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

抓捕结束,后续侦查工作陆续开展——

化工厂是第一现场,炸药等危险品运离后,技术部及时介入,寻找更多罪证。

厂区内监控众多,技术警察打开电脑,却没有找到任何视频内容。

所有监控信息,都被人删除干净。

负责警员第一时间给凌霜打去电话。

“全部清空了?”凌霜惊讶。

“是的,”那警员继续说道,“他们在电脑里植入了特定程序,可以远程操控。”

“能追踪到特定的ip地址吗?”凌霜问。

“估计难度很大。”

看样子,监控是那些人放置在这里的眼睛,察觉不对劲,便于他们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没有监控,他们的侦查工作会增加许多难度。

凌霜此时正在归队的车上,徐司前开车,明叔由两个特警押解着坐在后排。

凌霜抬头,借由车内后视镜打量明叔——

他倚在后排座椅上,微合着眼皮,表情放松。即使被抓,他也谈不上紧张。

回到队里,凌霜稍作准备后,连夜审讯明叔。

她已经做好审讯不顺利的打算,谁知情况比她预想的更加糟糕。

凌霜问什么他都不肯说。

“既然你们已经有证据,直接判我坐牢就行。”

“你交待线索,是可以立功减刑的。”一旁的赵小光插话进来说。

明叔笑了笑说:“我不需要立功,也不需要减刑,你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凌霜警告:“情节严重的话,有可能会判处死刑。”

明叔依旧不为所动,仿佛死刑他也能接受。

面对面熬了一个多小时,明叔干脆闭上眼睛装睡觉。

审讯就像用钥匙开锁,找准钥匙一击即中,找不准钥匙,只能止步不前。

显然,打开明叔心扉的那把钥匙还没找到。

凌霜站起来,同边上两名警员说:“先收押去看守所。”

赵小光等人走后,感叹:“这老狐狸可真难审。”

徐司前也看出点端倪:“明叔八成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些人手里,比他命都重要的东西。”

凌霜微微眯起眼睫。

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难道是他的家人?

同一时间,徐司前说出自己的判断:“那些人很可能控制着他的家人。”

凌霜抬头看向徐司前,她惊讶于彼此之间的默契。

居然又想一块去了。

看样子只有先找到明叔家人,才有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天已经快亮了,凌霜让所有人回去休息。连着两天两夜熬着,是人都吃不消。

后面还有硬骨头要啃,凌霜做了重新规划:“今晚执行任务的警员,统一后天早上归队,休息一天。”

徐司前和凌霜到家时,天已亮。

这几天熬得太久,凌霜沾床就睡。徐司前洗完澡,钻进她被窝,搂着她一起补觉。

晚上八点,凌霜才醒过来。她看看手机,吓一跳,徐司前不知什么时候把她闹钟关了。

她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窗外已是沉沉夜色,万家灯火闪烁,空气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凌霜穿上拖鞋出来。

徐司前递给她一双筷子,示意她坐下吃饭。

桌上摆放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虽然不是他做的,但却是他亲自去买的。

大大小小的菜式有十几个,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凌霜问。

“看着都好吃,就想买回来给你尝尝。”

凌霜一碗饭下肚,已经饱了,可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提着筷子继续吃菜。

徐司前也热衷投喂,肉一块块往她碗里塞:“多吃点,长点肉。”

凌霜有些不赞同:“你看谁家长肉是一顿吃出来的?”

他终于停筷说:“行,我慢慢喂,早晚让你体重过百。”

“我以前跳舞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材,一天只吃一个苹果。”

“你还跳过舞?”徐司前面露惊喜。

“是啊。”

“那你会劈叉吗?”他像个好奇宝宝。

“当然会,我可是舞蹈学院第一名!”凌霜回忆起往事,眼睛都亮起来。

“你是舞蹈生,怎么现在做了警察?”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专业。

“因为……”凌霜咬了下筷子,眼里蔓延上一丝苦涩,“说来话长。”

她不想细说,徐司前也没有继续追问,应该不是什么开心事。

他只想守护她的现在和未来。

晚饭后,凌霜抓了把狗粮给小奶油,徐司前则无比嫌弃地清理狗笼:“臭烘烘的小狗。”

他们查案两天,小奶油没牵出去遛,这会儿哼哼唧唧地咬着凌霜裤脚撒娇。

徐司前洗过手,给它套上绳子,一手牵凌霜,一手牵小狗下去遛弯。

西北风冷飕飕往衣服缝隙里钻,小奶油跑了一会儿开始蹭着凌霜的腿要抱。

徐司前俯身把它拎起来,自顾自地教训:“喂,臭小狗,你干嘛老是和我老婆撒娇?你要撒娇得找你老婆的才行,有点眼力见行不行?”

他这个样子,纯真又可爱,凌霜禁不住弯唇轻笑:“你说这么多,它又听不懂。”

“听不懂也要教育,不能惯着。”徐司前坚持。

凌霜又笑。

他俯身把小狗抱进怀里,很快发现,狗在冬天的新用处——暖手。

尤其是小斗牛,没什么毛,贼暖和。有此发现后,他便捉了凌霜的手覆盖上去:“试一试,纯天然、无公害的暖手宝。”

“哪有你这样的?”凌霜笑着把手拿回来。

徐司前继续埋头搓狗,小奶油相当享受,谄媚地舔着他的手。

徐司前轻叹一声道:“虽然是老古板的儿子,但也还挺可爱,我勉强认个干儿子吧。”

这种短暂的平静,很让人着迷。

凌霜喜欢听他在身边念叨小狗,喜欢他干净的笑容,甚至喜欢今晚有些多余的西北风。

要是没有那些案子就好了,这种平静可以无限延长。

“徐小狗……”她忽然喊他。

“怎么了?”

“我们回家吧。”她说。

“行,听老婆的话。”

“我也要抱。”她朝他张开手臂。

徐司前挑了挑眉梢,无奈道,“你儿子在我怀里呢,背吧。”

话没落音,凌霜已经跃上他的后背。

“宝宝,你也好歹给人点心里准备,跳这么快,我差点以为你下一秒钟要抓我进局子。”

凌霜在他后背轻轻捶了一记。

徐司前嘶了声冷气。

“别装啦,我都没用劲。”

“是没用劲,但你捶我伤上了。”

“伤?”凌霜皱眉?

“昨晚子弹留下的。”他说。

回家后,凌霜立刻检查他后背。

颈椎骨往下一指长的地方,有一片淤青。

防弹衣虽阻隔子弹,但不能完全阻隔撞击。

凌霜指尖触碰到那片淤青,低垂眼睫,有些心疼。

徐司前昨天引明叔开枪的举动,其实很危险。

幸好那只是一把小型手枪,如果是大型枪支器械,防弹衣未必能阻隔住,而且即便阻隔住子弹也会因撞击身体引发内脏损伤。

“宝宝,还没看好么?”徐司前问。

“青了。”她说。

“那你给吹吹?”他带了几分逗弄,语气懒洋洋的,有些痞。

“光吹不顶用。”凌霜说。

“那怎么办啊?”

凌霜将他的衣领扯上来,绕开他,走进厨房。

燃气灶打上火,锅中放入水和鸡蛋。

徐司前跟过来,叉腰好奇道:“你这是要做好吃的?”

“不是。”

一锅水只煮一个蛋有些浪费,她索性多放了几个进去。

沸腾的水在锅里闷响起来,白雾在空气中流动消散。

有种难以言述的烟火气,很治愈。

徐司前把脑袋架在她肩膀上,说话:“虽然你没做饭,我也觉得这样好幸福。”

凌霜等时间差不多了,捞起两枚鸡蛋,一枚递给他吃,一枚放在热水里备用。

屋内空调温度上来了,很热。

凌霜指挥道:“你去椅子上坐下,把后背露出来。”

“只要露后背?不要露别的?”他故意问。

“你还想露什么?”凌霜白了他一眼。

啧,他想露的可多了。

说出来肯定要被她骂……

徐司前轻咳一声,有些心机地把裤腰往下扯了扯,露出小半截人鱼线。

“坐好了,别动。”她平常审嫌疑人都是这个口吻,听上去有点凶。

徐司前乖巧坐端正,胳膊支在桌上,“嗷”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宝宝,你对男色就没一点兴趣么?坐怀不乱?”

回应他的是一声蛋壳碎裂声。

凌霜把那去壳的鸡蛋,敷在他那处淤青上。

热意滚动,疼痛也缓和许多,徐司前得意洋洋地掰着手指夸赞:“不愧是我老婆,什么都会,断案一流、打架一流、还会治病。”

“你少说两句,把鸡蛋吃了。”

徐司前这才想起,她捞给他的那粒蛋。

水煮蛋的味道很寡淡,他却觉得那是最好吃的东西。

凌霜给他热敷了二十分钟,徐司前转过身来。

他衬衫纽扣没扣,凌霜的目光,落在他胯骨的那行字上。

徐司前见她一直盯着望,以为她是好奇,便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活着回来见你。老古板文的。”

什么?她瞳孔骤然放大。

他明明说是平安,怎么会是“我会活着回来见你”?

难道说他曾面临过死亡威胁么?

这句话中的“你”又是谁?

徐司前看出她的疑惑,捏着她的手指继续说:“老古板心里应该有个非常喜欢的人。如果我真的是周浔安,那这句话就是写给你的。”

毫无征兆地,有眼泪滴落在他虎口处。

徐司前见她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往回找补:“当然,我也可能不是周浔安,这句话和你没关系……”

凌霜打断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是在六年前。”他如实说。

“当时你在哪里?”凌霜又问。

“在京市。”徐司前回答完又问,“你还是觉得我是周浔安?”

凌霜缓缓吐了口气,没回答。

她只知道周浔安是六年前死的,如果他要借用徐司前身份,也应该是在那时候。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问:“如果我不是周浔安,你还喜不喜欢我?”

“喜欢。”凌霜说。

“那我要是他呢?”他又问。

凌霜回握住他的手:“我会觉得庆幸。”

“庆幸?”他有些不解。

“嗯。”庆幸他活着,庆幸她认出了他的灵魂,“走吧,洗澡睡觉。”

“我一个人睡啊?”他摊摊手开始谈条件。

“不然呢?”

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昨晚我被人拿枪指着,现在都心有余悸,一闭上眼睛就梦见有人要杀我……”

“明天给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凌霜说。

“要什么心理医生啊?你陪我就行。”

凌霜洗完澡出来,发现床单上散落着一堆小方盒。

他把所有的水果味都拆开了。

蓝莓、芒果、香橙、菠萝……

“你干嘛都打开?”凌霜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好奇它们水果味到底真不真。”他恬不知耻地给自己找理由。

凌霜嘴角直抽,这玩意又不能吃,有什么可好奇的。

他把那些小方袋,一样拿出来一个。

“今晚每样用一个。”说着,他扯开衣领在床边坐下,指尖拨弄着她睡裙衣带,模样懒坏。

“太多了……”凌霜抗议。

“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没做,得补一下。”

“补你个头!”凌霜脸颊耳根烧得通红,她真的很难跟上他的脑回路。

“我明早要上班的,还要查案!”

“行吧,打个折。”他看着极其好商量,在那一堆小方块里,抽走了芒果味和菠萝味,“剩下的用完,反正现在才十点钟。”

“喂……”

他勾住她的腰:“别喂了,凌队,明天我也要去队里,我们早睡早起。”

凌霜掐他,被他逮住手亲。

抵抗的声音,闷进被窝。

“你不累吗?”凌霜喘气。

“累什么?”他咬她的唇,“老古板会跟你喊累?”

“没有过……”

“那我怎么着也不能输给他吧。”他手心太烫了,“他记录多少?我打破一下。”

“幼稚,怎么跟小朋友似的,连这个也要比……”

“都这样了,你还说我是小朋友啊?”他故意捏她手指,用力吻她的唇。

心脏都要被他压扁了……

第二天早上,凌霜对镜整理衣服,看到颈项里一堆红印。

徐小狗,真的是属狗的,喜欢做标记。

他看她穿高领衫,有些不高兴:“干嘛要遮住?”

“去队里你给我低调点,不然揍你。”凌霜挥拳吓唬他。

“知道了。”他扬了扬眉毛,勉强答应。

临着要出门,徐司前找了个餐盒,将昨晚锅里剩下的鸡蛋装全部装去单位。

中午,一行人扎堆吃饭,徐司前乐颠颠把那个塑料餐盒取出来。

“徐哥今天带菜啊?”赵小光好奇询问。

“嗯。”徐司前表情超得意,一看就是要显摆。

“带的什么?”赵小光猜可能是什么澳龙、螃蟹。

徐司前“咔咔”两声掀开塑料盖,显示绝世珍宝似的转动餐盒,卖弄:“爱心鸡蛋。”

什么爱心鸡蛋,看那不就是普通的白水煮鸡蛋么?他们食堂早上就有卖,这也值得炫耀?

赵小光有些无语。

徐司前拿出一个鸡蛋捏在指尖:“这是我女朋友熬夜为我做的鸡蛋。”

哦,好吧,他看出来了。

这他妈是来秀恩爱的。

“我们凌队熬夜为你做鸡蛋?”赵小光有点不信。

“昂,熬夜做的。”徐司前看着那鸡蛋,像是捏着什么宝贝。

这时,凌霜正好从外面进来,徐司前立刻敛起神色,不再显摆。

“徐哥,你怎么不继续秀恩爱?”

“凌队不让,要我低调,不然揍我。”

赵小光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凌霜在对面坐下,问:“你们笑什么?”

徐司前和赵小光双双静音。

凌霜和徐司前说:“宋医生下午会过来给你体检。”

“他给你打电话说的?”

“嗯。”

“行,我吃完就回去。”

宋渠给徐司前检查时,非常惊讶。

这个第二人格,竟然又回来了?明明他之前检查的结果不是这样:“你是怎么回来的?”

徐司前不答反问:“我到底是不是徐司前?”

宋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岔开话题道:“你干嘛突然问这种奇怪问题?”

徐司前一把拎住宋渠的衣领,恶狠狠道:“我为什么会出现,你最清楚,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揍你。”

宋渠记得,这重人格不稳定,他在他手上吃过不少苦头。他怕他发疯,只好说实话:“你是他情绪极度低落时,本能抵抗,分裂出的人格。”

“他经历过什么事?”徐司前问。

宋渠说:“具体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

“你和他在哪里认识的?”

“滇城。”宋渠说。

滇城?又是滇城,之前那两份快递都来自滇城。老古板一堆秘密藏着掖着。

“我怎么才能拥有他的记忆?”徐司前追问。

宋渠想了想说:“那只有你们变成同一个人才能实现。”

宋渠走后,徐司前在家中一顿翻找。

书房、卧室、客厅全部搜寻一遍,他没有找到任何证明他不是徐司前的资料,只找到一张素描画。

画中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眼睛、宽鼻梁,嘴唇很厚,满脸横肉。

徐司前有个习惯,他会在画画结束后标注时间。

这幅画是最近画的。

那这个人又是谁?

一堆问题困扰着他……

他想到手机里存储的那串归属地为滇城的号码。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他正要出门,对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晚上九点,红叶渡口见,我在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