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大总管亲眼看到陛下胸口起伏了两下。
那副永远沉静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半晌，他才平复下情绪，“呈上来。”
虽然科技非常发达，但帝国和联邦不一样，在很多地方还遵循着古时的礼法和习惯，尤其是皇室。
涉及皇室血脉的资料，并不以电子存储，除了少数需要频繁调取的信息，更多的宗室信息都更习惯以纸质记录，以表庄严。
宗祠的人将资料呈递给凯撒。
“陛下。经过科研所比对基因，云奚殿下与塞勒涅殿下的基因关系确为母女。”
“云奚确为帝国的公主殿下！”
高位上，冷漠严肃的皇帝捏着卷轴的手一紧，过分苍白的手指上凸出青筋。
蓝色的眼睛像是两颗冻结的冰珠，但眼角却闪烁着几分晶莹。
“姐姐。”
极为浅淡的叹息声在空中飘落，像是春后从枝头飘落在地的花那般寂寥。
不过很快，这位陛下就恢复了正常的冷酷与威严。
正襟危坐。
“陛下，节哀。”大总管低声道。
这个对比结果其实在众人意料之中，不过确定云奚是帝国皇室，也证明塞勒涅公主确实死亡了，而且还死在了遥远的异国。
陛下寻找塞勒涅殿下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
凯撒没有说话，而是伸着手，以比检查公务还要认真的表情，翻阅着资料。
附在基因对比资料后方的，是云奚这些年在联邦的成长经历。
云奚加图索皇室的身份得到了验证，帝国对她的调查就更事无巨细、甚至不计成本。
后面的资料，甚至连她在鸣海星当贫困生的经历都被帝国努力深挖了出来，包括她作为贫困生时放学打工的地点、每年奖学金和贫困金的数额，同学关系都罗列了出来。
这样细致的调查不是没有代表的，大张旗鼓的调查引起了联邦注意，被联邦特情处暴露了一部分埋藏的情报网。不过，帝国也是半点没隐藏的意思。
一副暴露就暴露了，我就要查怎么样的嚣张态度。最近两国外交部没少唇枪舌战，嘴皮都磨出烟。
凯撒大帝看着云奚放学打工的资料，唇角露出嘲讽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扣在卷轴上，
“这么多年了，联邦的公民福利就这样？连未成年的基本福利保障都做不好，还要放学后打工才能上学？”
其实云奚过得窘迫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要还负债。
学校虽然给予了补助，但是却远远不够还债。但凯撒大帝可不管，反正是联邦不好。
他继续翻阅后面的资料，看到了近期的一些资料，包括暗部报道的，支白起先他们一步查到了云奚，甚至查到了代表皇室身份的蓝金玫瑰，但是元帅并未上报。
“没有上报？”
看到这条消息，凯撒那张英俊的脸表情越来越冷，声音嘲讽，
“这是担心我因为那个男人，而对塞勒涅姐姐的孩子动手吗？”
旁边的大总管恭顺垂首，安静地站在陛下旁边。
其实不止是支大元帅，他作为看顾凯撒大帝与塞勒涅陛下长大的管家，也有这个担忧。
毕竟年轻时，凯撒大帝对所有靠近塞勒涅殿下的男性都抱有敌意，甚至连女性都十分抗拒，曾经甚至说过，不会承认塞勒涅殿下的伴侣以及子嗣，这也难怪作为塞勒涅殿下好友的支元帅心有顾虑吧？
皇家大总管想到早逝的塞勒涅殿下，小心劝说，“陛下。云奚殿下是塞勒涅殿下唯一的血脉。”
唰！
凯撒大帝陡然看向他。
那对眼睛深沉冷酷，浸透了多年掌权后的威势和压迫。
不过作为看着陛下长大的人，哪怕面对帝国最高掌权者不善的目光，年迈的老者脸上表情依然从容。
“你也认为，我会伤害她？”凯撒大帝冷嘲。
看到凯撒大帝的表情，老者反而慈爱地笑了起来。
陛下这个反应，他就知道陛下真正的态度了。
“陛下当然不会伤害塞勒涅殿下的血脉。”
高挺贵气的男人轻嗤一声。
目光再次落在投影的直播上，皱着眉扫过那些叫着云奚联邦人的弹幕。
他面无表情地道。
“我们帝国的公主，不应该遗落在外。”
“是。”总管右手扶肩，恭敬地行了一礼。
认回新的皇室成员，是一件大事，需要准备的礼仪程序不少。
而且，帝国唯一的皇太子被除名后失踪。一旦云奚被认回，她就是帝国皇室唯一一名顺位继承人，这件事更加影响深远了。
在总管离开后，凯撒没有处理政务，而是盯着卷轴中提到的云奚母亲公墓地址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将卷轴放下，向自己的宫殿走去，经过地下电梯，来到一所冰冷金属灌铸而成的地下研究室。
里面，不断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穿梭，皮肤都是久不见太阳的苍白。
无视向自己行礼的人，凯撒大帝来到培养室。
一个个透明的培养皿中，都漂浮着长相相同的男子。
柔软的银发垂落，他们容貌俊美到近乎非人，但个个都有残缺，有的胸腔空空荡荡，有的血肉肌理呈现非人的塑料感。
极少有人知道，帝国的皇帝，在做克隆实验。
“陛下。”见到凯撒到来，原本在记录数据的白大褂立马迎了上来。
凯撒扫过那些一眼残缺的实验体，狠狠皱眉，“还是没进展？”
老教授的脸瞬间变得紧张，事实上，不仅没进展，新一批实验体情况还越来越差了。
老教授小心道。
“陛下，你给我们的血液稳定性越来越差了。我们发现它具备无法复制性，克隆复制次数越多，变异越大，就算强行提取基因信息克隆，也无法培养出正常活体。目前只有融合原初血的007号才能正常生存……”
老教授声音一滞，说话声小了一些。
地下研究所所有研究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
007号在研究所也是秘密。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
被废黜的皇太子，其实是只是融合了原初血的……当今陛下的克隆人，曾经编号007。
最初的十个胚胎中，只有007一个顺利活下来了。
凯撒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老教授看着陛下越来越冷的脸，还是坚持继续说。
“陛下，如果不加其他基因作为骨架，直接用原初血克隆出的实验体，根本无法成型……就好像……我们的科技层次根本无法克隆那个层次的存在一样。
而且最初的血液早就用尽，我们现在使用的克隆血经过多次复制后，已经无法再进行实验了……”
老人家看向一脸冷峻的陛下，就差明说让陛下放弃了。
他们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得到的原初血，但是那滴银色的血，明显不是人类的血液。蕴藏的力量也强大得不似人类所有。克隆那滴血液的本体，也明显超过了帝国的生物水平。
这是一个危险的实验。
虽然陛下一直坚持，若是能实验成功，能够改变人类的未来。但是作为接触原初血实验最多的人，老教授心中隐隐有一种恐慌——他们在悬崖行走，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凯撒眉头狠狠皱起，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这是让姐姐活过来的……唯一方法。
“继续做实验。原初血，会重新给你们。但是，这一次，希望你们能拿出成果。”
冷冷抛下命令，他离开地下研究所，最终，在大总管的陪护下来到皇室禁地。
巨大的供奉宫殿，周围是比皇帝居所还高的防御。
一阵阵淡淡的银色薄膜包裹整座宫殿。
这是加图索皇族历代供奉神祇之所，非加图索血脉不得进入。
一层层绝密级的验证通过。
宫殿内是高大的神像，几乎贯穿高大的穹顶。
神像手中托着一个银色沙漏，□□的双足踩在巨大的时钟中央，透着股神秘悠远的气息。
神祇脑袋微垂，仿佛俯首注视，身后长发垂落，柔顺的银发下半截在身后扎成了优雅的麻花辫，发尾几乎垂地，只遮住半个头的兜帽遮蔽面容，只能看到微微上扬勾起的唇。
轻飘飘的弧度，似乎隐含悲悯，但仔细一看，好似是散漫笑意，然而再久盯一会儿，注视之人便会恍然一惊惊惧，那神像原本悲悯的笑弧似乎又有一种愉悦慵懒的、近乎傲慢的恶意。
那笑弧，就像无聊的人类傲慢地注视搬家的蚂蚁，以此取乐。
只是站在神像之下，人类才是被注视、取乐的蝼蚁。
凯撒大帝脚步不停，来到神像之后，将蓝金玫瑰镶嵌入凹槽，一道发光的门浮现。
汲取完加图索子嗣的血液后，光门愈发明亮，空间置换。
周围的空间如潮水般倒转，凯撒大帝来到一片密闭空间。
这是历代加图索皇族的时空之力构造的，仅由加图索皇族开启的空间。
巨大的时钟铺满整个地面，和外面雕刻成时空形状的地面不一样，这里的时钟像是被神秘力量驱动一样，秒针在嘀嗒声中不断转动。
时钟上，还有火焰在钟表各处燃烧，妖艳灼热。
在最中间则是一个棺椁。
棺椁中睡着一名面容俊美的银发男子，和试验所中的克隆体五官一模一样，但克隆体却远不及祂的美貌，也没有祂身上那股危险神秘的神性。
永不熄灭的炽焰化为锁链，捆绑住祂的四肢要害，将祂的躯体束缚在棺椁中。
永夜的诅咒镌刻在祂身上，扼制祂的力量，让祂的精神陷入沉眠。
双神的诅咒，将祂困于一隅之地。
凯撒大帝沉沉蓝眸看向中央。
那是加图索皇族供奉神祇——时间与时空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