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个周末,凌霰和周浔安结束封闭培训返回南城。
前一天晚上,凌霰在电话里说预计早上十点到警局。结果凌霜掐着点过来,还是早了。
门卫大爷见她一直在外面转悠,开口询问:“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报警啊?报警的话直接进去。”
凌霜摆摆手说:“我不报警,我等人。”
大爷笑笑:“太阳这么晒,你可以上里面等,里面有空调,待着凉快。”
凌霜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觉得警局里面太严肃,没好意思进去,继续站在太阳底下等。
不多时,吴胜男从里面出来了,她穿着法医白大褂,漂亮且温柔。
凌霜远远挥手同她打招呼:“胜男姐。”
吴胜男望见凌霜,笑盈盈走过来:“来了多久了?”
“才一小会儿。”凌霜也有想过给她打电话,但考虑到吴胜男工作忙,便没打扰。
“你哥马上就到。”
“好。”凌霜看得出来,吴胜男是特地出来接凌霰的,她平常都是素颜,今天难得化了淡妆。
两人话没落音,便有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凌霰提着行李,先一步从车里跳下来。
凌霜喊了声“哥”,之后又够着脑袋,把目光落到他身后的车厢里。
凌霰见状,扭头催促:“周浔安,你能不能快点,我妹都等你老半天了。”
凌霰绕开妹妹,大步走到吴胜男面前,轻笑着张开手臂拥抱了她:“吴警官,好久不见。”
吴胜男回抱住他:“恭喜你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
“有欢迎仪式吗?”凌霰松开她,改为和她十指相扣,表情亲昵。
吴胜男笑:“周一队里有欢迎仪式。”
凌霰深看进她的眼睛,强调:“我是说你个人的欢迎仪式,不是说队里的。”
“你要什么欢迎仪式啊?”
“不如……亲一下?”他低头把脸凑到她面前。
吴胜男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脸颊亲了一口:“凌警官,欢迎你。”
凌霜没做哥哥嫂子的电灯泡,往前走几步,去迎周浔安——
他回来之前,有特地理过发,人更精神,眼神也更加坚毅,仿佛完成了某种蜕变,不仅帅气,还散发成熟男性的荷尔蒙,非常迷人。
凌霜想,在视频里见他,和在现实生活里见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心脏扑通直跳,脊背发烫,原本瓷白的脸蛋染上一抹红晕,眼睛也变得雾气朦胧。
他们俩刚确定关系不久,周浔安便去封闭培训了,他们的亲密度远不及凌霰和吴胜男,因此,凌霜这会儿也不太敢造次。
周浔安什么人,一眼看穿她,轻笑着问:“小霜同学,怎么不叫人?”
凌霜红着脸喊了声:“浔安哥。”
周浔安捉过她的手腕,往她手里塞进一个棕色本子。
“这是什么?”凌霜问。
周浔安把手插进口袋,淡淡道:“日记本。”
“日记?”凌霜疑惑。
“嗯,看看。”周浔安目光温柔,似带鼓励。
凌霜翻开扉页,发现那所谓的日记本其实是一本手绘的画册。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是她,右上角上标注了日期和天气。
从他参训那天一直到昨天,一天不落,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日记。
“你的日记里怎么都是我啊?”凌霜心花怒放,又咬着唇故意装矜持。
“当然是想念你。”他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笑意。
“每天都想么?”凌霜问。
“每天都想。”
凌霜笑。
周浔安抬了抬眉毛,轻叹一声:“所以……要抱一下吗?我的小女朋友。”
“我哥在呢。”她有点害羞,干脆拿凌霰当幌子。
谁知周浔安竟现场开麦:“凌霰,我能抱一下我女朋友吗?”
凌霰这会儿心情好,“你抱你女朋友,管我什么事啊?”
“你哥同意了。”周浔安笑着告诉她。
“听到了。”凌霜绞着手指,脸愈发红,甚至不敢看他。
周浔安轻轻将她揽到怀里抱了一下,这种抱法就像鸟妈妈护着鸟宝宝,凌霜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整颗心都在发麻。
她说:“周浔安,我也很想你。”
*
南城警局和舞蹈学院隔着几站地铁,距离比上学时远了一点。
凌霜上大二后,周周都是上不完的专业课,加之要准备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她每天起码要跳四个小时舞。
周浔安初入警队,工作很忙,两人见面次数不多。
朋友常开玩笑说,他们俩把同城恋谈成了异地恋。
相较于其他情侣之间的黏黏糊糊,凌霜则更喜欢和周浔安的相处模式。
这天社团里的朋友拉着凌霜出门逛街,路过市中心一家商超,朋友忽然摇晃凌霜胳膊:“霜,你看那边那个警察,长得好正。”
凌霜顺着朋友手指的方向看去,意外发现那位帅警察正巧是她男朋友。
入了秋,天气转凉,周浔安身着藏青制服,宽肩窄腰,长身玉立在阳光底下,警徽闪闪发光,的确吸睛。
最近没有案子,新入职的刑警被安排到基层轮岗,周浔安今天来这边主要是进行反诈宣传。
他手里拿着二维码,引导路过的行人下载反诈app。
朋友见状,拉着凌霜去那边凑热闹:“国家发的帅哥,咱们近距离看看还不行吗?”
凌霜拗不过,被拽到了他面前。
周浔安突然在这里见到凌霜有些惊喜,凌霜怕朋友尴尬,只好悄悄朝周浔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暂时装作不认识。
那朋友在设置好反诈app后,突然灵魂发问:“警官,长成你这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周浔安看了一眼凌霜,笑着说:“身高166cm,体重46kg,芭蕾舞蹈生。”
舍友惊诧道:“要求这么精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是有女朋友。”周浔安纠正道。
有女朋友便没意思了。
凌霜怕待下去影响周浔安工作,把朋友扯远了。
近距离看帅哥容易产生后遗症,比如现在,这位朋友搅拌着手里的冰沙说:“霜,你刚刚看到他的手指没?又长又好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而且声音也好听。”
“嗯,好看,好听。”凌霜随口附和。
朋友撞着凌霜的肩膀,八卦:“你说他女朋友不得天天摸他手玩儿啊?”
凌霜本来在喝奶茶,猛地呛住:“咳,应该不至于吧……”
这时,凌霜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是周浔安:“换班了,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我还在和我朋友逛街呢。”凌霜潜台词是让他别来。
周浔安却说:“那一起吃顿晚饭。”
周浔安交班后,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之前在外面那种硬帅不同,现在他看上去更易亲近。
凌霜那位朋友用两三秒钟时间回味过来,这位就是刚刚在外面偶遇的帅哥警察,“你是……”
周浔安直截了当道:“我是凌霜男朋友。”
“啊?”她下巴都要惊掉了,她看看凌霜再看看周浔安,忽然明白了。
身高166cm,体重46kg,芭蕾舞蹈生,真是一点不差,是她没往凌霜身上想。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怎么认识的,但是帅哥靓女在一起真的很配。
晚饭后,凌霜那位朋友随便找个理由开溜了。
凌霜和周浔安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一楼有人在发单页,是某个楼盘的二期,地段很好,房价不便宜。
周浔安拉着凌霜过去研究了许久沙盘,还去看了样板房。
“你要在南城买房?”凌霜好奇。
“不然以后你和我住哪儿?”
“你这也太早了点。”凌霜说。
周浔安扭头看她:“不早,这些都是期房,等交房,你也快毕业了,装修完晾一晾正好。”
凌霜背靠着桌子,嘟囔:“可我没准备毕业就结婚呀,也不一定留在南城。”
周浔安目光温柔:“先定一套,南城可以作为起点,我愿意你去更远的地方。”
在此之前,这些现实性的事情,凌霜从未思考过,听周浔安认真规划未来,心中不免感动,仿佛两人的未来真真切切的连接在了一起。
凌霜逛了一天街,小腿酸痛,等红灯时,她提起一条腿,轻轻捶了几下。到底是舞蹈生,腿长手臂长,做个捶腿的动作都很可爱。
周浔安笑着问:“累了?”
凌霜实话实说:“有点。”
周浔安将她抱起来,放在道旁的花坛边上,背靠过去,温柔道:“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还可以走……”
“在和你男朋友不好意思?”周浔安有些忍俊不禁。
凌霜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兔子似的趴上去,他托着她的腿,很快将她背了下来。
好亲密的感觉,她忍不住心跳怦怦。
小巷里的风轻慢柔和,颇有种天长地久的绵长感。
她脑子里划过一堆天马行空的问题,“周浔安,人结婚了是不是都得生宝宝?”
周浔安停下脚步说:“你不想的话,可以不用生。”
“那你是丁克吗?”凌霜捏着他的衣服小声问。
周浔安听出来了,她这是在旁敲侧击地问他介不介意这件事。
“凌霜,你才是我的第一选择,其他都是附带的,我没有特别要求。”
生育除却会对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后期养育孩子也会耗费大量时间,即使有家人帮忙,许多女性也不得不在孩子与事业间反复权衡。
人生短短几十载,他情愿她永远没有那样的烦恼,专心跳舞,大不了他提前安排好养老院。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遇到两伙人围在一起斗·殴,地上有两个人打得很凶,不知谁身上在流血。路人们形色匆匆,谁也不敢逗留。
周浔安虽然下班了,但遇到这种事不能不管。
他将凌霜安顿到一旁的商店里:“你在这里别出来,我去看看。”
凌霜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十分紧张,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离开——
周浔安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他是警察,有自己的职责。凌霜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别去这种话,只好讪讪松开他。
“在害怕?”他问。
“不怕。”凌霜说完又挺起背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女孩的眼睛很亮,溢满执着的勇气,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周浔安温声道:“报警还有叫救护车。”
“好,马上。”凌霜说完,转身进去打电话。
她虽紧张,和接线员讲话却非常有条理,案发地点在哪里,情况怎么样,有多少人……
周浔安快步走下台阶,径自走到人群中间。
他没穿警服,只能出示证件,高喊一声:“警察。”
警察?那些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此地不宜久留。
人群顿时四散,地上的两个人还在打架,他们并没有因为警察的到来停止下来。
其中一个人已经中了刀伤,脸上满是鲜血,眼珠暴突,另一个人握紧长刀,猛地往下刺去——
如果放任不管,那把刀刃绝对会割开底下那个人的喉管。
周浔安身上没带警械,支援没那么快赶到,他只能徒手去扯拿刀的歹徒。
凌霜打完电话立刻跑到门口远眺,她见周浔安赤手空拳去搏刀刃,瞳孔骤然一缩,不能干站在这里,得帮忙。
环顾四周后,她发现店家丢在门口的金属打气筒勉强可用,凌霜提起它,快步往周浔安那里跑。
那个持刀的男子打红了眼,被周浔安扯开后,拿着刀迎面刺向他,周浔安敏捷躲开第一下,男子又扑上去欲补第二下。
凌霜冲过去,握紧手里的气筒,狠狠砸中男子背部。
原本刺向周浔安肚子的刀,偏了方向,割破了他的掌心。
持刀男子吃痛,转身就要刺凌霜,周浔安一脚踹中男子膝弯,男子脚步不稳,摔跪在地,凌霜趁势后退一步,把气筒丢给周浔安。
男子怒极,挣扎着爬起来,又欲行凶,周浔安用气筒狠狠击打男子握刀手腕。
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周浔安眼疾手快,一脚将匕·首踢远。
凌霜捡起刀,扭头就跑,周浔安与男子缠斗一会儿将他摁在地上制服。
与此同时,警车声和救护车声自远处响起。
中刀倒地的男子被送往医院,持刀男子则被带回了警局,有警员留下来视频取证。
凌霜惊魂未定,浑身瘫软。
周浔安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凌霜喘着气,眼睛里有涌动的泪水。
“吓到了?”周浔安问。
“嗯,很害怕。”
周浔安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缓缓松了口气,“刚刚那么危险,你哪儿来的勇气给我送气筒?”
“不知道……”她只是不想他出意外,旁的没有多想,幸好他没事。
周浔安摸了摸她的脸颊,改为牵住她的手腕,“走吧。”
凌霜提醒:“你手心受伤了。”
周浔安低声安慰:“小伤,不用担心。”
倒是她受惊不小,得哄一下。
“谁说是小伤的?”凌霜固执地将他的手拎起来查看,满心满眼都是心疼,“都流这么多血了。”
“一点不疼。”周浔安笑。
“不疼也得去医院。”凌霜坚持道。
“行,去包扎。”他家女朋友的眉头都要蹙成一团毛线了。
去医院的路上,凌霜盯着周浔安手心那道伤看了不下几百次。
以前常听人说,警察和消防员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职责。
她之前没有那么强烈的体会,现在有些心疼。哥哥和周浔安都是警察,今天这样的情况不知还有多少回……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周浔安,你下回小心点。”
周浔安又将她扯进怀里抱了一下:“小霜,你其实可以选择一些其他职业的人做伴侣……”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分手么?”凌霜看向他,眼睛里映着光。
周浔安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凌霜接着往下说:“周浔安,我既然选择了你,这些都是要一并选择的。我不害怕承担这种选择带来的结果,你也不用有愧疚之心。光和影本就剥离不开。”
周浔安怔住,凌霜内心远比他看到的坚韧许多。
*
从医院出来,已经凌晨一点了。
凌霜叹了口气,“完蛋了,我们宿舍回不去了。”
“身份证带了吗?”周浔安问。
凌霜在包里找了半天,扣出一张身份证。
周浔安接过去说:“今晚住酒店吧。”
凌霜点头同意。
到了酒店前台,她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手心都是汗,耳根通红。
周浔安只递了她的身份证进去,他自己的身份证并没提供。
“一个人住?”前台问。
“她一个人。”周浔安回答。
房间在四楼,周浔安送她上去。
楼上比楼下安静,脚下的地毯软绵绵的。
周浔安帮她找到房间后要走,凌霜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抿了抿唇,低垂脖颈说:“周浔安,我第一次一个人住酒店,有点害怕。”
“想我留下来?”他问。
凌霜红着脸点头。
他们上次也有在一起住过,但没发生什么,因此,她觉得今晚住一起也不会怎样。
周浔安摸了摸她的鬓角,郑重道:“凌霜,你要想清楚,我如果留下,很可能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别人谈对象不都会这样么……”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小霜,你不一样。在你没有下定决心嫁给我之前,我不想做任何让你将来后悔的事。”
“哦,”她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我要是就想嫁给你呢?”
周浔安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燃了。他一清二楚,那是他的心。
凌霜见他没说话,又重复了一遍:“周浔安,如果我就想嫁给你,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娶你。”他回答完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房间门打开又合上,房卡没插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他将她摁在那里亲吻许久。
再打开灯,他看到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纯洁的天鹅羽翅上正滴落醉人的酒波。
他重新吻她,任由外套掉落在地上,凌霜欲捡却被扣住腰,提上来。
周浔安的指尖刚碰上她的肩膀,女孩就成了簌簌作响的梧桐叶。
他觉得可爱,低头亲吻她红肿的唇瓣:“小霜,放松些,没那么可怕。”
空气越来越热,皮肤好像在那汹涌的热意里融化。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台风过境,起先是锐利的,后来就缓和许多。
她感觉自己成了海水,被台风激烈地吹着往前跑,风急浪涌。
一个小时后,他抱着她在盥洗台上做清洁整理,凌霜晕乎乎趴在他肩膀上。
“周浔安……”
“嗯。”他动作轻柔,顺带帮她擦了把脸。
“我刚刚感觉到你脉动的跳动了,原来,那里也有脉搏,好奇妙。”
他笑着将她抱下来亲了亲。
*
第二天早上,周浔安和凌霰一同执勤,冷不丁喊了凌霰一声:“哥。”
凌霰皱眉骂:“靠,周浔安,你又发什么神经?”
周浔安在凌霰肩膀上拍过一下说:“没什么,想去你家偷户口本娶你妹。”
凌霰轻嗤一声道:“嘁,不是我吹牛,想偷我家户口本娶我妹的人可多了,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根本没机会。”
“知道。”他说完笑起来。
凌霜觉得有点不对劲:“周浔安,你怎么一直在笑?”
“有么?”
两人并肩走过一段后,凌霰发现周浔安脖颈里有一枚草莓印,再回想他刚刚那番没头没尾的话,立马拔高声音开骂:“周浔安,你他妈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结合标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