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金宫。
喷泉在阳光下闪烁，万里无云。
这是云奚第一次进入皇宫，整个皇宫非常大，仿中世纪贵族庄园的建筑风格，不如联邦首都全是钢铁洪流的科技感，这里更偏向于艺术和科技的结合。
皇宫内最华丽醒目的建筑不是议政厅也不是皇族寝殿，而是一座嵌着巨大时钟的纯白露天宫殿。
整个宫殿十分华丽，幽蓝色的钟表占据它二分之一的表面，玫瑰藤顺着墙壁攀爬缠绕，神秘复古，站在皇宫门口都能看到上面走动的时针。
在它后面，是一座巨大的神像，手中托着银色沙漏，面容被斗篷半掩，只能看到一截下颚和散漫微笑的唇。
炽白的日轮照耀在神像头顶，祂背对太阳，斜射下的日光将祂遮掩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部分，下颚的大理石被照得透白，上面被斗篷遮住的部分则幽暗神秘。
在云奚视线瞥过那一瞬，看见天光下，神像的唇不易察觉地勾起。
“那里是时空神殿。”清冷威严的声音在云奚背后响起。
是凯撒大帝。
云奚转过头，看到便宜舅舅紧绷着脸看着自己，身上是日常服饰，头发也只是随意用一根缎带扎在脑后。在不远处的玫瑰花丛中，摆着红茶和精致的糕点。
日常的装扮，并不严肃的地点，说明他是以个人身份，而不是皇帝的身份来和她谈话。
比起一场严肃的交流，这更像是下午茶的闲聊。
云奚，“舅舅。”
“嗯。”
凯撒大帝原本紧绷严肃的脸下意识放松，蔚蓝的眼中闪过努力平静但抑制不住的点点笑意。
和她曾经看到的母亲不一样。
她记忆中的母亲情绪直白率真，想笑就笑，不管是温柔的笑还是热烈的笑，都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情绪，但凯撒大帝却极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不过尽管如此，云奚还是感受到了她那一声舅舅落下后，皇帝的好心情。
安格斯和宫人退下，将空间留给这对甥舅。
云奚坐在白色高背椅上。
她对面正对着凯撒大帝，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云奚和这座花园，却不开口说话，云奚只好先道，“您找我什么事？”
不善言辞的皇帝默了三秒，最终选择开门见山，“时空主宰非常危险。我希望你能远离祂，不要和祂牵扯。”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他放下了心理包袱，不再犹豫。
“我看出来，时空主宰‘喜欢’你。先不论神对于人类的喜欢到底是不是喜欢，被祂喜欢，绝对不是一件幸事。
你是塞勒涅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出事。我希望你能够，尽可能不要接触祂。”
凯撒大帝蓝瞳似乎冷了下来，
“时空主宰并不像表面上的怜悯温和。甚至远比混乱星域的黑暗暴君更可怕。”
不愧是皇帝！一眼看出了克里斯的本质。
不过，凯撒能看透，肯定是克里斯做了什么。
“舅舅为什么这么说？”
凯撒看了她一眼，开口，“失踪的皇太子是我用基因与神血制造的人造人。”
“咳咳。”喝红茶的云奚差点被呛到。这件事她其实知道，但她没有想到，凯撒大帝真的对她一点都不设防，就这么告诉她了。
“你母亲死讯传来后，我非常懊悔。我的神眷时空默场只能可以倒流时间，但非常短暂，无法复活你的母亲。
那段时间，我一直祈求神眷，希望能复活皇姐。”凯撒大帝垂下眼睛，“我没有获得回应。但是，帝国查到了一批非法实验室。”
“他们是命运之主的信徒。研究方向是——‘造神’。”
云奚垂眸，命运之主，这个神名她听说过。那是一个不知善恶、神秘混乱的神祇，祂的馈赠既能将人拉出泥潭，又能将人推向深渊。
“你接手了研究。”云奚已经猜出后面的走向了。
“是。”凯撒大帝坦荡承认，为了复活皇姐，他不惜任何代价。
“我建立实验室，窃取神血，加上与时空亲和的加图索皇族的血液，想制造出力量远超过我的半神。但是他并没有觉醒时空之力。”
凯撒大帝面无表情，唇角若隐若现自嘲的笑意，“我自以为亵渎神明、罪孽深重。”
“但是，其实我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从始至终，棋子自以为下棋，却是一直走在棋手规划的路线上。”
云奚眸光一沉，一个大胆地猜测在脑海中浮现，她不禁深吸一口气，“人偶……皇太子其实是克里斯安排的？”
凯撒大帝看向她。
“命运之主就是时空主宰。”
云奚：“！！！”
“从实验方案、到实验的神血，都是时空主宰主动送到了我手上。”凯撒大帝平静地叙说，“祂的神躯被困在了终焉之地。想要降临，需要一具能容纳力量的躯体。
加图索家族和时空之力的契合度最高，神血能提高躯体的坚韧度，只有由加图索血脉和神血共同制造的躯壳，才有可能容纳祂。”
没有神明的同意，人类根本不可能取出神血，他第一次取血时非常顺利，那不过是因为，他本来就走在了祂想要祂走的路上。
他以为他遵循着自己的意志，不惜渎神，甚至还曾因此犹豫与惶恐。
但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都按照祂的心意走。
他是一颗棋子，自以为有自由意志，其实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中。
在醒悟过时，他才知道，这位传说中守护着帝国和皇族，温柔而亲和的神祇，真面目是什么。
凯撒大帝复杂地看了云奚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他这次和云奚的对话，是不是在那一位的……计划之内？
“命运之主以人类痛苦为乐。”凯撒大帝平静道，“祂给予希望又制造绝望。这个世界都是祂制造的游戏场。祂……很危险。”
如果云奚只认识时空主宰，他对她能逃脱时空主宰的棋盘不抱希望，也不会将这些告诉她。
至少，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命运的主人。偶尔，浑噩比清醒更为舒服。
但是云奚身边曾经出现过生命之神、风暴之主和光明神，他觉得云奚有能远离时空主宰的能力。
凯撒大帝的消息确实震惊了云奚几秒。
不过，她没有全部相信。
克里斯控制欲强，偏执危险。凯撒大帝体内也有古神教一席。
她又黑又亮的瞳孔盯着凯撒，
“舅舅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是时空主宰制造的游戏场？”
克里斯能被昭烈与厄塞联手封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克里斯制造的游戏场，作为创世神，祂应该等阶比昭烈祂们更高。
但实际上，七神同为主神，位阶平等。
如果说是所有神都和她瞒下这个消息，云奚是不信的。克里斯也许会欺骗，但尤克希尔、娇娇他们不会。娇娇那个脑子撒谎太容易看出来了，尤克希尔古板认真，根本撒不了谎。
在云奚问出声那一刻，凯撒大帝愣住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他发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坚信这个结论。
好像这个‘答案’，悄无声息中自动占据了他的大脑。
就像是人天生知道呼吸一样，他从未对答案产生过怀疑。
“舅舅？”云奚的声音将他唤醒。
“我的脑袋……也许出问题了。”凯撒何其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他呼吸变轻，脸上古怪，沉声道，“这些都是我在昏迷的梦中看到的。”
“但是，以您的性格，不会将梦境当成现实，并且深信不疑。”云奚点出了凯撒怀疑自己的关键原因。
视梦境为现实，连普通人都不可能这么荒唐，更何况凯撒还是一国大帝。
在几十年前，他能以铁血手段稳定帝国迅速登基，就说明他其实是个性情坚韧的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摇或者视什么为真理。
可偏偏……凯撒从未对梦境根植于脑海的‘答案’产生过任何怀疑，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在云奚归来之前，整个皇室只剩下了他，而他梦境里的事情，关系加图索家族建国的荣耀，一旦爆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不可能和其他人说。
眼看着凯撒大帝沉着脸要去对脑袋做检查，云奚叫住了他，“医疗手段没有用。在你昏迷时，帝国医疗队已经为你检查过许多遍，如果能发现问题，可能已经检查出来了。
这种情况，更像是……”
“意识污染。”凯撒大帝捏紧茶杯杯柄，“意识污染才能改变认知不被察觉。”
云奚观察了凯撒大帝一会儿，决定还是先不说出古神教一席的事，“舅舅，你梦里梦到了什么？”
凯撒大帝犹豫一瞬，松开被柄，“我在梦里，不仅看到了先祖召唤古神，还看到了……无数个走向不同结局的‘时空’。”
“准确地说，是通过先祖的眼睛看到的‘时空’。在梦里，我便是开国皇帝路易*加图索。他看到了许多个走向不同的世界和截然不同的人类未来。”
云奚，“什么样的未来？”
凯撒大帝眸子微暗，“人类一败涂地的未来。”
“或是宇宙膨胀最后爆炸。或是神明堕落，宇宙环境恶劣。或是虫族全面入侵，人类无力抵挡，被虫族掌控。不过看到的都是一闪而过的碎片。”
他撑着脑子，虽然知道是噩梦，但是回忆那些画面，还是让他感觉极为不舒服。
然而，云奚心脏却猛地漏了一拍。
被虫族掌控，还有神明堕落，不正和她在星河碎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