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虽然按照契约，我赐予加图索家族力量，他们理应向我奉献。但我并没有强迫他。”克里斯眉眼柔和。
“我只是将选择交到了他的手中，告诉了他一种可能性。到底做还是不做，取决于他自己。”
“只是，人类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事后后悔。”
说到最后一句，克里斯语气颇为遗憾。
祂引诱，但从不去逼迫。
但是，祂擅长抓住人类心底的执念。
当饿极了的人看到一本香喷喷的肉摆在面前，怎么才能遏制住自己去吃的欲望？
云奚心情复杂。
其实联邦调查局给她看过的档案中，标记为高危的命运之主有关事件中，克里斯也是这样做的。赐予力量，选不选择用，由自己决定。
为此，联邦特情处一直在命运之主的判定上争执不休，不知道标记为正神，还是邪神。
只是，每一个被实现愿望的人，都以悲剧收场。例如联邦特情处十届的特情处长，曾在绝望之际看到命运之主，进行许愿，最终维护了职责，自己却成为容纳污染物、意识清醒却永不能行动的雕像。
也许是出于个人情绪，因为这件事，联邦特情处最终将虚无缥缈的命运之主标上了“邪神”。
不过，没有人知道，那捉摸不定的命运之主，其实是帝国的时空主宰。
“凯撒大帝是因为需要躯体，那联邦的特情处长呢？”云奚脸色复杂地问克里斯。凯撒是因为祂需要身体，远在联邦的特情处长却和祂扯不上关系。
她不知道对方的详细姓名，但她知道，克里斯明白她说的是谁。神祇的记忆加上祂检索时空的能力，祂能迅速对应上祂说的每个人。
问这些，倒不是为那些被实现愿望的人抱不平，毕竟这是他们的选择。
只是她想知道，克里斯是不是和凯撒所说的一样，将人类的世界当做了一场戏剧。
她在评估祂的危险性。
“那是因为，我在寻找奇迹。”克里斯轻眨下眼眸，“人类偶尔会在绝境中绽放出奇迹的花。他的力量，无法对抗那么多污染物，保护所有的人，除非发生奇迹。
我赐予他创造奇迹的力量，但是，奇迹是有代价的。”
克里斯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散发金光的光团。
云奚看过去，瞬间被吸引了。
金色的光团像是心脏一般收缩，周围闪烁着星辉，只是星辉被限制在了固定范围，就像是星球外的环带。
“漂亮吗？”克里斯着看向云奚，温柔一笑。
云奚看到祂身影逐渐模糊。这次倒不是祂要进行空间跳跃，而是因为降临时间到了。
克里斯收回手，平静道。
“这个宇宙本该灭亡。它现在依然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在它走向灭亡时，扭转时间重新开始，需要奇迹。”
祂脸色恬淡，看见云奚有些散乱的头发，伸出手。
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律白冷冷抓住。
克里斯淡淡抬眸看向祂，然后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好像放弃了。
律白刚缩回手，克里斯突然俯身。
温软的触感从嘴角一擦而过，像是蜻蜓点水，云奚淡淡抬眼。
克里斯神态自若地拉开距离，舌头舔了舔唇缝，指腹抵着唇角，微笑地扫了律白一眼，然后看向云奚，“奚奚。再见。”
身形瞬间化成一道流光消失了。
云奚：“……”
克里斯消失后，不用再维持第二形态，律白非人的眼睛颜色加深，变回了叶空青的模样。
“我们面见完皇帝就回去吧。”云奚看向叶空青。总感觉不打声招呼走好像不礼貌。
而且……他们还打坏了图书馆的玻璃花房。
云奚看着那一地碎片，有些头疼。
“等一下。”叶空青温和地叫住云奚。
云奚转过头。
青年身高腿长，长发优雅，气质矜贵。
没有金丝眼镜柔化气质，他过浅的灰瞳看着有些不仅人情。
云奚：“怎么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叶空青掏出一帕雪白的手帕，走了回去，然后用温水浸透手帕。
云奚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复杂的预感。
叶空青手执手帕，按在她唇角。
剔透的灰眸透着无机质的冷，眼角的红痣透着一股明艳。
“擦干净再走。”
他垂着眼睛细致地擦过她的嘴角，然后将雪白如新的湿帕扔进了垃圾桶。
“可以了。”
云奚：“……”
和凯撒辞行完后，云奚和叶空青直接登上去往联邦大学的星船。
据叶空青说，牧彦他们也去了联邦大学。
虽然军训结束了，但帝国和联邦的联合有一年的时间。因为帝国爆发虫潮，将学生转移后，帝国教育部和联邦的商量，决定将联合培养的地点改成联邦。
可能当时也存在着要是虫潮无法解决，保留一部分精英苗子的念头。
结果谁都没想到虫潮结束得这么快，但文件都已经下发了，再改折腾，就顺其自然了。
星船航行的这几天，云奚直接将克里斯那边得到的消息给叶空青分享了一遍。
两个人想，总好过一个人想，而且他也是主神，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叶空青将刚沏好的红茶推给云奚，洁白的手套勾勒出修长的手指，
“奚奚，润口。”
云奚默默端了起来，抿了一口。
这两天叶空青突然对烹饪有了兴趣，还时不时调配各种茶饮，让云奚吃了个饫甘餍肥，克里斯留下的盒子毫无用武之地。
幸亏里面时间是冻结的，不然她都怕会臭了。
叶空青在她对面坐下，金色镜片下，灰眸深邃。
清澈的红茶洇湿了少女的唇瓣，唇色愈红。
叶空青眸光微暗，“除了和自己直接相关的未来，克里斯的权柄可以查看任意时空、地点的消息。所有神祇之中，只有祂知道的历史最多。”
这倒是正常。毕竟克里斯本身就可以说是历史的化身了。
云奚搅着红茶，她比较在意，克里斯最后说的两段话。
“这个宇宙应该已经经历过无数回溯。”叶空青声音冷静而镇定地推测，注视云奚，“奚奚，你在时空长河中看到的应该是失败后走向终末的世界。
每当这个世界走向终末时，克里斯便回溯时间线，将宇宙的时间往前拨。而那些过去的时空，变成了时空长河中的空间碎片。”
云奚捏着茶柄的手一顿。
她皱起眉，“克里斯和你们都是主神。祂能调拨时间改变你们的命运？”
在她看到的碎片里，娇娇蛇可是彻底堕化了。
世界回溯，无疑改变了娇娇蛇的命运。
云奚甚至偷偷问了娇娇蛇她看到的时空碎片的内容，不过娇娇蛇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不行。”叶空青灰眸冷静、理性，“我们位阶相同。调动所有时间线，改变我们的记忆与行动，可能性几乎约等于零。祂回溯的世界线，不仅影响我们，还会影响祂自己，祂甚至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
影响不同的人，对时空产生的干扰不同。
他淡声道，“祂成功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一个奇迹。”
云奚：“这就是祂收集奇迹的意义，为了……成功回溯时空？”
祂像是宇宙意志一样维护这个世界，为了避免世界终末，甚至在不断回溯时间？
这是根据已有信息推测出的，最合理的答案。
但是，这很不克里斯！
祂看似温和雅致、平易近人，其实内里冷漠十足。
祂更大概率，会保持让人挑不出的怜悯表情，叹息看着人类挣扎。
“嗯。”叶空青点点头。
连叶空青都点头，云奚快怀疑人生了。
她是不是因为笼中鸟结局，所以对克里斯产生了偏见？
“光有奇迹不够。”叶空青手指屈起，精密冷酷的灰眸中少有地出现了疑惑这种情绪。
“祂能成功回溯时空，应该经过了七大序列所有主神的同意。拨弄能改变主神命运的时间线很难，如果未经同意，难度会以此为基础翻上成千上百倍。
只要有一位主神不同意，祂就不可能成功。”
说到七大序列所有主神时，云奚察觉到叶空青矜冷优雅的目光看了过来。
云奚：“……”
头皮有点发麻。
叶空青垂眸微微移开了目光，没有和她讨论另外六位。
“我在第一个世界线，应该就同意了祂回溯时空。”
叶空青哪怕对自己进行分析，也异常的理智冷酷。
“时空的稳定也是秩序一部分。混乱失控的时间线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如果我没有同意，祂不会成功。
不过，在回溯后，我们都散失了部分记忆。只有克里斯因为权柄的不同，保留了在各个回溯世界性的记忆。”
祂们曾经改变自己命运的权柄交给克里斯，所以祂才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启世界。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中另一个的分析。
如果这片宇宙注定要在撒亚戈斯的注视下重启，祂并不会去特意阻止。
能让祂同意克里斯的原因不多，只有一个——云奚。
云奚垂眸。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
“目的地，联邦星港已到达。”
星船内，机械音响起。
星船冲破近地轨道，深蓝的宇宙星空突然变成了一片蓝天白云的画面，阳光从玻璃舷窗照射进来。
联邦大学，要到了。
云奚看了眼窗外，将红茶一饮而尽，“到联邦了。我们先下船吧。”
“嗯。”叶空青站起来，灰眸直直看向旁边的人。
一滴莹润的水珠挂在她唇珠上。
刚准备走的云奚脚步一顿，转过头。
阳光照在青年挺拔的身材上，长发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俊美的脸上，剔透地眼睛微微眯起。
她舔了舔嘴角，下意识道，“我刚才没吃小蛋糕？”
总不至于碎屑沾脸上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这几天，叶空青一直盯着她嘴看。
“我……”叶空青声音微沉，眼中似乎闪耀着粼粼波光，眼角的红痣似乎艳得滴出血来，“也可以亲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