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花了足足五秒接受这件事情,再花了三秒的时间冷静。
十秒不到的时间,她又恢复到最初始的冷静状态。
【他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呵,那我就稍微地发挥一下,看我不迷死你!】
祁容敛也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简历,将她的信息纳入眼底,耳旁环绕着她的心声,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的心理活动会这么丰富,甚至已经到了吵的地步。
马场见面后,他便拿到了和她有关的不少信息。
比如她是谭家刚找回的女儿,比如她是他二嫂替儿子定下的未来妻子,可惜还未说服她的儿子,订婚宴也还没举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她过往的信息,疑点挺多,有待探究。
见到姜梨进来,负责主持这场面试的人事部员工笑了下,“坐吧,请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姜梨做了个简短的三分钟自我介绍,她不仅长相惊艳,说话的声音也属于好听的那一挂,像春天山涧的小溪,缓而从容地流过起伏的山间林,闻者清心。
比起平时,她说话更有条理,也不再是慢悠悠什么也不急的模样,语速语调都把控在一个恰恰好的度,一看就是常经历这种场合,已经琢磨出了经验的人。
在话语停顿间的那几秒,她竟然还有功夫分心想别的。
【其实他来得正好,待会我可以问问HR,她应该知道祁三到底叫什么名字,这么久了,我总不能三哥三哥地喊他吧,他不嫌肉麻,我自己都嫌腻着慌】
【对哦,那本书不是说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喊男人的小名吗,那我也找个机会照猫画虎地试下】
耳旁响着二重奏,他嘴角始终带着那意味不分明的弧度。
小名……吗。
短短三分钟的介绍结束了,姜梨心态尤为放松,等着几位面试官问话。
算上祁三,一共有五位面试官,前四位问的问题都挺常规的,基本问些比如“你专业不同,为什么选择这个岗位”“你对我们公司产品有什么了解,具体说出一样产品的优缺点”之类的问题。
也有深挖她简历的,即使这块姜梨没继承原主记忆,可谈到项目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就很有表达欲,侃侃而谈。
就像是原主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一样。
【……怎么回事。算了,先不想这个,有机会了找它问问。说不定这些记忆都能有机会找回来,反正也不是太大不了的事】
姜梨流畅地回答着前四人的问话,祁容敛全程没出声,手里握着支钢笔摩挲,顺手往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上签名,在听见她这句心声时,垂着的眼眸有了些微的变化,签名的动作依旧流畅。
四个人都问完了,大家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放到了祁容敛身上,等着他问问题。
他将钢笔放下,眸光在她当成领带打的橙粉色丝巾上停了瞬,不紧不慢地问:“作为被面试的人,给我打个分。”
对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面试者来说,这完全就是在刻意刁难——
祁容敛全程没有发言,根本就没有能用来阐述的优点,硬夸只会显得尴尬,最终被减表现分。
【故意刁难我,想看我昧着良心夸他的样子?果然那本书没说错,男人的本质就是自大,这男人居然变着法子让我夸他,要脸吗】
【行,我、忍、了。要演是吧,我现在就演给你看】
她心里骂得狠,眼眸却是弯了弯,就连声音也变得温柔。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姜梨将后面的几个字咬得有些重,而后又继续道,“在这场面试中,您亲和力十足,认真倾听,注意力始终在作为被面试者的我身上……”
“只是很遗憾的是,我和您沟通的时间还不够长,因此,如果满分是10分,我会给您打9分,剩下的1分,如果有机会进一步了解您,我相信一定会加上的。”
【哪有来面试别人,结果还在忙着处理工作的啊,尊不尊重被面试的人,除非你是整个君祁上下的总裁,每秒赚的钱以万计算。不,就算真的是,那也不能原谅好吗,每个认真的面试者都值得被面试官尊重】
【听到了吗,我在故意嘲讽你呢亲亲未婚夫!你!连1分都不配!零鸭蛋!零!】
她话音落地,祁容敛很淡地笑了,“很好。”
他的这句夸奖听上去模棱两可,叫人很难分清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嘲讽。
莫名地在两人身上察觉到一点火.药味,其他人尽量地缩小存在感,在暗中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应该啊,肯定是他们想太多了,祁总的气度一向特别好,怎么可能为难一个面试者呢。
面试就这么结束了,人事部说要等后续通知。
姜梨走出公司楼下,没有立刻打车离开,去到来之前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燕麦牛奶,在等待饮品时,顺手发了一条消息到置顶微信。
她昨天把祁三那个日照金山的头像置顶了,这样一来,一打开微信就会想起自己要拿下他的复仇计划。
[姜梨:我们好有缘哦,连面试也能见到。]
[姜梨:三哥今天中午的午饭想好吃什么了吗?我看公司楼下有家烤肉店很不错]
现在时间也不算很晚,才十点十五分。
发完了消息,姜梨抱着手机在咖啡店里坐着,戴上耳机看剧。
这剧还是关明窈推给她的,那天在吃饭时,关明窈听说她看的都是在电视上随便找的剧,当即就给姜梨总结自己看过的好剧名单,说这些都很值得看。
姜梨选了其中集数最短的一部,这部剧是个现代背景,是女生暗恋成真的青春大学校园剧,说是笑点泪点都很充足,能够将人带回青葱的岁月里。
与此同时,君祁大厦最顶层。
电梯门往两旁打开,祁容敛缓步迈出了电梯,身旁跟着正汇报着工作的刘特助。
祁容敛只旁听了一场面试,姜梨离开后,他便也走了。
刘特助:“祁总,刚才九点四十六分时,祁副总打了内线过来,说有事需要来找您,现在他在休息室候着。”
听见这名字,祁容敛表情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他走到休息室门口,温声对着坐在休息室内的中年男人道:“二哥。”
祁容敛的二哥名为祁从贤,年龄已经四十有余了。
纵使平日里保养再得度,染黑了零星的白发,还是不如祁容敛这个最小的弟弟来得年轻,也比不上他那堪称一绝的皮囊。
祁容敛是祁老爷子的老来得子,长得和他的母亲很像。
亡妻死后的第八年,祁老爷子偶然碰见个才学皆在他心坎上的女人,他喜欢唤她阿烟。
那时阿烟也才二十出头些,他却已经五十多了,祁老爷子将她当成忘年交来对待,可相处多了,两心相悦,友情便变了质。
祁老爷子清楚这段感情多为世俗不容,一旦她嫁过来,人们最多也就调侃下他老当益壮,却会在暗地对她口诛笔伐,诋毁清誉。
后来,是阿烟坚定地选择了他。
也因此,老爷子对祁容敛非常看重,从小便管教得极其严苛,亲自带在身边看着,担心他长大后不够出色,没有能力护阿烟一世周全,令她余生坦途。
再者,则也是因为他亡妻的孩子不够优秀,大女儿醉心艺术,二儿子倒是心在家业上,可却没那好本事,在钻营人脉上倒是有些小聪明,难成大事。
君祁是祁家几辈人的心血,老爷子不放心将君祁交到不满意的人手里。
恰巧祁容敛自小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智商情商和财商,这孩子年岁越大,老爷子放在他身上的担子便越重,但他总能撑得起来。
他是上天赐给祁家,让祁家走上新一高度的继承人,大家都这么评价祁容敛。
每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身为二哥的祁从贤都万分不快,不明白自己为何比不过比自己小上十几岁的弟弟。
自己二哥心里在想什么,祁容敛当然很清楚。
他领着祁从贤进了办公室,到茶几前坐下,动作雅致地煮沸水烫杯温壶,如行云流水般淡而雅,皆是老爷子精心教养而成。
祁从贤将自己提来的纸袋放到茶几上,里头是两罐品质极优的茶。
“我前几天去福市出差,刚好有朋友炫耀珍藏的安溪铁观音,想着你爱喝,我就要过来了,不如拆来试喝下,按你这茶艺,再劣等的茶也能给泡香了。”
祁容敛平和地淡笑道:“二哥还是喜欢对我说笑,我可没有这么神乎其神的本领,还是茶本身够好。”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拿出了那罐茶将它开了封,徐徐将茶叶落入砂壶,茶叶在壶身撞出清浅的响,莫名像半小时前,同样泠泠动听的女声。
“容敛啊,我刚刚来找你的时候,助理说你去五楼旁观面试了,怎么,什么时候生出了这雅兴?”
“祁光食品这两年一直做得不温不火,我只能另辟蹊径,了解下公司状况。”祁容敛答得滴水不漏,“来,二哥喝茶。”
祁从贤端起茶盅,又问:“那你觉得这次面试的员工怎么样?”
祁容敛轻笑了声。
“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