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走上前去，踏上祭坛，轻轻拂开祂半掩脸的羽翼。
强健有力，可以轻易扇动一整个星球风暴的羽翼却被人类的手轻而易举拂开，就像是随手拂开了一片树叶。
只是微微抗拒了一下，便顺从地挪开。
露出了半张被腐蚀、邪诡又带着惊悚美的脸。
云奚的手伸向祂被腐蚀的下颚，原本完美的下颚此时隐约可以见到一截白骨，兼具死气与邪诡的美丽。
似乎没有想到云奚会这样做。
亚特斯有些受惊，耳羽炸开，下意识地微微朝后仰头，但很快又停下来。
祂瞳孔骤缩，自带蛇类阴冷感的紫色竖瞳注视着云奚，像是捕猎的野兽，分辨着她眼中的情绪。
但凡有一点厌恶、恶心、讨厌的情绪，祂就……
却见少女纤长的手指落在祂脸上，人类微暖的体温透过指腹传来，让皮肤微微颤栗。
她黑亮的眼中没有一点嫌弃的情绪，平静，透彻，像是一汪深湖，要将祂溺进眼底。
亿万海里的深海都不及她眸底深邃。
祂明明不用呼吸，是司掌深海权柄的神明，此时却感觉要被溺毙了。
“不脏。还是漂亮的。”
她的声音像是一缕风飘入耳中，羽耳升起一股酥酥的痒意，不自觉地颤动着。
半堕的羽蛇神眼睛瞬间亮了，堕化后深沉得好像映不进光的暗紫蛇瞳，好像从里面升起晶亮的小星星，像熠熠发光的紫宝石。
“真的吗？”
祂另半边破碎白皙的脸上浮起羞答答的红晕，蛇尾尾尖忸怩地在地上轻轻甩动，
“我之前特意用原来的样子去见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到现在的模样。”
云奚一顿，“……”
原来之前她在宿舍做的梦，并不是梦啊。
地上的蛇尾悄悄地卷住她的小腿，亲昵又含蓄地蹭了蹭。
久久没有等她回答，微凉的蛇尾尾巴尖小心地戳了戳着她的小腿肚。
“真的吗？真的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冰凉又滑腻的鳞片蹭过皮肤，像是冷血动物攀爬过肌肤，带来令人寒毛耸立的触感。
但云奚知道，这只羽蛇没有什么恶意。
祂只是爱撒娇而已。
“真的。”
瞬间，蔚蓝的深海海底升起一个个透明的泡泡。
漂亮到梦幻。
亚特斯笑起来，瞳孔深处微微发着亮光，祂将半面腐蚀半面破碎的脸凑在云奚的肩颈部，下巴磨着她颈部的软肉蹭了蹭，黏糊糊的撒娇，“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我现在的模样。”
云奚伸手抱住祂，像是撸动物的毛发一样，指尖从祂又凉又滑的发丝顺下去。
亚特斯蛇瞳舒爽地眯起，连清丽蛊惑的声线都变得拉丝一样粘稠，
“我一直害怕现在变丑了，你会讨厌我。”
“你以前都夸过我漂亮的。”
“说我比那棵树好看。”
云奚：阿巴阿巴，这可不兴让尤克希尔知道。
她寒毛直竖，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怎么了？”察觉到怀里人僵硬，亚特斯抬起头来。
破碎瑰丽的脸凑近云奚，红殷的唇中，隐约露出了两颗冰冷森白的蛇类獠牙。脸上裂缝密布。
那一瞬间带来的震撼和惊悚，能将普通人吓出心脏病来。
云奚稳住了，表情不变，淡定如斯。
她能感觉到，刚刚一瞬收紧紧绷的蛇尾又稍稍松了一点力道。
亚特斯狭长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红，蛊惑又危险，弯着唇，露着寸许獠牙，像是微笑着甜甜问，“是我现在堕化后，已经不如那棵树好看了吗？”
云奚：“……”
你一条雄性蛇，这么在乎脸干嘛！
我们大女人都没这么在乎！
但是眼前的风暴之主就像是失去安全感的小动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问题，好像这样才能确定眼前的人有没有欺骗自己。
云奚知道，这时候，是肯定不能说不的。
别看祂笑得这么甜，该黑化时比谁都堕得快。
撒娇越甜，黑化越狠。
云奚面色不变，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重复道，“你还是很好看的，亚特斯。”
她伸出双手，捧着那张堕化后的脸，不仅没有远离，还向他靠近，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不要这么不自信。”
亚特斯听到了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祂看向云奚，眼角的红痣妖冶夺目，“奚奚，你太狡猾了。”
“你没有回答我和尤克希尔谁更好看。”
云奚实在不想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现在说了，指不定以亚特斯得意又骄纵的性格，用神力把她说的话保存下来，什么时候和尤克希尔见面时，再给尤克希尔来个原汁原味复述版，她得连夜逃离宇宙。
以前在游戏里只是游戏，怎么说都可以。哪个都不能找她算账。
但现在是现实。祂们还处于同一个时空，一不小心就要翻车的！游戏翻车还能读档重来，现实翻车她拿什么读档？头铁吗？
“你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云奚有点奇怪。
以前的亚特斯，虽然臭美，自认为有其他神无可匹敌的美貌，但还没到这么病态执着的程度。
亚特斯尾巴一瞬僵硬。
垂下眼睫，投上一片阴翳，掩映住幽诡的紫瞳。
祂轻呼呼地开口，微凉的吐息撒在云奚脖颈上。
亚特斯哪怕是吐息，也带着冷血动物的寒意，云奚鸡皮疙瘩成片地往后颈冒。
“奚奚以前不是说，因为我比尤克希尔更好看，所以才选择我的吗？”
她直言过更喜欢祂的脸，这是祂比之于情敌的优势。所以在堕化后，祂反而更加在意自己的形象，甚至到了病态偏执的程度。
云奚：“……”
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下辈子，她一定不再玩猎奇游戏。更不会乱七八糟、随心所欲做选择了！
“除了漂亮外。你还有很多优点。”云奚努力转移话题。
亚特斯抬起头，竖瞳期待地看着云奚，银白色耳羽抖动，像是竖起耳朵聆听，“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真的把云奚给问住了。
“呃……”
羽蛇神紧盯。
“性格温柔又体贴，很有趣，不古板。”
云奚干巴巴地数着，自动忽略半个小时前羽蛇神傲慢地张开蛇瞳，十分冰冷无情地一道雷霆把古神教徒轰得渣都不剩的场面。
炸□□徒的事怎么能叫凶残呢。
“我当然温柔体贴。”亚特斯显然也没半点自知之明，听到她说就真的信了，乐滋滋地点头。
“不像那颗树，古板又无趣，难怪你要把他甩了。”
祂说后半句的，眸底闪过一道诡光，獠牙探出，阴沉沉的模样，危险十足，跟温柔半个字都沾不上边。
原本就算傻白甜笑着时都显得十分诡谲的脸，在展露出杀意时，简直能直击人类心中最深的恐惧。
云奚：“……”
说完尤克希尔，亚特斯脸上又换上了甜滋滋的笑容，堪称变脸小王子。从阴冷半堕神到傻白甜之间的切换，不用一秒钟，纵享丝滑。
“还有吗奚奚？”
唇角的笑意渐深，殷红得像是糜烂的红山茶汁水。
云奚：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她绞尽脑汁。
“乖巧听话，善解人意。是一朵解语花。”
才怪。
恋爱脑时倒是很乖，可一黑化就要命。
亚特斯微微偏头，蛇瞳冒出困惑，“解语花是什么？”
云奚，“反正夸你的意思。”
“原来如此。”亚特斯狭眸微微弯起，轻轻凑近，又将下巴黏糊糊挨在她肩膀上，“还有吗奚奚？”
你有完没完啊你！
云奚头疼，实在想不出这条蛇到底还有什么优点。
但是在祂期待的注视下，云奚不得不瞎编。
“头发丝滑。从不打结。”
“这也是优点吗？”蛇蛇震惊。
“当然。”云奚一本正经，认真地点点头，“多少洗发水都洗不出这么好的发质。”
她用手撸了两把亚特斯的长发，“你看，就算堕化后发质还这么好，柔软光滑。说明你的头发真的很好。不像我——毛躁还打结。”
这具身体因常年的营养不良，导致最开始发质和体质不是很好，但是自打云奚最近顿顿吃好喝好后，已经开始朝光亮黑滑转变了。
不过，比起神明的发质，还是有差距。
亚特斯竖瞳因云奚提出的这个从未设想过的优点惊讶微微扩大。
然后眼中渗出笑意，亲了亲她的头发，“不。奚奚的头发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
云奚甚慰。亚特斯进步了啊。
谁不喜欢夸夸呢。
在不黑化不吃醋时，恋爱脑的羽蛇神还是很甜的。
因为实在找不到性格上的优点，云奚只能从其他方向下手。
“锁骨很漂亮，身材很好，肌肉很优美，腰线很流畅……”
她的目光从自他脸上往下移，目光所及之处，反正夸就对了。
虽然被污染后，亚特斯半裸的上半身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破碎裂痕，但一点都损毁不了祂躯体的修长健美，反而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像是一座半碎的艺术品，正因为完美躯体上的残缺，反而有了一种反差的、冲击眼球的震撼。
她虽然带着半分哄羽蛇的心态，另外半分却是真的在认真欣赏。
那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落拓大方，眸底又流泻起一抹惊艳，毫不做伪。
像是带上了火光、温度，落在了肌肤上，炙热微热。
本来自卑于现在姿态的亚特斯脸越来越红，连胸膛皙白的肌肤都蔓上了一层浅浅的潮红。
尾巴尖微微紧绷翘起。
身体却像是缺力般酸软，突然软软地在云奚身上，眼瞳蒙上水润的光，水雾瞬间化开竖瞳的阴冷，眼底却是压制的兴奋，祂低声咕哝道，“奚奚。别，别这样看着我啊。我要没力气了。”
“抱抱我。”
真是一条娇娇蛇。
云奚只好伸手扶住祂。
她倒不会真的信了祂没力气的话。那条尾巴，明明一用力，就能轻易抽崩一座海岛。
这不过是祂习以为常的撒娇手段罢了。
“我还有其他优点吗？”蹭着她肩膀的羽蛇偏过头。
这一次，云奚从祂眼底看到了几率天真的戏谑和好奇。好似想听听她还能怎么找到千奇八怪的优点。
果然，这条蛇是故意的。
云奚：“……”
“你刚才说的那些优点……”祂拽住云奚的右手，宽大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手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型是冷血动物的原因，还是因为堕化的原因，祂手上的温度也很冷。
云奚像是感觉手背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块，寒气好似透过皮肤层渗入骨髓。
她没有缩回来，任祂抓着，一动不动。
亚特斯睫羽微颤，补充下半句，“其实还是在夸我好看。”
“奚奚这是在耍赖啊。明明说了我除了好看外，还有其他很多优点。”
祂笑着，像个撒娇的孩子。
“我想听听，我有但尤克希尔没有的优点。善解人意那些你之前说过的不算。”
云奚：“……”
她顿了一下，左手突然摸到了一手的鳞片。
是亚特斯腰腹以上的蛇尾。
有滑又冷，手感像是光滑的玉石。
她沉凝一会，
“你的鳞片很光滑又凉爽。夏天抱着睡觉可以降温。节能又省电。”
毕竟，树是没有鳞片的。这可能是亚特斯最大区别于尤克希尔的地方吧。
单从颜值看，没有哪个神长得不好看。只不过尤克希尔偏向于越看越耐看的清雅端庄，而亚特斯更偏向于瑰丽与艳美，祂是海洋的君主，更是海中最耀眼的明珠。
亚特斯将脸埋在她肩膀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那奚奚，以后每个夏天，要睡在我尾巴上吗？”
云奚：“……”
这大可不必。翡翠玉石再昂贵，都没有鹅毛大床来得绵软。
好在这次，羽蛇神没有再计较。
祂抬起头来。
“我很开心。奚奚。”
祂舔了舔森白尖锐的獠牙，笑眯了一双眼睛，唇角轻轻翘起，
“所以我决定不计较，你戴了尤克希尔的神婚戒。”
云奚：“……？？”
祂原来已经发现了？！
“因为那肯定是祂逼你戴的。”亚特斯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云奚深沉点头。
在她发现后，就摘不下来了。
不过后来看到能借用权柄后，她其实也……一点不生气就是了。
“因为你心里更喜欢的明明是我。”祂有些骄傲地抬起下颚，眼睛愉悦地眯起，洋洋得意，“能说出那么多我的优点。还不嫌弃我现在的模样。你是真心爱我的。”
“那棵树也就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与你捆绑。”
恋爱脑的羽蛇神向来有一套自洽的逻辑。
云奚看着得意的亚特斯，陷入了沉默。
“等我遇到祂……”亚特斯眸子中闪过阴诡光芒，森寒冷酷，像冷血的掠食动物，“我就吞了祂。”
说完，转过头看向云奚，又变成了私家甜甜蛇，
“奚奚，你之前在梦里说，建造了和我一起生活的巢穴。”
蛇的习性，让祂更习惯说巢穴。
经过亚特斯一提醒，云奚脑海中突然闪过神明家园的沐浴露。
深海星鲸的伤口也被污染了，她发现后，神明家园新上架了一种沐浴露，说是可以强力清除脏污，只是当时她没钱，就没买。
这里的脏污，是不是指污染？
她心头突然一跳，看向眼前身上破碎的羽蛇神。
亚特斯的堕化，是不是可逆呢？
只要清除身上的污染，也许亚特斯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而且就算沐浴露没这个功能。从星鲸的情况看，只要呆在神明家园，好像污染也会削减，只是速度比较缓慢。
“奚奚，你在想什么？我们的爱巢在哪里？”亚特斯卷住云奚，甜滋滋问。
在祂的询问声落下时。
云奚突然看到一则提醒。
【天空、雷霆、海洋与风暴之神（亚特斯）申请入住神明家园】
云奚刚想同意，突然想起，亚特斯的家园她还没搭建好。
当时为了省钱，她买了一堆建筑材料。在给小星鲸挖好水池后，她就将那些材料扔在一旁了，想着之后再手动拼装。
可是之后每天都是繁忙的课程、训练、比赛，每一天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张，她就直接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反正亚特斯也不住。
没想到，遇到亚特斯了，她的房子还没建好。
之前……小眼球的房子没建好，她将它收容进去后，直接掉进了尤克希尔的房子。
这一次，她不确定，只有一个小池子的海神之家，算不算房子。亚特斯会不会直接被投送到尤克希尔的房子里。
想到亚特斯进入尤克希尔小屋的画面，云奚根本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以亚特斯对小屋的期待，还有尤克希尔对自己领域的绝对占有欲和极度排外。那一定是一黑化就直接黑化俩。
“奚奚？”见她不说话，亚特斯看向她，脸上带着期待，背后从肩胛骨延展的巨大羽翼舒展，壮丽震撼。
似乎下一秒就要掀起风暴、破开海浪，带着云奚一起去看为祂搭建的巢穴，“巢穴在哪里？我想看看。”
“这是奚奚第一次为我搭建的巢穴呢。”
愿意为对方搭建巢穴，对羽蛇神来说，也暗示了一件事——愿意成为伴侣。
看着兴致勃勃的亚特斯，云奚单手握拳，轻轻咳嗽两声，
“亚特斯，房子还没建好。”
羽蛇神张开的翅膀收拢起来，看向云奚，蛇瞳因为光芒褪去暗沉下来，声音幽幽，“奚奚明明很久之前就说，给我搭好了房子。”
祂突然想起什么，瞳孔骤缩。
“尤克希尔的房子是不是早就建好了？”亚特斯声音低沉，眼底泄出一缕紫色诡光，“我早该想到。你说我的房子比他贵。你给祂也准备了房子是吗？甚至比我还要早。”
缠绕在云奚腿上的蛇尾收紧，摩挲。
这什么奇怪的攀比心！
云奚没想到祂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到了这上面。
先前用的，房子更贵已经不好使了。
“你的房子，需要我一砖一瓦亲手搭建。耗时更长难道不应该吗？”
亲手拼积木，算是一砖一瓦搭建吧？
“尤克希尔的房子是直接买的，当然比你快。”
亚特斯一怔，在贫瘠的脑中换算了一下。
祂房子比尤克希尔更贵，祂赢了。
祂的房子比尤克希尔晚，但却是因为奚奚要亲手给祂建，祂又赢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奚奚都更喜欢祂。
祂压抑不住唇角的弧度，一点都不矜持地开心道，
“你好爱我，奚奚。竟然亲手为我们搭建爱巢。”
据祂所知，现在的人类都用机械搭建房屋，像她这样亲手建房的人类几乎没有。
云奚扯出一抹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高兴就好。
只不过，不能将亚特斯放进神明家园。怎么把祂带走就成了问题。
将祂留在海神权杖，祂是肯定不愿意的。
“你能不能，变成其他模样？”
云奚戳了戳祂紧实的腰腹。祂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带出门。她怕别人被吓到。
亚特斯一顿，“为什么？”
“难道，奚奚其实还是嫌弃我？”骨指悄然攥紧。
云奚：“……”
她最终还是体谅了一下，亚特斯堕化后纤细敏感的心脏，耐心地解释，“我在参加考试。回去后被其他人看到了很麻烦。”
“不过是一群人类。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想法？”亚特斯抬起下巴，暗色眸底微露一缕锋芒，压迫感十足。
这时候，祂终于脱去了恋爱脑的外衣，毫不掩饰的、展露出属于神明的傲慢。
这才是祂真正的模样。
司掌雷霆和风暴的神明，并不慈悲。
相反，祂司掌强权、崇尚力量。
雷霆冷酷，风暴亦如此。
大海汪洋上的风暴，对于所有生物，都一视同仁。无力抗击风暴者，都会覆灭摧折在冷酷的风暴之中。哪怕是信徒也不例外。
其实从祂对抗污染时，蛇尾甩动时掀起的巨涛能直接淹没数万海里外的小岛就能看出，祂并不在意岛屿会不会被淹没，也不在乎岛上的生灵。
反正，海潮涌入，海潮褪去，日沉月升，有岛屿被海水淹没，以后也会有岛屿又从褪去的潮水中出现，孕育新的生命。
神明不在乎。
祂抵抗污染，也不是为了避免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只是恼怒自己被算计而已。
云奚眉头一皱。
虽然知道这对于亚特斯来说无可厚非，但是……想到之前，和并肩作战的伙伴们，站在岛屿之巅努力求生、大家倾尽全力、却差点被海潮淹没的经历，她依然……不适应。
“奚奚。”
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地图炮了所有人类。
见她有些不高兴，刚才还一脸冷酷傲慢的羽蛇神小心翼翼转过头，连忙补充了一句。
“你和他们不一样。”
祂顿了顿，蛇尾缠着她挨挨蹭蹭，
“如果奚奚想的话，我也可以，为你多喜欢一点人类。”
云奚伸手弹开了祂又挨过来的脑门。
“唔…”
亚特斯装做吃痛后仰，一副被打后委委屈屈的模样。
哪怕这点力道，对祂来说不痛不痒。
云奚没理这个戏精，道，
“没有谁因为谁多喜欢别人一点这种事。”
她更希望亚特斯能自己感受这个世界，体会到一点人类世界的乐趣。
“好吧。”亚特斯松开捂住额头的手，“那你不要生气啊。”
祂对人类的态度，是既不厌恶也称不上喜欢。
祂偶尔会庇护一部分人类——祂的信徒。
“我没生气。”云奚道。
“你骗我，你刚才明明有点生气了。”
明明恋爱脑时是傻白甜，却对情绪十分敏感。
云奚被揭穿，叹口气，“行吧，是有一点。”
她承认有点迁怒。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理智上她能理解，但情感上……亲历过大海无情的她，看着刚才一瞬亚特斯那副神明俯瞰云下凡尘、冷酷又傲慢、将众生视为蝼蚁的模样，情绪还是复杂的。
她相信，不止是她。也许除了全国供奉神明的神圣帝国，整个联邦对神的感情也很复杂。
既敬畏，又忌惮！
可是看着眼前娇娇的羽蛇神，她所有想法都消散了。
“不过，我现在不气了。”她道，“对不起。刚才迁怒了你。”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弱小了。
若是拥有支上将那样的力量，也不惧风浪。
她顿了一下，开口道，“只不过，站在人族的角度，我确实希望你对人类多留一分慈悲。”
以前她也许并不在乎，但在和这个世界羁绊加深、拥有那么多朋友后，她也有点开始在乎这个世界了。
她性格如此。
被予以信任，便还以信赖。
“不用向我道歉啊，奚奚。”亚特斯甜甜地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并不介意这种事。奚奚偶尔迁怒，我也不在意。”
稍微给予人类一点仁慈，对祂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祂唇角扬起，露出森白獠牙，
“除非……你喜欢上别人。我才会生气。比如，你在我之后，又喜欢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