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朱昊是两起案子的关键人物,找到他刻不容缓。
如果朱昊和蓝婷婷是情侣关系,蓝婷婷身边的朋友很可能与他有过一些交集。
凌霜和周浔安一起去了蓝婷婷工作的那家大糖娱乐公司。
这家公司规模很大,既包装明星、模特,也包装各种网红。
一进门全是俊男靓女,步履急促,香风阵阵。他们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谁也和谁多聊一句。
蓝婷婷是个小模特,在这里并不出名,两人多方询问,才终于找到蓝婷婷的闺蜜。
那女孩也是一名模特,一米七八的大高个,脚下还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哒哒哒”走出来,颇为盛气凌人。
凌霜出示证件后,女孩皱着眉说:“二位警官,过两天我们大老板要过来视察工作,我今天很忙。”
周浔安接过话头说:“只聊几句,耽误不了多久。”
周浔安相貌英俊,体型身材在他们这种帅哥云集的地方照样扛打。
女孩目光落在周浔安身上,浅浅一笑:“行,那就聊几句。”
“你和蓝婷婷是好朋友?”周浔安问。
“算是吧,我们早晚待一起工作,比较熟悉。”
“蓝婷婷有男朋友吗?”
“有。”女孩回答得干脆利落。
凌霜问:“她男朋友是叫朱昊吗?”
“朱昊?”女孩有些惊讶,说,“她男朋友不叫朱昊,姓刘。”
“姓刘?”这和他们查到的信息有些出入。
女孩继续说:“婷婷的男朋友是个老板,出手很阔绰,动不动就珠宝首饰。”
“你见过她男朋友吗?”周浔安问。
女孩摇头道:“那倒没有,她哪舍得让我见,生怕我撬她墙角。”
看样子,这里是查不到什么关于朱昊的有用信息了。
两人要走,女孩忽然冲周浔安抛了个媚眼:“警官,你要不要留个私人电话,回头我想起来什么好告诉你,或者一起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聊聊天?”
别人撬墙角都是背地里的,这姑娘倒好,直接当正主面上链接。
凌霜看一眼周浔安,掩着唇偷笑。
她以前只听凌霰说过周浔安被人追的事,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些好奇他会怎么拒绝。
周浔安看出凌霜的小心思,有点无奈。
他和女孩说:“你要找我也不难,我的电话很多人都知道。”
女孩追问:“怎么不难?”
周浔安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笑:“只要是南城发生的命案,不管是杀人抛尸、碎尸,还是就地埋尸,你打110,我和我女朋友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杀人抛尸、碎尸、埋尸……
这串词,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
女孩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周浔安说完,转身往外走。凌霜停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安慰下被一堆词语吓住的女孩。
周浔安回过身,握住凌霜的手腕说:“别发呆,走了,女朋友。”
那女孩更加惊讶,原来,这两个是一对啊。
现在当警察还发对象?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那扇大门,凌霜还在笑。
周浔安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问:“凌队,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
凌霜管理好表情,冠冕堂皇道:“我没笑啊。”
“哼。”他从鼻腔里逸出一声低低的气音。
虽未挑明,但他这样就是有点不高兴。
凌霜什么人,一眼看穿他,问:“干嘛不高兴?”
“凌霜,你见过谁家女朋友,在男朋友被人搭讪时,非但不生气,还原地吃瓜的?”
凌霜有点心虚,随口胡诌:“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你要敢乱说,我警棍都准备好了,一甩一扔,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浔安眉眼一松,终于笑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假的,但是现在要哄他嘛,只好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凌霜又问:“你大学那会儿都是怎么拒绝女孩的?也是像今天这样?我哥说有很多人追你。”
“凌小霜,你在套我话?”他语气戏谑,嘴角勾着笑。
“没有,我就是……”凌霜谨慎斟酌措辞后说,“嫉妒。”嫉妒个鬼,她就是好奇。
周浔安故作惆怅地叹气:“大学那会儿追我的人,后来都改去追你哥了。”
“啊?不会吧,”凌霜嘴张得比鸡蛋都大,“是我哥掐你桃花的?”
“那可不?”周浔安笑着,一根根捏着她手指玩,“所以,你哥才带我去你家,打算把你赔给我抵债。”
凌霜听到这里,发现自己被他戏耍了,使劲掐他手心,被他兜头夹进胳肢窝里。
凌霜因为他这个动作,声音变得瓮瓮的:“周浔安!”
“听到了,霜霜宝宝。”他语气相当恶劣,就是不松手。
“你放我出来。”凌霜继续抗议。
“你叫我什么?”
“周浔安,你这是袭警!”凌霜义正辞严道。
他直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步履轻松往前走。幸好现在是上班点,路上没什么人。
“喂!”凌霜揪着他的衣领,脸蛋绯红。
他将她塞进车里,警告:“下回,你想看我笑话,我就当人家面这么抱你。”
凌霜边系安全带,边嘟囔:“那是你被人搭讪,关我什么事?”
周浔安扭过身,问:“你不会宣示主权吗?这是我男朋友,不会说?”
凌霜无法,只好敷衍道:“行行行,我下回说总行了吧。”
“下回说这是我老公。”他倾身过来把她压在座椅里亲了一口。
“行了,知道了。”凌霜推他,“查案要紧。”
“凌霜,咱俩还是得领证,下回有这种情况发生,我直接亮证。”
凌霜蹙眉:“不至于吧……有人追不挺好吗?说明我眼光好。”
周浔安赏了她一记刀眼睛。
凌霜立刻倒戈,敛眉道:“你是有妇之夫,坚决不能让别人追。”
周浔安发动车子,凌霜提议去蓝婷婷父母家看看,她家里人或许知道一些关于朱昊的信息。
蓝婷婷是家中独女,得知女儿死讯后,蓝父蓝母悲痛欲绝。
昨天黄锐已经来过一趟,他们今天见到凌霜他们也不太惊讶,只是表情有些麻木。
蓝母不怎么愿意说话,蓝父抹着眼泪,颤声说:“前两天,我姑娘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就成这样了,老天爷也太残忍了,这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
凌霜等他哭诉完,才开口问:“您女儿有和您提过一个叫朱昊的人吗?”
蓝父摇头说:“没听她说过,一般有事,她都会和我们说,从来不瞒着我们。”
凌霜又问:“她男朋友姓什名谁,你们知道吗?”
蓝父面色凝重道:“只知道姓刘,没见过面。”
“她没带回来给你们看?”
“我们家比较开明,婷婷说他工作忙,我们也没催着,难道是他杀了婷婷?”
“目前的证据来看,不是。”凌霜说。
蓝父长长吐了一口气,“婷婷之前还说要嫁给他的。”
蓝婷婷死前有和人发生过亲密接触,如果不是朱昊大概率就是她男朋友。
想到这里,凌霜问:“她有和你们说过,她男朋友住在哪里吗?”
“没说过。”
“她常去哪里约会,知道吗?”周浔安问。
蓝父叹气:“我还是对她不够关心。”
凌霜又问:“我们能看一下她的房间吗?”
一直沉默的蓝母站起来说:“你们跟我来。”
蓝婷婷的卧室收拾得非常整洁,她是足球迷,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足球明星海报。
“听说婷婷出事,我们这里都没有动过,昨天你们警察也来看过。”
凌霜戴上手套,打开抽屉,一样样查看蓝婷婷的遗物。
她有收集各种票据的习惯,凌霜发现许多用过的电影票,两张连在一起,日期就在最近一个月,应该是和她那个男朋友一起看的。
她将票据一张张拍下来,打算带回去查证。
凌霜收拾好抽屉,问:“您女儿和这个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时间应该不长,一两个月。”
凌霜了然,电影票的时间大致能对得上,可惜上面没有对方的身份信息。
凌霜又查看了衣柜和床头柜,发现不少贵重首饰,都是清一色的奢侈品。
蓝婷婷家境普通,凌霜想起早上那个女孩的话。
这些东西大概率是蓝婷婷那个神秘男友买的,成色都很新。
一旁的周浔安忽然说:“凌队,把票据拍回去查门店信息。”
奢侈品比普通物品更容易找到买主,因为这些东西价格普遍高,顾客少。
凌霜也正有此意,她也觉得蓝婷婷这个多金又神秘的男朋友有问题。
收集完相关线索,凌霜和周浔安要走。
蓝婷婷母亲追上来,泪眼婆娑道:“警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接女儿回家?”
凌霜说:“等案子侦破后,我们会通知你们去接她。”
女人一把握住凌霜的手,跪地乞求:“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那个杀人凶手,她才24岁,我和她爸爸成天想她,恨不得死的是我们……”
蓝父从里面出来安慰妻子,也忍不住落泪:“警官,我也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凌霜忽然想到一些往事——
当年,凌霰出事后,凌家也和现在的蓝家一样,凌母整宿整宿地失眠。
警察去她家那天,凌父也和他们说了一样的话。一条人命,毁掉的是一个家庭。
凌霜被记忆牵扯着,悲伤难掩,眼中泪水充盈。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将蓝母从地上扶起来,哽咽住:“阿姨,叔叔,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凶手的……一定会的……”
这句话是对蓝婷婷母亲说,也是对她自己去世的母亲说。
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
周浔安又怎么会不懂,当年,他送凌霜回家,和她一起经历过这些事。
也是那时候,他立志要查清凌霰案的始末,将正义还给凌家人。
后来困难重重,他不曾放弃,一路咬牙坚持。除却对凌霰的同窗情义、对凌霜的儿女情长,还有那份对正义执着的渴求。
他那年本该毕业,有一片大好的前景,全部因为查这个案子断送了。
不过,他从没后悔过。
*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雨。
南城的冬雨细且密,冷冰冰落在风挡玻璃上,一根根往下爬。
玻璃内侧起了一层白蒙的水雾,周浔安切换空调出风口,将那团团白雾一点点烤干。
凌霜耷拉着脑袋坐在副驾驶,眼眶红着,神情有些蔫。
周浔安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比她还难受。
“凌霜,我们就快赢了。”他低声轻哄。
“就快是多久?”她声音干涩,眼泪汹涌。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正义一直在缺席。
“再坚持一段时间。”他把车子停在道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别担心,我们会找到他的。”
“嗯。”凌霜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别难过了,再过几十年,你我都会和凌霰、叔叔、还有阿姨见面。在那之前,我会一直是你的家人。”
凌霜把眼泪全部洇到他脖颈里:“周浔安,你好会哄人,人死后根本就没有灵魂,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原子是不会消失的,太阳飓风会将原子带回宇宙各个角落,你看到的花草树木、日月星辰里都有他们的原子……”
他说着话,将车窗降下,让风和雨水落进来。
“你想着他们的样子,感受下这雨水。”周浔安握着她的手,探到窗外。
“好冰。”凌霜说。
“冬雨冷,这是凌霰在和你说,‘小鬼,别哭,丑死了。’”
凌霜觉得他学得很像。
周浔安继续安慰:“等出太阳,他肯定还会再来,你自己猜他什么意思。”
“你有一天也会变成原子吗?”凌霜泪意止住。
他抱着她哄:“也许会,但我会在每次晴天说我爱你。”
“那下雨天呢?”凌霜又问。
“下雨天说我想你。”
“那打雷呢?”凌霜继续问。
周浔安装作一副很愁人模样:“凌队,你总得让人喘口气吧?”
凌霜被他逗笑了。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问:“哄好了吗?”
凌霜说:“没有呢,我饿了。”
“那去吃点东西?”
“去舞蹈学院那里吃排骨饭吧。”她今天想去那里,那里珍藏着她的怯懦和回忆。
周浔安调转车头,往回开。
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舞蹈学院门口。
凌霜看着舞蹈学院几个金色大字,心脏扑通直跳:“没想到,我跟你还会来这里。”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说。
九年前,他们常去的那家红烧排骨饭还在,老板换成了老板儿子,口味没变。
凌霜吃了很多,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脸蛋红扑扑的。
天黑了,车子再次路过舞蹈学院,里面灯火闪烁。
周浔安问她:“要去里面逛逛吗?”
“好啊。”凌霜欣然同意。
一柄大伞隔绝雨幕,雨水冰冷,爱人的掌心温暖炙热。
路过一处路灯,凌霜抬头在伞面上找“星星”。
“还记得?”他停下脚步问。
“嗯。”她从没忘。
她仰头看着那些发着光的雨点说:“周浔安,这真的好像一场梦啊,好怕梦醒之后,你就又不见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抱住:“现在真实了吗?”
梧桐树下,北风灌耳。
雨夜寂静,呼出的气全部凝结成了白雾。
凌霜靠在他心口说:“我还梦见在这里亲吻过你。”
他闻言,捧住她的脸,一点点吻下来。
潮湿的睫毛,温热的唇,柔软的舌,短暂触碰又分开,气息交渡,融化成甜甜的酒液。
“现在呢?真实了吗?”他略松开她的唇瓣问。
凌霜眼睛湿漉漉的,蒙着一层水雾:“更加不真实了,晕乎乎的。”
他又重重吻下来,吮住她的舌,汲取她身体里的甜意,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往身体里按。
梧桐树上雨水往下滴,溅在伞面上,炸成小花又碎成千万粒星。
心变得软绵绵的。
“今晚要不要住这边?”他提议。
“住哪儿啊?”凌霜被他亲得有些懵。
“外面有宾馆。”他说。
她小声吐槽:“感觉你好像是哄我去开房的大学生。”
“又不是没开过?”他轻笑一声,又吻她的唇。
“你这样好不要脸啊。”她捶了他一记。
“这里开车回去太远,昨晚都没睡觉。”
凌霜踮脚咬他的下巴:“周浔安,你找的理由很蹩脚,这里开车回家顶多半个小时……”
他勾住她的勾腰:“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就现在,不是半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