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古朴神秘的图纹。
人身蛇尾的羽蛇张开翅膀,盘旋而立,但是从尾巴部位却有不祥的腐蚀开始侵蚀,混乱扭曲的线条团成一团,如一团团黑雾遮蔽祂大部分面容,举着权杖的手臂肘处异生处白骨倒刺。
脸上混乱破碎的线条,只露出了半只兽类般邪狞的瞳孔。
“啊!这是什么啊?”石多多等人只是盯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眼睛胀痛。
“我看着它线条好混乱。看得我脑仁疼,眼睛又酸又涩。”
小卷毛移开目光,后退两步,捂着眼睛,刚才被红蕨缠上时都没有改变的脸色此时一片苍白,仔细看过去,眼睛部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上了红血丝,就像是好几天没睡好的人一样。
宁珩几人因为精神力更高,稍微比他好一点。
只有云奚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是海神祭坛。”
“哦。”石多多听见这话,脸上的害怕恐慌之色瞬间就消散了。
本来就是海神权杖主星,有神明遗址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海神的祭坛图像怎么这么奇怪啊?看起来好瘆人。不仅脸被乱七八糟的线条模糊了,而且整张脸就像是破碎了一样,”
石多多说着,抱了抱胳膊肘,瑟瑟发抖。
不。祂不长这样的。
云奚在心中悄然补充了一句。
祭坛图中,亚特斯的一半脸被一团黑线模糊,以至于根本看不清,而另一半脸虽然隐约看得清轮廓,却像是打碎了后用胶水拼凑起来的神像,充满割裂破碎感。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是亚特斯头顶倒扣的沙漏!
倒计时的沙漏周围攀覆着卷曲的神秘植物,看起来分外诡谲,外形和之前缠住云奚他们的红蕨十分像。
整个石板的画面都是没有颜色的。唯有那个沙漏中间涂了红色的颜料,沙子从沙漏中落下,落下的状态不像是沙子。
反而更像是一滴滴猩红的血,不断往中间的神明身上滴落。明明这些图只是线条画,但一眼看过去却让人恍惚间看到——真实的血液滴落感。
比起祭祀神明、向神祷告的祭坛,这更像是某种邪恶的祭坛。
云奚刚要收回目光,眼前的线条突然开始模糊混乱了起来。静止的线条好像开始变化起来。
连带着思维与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又迟钝。
刚才……那块区域画得是什么来着?
是现在的模样吗?
就像是有人惊鸿一瞥看到了窗外的图案,只留下了模糊的轮廓,再定眼看过去观察具体轮廓时,又隐隐觉得和之前的惊鸿一瞥似乎有区别。
这时候人类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下意识地想要努力回想,对比眼前图像与记忆中的不同之处。
但是越是回想,眼中的线条仿佛变化得更快,变成了更加未知、诡异的模样。前一秒看到的图像好像记忆中愈发模糊了。
混沌的思维中,就像这些静止的线条在扭曲蠕动。
线条动了吗?还是没动?
疯狂始于探知、始于疑惑。
越是思考,便越是疯狂。
“不能多看。快移开目光。”牧彦咬着牙,眼睛慢慢充血,大声提醒,“这祭坛不对劲。不是什么正经祭祀的祭坛,看多了会影响认知。”
身为神圣帝国的他,显然对神明、祭坛一类的东西更加熟悉。
可是,他艰难地说出口,视线却紧紧黏在祭坛之上,瞳孔诡异地瞪得极大,甚至连人类眨眼湿润眼球的生理动作都像是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给抹除了。
除了最开始就因为眼睛疼、怕吃苦而移开目光的石多多,几个精神力和抗性最高的精英反而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们……根本无法移开视线了!
“你,你们怎么了?不是说要移开视线吗?咋还盯着啊。”石多多傻愣愣地看着身边紧紧凝视着石板、根本挪都不挪一下的同伴,傻白甜的脸上全是不解的迷茫。
可是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线条真的变了。
云奚看到,沙漏旁诡谲的线条组成了一只硕大的眼睛。
那是——
云奚瞳孔骤然一缩。
古神教的图标!
那天被古神教徒袭击,她在他们面具上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睛纹路。只是,现在视野中绘制的眼睛更加完整、精致、诡谲。
就像是活了一样。
沙漏中的红色砂砾填充进眼睛之中,那只巨大的眼睛像是在缓缓睁开,被渐染成深猩之色。
缭乱的呓语声在脑海中响起。
牧彦等人额头出现冷汗,脸颊扭曲抽动。就在他们觉得精神要被侵蚀时。
啪——眼中的画面、耳边的声音,都像是被突然拔断电源的投影节目,突然消失。
再次看过去时,就见扎着高马尾的黑发少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祭坛之上。
将祭坛上的诡异纹路给坐了个结结实实。
祭坛旁的水泽刚好淹没到她的腰间,她坐得坦然自若。
明亮的漆黑瞳孔扫过自己的同伴,关心问,“现在好了吗?”
那简单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
云奚额头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就像是刚经过了马拉松长跑,消耗了一些体力,但也仅限于此而已。
“你你你——”
牧彦看着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云奚问。
她没想到祭坛威力竟然这么大,对视上那只眼睛里,就连她也一瞬间脑子空白,移不开视线。
也是耗费了一些力气,才挪动身体,将那颗睁开的眼睛给坐了下去。
跟古神残片接触过,云奚清楚祂的眼睛有多危险。就算是残片被拘束在神明家园,祂都能尝试污染她,在现实中对视,危险简直呈几何倍上升。
云奚手上现在可没有春日神庭技能对祂的污染进行压制。
打最开始,她就根本没想过给祂睁开眼睛的机会。
“你怎么坐在祭坛上了?”牧彦的脸上一脸震惊加痛苦。
“嗯?有什么问题吗?”云奚不解地看向他,“不坐下去挡住,你们都要被迷惑心神。”
“也……也不是有问题……”少年英俊的脸上浮现起纠结之色,云奚感觉他都要纠结成面麻花了,“就……就是……”
旁边的宁珩看了眼牧彦,嗤笑着解释,“他是神圣帝国的人。”
云奚的目光,依然清澈而茫然,“啊?”
宁珩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神圣帝国普遍比联邦对神明更加信仰、敬畏。他们许多大族都有专门信仰供奉的神祇。都比较讲究。”
云奚眨眨眼,顿时明白了。她的行为,无异于在神教徒面前一屁股坐在了神明雕像头上,是严重的渎神。
“你们家族信仰海神?”云奚脸色古怪。
“那倒没有。”牧彦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神圣帝国八大世家之一的蓝家才信仰着海神,他们自誉为风暴的宠儿。
虽然同样敬畏主神,但他们家族信仰的是青铜之神。所以家族内觉醒的大多是操控金属的能力。
神圣帝国许多家族世代信仰神祇,新生儿哪怕神眷不高,不足以成为神眷者,但受家族血脉之力的影响,他们觉醒异能的概率也比其他普通人大,而且异能种类也是高一致性,大多与信仰神祇相关。
牧彦目光挪了挪,挪到被云奚坐下的石板上,“就是……坐在神明画像上,不是太好。”
这样一屁股坐在神明画像头上的动作,换成在神圣帝国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哪怕在联邦,也没人敢这样做。
毕竟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神。大家心中都怀揣着一分敬畏之心。
“对啊对啊。”旁边的石多多小心地探出脑袋,他虽然是联邦人,但因为是食神神眷者,对神明同样也敬畏——尤其是主神级的神明。
石多多缩着脖子,像是做贼一样小声嘀咕,“咱们好歹也在别人的地盘。要是亵渎神明被记住了怎么办?感觉好像不大好。”
其他方式遮住神像就算了,但是在海神权杖星一屁股坐在主神脑袋上,这是作死啊。
就算是人,也忍不了有人一屁股坐在自己脑袋上。更何况是神?
虽然知道是情况紧急,但两位依然被云奚的骚操作给吓到了。怕被神明记仇。
“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到。海神记不记仇。”石多多一边说,还一边摇摆着脑袋左看右看,好像这样就能知道周围有没有神明投注的目光一样。
宁珩和黑鸮虽然震惊,但没两人这么反应大。
云奚眨了眨眼睛,水泽中凸起的祭坛石板带着微微的凉意,像是冰冷的大理石,云奚却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没事。祂应该没有那么小气。”
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话,石多多和牧彦:“……”
瞳孔双双再次震惊。
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知道这里真的有神明。但云奚受了九年马克思教育,内心深处还是无神论者的心态。再加上给亚特斯花钱的满腹怨气,让她不是很能同感其他人的敬畏。
她一点都不觉得坐在一个石板祭坛上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块随便画了图腾的石板而已,祂又不是真的坐祂头上了。
不过,看到石多多担心害怕的模样,云奚还是摆了摆手,安慰道,“就是块石板而已,又没坐在祂本体的脑袋上。祂不会知道的,不用这么小心。”
“你们去找点藤蔓和大石头来。我们把祭坛的图案压住。”
石多多小心翼翼地探头,“可是……其实,神祇对自己的神像是具有感应联系的。祂们的感知可以延伸到神像上,相当于本体外的化身。
如果海神的注视正好延伸到这一块,云奚老大,对于海神来说,你现在就跟坐在祂本体头上差不多……而这我们在海神遗址,被注视的概率挺高的。”
云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