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态度反常的蓝萧。
再联想到之前擂台上蓝萧游魂一样的状态，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不过她其实也有和蓝家接触的打算，瞬间弯起了眼睛。
“好——”
云奚声音还没有落下，一道熟悉的声音横插过来。
“哈，风暴序列第一家族的子嗣，现在已经沦落到跟在联邦人屁股后面了？蓝萧，不如让你家老头子将主祭权交出来，免得给风暴教廷丢人。”
蓝萧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风暴教廷总揽所有风暴序列，主祭权不仅代表着第一家族的荣誉。
更是代表着……神明的荣光！
只有风暴序列首位的神祇护佑的家族，才有资格握住主祭权，成为联合所有风暴序列信徒的首脑。
风暴之主，是尊称，更是意义鲜明的象征——风暴拱卫的君主、所有风暴序列神祇合该献上尊重与慑服的对象。
向休家交出主祭权，不仅意味着蓝家失去首脑地位，更是承认风神是风暴序列神祇之首、新的风暴之主！
这是侮辱。
休家的狼子野心甚至已经到了不加遮掩的程度，乃至于冒犯到了神明。
蓝萧脸色瞬间冷厉，眼睛通红，愤怒道，“不可能！”
他骨指捏得嘎吱嘎吱作响，“你们疯了？！竟然连教廷神祇的序位也敢插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利扯出一抹笑容，眼睛上下挑剔地打量还有几分狼狈的蓝萧，眼中有些得意。
果然，他们得到的风暴之主已经变得虚弱的神谕并没有出错。
换成以往，蓝家有风暴之主力量的护佑，绝不会这么狼狈。
“休家并不敢冒犯风暴之主。”——才怪。
等海神节过后，风神将是风暴序列的新主。
“只是。风暴之主似乎不再庇护蓝家了？”
哈利并不友善地蔑了眼云奚，还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堵住新生团时力量失控，然后砸到垃圾箱上的倒霉事。
只是现在前面有个蓝萧在拉住所有仇恨，所以他暂时只能将云奚放在稍后的位置。
他露出了一个矜傲的微笑，“在归属风暴的领域，甚至赢不了一个雷电系异能的联邦人，蓝家更是数百年都没得到神明回应，现在有什么资格立于风暴序列之首引领所有家族？”
因为数百年没得到风暴之主回应了，蓝家作为风暴使徒之首的地位摇摇欲坠，家主几乎愁白了头。
谁知道，在他这句话之后，蓝萧原本令他感到愉悦的愤怒脸色反而变得古怪起来了。
那目光几乎让哈利瞬间愤怒冲顶，这时旁边却响起一道清冷慵懒的女声。
“蓝家没资格，所以休家就有吗？”
哈利几乎瞬间皱眉看向云奚，
“这是风暴教廷的事，轮不到联邦人来插手。”
他微微抬起下巴，神态矜傲，“联邦的交换生，管好你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不想被蓝家裹挟进你无力抗衡的风暴的话。”
蓝萧愣住了。
想到擂台上看到的庞大神影，他几乎是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向哈利。
威胁云奚，他疯了？
“好。”云奚弯起眼睛，笑吟吟，“我也想看看，休家能在海神节掀起多大的风暴。”
哈利脸色一沉，耐心耗尽。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威胁的表情了，“联邦交换生，既然你执意要帮蓝家，你最好每天都向你的神明祈祷祂能庇护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整个帝国军校似乎被炮弹砸下，地面疯狂地上下颤动，哈利一嗓子卡在喉咙里，一个屁股蹲栽倒在地。
不止是他们，几乎所有军校生都瞬间站立不稳，开始寻找掩体，尖叫声响起。
“靠！这是敌袭了吗？”
“虫族打到帝星了？”
天空陡然一黑，像是被黑夜包裹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比黑夜更黑，一切光亮都被黑暗吞噬，夜色如浓墨将人包裹起来，隔绝一切。
整个帝国军校瞬间陷入禁默，虫鸣、人声、风声，统统消失！
每个人都仿佛成了一只黑暗里的孤舟，和所有一切有形之物断开链接。触觉、听觉、嗅觉……所有的感官都被黑暗淹没，无尽恐惧在心底发酵。
无尽黑暗中似乎有死神将目光投射过来。
云奚脖颈突然升起一股令人寒毛耸立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后脖颈擦过。
然而就在下一秒，粘稠的墨色之中，突然乍现一线炽白明亮的光辉。
金辉撕裂黑幕，天光大白。
陡然亮起的光，如利剑刺入眼球，眼睛几乎是顷刻变得刺痛酸涩，缄默闭眼。
极致的黑暗和光明只是持续了一秒，整个世界像是在一个呼吸间经历了夜昼转换。
“呕！！”
时间恢复正常，惊天动地的干呕声响起。
白昼与黑夜的交替，形成人体内的昼夜节律，铭刻在身体本能之中。刚才一瞬急速的昼夜交替，让不少人神经思维对时间的认知产生了扭曲混乱，紊乱的神经令人头晕目眩，身体开始诚实地反应不适。
哪怕不是直接遭受攻击的对象，但是神明交锋力量的余波，也足够影响一个人类。
体质较差的人弓着腰干呕，而像牧彦他们这些体质强悍的学院佼佼者也脸色苍白。
从变故中醒来的大家恍若隔世，艰难地睁着酸涩的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同伴还在身边才吐出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什么？！”
格斗场离操场并不算远，从他们这里看过去，透过高大的树木和隐绰的建筑，能看到冒出的白烟。
不……不是白烟！
而是建筑崩塌碎裂成粉末弥散在风中形成的烟雾。
远方操场的主席台连带后面的休息室全部崩塌、倾倒。
惊讶到几乎破音的声音一边干呕，一边颤抖——
“呕……呕……观礼台碎……碎了？！”
“那可是九级特种材料搭建的……呕……就算镭射炮轰击也能坚持二十四小时。”
集结了全帝国的年轻天骄，帝国军校一切设施都是最高标准，所有学生也以此为傲，可越是明白，才越是惧怕。
身体不适和精神的压迫直接放大了敏感的情绪，惊恐、畏惧在新生心间蔓延。
“镇静。”云奚沉静道，右手对着新生团释放了一个复苏。
清凉柔和的生命力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略有骚乱的新生团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是敌人入侵，教官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处理的。”云奚无奈地安抚着新生。
那两股力量她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厄塞和兰洛欧在交手。
厄塞的力量本来就带有震慑，祂即是恐惧本身。虽然厄塞并没有针对新生，但只要被祂力量笼罩，就会更容易产生恐惧无力的情绪。
就像自古印刻在人类基因中的记忆——恐惧黑夜。
因为黑夜代表未知与神秘，而人类最不习惯无法掌控的东西。
云奚猜测教官很快就会赶到，果然，不到半分钟，之前刚离开格斗场的教官已经急匆匆折返回来了，一边用耳麦倾听指挥一边努力维持秩序，
“不要惊慌！只是操场出现了一些意外。所有人正常行动，但不要靠近操场。”
教官像是牧羊犬一样，将众人赶向离操场更远的地方，却没有说具体的意外。
而远处操场的方位，四散的尘霾还没有散去，白色的残垣倾塌，一片狼藉。
倒塌的废墟里，淡淡的金光编织成倒扣的碗，保护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人类。
唯一清醒的只剩下两个‘人’。
萨夜俊美的脸面目狰狞，猩红的目光冰冷到骇人，握着刀的手青筋暴露，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只愤怒的、即将冲出牢笼的猛兽。
连眼眶都泛着可怕深红色，萨夜喘着粗气，脑袋嗡嗡作响，骨头像是被碾碎一样疼。
兰洛欧的话，像是冰锥扎进祂的脑子——‘并非我指使她挖出你的心脏’‘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说的事实惹怒你了吗？”
清淡的声音响起。
在萨夜前面，被黑刀切割成数块的‘人’像是拼接的光一样重新组合，又变成了一身白袍的青年。
银发金瞳的青年站在废墟中，尘霾弥漫，他衣袍上却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他周身笼罩着朦胧的光晕，曾经俊美温和的脸上此时显露出一种超若凡尘的距离感和淡漠。
“真可悲。”那张冷漠又圣洁的脸上薄唇翕动，明明面无表情却自带一股悲悯，“她永远不会喜欢一只暴怒的野兽。”
“闭嘴！”萨夜充血的眼睛看向明炽。
“兰洛欧，你比我想得更卑劣。”他声音又冷又沙哑，“为什么敢做不敢认？如果没有你卑劣地指使她，她怎么会挖出我的心脏？！”
她……固然挖了祂的心脏。但真正的错误还要归结于兰洛欧！如果不是虚伪的光明神引诱、指使，她怎么会挖祂心脏？
“厄塞，不要自欺欺人。”兰洛欧银白的眼睫垂下，金瞳明明汇聚光辉却清冷得出奇。
“收容你心脏的容器确实是我送她的礼物。但我没有指使她到你身边。”
实际上，在发现云奚出现在厄塞身边时，祂比谁都更加愤怒。只是祂向来更懂得约束和克制情绪与情绪，所以并不会喜形于色罢了。
想到云奚并不是厄塞，兰洛欧那张清冷高洁的脸似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金光璀璨的双瞳中头一次流泻出十分明显的恶意，祂清冷的声音带着某种傲慢，
“她只是讨厌你。”
“因为讨厌你，所以取出你的心脏，摧毁你的力量。”
圣洁秀美的神祇银睫轻垂。
一想到当时奚奚被厄塞困住，不得不一个人想尽办法制衡这头‘野兽’争夺自由，兰洛欧心间就几乎柔软得一塌糊涂。
当时她有多煎熬，一个人被困在黑暗中。而祂当时却沉浸在那点无关紧要的‘痛苦与挣扎’中，没有发现她的困境。
她不过是想在祂身上满足一些人类本能的欲望罢了，她有什么错。
兰洛欧声音似乎都变轻了，天生平和但没有感情的声线似乎也多了一股低低的温柔，
“如果当时她愿意向我求助，就不必自己那么辛苦地算计你。我会帮助她离开你。”
和萨夜跌到谷底的心情值不同，兰洛欧此时非常喜悦。
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从心间挪开，然后心底绽放出无数蝴蝶，几乎快乐得头晕目眩。
祂一直以为当时奚奚是不满祂，所以才会趁着祂虚弱将祂捆绑在神庭里，故意‘折磨’祂后将祂放置在神庭，又跑去厄塞的领地，将祂忘在了脑后。
但，也许是她离开光明神庭后被厄塞囚禁了所以才没有回来给祂解开绳索呢？
她当时并不是故意抛弃祂，也并非真的想要和祂分手，只是被逼迫而已。
毕竟，她那么讨厌黑暗神，讨厌得恨不得挖出祂的心脏。
想通这一切后，兰洛欧心中松了一口气，唇角抿出幸福的微笑。
“兰洛欧，你的表情很恶心。”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空中飘过来。
迎接祂的，是再次突袭而至的长刀。
五指修长的手紧紧握住刀刃，最前端的刀尖在兰洛欧脖颈劈开一道裂痕，然而那裂痕并没有流出人类的血，反而从中透出透亮的光来。
就像是一尊裂开的白瓷神像。
兰洛欧五指捏紧刀刃，声音平淡，
“这具分身确实承载不了我多少力量。”
“但是，厄塞，失去心脏的你也毁灭不了我的分身。继续下去只会毁灭人类的居住地。我知道你不在乎人类，但是奚奚也在这里。”
“你确定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