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本来想找间客房小憩一下补充精神，但是发现分不开身前的人就算了。
——倒也不是不能暴力分开，但是只要她打算强行离开，对方就会蜷缩身体陷入无意识的惊惧状态。
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了，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眼睫不断轻轻颤动，牙齿紧咬。
那种力道，让云奚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咬破舌头。
她只好放弃，安心地当个抱枕。
没一会儿，没一会儿，青年俊美清冽的脸上，紧蹙的眉梢开始逐渐舒展，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几缕偏深色的银灰长发耷拉在雪白的肌肤，有种斯文冷质的破碎感。
云奚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眼泪来。
她想着律白的梦魇，看着现在状态时好时坏的叶空青，然后用困成面糊的脑子艰难地思考了两秒等叶空青醒来会有几分记忆，觉醒记忆该怎么办如果没觉醒她又该怎么办，最后她决定——管它呢，先睡一觉再说吧。
她和叶空青这种行走的超级计算机不一样，太累的时候脑子会无法思考。
云奚稍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脸沉入雪白柔软的被子里，十分安心地睡了。
天空城是一座可以四处游荡的堡垒，并不依靠固定的恒星提供光照。堡垒中的白天和夜晚都受中枢智脑的调控，不管是天气、白昼还是长夜，全部都可以人工控制。
检测到人体处于睡眠状态，整个A01高级别墅区的人造日光源逐渐一节节关闭。
夜幕降临。
就在别墅区要升起人造月光时。
一轮虚幻的明月从天空升起，静谧柔和的月光铺展开来。
整个天空城被笼罩在一片清辉中。
月光照耀下，所有人脑子清明，心情静谧。
天空城各个实验室内，传来兴奋的声音。
“我解出来了，论证方式应该是……”
“这个实验应该这样做……”
中央研究室。
一群人看着天空中好像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明月，目瞪口呆。
这一幕曾经也在天空城出现过。
那是他们刚从神明遗址将弃婴带到天空城时。
智慧之月的光辉笼罩下，当晚天空城的研究进度抵得过一年，几乎全联邦三分之一最高级研究项目的瓶颈都被解决了。
到他们这个阶段，研究和理论论证耗费的不光是时间和经费，更需要灵光一现。
所以，虽然联邦不如帝国信仰神明，但很多天空城的研究者却信仰掌控‘理智、冷静、智慧’的月神。
那一天晚上，又被天空城的研究员戏称是智慧之神在播散灵光的种子。
之前还安静的实验室一片混乱。
“靠靠靠！智慧之月又出现了！谁来帮我值一下班，只要盯着数据就行。我要赶紧趁此机会去研究我的主项目，有个难点都卡了我三年了！
我得趁着这个机会试试攻破它。”
“就你主项目卡住了？谁还没几个卡主的研究进度了？来来来！谁今晚来帮我值班，我之后可以帮忙代值班一年。”
“才一年有什么用？这么难得机会，十年都不干。
你们不会忘记上次，只不过一晚上时间，联邦科技直接进步了三十年吧？几个大佬同时解决了十个百年难题吧？”
杨小青旁边，一名研究员目露震撼地看着天空，砸吧砸吧嘴巴，笑道，
“智慧之月都出来了。看来叶空青现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了。”
“杨所。叶空青的神眷值到底有多高？”研究员说完，好奇地看向杨小青，“情绪能影响到神迹的神明代行者，神眷值起码有一万吧。”
叶空青不仅是规则系异能者，还是智慧之神的代行者，这个在天空城中已经是不传之秘了。
只是，因为一个堪称逆天的规则系异能已经够惹眼了，再加上当时叶空青年纪不大，所以叶空青还是神明代行者这件事被天空城特意瞒了下来，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只不过，哪怕是天空城的人，也不知道叶空青的神眷值是多少。当时测试时，只有寥寥几个人在。
杨小青摇头，“我可不知道。”
“您……您当时不是在场吗？”
杨小青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那一轮虚幻洁白的明月，“当时我们最先进的仪器也无法测出具体数值。”
说完，她拍了拍对方肩膀，“快去做研究吧。今晚可不能浪费，也许一晚上的收获抵得上你十年。”
……
沉睡的青年睁开眼睛。
清冷的月光从飘窗洒进来，青年银灰的发丝跳跃着微光，一双眼瞳变成月光般冷清的银灰色，那张俊美皎洁的脸有种非人的空灵悠远，像是要融入月光中。
如果云奚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此时醒来的人，跟接近于神明态。
只不过和在修复舱里沉沦噩梦的律白不一样，此时那双眼睛里是沉淀下来的静谧和冷静，少了一分深藏眸底的混乱疯狂。
【秩序之神（律白）污染度下降】
【秩序之神（律白）状态：混乱——>守序】
神明系统不断跳出提示，不过云奚睡得正沉，根本没看到。
律白看着床边的人，空虚的心脏像是被塞满，饱胀酥麻，心底涌起一股舒适的静谧和安宁。
祂现在确实很开心。不是刺激、激烈的愉快，而是一种失而复得、安谧幽静的快乐与满足。
“奚奚。”祂敛下眉眼，纤薄的唇轻轻蹭过她侧睡的耳垂，压低声音，“我喜欢你。”
祂并不喜欢说‘喜欢’，或者说，以前的祂不喜欢理智之外的一切情绪，认为这是失控。
所以，祂以前从不说喜欢二字——哪怕被她嫌弃‘太过理智’，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祂也从未说过喜欢两字。
直到成为人类的这一世，祂才明白，对于人类来说，感情需要‘说’出来。
“我喜欢你。”祂薄唇贴着耳垂，垂着眼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在沉默的夜晚，像是要将曾经的遗憾补足。
温热的气流流过云奚的耳膜，带来一阵痒意。
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无意识地揉了揉耳朵，然后翻了个身。
嫌弃之意，不予言表。
律白沉默地顿了顿，精密漂亮的眼睛泛起涟漪。
祂盯着她翻过去的背部看了几秒，迟疑地伸出手。
轻手轻脚地，将人翻了过来。
祂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少女纤细的腰间搭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将人搂在怀中。
下颚轻轻地搁在少女的头发上，天生冷静理智的声音此时带上了几分轻微的鼻音，“我好喜欢你，能不能不要分手？”
胆怯到不敢在现实询问，只能趁着夜色对着沉睡的人偷偷询问。
祂这次，会努力学习做一个人类。
人造阳光从飘窗上照进来。
云奚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手用手遮住眼帘，缓缓起来伸了个懒腰。
然后……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青年。
落地镜前，青年锁骨锐利如勾，全身肌肉线条流畅，并非那种非常夸张的肌肉，他的肌肉更显得匀称优雅，却又能看出蕴含爆发力。
腰下，黑色的西裤包裹住挺巧的臀和饱满有力的大腿。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从落地镜前转过了身。
“奚奚。”
青年银灰的长发优雅地披散，眼角一点红痣，狭长的眼睛带着微微的亮光，目光注视向她。
他说话时，正穿上一件白衬衫，修长的手指勾住纽扣，松垮的衬衣微微露出精窄的腰，精壮的腹肌若隐若现。
云奚：“……”
明明昨天叶空青只穿着一条裤子在修复舱都没这么涩气，怎么现在明明身上多了衣服反而更涩了？
“饿了吗？”他系着扣子，然后将袖口翻折，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臂，“我去做早餐。”
云奚：“……”
你这满满的人夫味道是怎么回事？
叶空青太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云奚一腔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常人睡醒看到床上多了一个人，不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不知道叶空青的记忆恢复到了律白的哪种程度，云奚反而不好开口说话了。
她只能模棱两可地自己解释，“杨所请我帮忙叫醒你。昨天我进修复舱里叫你，后来修复舱自动转移的地点在床上。”
“嗯。”叶空青含笑点点头。
“我知道。你帮我挣脱了梦魇。”
“梦境里发生的事我都记得。”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梦境的全貌。
云奚愣了下，“你是律白还是叶学长？”
“都可以。”他已经戴上了金丝边眼镜，眉眼间那股冷峭的气质被柔化了少许，“奚奚。现在的我像一个人类吗？”
云奚：“……”
人类不会问别人，自己像不像个人。
没有得到答案，他又换了一个问题，“我们没有真正分手对吗？”
云奚再次沉默，“……”
这个不能瞎回答。要是说不算的话，之后的小四小五小六小七纯纯埋雷。
“算了，不重要。”他弯起唇，轻声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叮铃铃！”
大门突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还伴随着急促的呼唤。
“云奚！”
云奚去开门，是穿着特情处制服的杨小六。
杨小六紧张地双眼乱瞥，“云奚，你没事吧？”
云奚奇怪，“没事。你怎么了？”
昨天她和杨所来天空城，杨小六等特情处人都被天空城拒之门外了，没想到杨小六今天竟然上来了。
见到云奚安然无恙，杨小六松了一口气，“我来接你回基地。你不到达基地，我们就算任务没完成。”
他一副苦瓜脸，
“之前处长和你们总教官通过气说了将人送回，今天你们教官看我们没把人带回去，知道你被天空城截胡了，还投诉到我们处长那边去了。
我这个月绩效没了。”
为了进天空城，他还是走的特情处官方审批，不然杨小青都不让他们进来，让他别耽误了叶神治疗。
云奚怜悯地看了眼杨小六，摸了摸鼻子，“行。我这就和你走。”
“奚奚。”清冷温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先吃早餐再走吧？”
杨小六猛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云奚身后修长挺拔的身影。
镜片下狭长的眸子看向他，唇角浮现起几缕笑意，斯文温和，却有种不可言说的危险感。
“杨调查员，你很急吗？能让奚奚先吃完早餐吗？”
看到那张俊美斯文的面容，杨小六一个激灵。
有个姑奶做天空城的所长，杨小六再清楚不过，叶神看似温和的面孔下有多危险。
他连忙摇头，“没事没事！该吃饭该吃饭！云奚，你先吃完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