
发完视频的三分钟后,姜梨家里响起了门铃。
通过可视门铃瞧见站在外头的男人,姜梨打开了一半的门,问他说:“怎么回来了。”
祁容敛声音温润平和地道:“我来管教孩子。”
她是半点都不买账,“那不行,小咪的抚养权现在在我身上。”
他低低笑了声。
“如果按照法律条款,夫妻双方具有共同的抚养义务,即使是分居状态,也具有探视权。”
“谁和你是夫妻了!”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想得真美!】
姜梨恼羞成怒,转身就把门“嘭”地关上。
别说让他看鸟了,连门都不让他进!
一旁偷听的小咪,往自己程序里又添加了一条认知:爸爸在家里的地位似乎很低。
姜梨继续陷入了忙碌。
在某天午休前,她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声音很温柔,说话的调子也缓缓的,像庙堂里那些袅袅升起的烟。
“你好,你是姜梨吗?”
以为是过来询问公司方案的客户,姜梨回答道:“您好,是的。”
“冒昧打扰了,我是祁容敛的母亲。”
居然是祁容敛的母亲。
太意外了,这个电话是姜梨怎么也想不到的。
“阿姨您好。”姜梨回道。
女人说话的调子温温柔柔的,和姜梨寒暄道:“这阵子工作忙吗?”
“比较忙,事情还挺多的。”
“再忙也得记得好好吃饭,年轻的时候最需要养好肠胃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贪那点时间,觉得饿一会也没问题,到后来才知道吃亏。”
感觉到了她的关心,姜梨礼貌地回道:“谢谢阿姨,我会好好注意按时吃饭的。”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找时间和你聊聊天,想问问你有空吗?”
她语气还挺温和的,没有和祁二夫人一样逼着姜梨做事,这点让姜梨觉得很舒服。
姜梨思索几秒,答应了,和她约了周六见面。
“太好了,那正好,我擅长炖山药莲子排骨汤,容敛也挺爱喝的,很养胃,适合秋冬养脾胃,到时候炖给你喝喝看,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姜梨谢过了她,有些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不知道祁容敛的母亲会和她聊什么。
别是那种很狗血的剧情吧,因为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儿子,所以过来用钱砸她,让她离开。
姜梨有点发愁。
即使这位夫人用再多的钱砸她,她也不会离开A市远走高飞的,方舟智行在这边,公司才刚走上正轨,准备进行融资了,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理想。
如果这位夫人不要求她离开A市,只要求她离开祁容敛的话,姜梨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她可以因为不爱了而选择离开,却不能有外人来逼她离开,即使是用再天价的钱财。
坦白来说,她是真的很爱钱的,要是这位夫人开价非常高,她可能真的会短暂地心痛一下。
她真的很爱钱。
当年她失去了爸妈的庇护伞,被迫寄人篱下,安全感和匮乏感全来自金钱。
收养她的舅舅和舅妈条件挺一般的,他们在大城市里养着两个孩子,作为外来务工人员,想供两个孩子在学位紧张的一线城市读书,总是有些难处,更何况他们那俩孩子的成绩还很普通,只能读私立学校。
姜梨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她总是时常地听见他们说赚钱难,花钱快,生活压力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钱这个东西就在她的心底生了根,扎得很深。
但对她影响最大的一件事,还是在父母下葬的那天。
她爸妈生前开着家具厂,也算是小有成就。
出事前,他们正投资扩大建新厂,眼见着就要步入更高的新轨道,事情却因为一场车祸戛然而止。
当时厂里的收益都投入到新厂的建设上去了,他们家具厂比不上拥有完整规章制度的大企业,没有能迅速面临危机的能力。
父母刚去世,厂子里就乱了套。
负责财务的员工落井下石,钻漏洞携款潜逃去国外,员工的工资、供货商的货款、新厂贷款的建设费用,通通还不上。
法院考虑到姜梨是遗孤,将她父母的一部分资产留给她,剩下的都去用于抵押债款,可远远不够用。
下葬那天,姜梨听到了不少人哭嚎,嚎得比她大声多了,看似是来吊唁,实际上嘴里喊的都是钱钱钱,没有另外的字了。
他们哭喊着,给她这个还小的孩子不停磕头,说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人生病急需用钱,央求姜梨把她被分到的钱给他们。
她给了。
她根本就不在乎钱,她在乎的是自己已经不再拥有最爱的人了。
不仅当时把钱给了,她还不停地攒钱,上大学后就想尽办法实习,靠着过人的履历进到投行,一进去就是高职位,而后买命地同时跟几个项目,连本带利地还上所有人的欠款。
她的父母天底下第一好没,她才不想他们离世后还要承担骂名。
她不仅要还债,还要干干净净地还,挺直了脊梁背,姜梨从不给爸妈丢脸。
幸好她是还完债后才穿书的,要不然她会惦记这件事一辈子。
世人爱钱,她也爱钱,却也没有爱到比所有东西都重。
抱着这样的念头,周六那天,姜梨去赴了约,地点在一家十分幽静的私人别墅。
祁容敛的母亲打扮得素净,长相是和声音一样温婉类型的美,没有架子,浑身书香气。
姜梨和她介绍自己,“您好,我是姜梨,请问要怎么称呼您?”
“我姓何。”她笑着说道,“来喝炖汤,另外准备了些下午茶,不知道你喜欢吃点什么,所以我让人都准备了些,来试试看。”
姜梨也不见外,端起桌上的汤碗,问她说:“何女士,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来找你确实很唐突,容敛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没有,周六我一般都会休息。”
“那就好。”
姜梨喝着香醇润口的炖汤,就着下午茶的甜点,安静地等着何烟说话。
“小梨,听说你已经从祁光离职了,现在在哪工作?”
他们母子还真像,都喜欢喊她“小梨”。
“我投资了家公司,现在做着点管理工作。”
“什么方向的?”
“智能驾驶。”
何烟对这块不是很了解,顺着向姜梨讨教了不少业内知识,态度很平和自然,要不是知道她是祁容敛的母亲,姜梨甚至会觉得她是自己的朋友。
聊得差不多了,何烟也喝完了自己面前那碗,优雅地擦擦唇,感叹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难怪容敛会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知道这是要进入今天的正题了,姜梨停止进食的动作,稍稍坐直身体。
注意到她这反应,何烟轻笑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就是单纯太闲乏了,没人和我说话,想找人聊聊天而已。”
何烟轻叹一口气,眼神看向姜梨身后的那些花,有些分神,过了会才继续说话。
“我就容敛这个孩子,两年前,他父亲发愁他的婚事,找了位姑娘来和他相亲。容敛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说一不二的,他去找了他父亲,说他既然按照父亲的期望接管君祁,那父亲也应该圆了他的期望,让他自主决定自己的婚事。”
“其实我和他父亲也没想太多,没想着一定让他联姻,唯一担忧的只是他这辈子能不能遇上个知己,他性子内敛,很多事都不会和别人敞开来说,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小梨你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会改的。”
“其实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他。容敛被我们当父母的寄托了太多的期望,从小就养在他父亲身边,管教得严,我都看在眼里,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太多了。”
他们剥夺了他的童年,要他聪明,要他成熟,要他圆滑,从没要他快乐过。
因为养在祁老爷子身边,他小时候没有朋友,围绕着他的全是成熟的大人,直到后来上学了,他才渐渐地认识一些同龄人。
只是那时他的性格已经逐渐形成,除了忙平日里学校的课业,他还被要求学习太多额外的东西,没有时间和身旁人玩乐,朋友都是些泛泛之交。
何烟很心疼祁容敛,试过劝老爷子对孩子宽松些。
平时很好说话的他,在这点上却是异常坚持。
她甚至因此和祁老爷子吵过一场架,老爷子情绪激动进了医院急救,从那之后,她不敢再提这件事。
后来,好不容易出现个会缠着祁容敛的祁骁,他性格活泼好动,是和祁容敛关系最好的。
何烟总算有些宽心,希望祁容敛能因此活泼一些。
只是好景不长,祁骁的父亲不愿他们走得近,祁容敛什么都知道,从没闹过。
“他和我们不亲近,我们其实都理解。”何烟压下眼里浅淡的忧愁,朝着姜梨笑,“他性子太独了,身边太冷清,还好遇见了你。”
姜梨安静地听着。
听到何烟最后说的那句,她是想微笑示意的,但是就是有点笑不出来,只能努力地扬起唇角,却又很快变得平直。
从何烟那离开后,天不知怎地就有些暗了,乌云迭在空中,灰色的一层,连空气都闷上不少。
风不知道何时就刮了起来,地上有着没来得及清扫的树叶,伴着灰尘泥沙被风推着往前跑,路人都知这是要下暴雨了,行色匆匆,明明车流声和人声依旧,却安静得可怕。
姜梨心情有些烦闷,她叫车回到家,在小区前几百米的地方下了车,沿着街边走,步调很慢,和行人反向。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也许,她不该抓着他隐瞒身份的事情不放,硬是要借机发作,不理他、冷落他。
她想起那夜她醉酒,在酒精催使下,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身份。
当时他说,怕她跑了。
她当然是不信,只当这是哄醉鬼说的假话。
他这样高高在上,什么都触手可及的人,怎么会有名为担忧害怕的情绪呢。
他应当永远自信,永远胜券在握。
又一阵风刮过,轻飘的沙子被吹得很高,跟着风四处乱跑,长长的睫毛没护好她的眼,叫一颗沙子进了去。
她定住脚,闭上眼,低头抬手抵在眼前,试图抵达紧随其后扑来的沙子。
只是这秋风刮得厉害,她不敢睁眼,右眼控制不住地漫开了眼泪,连带着左眼也都不好受。
很快,风终于停了,右眼很颠,她不敢去揉眼,努力地眨着,希望那颗沙子懂事点离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如果她从小就被管束着,还担着这么大的责任,即使锦衣玉食,她也一定会很阴暗,每天阴恻恻地盯着人,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做掉他们。
因为天资聪颖,所以整个家族的荣光压在了他身上,叫他待人温润如玉,叫他做事步步为营,却从未有人过问过他的意愿。
他当然会怕,他怎么会不怕。
眼中的沙子顺着泪落下了,但是她的鼻子依旧酸涩的,盈在鼻尖,漫上双眼。
天很暗了,路灯无声地齐齐亮起,在灯亮的那一剎那,雨兜头落下来,视野所见霎时都成了雨幕。
她被砸了满身,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担心会感冒。
这里离小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附近没有地方能避雨,她没带伞,只能加快步子往前走。
透明浅灰的雨幕被路上的车灯照亮了一次又一次,在大雨中行走的感觉并不轻松快意,她看那一辆又一辆扫过的车灯,忽地自嘲地笑了。
【这个场景还挺适合拍偶像剧的,失魂落魄淋雨的女主,和从天而降的男主】
【真好的取景】
仿佛听见了她的想法,一辆车在路旁停下。
姜梨望去,雨太大,她看不太清,唯一能辨明的只有车灯。
是他吗。
想想都不可能。
这么大的雨,几乎遮掉了大半的视野,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她收回眼,往前走着,那辆车忽地就连声响起喇叭。
被吵了满耳,她皱起眉望过去,想着到底是哪个司机按的,她不是在人行道好好地走着吗,又没有拦车子的路。
可等她定住了眼,那车后座的门忽地被打开。
手工定制的昂贵皮鞋落地,踏起水花,他撑着伞下车了。
男人站着像挺拔的松,伞面很宽,但雨被风刮斜了,打湿了伞下人。
他没有任何停顿朝她走来。
不知怎的,在他开了车门下来的那一刻,她怎么都动不了脚,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十分突然地漫上了她心尖。
她没动,就这么定在原地,看着他撑伞,看着他把伞遮向她,将雨幕定格。
即使是很短的这段路,他肩上也被雨淋湿了。
他才站定,姜梨就伸出手抱住他,她身上挂着的雨水很快地将他沾湿,她抬起头,去亲他的下巴,很轻的一下,又一下。
手中伞稍往她倾斜,撑伞的手用了些力,骨节愈发分明,他低下了头,和她的唇相贴,交.缠,她发间的雨珠落下,遇下颌,那透明的水珠再也挂不住,映着路灯不明亮的光,颤巍巍地滴落到地上,化成无数雨滴。
他们恍然不觉,纵使又有穿行的车声响过,溅起一地水花,却也只觉得偌大的天地间只有眼前人,雨水的冰冷渐渐被体温驱逐,雨声盖住相吻时那清浅的喘.气声,呼吸来得很慢,却又很重。
“回去吗。”他低声问。
姜梨松开抱住他的手,他搂住她的肩,侧身护着她穿越那段短短的路,抵达温暖的车内。
她满身都被雨浇透了,不能受凉,祁容敛让司机将冷气调成暖气,司机应声,还非常有眼色地升起挡板。
“怎么在路上淋雨。”他找到条毯子,抖开来连头带身地包裹住她,几缕头发贴着脸,像雪里点了墨。
“散步呢,忘带伞了。”她有些懊恼,“以后我一定要把伞焊在身上。”
车子驶进龙湖湾,她想把毯子取下后再下车,却被他无情镇压了,姜梨被迫老老实实地裹着毯子进电梯,还好这边住户不多,她没碰见外人。
他们的楼层高,在电梯内得等上一会才能到。
电梯里就他们俩,姜梨看着他,总是想到何烟说的那些话,情绪稍稍低落下来。
为了不让他看出异常,她摆出了一副要算账的模样,“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发现是我在淋雨的?不会是你当烂好心人,看到淋雨的女人都想展现一下爱心吧?”
反咬一口的小白眼狼。
祁容敛隔着毯子对着她的头顶一通乱揉,无奈极了。
“我当然有方法认出你。”
这么多人里,他也就只能听到她的心声。
姜梨有些好奇,“什么方法?”
“保密。”
她瞪他一眼,嘴里嘟囔了句,“神秘兮兮的。”
电梯终于到了,她踏出电梯,听到他问:“你和我母亲见面了?”
她没否定,“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祁容敛洞悉了她的情绪变化。
她平日懒得很,打车一定会到门前,散步那就更少了,这是她心情不好才会做的事情。
他没问她们都聊了些什么,仅仅缓下声音和她道:“母亲说的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姜梨正好打开了自己房门,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他一眼。
【怎么不放在心上。】
【如果可以,想有个时光机,回到童年抱抱你】
她说了声“好”,心思却仍旧在流转。
【嗯……要能带着你撒野,当你老大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姜大梨!当之无愧的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