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金色的瞳孔映着少女惊诧复杂的表情。
漂亮的五官，眉眼精致又利落，军校生涯让她眉宇间多了分冷淡飒爽，深色的黑瞳像是冷淡的黑色珠玉，眸光有种兰洛欧不理解的奇异。
祂微微偏了偏头，银发随着祂动作如水银滑落。视线温柔清冷，有种近乎婴儿初生的洁净。
苍白的、线条流畅的大手抬起来，腕骨凸起、骨节分明的大掌半捧住云奚，从她右眼睫毛往下摩挲，眼瞳认真。
祂体温很凉，不似人类的温度，有种冷玉的质感，明明是不带什么威胁力的轻触，却让云奚有种头皮炸开的感觉——也许是兰洛欧气质目光太纯净了，配上祂的动作和话语，反而形成了一种令人发悚强烈的割裂感。
“吾也可以。”祂说。
温热的气息扑在云奚脸上。
这句话祂说过很多次了。
兰洛欧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温柔，瞳孔圣洁到近乎虔诚的程度，俊美的脸靠近，清淡的金瞳浮起疑惑，“为什么奚奚不相信吾能做到呢？”
“是要证明吗？从人类的角度……先证实自己，才能被信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祂要怎么证实自己？
云奚后脖颈像是遭遇冷空气一样，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云奚突然感觉眼睫上传来淡淡的湿意和凉意。
湿润的双唇落在她了右眼。
像是没有满足，然后柔软的唇边便沿着眼睛往下，缱绻暧昧。
又带点笨拙青涩，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蹒跚学步。
云奚刚提上去的心又降落了下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吓她一跳！兰洛欧会什么啊！祂再学也是那个禁欲的光明神。
“不用证明。”
云奚一手扒开兰洛欧，手掌正好抵住祂半张脸。
光明神温和洁净的金瞳不解地看着她，有种近乎慈悲的温柔。
然后，云奚掌心突然升起一股濡湿柔软的湿意，潮湿微热的舌头轻轻刮过掌心。
云奚不敢置信地去看祂。
兰洛欧表情依旧贞洁柔和，金瞳剔透平静。
看祂上半张脸近乎神性圣洁的神态，完全无法和祂下半张脸上她手心的濡湿联系起来。
就算是再忠诚的信徒，恐怕也无法想象出他们无垢的神明那张神圣的面孔之下，曾偷偷从殷红的双唇却伸出舌尖滑过人类掌心的纹路。
明明只是一个舔掌心的舌头，却因为始作俑者过分洁净的气质变得无端暧昧刺激起来。
光明神的表情平静，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祂金瞳越是纯净平和，联想到祂下半张脸的动作，反而越是暧昧刺激。
云奚觉得被舔舐过的掌心都在发烫。
每当她以为兰洛欧做不到的时候，祂就能突然表现得很涩。
不，应该不是祂表现得很涩。而是祂光辉笼罩，如神像般端庄圣洁的表情下，就算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凸显出一种神明堕落、亵渎的极致张力。
“为何不用证明？”
兰洛欧像是天边无情又博爱世人的清冷神明，又像是一名活了无数岁月的宽和长者，祂温润的金瞳看着云奚，“汝的心跳加快了。”
“血液在发热。”
“以人类的生理特征判定，汝在很兴奋。”
祂弯起眼眸，最终下了判定，“汝明明喜欢。”
“奚奚。”
那张俊美的脸贴近，柔软的羽翼像是暖炉一样贴紧云奚，将她紧紧环抱笼罩，不止是翅膀，修长的手也抚上了她的脊背。
那双金色的眼珠像是封存着黎明撕裂的光辉，声音冷洁优雅，着重强调，
“吾说过了，吾会比那条蛇做得更好。”
云奚脖颈有些微微泛红，甚至沁出了些微的汗珠——被热的。
虽然是初秋，但厚实羽翼笼罩的密布空间，依然有些闷和热。
兰洛欧盯着细白皮肤上析出的晶莹汗珠，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只不过，流汗的不是她，而是祂。
神明不惧冷热，也不会像人类一样用汗腺排热，祂本以为自己永不会如孱弱人类一般，会为了适应变化或恶劣环境而不得不分泌出能调控体温的汗液。
但是，那一天，铺天盖地的燥热将祂淹没，祂第一次感受到了如人般的干渴感。
可是明明热渴至极，身体却不断被热出汗液，潮湿的汗液几乎浸透了祂的头发和神袍，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汗珠凝结又滚落。
那是兰洛欧漫长的生命中，首次体会到‘热’这种人类才有的感觉。
然而始作俑者却站在祂几步之外，眼眸清明，清凉干净，冷漠地对祂说，“你太禁欲了，分手吧。”
然后转身离开。
刚与厄塞战斗完、力量耗尽陷入沉睡但又被强行唤醒的祂，根本没有行动力。
在那汹涌的热意下，祂像是一头筋疲力尽又饥饿的兽，食物近在咫尺，饿得腹内火烧，却虚软乏力得完全支撑不起一根前肢。
最后，是神庭的凉风渐渐吹冷汗液。
原本体内的炙热也变成了沁入皮骨的凉。
现在……流汗的人却变成了她。
察觉到云奚脖颈上因为热而沁出的一层晶莹细汗，兰洛欧控制不住地弯起金色的双瞳。
目光依旧是纯白的洁净温和，但隐隐之中眸底好像又多了别的东西。
并不会跳动的神之心突然鼓动起来，兰洛欧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似乎叫做欢欣愉悦。
见到她在祂双翼内，和祂曾经一样发热流汗，让祂心底不自控地充溢着满足。
就连看见她召唤风暴之主带来的烦躁与不满也被消解了一些。
祂秀莹如山雪的指尖轻轻按在少女脖子上的细汗，像是小心地收集花上的朝露。
视线专注非常，声音温和，“吾会做得更好。”
“不管是这种事。还是今日风神之事。”
“只要汝召唤吾名，吾总会应邀降临。”
“可是，奚奚，为什么不召唤吾？”
云奚注意到，兰洛欧平和温暖的瞳孔，似乎由光辉璀璨的亮金变成了一种更加深沉的暗金色。
结合祂几次强调自己会比亚特斯做得更好……
云奚立马诊断出了兰洛欧突然发疯的根本原因。
亚特斯今天的降临，给祂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云奚注视着浑身充满矛盾气质的神明，犹豫了下，伸出手没入了羽根，温暖柔软的触感从指缝传来。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手指插入绒羽中时，兰洛欧羽根敏感应激地一抖，然后又没动了。
对于兰洛欧来说，像人类一
样拥抱的安抚作用轻微，远不如抚摸羽根来得刺激。
熟悉光明神敏感点的云奚安抚似的摸着羽根，就像是抚拍人类的脊背。
“嗯，你会做得更好。”
“不需要证明，我相信你。”
云奚面不改色撒谎。
真让兰洛欧证明，谁知道祂要怎么证明？
然后，云奚开始诉说自己不想召唤祂的原因以及现在的难处。
因为厄塞在帝国军校，以厄塞冷酷自私的性格，必不会像祂一样以大局为重、知道忍耐和仁爱世人。怕祂降临后厄塞动手会波及帝国军校其他人，所以她没有召唤祂。
以云奚的经验，这样的理由大多时候兰洛欧是会接受的。
兰洛欧高洁清冷，看似无情实则又博爱。
祂是那种淡漠中又带着神性仁爱的神祇，虽然在人类面前看起来圣洁清冷高不可攀，但总会顾及和保护人类。
仗着这里只有兰洛欧没有别人，云奚对着厄塞一阵猛踩，又对着兰洛欧一阵对照猛夸。
然后她话锋一转，又对兰洛欧表示，自己要赶庆功宴，再不去就要失约迟到了。希望仁慈的光明神理解。
多次应付前男友的经历，已经让云奚驾轻就熟了。流畅说完后自己都没忍住给自己点个赞。
之前她绕着兰洛欧走，是因为她怕兰洛欧因为她分手前对祂做的事而报复她。
不过现在她都到祂地盘了，兰洛欧依然没有为那件事秋后算账的意思，云奚猜测，也许那并非祂的底线。
只要不触及底线，兰洛欧平时其实是十分好相处的神祇。
祂除了禁欲刻板和不喜欢触碰外，大多时候温和体贴，而且重视承诺。
光明美德里，就包括守诺。所以，只要祂不发疯，在知道云奚有约后，祂的品性就不会允许因为自己而导致云奚失约迟到。
然而，这次云奚说完，兰洛欧却没有动，而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脖子？
云奚看到祂像是走神一样的状态时，微微一愣。
祂没听见？
在别人说话时走神，这不是兰洛欧的性格？
然而下一秒。
纯白的神明突然低下了头，然后像是沙漠中虔诚的信徒去祈求甘霖般，轻轻地舔舐过她脖颈滚落的一滴热汗。
“好。”
云奚愣神中，神明清冷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兰洛欧轻轻舔了唇瓣上的汗液，神态依然是高洁肃穆的。
“守诺是美德，吾不能让汝失约。”
云奚刚松一口气，就见祂一张华丽的邀请函递到了她面前。
“但是，吾希望汝能接受这个。”
云奚：“？”
“人类新生舞会的舞伴邀请。”兰洛欧银睫下的金瞳不见波澜，“希望汝能答应，成为吾之舞伴。”
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一个神明拿出人类舞伴邀请函有多不对劲。
祂不会到时候想降临和她跳舞吧？
云奚想想那个场面，头皮炸了。
但她还是将邀请函收了下来，“好。”
先答应下来。总觉得如果不答应，兰洛欧就不会离开。
见她收下邀请函，兰洛欧薄唇与眼角终于弯起了愉悦的弧度，祂身后的光羽逐渐散开。
再次睁眼，又变成了联邦的光辉黎明那副温和斯文的样子。
看到她，立马弯起暖意融融的眼睛，温和打招呼，“孩子。”
比兰洛欧更有‘人味’，但是看着那熟悉的银发金瞳，云奚总觉得……那皮下其实就是兰洛欧。
“你要去哪里呢？”明炽毫不在意云奚的打量，“也许我们能同行。”
云奚立马说出目的地委婉拒绝。
“我打算搭悬浮铁轨去餐厅。”
她本以为明炽这样的身份肯定不会做公共交通，之后就能和他分开了。
没想到明炽只是微微思索，便与其温和地表示自己也打算乘悬浮铁轨回帝国军校，两人正好有一段路程相同。
云奚：“……”堂堂光辉黎明，搭悬浮铁轨，谁信？
在踏入车厢，却发现明炽没有做任何伪装后，云奚更无比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明炽的模样，不管放在哪都太显眼了。如果他真的原本打算乘坐公共交通，就不会不做伪装。
云奚叹了口气，还是摸出了备用的全息伪装眼镜给他。
“谢谢。”明炽薄唇微翘，接过眼镜，然后给云奚开启了白名单。
全息伪装眼镜下，只有白名单的人才能看到真实面容，其他人看过去都是全息伪装的投影。
见明炽开了白名单，礼尚往来，云奚不得不给他开了。
可能因为教廷区人少，这里又是终点站，两人上去时车厢只有两人。
云奚本来对明炽保持警惕，但他一直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类，性格温和又因为岁月漫长而博闻强识，聊着聊着，云奚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们一起坐了几站，悬浮铁轨里的乘客慢慢多了起来，不少人还在讨论声说话。
大多都在讨论着风暴之主与风神。
云奚想到之前兰洛欧死揪着亚特斯不放的态度，不禁看了眼明炽。
他坐在那，银白长发垂落，脸庞俊美，没有说话时有种圣子般的静谧感。
没看出什么过激反应。
云奚松了口气。
然而，她没想到，随着车上人越来越多，周围慢慢拥挤起来，一对讨论的热烈的帝国人直接到了他们身边。
“风暴之主真是我见过最维护代行者的神明。以前听说风暴残酷无情，风暴序列的神祇大多冷酷，没想到风暴序列的主神这么仁慈温柔。”
“仁慈温柔？”旁边响起反驳声，“一口吞下一个风神的仁慈温柔吗？你多看看风暴撕裂敌人的场面再说这句话吧。只有光明神才是最仁慈的神祇。”
“对待敌人当然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毁灭它。难道还要放过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轻哼一声，指着光脑中亚特斯展开翅膀，为新生团挡住狂风的画面，据理力争。
“但风暴之主对待信徒绝对是所有神明中最温柔的，在风神僭越时，祂第一时间选择的是保护信徒！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光明神冕下怜悯众生。但我更喜欢风暴之主这样，对外如暴风般残酷，对信徒却如春风般的神祇。”
两人聊着聊着，就吵了起来。
云奚：“……”
最后，两人突然注意到了旁边戴着全息墨镜，穿着一身帝国军校制服的云奚。
“你是帝国学院的学生吧？”
云奚还没开口，就见二人盯向她，就像是吵架的人吵不出输赢，然后硬要拉个第三人评评理。
“你肯定亲眼看见了这场战斗！你觉得哪位神祇更好？”
在这一瞬间，云奚注意到，明炽的目光也逐渐转了过来，认真地注视她，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云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