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这次进化跟古神有关。
云奚能在乌兰星地底看到古神教，说明古神教早就知道这件事，古神教却依然用虫卵养古神，打着应该就是将虫族也转化成古神信徒的主意。
打一开始，古神教第一席应该就知道虫族进化对人类的威胁。但依然这么做。
云奚看着脸色苍白的凯撒大帝，想到自己那个猜想。
就是不清楚便宜舅舅知不知道古神教一席的事。
云奚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要是知道造成‘虫族进化’的人也许是‘另一个自己’，不知道凯撒大帝是什么心情。
“陛下。你不能够强撑了。”军医沉重道，“这样过度力量，如果及时休息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基因链崩溃……”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凯撒大帝要是基因链崩溃，对整个帝国是极大的打击。
云奚已经感觉到几个军团长在暗暗打量自己了。基因链崩溃的人会失去力量，慢慢死亡，凯撒大帝无子。
让他们庆幸的是，好歹找回了位公主。
“你们离开，我有话要和云奚单独说。”
凯撒大帝挥手。
神明仍在，外面的舰队势如破竹、士气高昂。
根本没人知道陛下已经撑不住了，也不会有指挥官将这种不安稳的消息传递出去。
只有高层才知道烈火烹油下的危机。
频频捷报下，并没有什么凯撒需要处理的军务。
他只用当维系神明的媒介就好了，只要撑得住反噬的痛楚，甚至还可以找刚回来的侄女叙旧。
因为源源不断的虫族，还有凯撒大帝的身体状态，这样的举动在其他有些绝望的军团长看来，颇有一种临终嘱托的意味。
“陛下，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第三军团长离开前，还是犹豫地提了一点。
他们劝不了让凯撒大帝放弃召神，这相当于将舰队置于危险中。
神圣帝国供奉皇室，加图索皇室保护子民。
在虫族之下保护子民，这本来就是皇族的使命。
“对不起。”
所有人都离开，凯撒大帝突然扭头看向云奚。
云奚没想到他突然跟自己道歉。
“我姐姐……和你父亲在一起后，她曾经，幸福过吗？”虽然派的亲信在调查中，知道了云奚的一些事，但他还是想从她口中亲口知道。
云奚注意到，到提到‘姐姐’时，这位威严的陛下蓝色的眼睛忽而亮了一下，浑身冷淡不可接近的气势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云奚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云鸣的记忆。
失忆后流落到垃圾星的生活肯定是艰难的，但在云鸣的记忆中，她自由自在，欢快无比。那是一段无比温暖的记忆。
虽然直到基因病彻底爆发之前，她还拉着她的手，问她父亲回来了吗，但她知道，父亲回来了，哪怕死亡，他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嗯。”云奚点了点头，“是快乐的吧。”
“那就好。”凯撒大帝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很抱歉，一直没有找到你们。”凯撒大帝对她说，“曾经我没能尽到我的职责，帝国也没有供养你。我想把你接回来。一方面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另一方面是，我想接姐姐回家。
但是我却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接你回来。是我太傲慢了。”
凯撒大帝抿了抿唇，他确实没想到云奚不想成为帝国皇女这件事。
直到宣告她身份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她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云奚一愣。没想到凯撒大帝竟然是对她道歉。
那时候，她因为手中的消息，一直对这位便宜舅舅心存警惕，感情复杂，自然不想回来。
当然，现在依然警惕。
“我看出你并不想回来。”凯撒大帝垂下眼睛，“帝国的皇女，不仅意味着权利，也意味着责任。”
他本来是打算接云奚回来，然后将他对姐姐的亏欠、内疚都弥补在她身上，但是他没想到，帝国和虫族之间的战争突然变得这么艰难。
虫族尸体能够复生增殖！
越有智慧的人，看得越长久，正因为如此，也更容易绝望。
不管是凯撒还是各军军团长，都能看见长期以往下，帝国更加艰辛的未来。未来的帝国皇帝，必定承受千钧压力前行。
他本意是想弥补姐姐，但反而不小心地将云奚带入了一个深坑。他没有子嗣，现在合法继承人只有云奚一个，未来的压力会落在谁身上不言而喻。
“虫族的进化，会让帝国在今后五十年，甚至数百年都处于水深火热中。”再往后凯撒大帝不敢想了，要是虫族继续这样进化，他并不觉得帝国仍能存在。
“我死后，身为加图索家族唯一的血脉，你得背负起整个帝国。”凯撒大帝看向云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有些温和，“可你从没享受过帝国的供养，这些压力不应该由你背负。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宣布你与帝国毫无干系，宗人府检测错误。”
涉及皇族血脉如此严肃的事情，在宣布后又反悔，自打自脸，这无疑会降低皇帝的威严。
而且作为一个帝王，他这样的行为是不负责任的。
一个双神代行者，对此时的帝国来说，简直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人选。更不用说她看起来还和光明神、时空之主关系匪浅。
作为一个皇帝，他这样做无疑是背弃国民。
但是，他此时是完全出于一个长辈的身份——希望晚辈平安、快乐地生活长大，不必背负什么生活。
只是，他上次同样是出于关怀之意宣布云奚身份，但发现了她的抗拒。
意识到自己的傲慢，这一次，他将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凯撒盯着云奚，不知道希望她答应还是不答应。
“人类命运相连。舅舅难道觉得，帝国挡不住虫族，我回到了联邦就能安全？”
回答他的，是一句干脆利落的反问。
凯撒看过去，对上一双又冷又亮的黑色眼眸。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舅舅，她的回答是什么不言而喻。
云奚，“而且，也不必这么悲观。也许虫族有其他解决办法呢？”
凯撒大帝知道她说的是云冽。但是没记忆的云冽根本无法命令虫族，不论是他还是科学院都并不抱什么希望。反而担心云冽恢复记忆后背叛。
“而且……”云奚顿了一下。
凯撒觉得那双眼睛像是瞬间看穿了自己，“舅舅，你想死，对吗？”
虽然凯撒大帝硬撑着反噬是为了保护帝国战士，但云奚突然看出来了，她这个便宜舅舅，其实有点……厌世。
不得不透支生命是一回事，他自己也有点活腻了。
他死了，是对帝国的不负责。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护帝国基因链崩溃而死，却对子民尽到了皇室的义务。
可他要是一走了之，把帝国扔给云奚，最对不起的就是云奚。
被看穿的凯撒：“……”
“为什么？”云奚问。
不会是因为她母亲死了，所以他也不想活了吧？
第一次见凯撒大帝时，他周身似乎有一些了无生趣的气质，好像对什么都很冷淡，没什么爱好，但没有现在这种严重的自毁倾向。
云奚在想……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古神教第一席了。
凯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昏睡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也许那会被人当成一个噩梦，但他隐隐有种感觉，那不是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奚，想到她背后的神祇，他有些想分享这个荒谬的‘梦’。
“加图索皇族是人类的罪人。”
云奚，“？”
凯撒大帝脸上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我们的先祖。帝国开国皇帝，路易·加图索，窥见了外神，锚定锚点，让异种降临了这个宇宙。”
靠！
云奚眼皮一跳，“！！！”
向来都是她吓唬人，云奚第一次感受到了教官们曾经被自己吓到的滋味。
这个消息，简直比古神教一席是凯撒大帝第二人格还让她震惊！
古神并非这个宇宙的。而祂的召唤者，甚至是帝国皇族的先祖！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死神】牌的‘轮回、死而后生’，加上【皇帝】牌，指的不正是曾经的皇帝？
就算她帝国历史一塌糊涂，在帝国呆的这段时间也曾听说过路易大帝的名声。
最出名的，是他与时空主宰定下契约，借助神明之力抵御虫族，创立帝国。
在所有流传下来的历史中，路易大帝都是一名英明神武的帝王。
乌兰星那枚高耸入云的巨大帝碑上的誓言，就是路易大帝所刻。
刻下“必以血铸就帝国荣光，以身镇守帝国四方”的大帝，是外神污染的源头？！
而且，他不是和克里斯订下的契约吗？
云奚深吸一口气，还想询问凯撒大帝更多内容。
“滴滴滴——”
凯撒大帝的光脑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因为情报等级过高，甚至不用经过准许，声音就自动弹了出来。
“光明系神眷者因力量透支大量昏迷。”
神明每一次使用力量，对作为‘媒介’的神眷者都是巨大的负担。
普通神眷者不像代行者那么和神明相合，又不像加图索皇族和时空主宰的契约关系，虽然咬牙坚持，但是光明系的神眷者还是有很多人体力不支倒下。
昏迷的人越多，维持兰洛欧存在的媒介越少。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不是在硬撑的凯撒大帝，反而是光明神眷者。
云奚和凯撒出去，就见到满脸焦急担忧的人。
其他治愈系的异能者已经恢复了一批，但是，再强的异能者还能比得上神明？一旦兰洛欧离开，帝国舰队肯定会大幅度伤亡。
深空之上，壮观的六翼几乎笼罩半个寰宇，散发着黎明光辉的巨大神明周身光影逐渐暗淡，像是随时要消失的晨星。
祂似有所感地垂首，光辉璀璨的金瞳从天际俯视，望向云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