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狗男人无情地拒绝,姜梨只能靠自己,一阵窸窣窸窣声,姜梨单手打开了药箱,拿出创口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惯用的右手伸到了他跟前。

祁容敛以为她要贴白天那个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刚想说让她别浪费药品资源,侧眸一看,她的手心肉那块有一个稍深的创口,只是这块肉比较多,血渗得比较慢,却也已经染红了那块的皮肤。

“可以帮我贴一下创口贴吗,我单只手贴不准。”她难得没有压低声音,只是很平静地请求。

祁容敛唇线压平了些,眉头轻皱,温声同司机道:“麻烦先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回去消下毒就可以,你应该还有事情忙吧,不用特地绕道去的。”

【去医院这么一来一回折腾,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吃上饭睡上觉,有点饿了,不去不去】

【也不是什么大伤口,早知道我就不给他看了,不过他这反应,是不是在心疼我呢?男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看来还是苦肉计有用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招,就是疼了点,呜呜,好痛啊!!】

“不可以。去医院消毒包扎,然后打破伤风疫苗,我不希望员工刚入职不久,就因为生病请假或者辞职。”

“可是……”姜梨表情为难,还想辩驳一番。

“没有可是,驳回无效。”

【原来送我去医院不是因为所谓的心疼,而是为了更好地压榨我,资本家吸血鬼,快来感受一下你工人祖宗奶奶的铁拳!压着你哐哐揍!】

听着这声音,脑海不禁浮现出她方才按着一个成年男性打的模样,祁容敛的太阳穴立马跳了一下。

这小小的身板,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压制住五大三粗的男人的。

他低头从药箱拿出了双氧水和棉签,替她将棉签沾上双氧水,而后递给她,让她自己涂。

姜梨怕痛得很,接过了那棉签,假装往伤口上擦,实际上根本就没碰到。

反正等下要被抓去医院包扎,没必要再自己处理了。

祁容敛将她自欺欺人的行为看在眼底,随口问她道:“你身手和人练过?”

【当然练过,我师父可是个九段高手。不对,我不能告诉他,我要维护我的淑女形象】

姜梨清咳了一声,很正色地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就是关于绿巨人创作灵感来源。”

“哦?”祁容敛饶有兴致地反问,又低头拿出了棉签,慢悠悠地浸透双氧水。

“创作绿巨人形象的画师说,他有一天亲眼目睹到了人类在危机时刻的潜力,一个孩子因为意外被卡在了汽车下,母亲很焦急,最后自己举起了汽车的侧面,坚持了好几分钟。”

“人在危机时刻肾上腺素会飞涨,是可以爆发出非同一般的潜力,就像绿巨人一样,所以我呢也……嘶!”

话还没说完呢,她的伤口猛地传来一阵非常剧烈的疼痛。

低头看,一根不属于她的棉签,沾满了双氧水,正毫不留情地按在她脆弱的伤口上,血色飞快顺着爬上了白净的棉签,手上和棉签都是殷红。

“狗男……!”她下意识地开口,将自己的手按在他作妖的手背。

对上祁容敛含笑的眸,她立马地将手收回,闭嘴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淡声反问,忽略掉她手心残留的温热感,并没因此停下手头上的动作,仍旧用棉签抹着那道有些长的伤口。

他的行为十分守礼,像一个老古板,即使是在替她清理伤口,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没有碰她任何肌肤。

“我刚刚没说话啊,你刚才肯定听错了。”姜梨十分肯定地说。

【说你狗呢,居然趁着我没注意偷袭我!】

【这家伙一看就是寡王,那些花边绯闻绝对是装出来的】

【一个懂怎么追人的男人,这时候肯定就已经借机进行合理的肢体接触了,这么好的制造暧昧气氛的机会,不可能放过的】

他将棉签丢进车载垃圾桶,拿出酒精湿巾,徐徐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每个指缝都擦了个遍。

他洁癖还真挺严重的,姜梨收回了眼神,忍不住甩了甩手,试图减缓手上的痛感,耳旁却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

“姜梨,如果你的行动只是靠玄乎的潜力爆发,总有一天会出事。就算你真的练过,但我想你应该清楚一个道理,淹死的大部分都是自以为擅长游泳的,这次只是一个小伤口,那下次呢?事情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猝不及防地被训了一遭,姜梨愣住了,眼睛缓慢地眨动。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这么说她了。

姜梨扭头看向窗外,车窗的玻璃上倒着影,稍一集中注意力,便能隐隐地捕获到他半透明的侧脸,即使是虚虚映上去的影,侧脸线条也显得十分冷硬,性感的喉结稍凸。

她转而望向自己的影子,二十一岁,脸颊还有点婴儿肥。

“如果我明明能出面却退缩了,我会愧疚很久,因为我没有做出真正从心的选择。至少现在,我是不后悔的。”她说。

说完这句,车窗的影子中的他望了过来,那双眼隔着风景变幻的玻璃窗,攫取着她。

“可以考虑报警,这附近警力充沛,抓到人的概率很高。”

“如果团伙作案呢,”姜梨终于转过头去正视他,“让他逃了转移的话,很难抓到人。”

“这是警方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如果真有团伙,更不应该出手。”

“好哦。”她最终就只是这样地应。

祁容敛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淡,姜梨不欲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人站在完全不同的出发点,再怎么争论也没办法统一,于是她敷衍地应下,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

距离医院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祁容敛打开计算机继续处理工作,姜梨则对着窗外放空。

坐在前方的刘特助如坐针毡,这个氛围,他觉得自己正溺在一谭流动极为缓慢的泥沼中,鼻子被封住,连呼吸都艰难。

这姜梨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直面祁容敛压力时这样轻松地顶住。

刘特助忽地有些佩服她了,但是也开始担忧祁总到底能不能脱单。

按照这样的节奏,祁总可能要孤寡一辈子了!!

这可真的是个叫人心痛的消息,刘特助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

在沉默间,车子抵达医院门口,一个穿着职业的男性走上前,是专门负责处理生活上突发事件的助理。

车门自动开启,祁容敛对着那名男性道:“她手受伤了,你带着她去找医生处理,打破伤风疫苗。”

“好的,祁总。”

姜梨下了车,刚才那些情绪转瞬即逝地被彻底掩埋,她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笑着对他说:“那我走了,谢谢三哥。”

祁容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说道:“去吧,早点处理好早点吃饭。”

姜梨跟着助理走了。

车门重新关上,祁容敛背靠椅背,稍稍闭眼按了下眉心,车上仿佛还留着很浅淡的香,闻着像路旁开成一片紫气的二月兰,掺着点青草的味道,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蓬勃地生长。

他们相差八岁。

她是他小辈。

“开车吧。”祁容敛睁眼,声音稍冷。

侧眸一望,车上还留着一个粉白的女士包,但她早就已经走远。

只能等下次了。

今晚他有个局要参加,来的都是一块儿长大的人。

祁容敛去到的时候,他的侄子也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小叔。”说话的人是姜梨口中真正的祁三,名唤祁骁,他身旁坐着个女伴,是上次带去酒店一起通宵打游戏的那个,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眉眼皆是不羁。

本来祁骁是没被邀请过来的,他脸皮厚,听说祁容敛今晚在这有约,立马就过来了。

在一群风度成熟的男人间,吊儿郎当的祁骁很不合群。

接收到小叔叔颇有威慑力的目光下,祁骁轻咳了一声,收回虚搭在女伴身后的手,身姿板正地坐好,让那女伴先行离开。

等人走后,屋里没再有女性,祁容敛叫人加大新风系统的换气力度,他无法忍受女人的香水味。

“各位哥,别光坐着啊,来玩牌呗?”祁骁率先开口,拿起桌上放着的那牌,一通炫技的洗,将纨绔爱玩乐体现到了极致。

“小骁儿啊,你喊祁容敛叔叔,喊我们哥,不就差辈儿了吗,不如也喊我们叔,你说怎么样。”调侃祁三的是文艺片导演,姓周,全名周文影,他说自从自己出生时被取这名字,就注定要拍一辈子文艺电影了。

“那不行。”祁骁坚定摇头,“喊小叔叔是因为我尊重他老人家。”

周文影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朝祁容敛说:“听到没祁老人家,小骁,要玩牌是吧?让我替你小叔教训你这不懂说话的侄子。”

“来啊。”祁骁不觉得自己会输,自信地应战了,结果连战连输。

祁容敛靠着沙发背,闲闲地喝了口酒,那被严苛教养出来的文雅消得一干二净,难得随性放松,酒喝完了也没续上,右手抓着玻璃酒杯,自然垂在沙发边,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稍稍凸起。

他没上牌桌,只是垂眸同身旁的好友闲谈,对牌桌上几人的战况兴致缺缺。

周文影算着牌,为了干扰祁骁的思绪,故意开口提起敏感话题:“对了小骁,听说你家给你安排了个未婚妻,怎么样,见着面了没。”

祁骁直接出了牌,勾唇笑着道:“这么关心我啊。”

他没注意到的是,原先闲谈着的祁容敛,眼神极轻飘地,落到了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