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

次日一早,凌霜照常组织召开案情分析会。

秦萧汇报卞晶的尸检报告:“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为11月10日晚上19:0

“她死亡当天有进食晚餐吗?”凌霜问。

“有,”秦萧切换照片继续说,“这是死者肠胃的解剖图,可以看出死者死前一个小时左右,曾进食过香肠炒面和烤鸭。”

凌霜推理:“也就是说11月5日,卞晶消失后,曾被关押在某处过,一开始凶手并没打算杀害她,还提供了食物……”

秦萧认可凌霜的观点,接着往下说:“死者面部和颈部的伤口均都有生活反应,系死前发生。伤口分为两类,一是折叠刀一类小刀割口,二是撞击伤。不过,两种伤口发生时间不一样,割伤时间较早,已经结痂,撞击伤则发生在死前。”

凌霜微眯起眼睫:“额头上撞击伤很特别。”

秦萧又切换了两张照片:“这是案发车辆扶手箱的照片,这里有血液残留,死者额头处的创面,是正是暴力撞击这里所致。”

他手指的地方是扶手箱的塑料后沿。

凌霜点头。

秦萧又接着讲:“撞击伤并未致死,凶手又用绳子勒死了她,颈部勒痕与手腕处勒痕相似,应该都是直径为10mm的尼龙绳。另外,死者手指指甲里有皮质残留,系死前求生本能挣扎所致,和检验科核对过,残留物来自汽车皮椅。”

凌霜给出推论:“基本可以确定案发地就是车里,凶手作案后,下车将尸体转移到后备箱,之后再驱车至小巷。”

赵小光说:“那他停车转移尸体的地方,肯定鸟不拉屎,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

“不奇怪,汽车行驶半径大,先杀害她再找没有人的地方转移尸体并不是难事。”凌霜说完又问技术部,“死者鞋底和衣服上的附着物有无特殊之处?”

技术部警察回应:“死者鞋底泥土样本比较特殊,含有大量重金属,如铬、铜、锌、镍等,这类物质多是化工厂的常见污染物。”

王嘉怡适时说:“可是南城早在十几年前就将这类污染企业转移出去了。”

凌霜在白板写下一行字:死者生前有去过化工厂。

技术部工作人员接着说:“车子里的血液样本均来自死者,驾驶室、车内易拉罐上的指纹,和201室内提取的指纹同源,基本可以确定201室住户就是凶手。”

如果那帮人没跑,案子到这里就破了,可是他们偏偏想好了对策。

赵小光也汇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出事这辆车,盗用了僵尸车的车牌,原车主早在两年前去世了。”

凌霜作出分工安排:“黄警官带人去交警大队继续排查这辆车的11月5号至昨天的行驶轨迹,尤其注意它是否出城,如有出城,立即将动向汇报给小光。”

“收到。”

“老王,你带人去查201室的房东,看看能不能通过房东确定租房人信息,再走访201的邻居。”

“收到。”

“徐老师和我去北辰新苑蹲监控,小光你和嘉怡去趟工商局,查询南城的化工厂和废弃化工厂,卞晶死前很可能被关押在这类地方。”

赵小光点头。

凌霜又说:“一会儿给那个代孕的中间人打电话,尽快确定见面时间,必要时可以加钱。”

赵小光转了转手里的水笔笑:“为破这个案,我们老大都要破产了。”

凌霜看了徐司前一眼,他并无异议,也没有要补充的。

凌霜扶着桌子严肃道:“大家注意,这起案子很可能和一个不知名的犯罪团伙有关,为防止意外情况出现,请在出警时着便衣、佩戴手枪,时刻提高警惕,必要时先增加警力再前往调查。”

散会后,警员们各自去领枪。

等他们走后,凌霜把徐司前叫进了装备室。

这里一人一柜,她用指纹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件战术背心,揭掉上面的警_用标志递给他。

“这个给你,直接穿里面就行,管制刀具戳不穿它,如果加上防弹板就可以防子弹。”

“那你呢?”徐司前握着那马甲,略显担忧地看向她。

凌霜看出他的顾虑,取下另一件战术背心说:“我还有,你这件是以前备用的。”

徐司前点头。

凌霜又在柜子里翻找出一个伸缩电击棒,“咔嚓”一声甩开,范给他看:“它顶部带电击功能,收缩起来也可以敲碎钢化玻璃,你留着防身用。”

徐司前注意到这上面没有警_用标志,应该是凌霜自己购买的。

他接过去试了试,很轻便,操作简单。

凌霜吸进一口气道:“不过你记住最关键的一点,你不是警察,面对危险,能跑就跑,保命是你的第一任务。”

徐司前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湿漉漉的,像是被夏季午后的暴雨淋过,潮湿且温热,他垂眉低低喊了她一声:“凌霜……”

凌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狡黠地笑起来:“表情别那么凝重啦,我只是不想你出意外。”

徐司前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抱住,喉结滚动,他的心陷进那场暴雨里抽脱不出。

喜欢,好喜欢她。

想把全世界的玫瑰都赠与她。

凌霜闷在他衣服里调侃:“哎,男朋友,情绪都渲染到这个份上了,要不要亲一下缓缓?虽然头顶有摄像头,但平常也没人会盯着看。”

徐司前果真捧起她的脸,认认真真地吻下来,他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很温情、很清冽的吻,只有嘴唇触碰,柔软绵长,带着薄荷糖的味道,她攀着他的肩膀一点点回应。

赵小光来找凌霜,一进门撞见这一幕,捂住眼睛又掀开一道缝说:“抱歉,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凌霜听到赵小光的声音,立刻松开徐司前。

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沉醉,徐司前不想让旁人看见,将凌霜霸道摁在怀里,替她看向赵小光问:“什么事?”

“那个黑中介的中间人联系上了,明天早上十一点可以见面。”

“地点约在哪儿?”徐司前继续问。

“昌吉巷46号,”赵小光说完又补充,“我查过,那是个普通小饭店,确定去的话我去回电话。”

凌霜挣脱徐司前,继续和赵小光交待:“明天安排见面。”

小光光轻咳一声说:“那你们继续亲……我走了。”

凌霜耳朵通红,回头瞥了一眼徐司前,他倒是比她淡定许多,还有心情笑,显然不觉得亲吻被人撞见这事丢脸。

“走了,去北辰新苑查监控。”凌霜说完快步离开装备室。

徐司前随即跟上去。

北辰新苑,设施齐全,各个单元楼口都有摄像头,3栋201室门口也有。

3栋一单元住着十二户人家,三十多号人,201室的住户不难辨认,那四个男人经常同进同出,不过每次他们都戴着口罩,加之摄像头不算清楚,很难看清楚四人长相。

最直观信息是四个人的身高,一个高个子,两个中等个子,还有一个小个子。

凌霜对比之前在小巷里调取到的视频内容,确定高个子就是弃车抛尸人。

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戴着黑色手套出门,南城还没到天寒地冻必须戴手套的季节。

黑手套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

再回神,凌霜发现徐司前已经用笔在纸上将四个人的容貌勾勒出来了。

都是戴着口罩的半张脸,不过眉毛眼睛画得很清楚。

凌霜惊讶道:“你都可以来我们单位做画像师了。”

徐司前合上笔盖,一本正经地问:“行啊,工资开我多少。”

“真来啊?”凌霜笑。

“嗯,真去。”他应。

凌霜支着脑袋叹气:“恐怕要不起,你这样的,一看就不便宜。”

徐司前牵着她站起来,说:“走吧,去系统里对人。”

虽然徐司前将四人画得很清楚,但是要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找四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凌霜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眼睛都要看瞎了。

徐司前说:“休息一会儿,我替你继续看。”

“行。”凌霜把位置让给他,趴在桌上秒睡。

徐司前怕她着凉,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十分钟后,秦萧来给凌霜送夜宵。

他脱去白衣,着常服,依旧清俊儒雅。

他买了两份夜宵,一份给凌霜,一份给徐司前。

徐司前笑着问:“受宠若惊,居然还有我的份?”

秦萧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不是特地买给你的,凌霜不吃独食,怕她不够。”

怕自己喜欢的人不够吃,所以给情敌多买了一份,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秦萧。

“秦医生怎么还没回去?”徐司前问。

秦萧叹气:“不放心,我又去档案室查了一下其他案子,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并案的。”

“有发现吗?”徐司前问。

秦萧摇头,又问:“你呢?”

徐司前点头,说:“有。”

秦萧正要细问,凌霜醒了。她见秦萧也在,有些意外:“师兄,你今天也加班?”

秦萧神色淡淡道:“不加班,来给你送点吃的。”

凌霜道完谢,秦萧便走了。

徐司前吃着拌饭,慢悠悠和凌霜说:“哎,秦医生这种,你不谈真是可惜了。”

凌霜觉得这话怎么也不该从他嘴角说出来。

“小九江,你是在给你女朋友物色相亲对象吗?”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都说过好几次了。”凌霜挑着眉毛,模仿他的语气说,“你师兄人品不错,不考虑和他谈个朋友吗?”

徐司前被她逗笑了:“行,我不说。”

“有找到人吗?”凌霜吃完饭,问他正经事。

“还没有。”徐司前答。

“工作量太大,明天调些人来一起比对。”

“好。”

“走吧,回家。”她站起来,举起手臂,朝天伸了个懒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夜浓得化不开。

真冷!又降温了。

凌霜裹紧衣服,快步去取车。

钥匙打响,她这小破车,半天没有热气往外冒,还是他的车舒服。可惜那辆车丢在京市没开过来。

她都有点不习惯,他肯定更不习惯。

“小九江,你会不会觉得……在南城呆着是吃苦?”

“怎么这样问?”徐司前偏头看向她。

“好奇。”凌霜说。

“和你在一起,我只觉得甜蜜。而且做警察和破案是我一直以来的志趣。”

至于他为什么志趣是做警察,后来又没做,她没有问。

回到家,凌霜换上毛绒绒的拖鞋去洗澡。

徐司前洗漱结束,在门口等她:“衣服还要帮忙吗?”

凌霜说不用,他依旧没走,问:“胳膊还痛吗?”

凌霜出来说:“已经不痛了。”

“给我看看。”

虽然做过最亲密的事,但她当着他的面露肩膀依旧害羞。

伤口已经结痂了,白皙皮肤上有一块丑陋的疤痕。

徐司前越看越觉得心疼,低头在上面细细亲吻,羽毛一样的触感,酥酥麻麻,引得她心脏一缩。

徐司前将她迎面抱上盥洗台,帮她吹头发,“明天可能会很危险,你在他们面前暴露过。”

“我如果不去,就得换别人去,一样有危险,我不想把危险转嫁给别人。实在不行,就多带些人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你别,我让小光去就行。”暖融融的风在头顶吹,他的掌心在她发根里穿梭很舒服。

“你俩要演夫妻?”徐司前问。

凌霜捧住他的脸,笑:“怎么,你还在这种事上吃醋?我那可是工作,没一点别的心思。”

“赵小光没我聪明,打架也打不赢我,你带我去更安全。”他帮她把衣领掖好,指腹温温热热,摩擦着她颈部皮肤,微微发痒。

“你干嘛非要去?”她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问。

“是生是死我都要跟你一起。”

凌霜晃荡着小腿,脚趾压在他膝盖上轻点着,半晌笑起来:“嗳!咱俩才谈几天恋爱啊,你就来生死相随那套,听上去太浮夸。”

徐司前关掉吹风机,将她嵌入怀抱:“凌霜,我现在连自己都不是了,我只有你。”

她从他的语气感觉到一丝苦涩,叹气道:“好吧,带你去。”

他俯身给她捡地上的拖鞋。

凌霜翘了翘脚趾,俏皮问:“那今晚还放松吗?万一明天咱俩真死了,好歹今晚寻欢作乐过。”

徐司前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良久,他起身,托着她的臀,将她抱离盥洗台。

“干嘛去啊?”凌霜问。

“寻、欢、作、乐。”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开玩笑的。”她赶忙往回圆。

“可我当真了。”

房门合上,他将她钉在那儿,仿佛要把她挤碎。好在胳膊不疼了,手臂被他捏过地方出现几道清晰红印。

“喂,别捏我,痛。”

“又喊痛。”

汗水交织在一起,心脏和灵魂都像在融化。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是要寻欢作乐么,今晚换一换。”

凌霜还没反应过来换一换什么意思,他已经搂着她的肩膀,猛地一记翻身。

身份对调,她坐在他腿上,成了握着皮鞭,掌握生杀大权的奴隶主。

有种错觉,他好像成了她圈养的小马驹,一挥马鞭就会跑很远的小马驹。

男人的瞳仁漆黑好看,她俯身过来亲吻他的眼睛。

“别光顾着亲,试试别的。”

凌霜觉得无比羞耻,想立刻跑掉。

他捏着她的脚趾,有些轻浮地一根根把玩:“看样子凌队是不会?”

“谁说我不会了!”

他轻笑。

“不许笑。”她因羞赧变得紧张、生涩,脚掌心都在冒汗,他掌心亦同样滚烫,汗水粘黏在一起。

“嘶——”

“你痛?”凌霜更紧张。

“男人不会痛。”大约是躺着,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潮湿的哑意。

“那会怎样?”凌霜好奇。

“会……”他没具体说,但是表情很愉悦。

她大概猜到什么意思。

房间里越来越热,空气里有股挥散不去的甜腻。她不想闹了,软绵绵趴在他身上耍赖。

徐司前隔着衣服抚了抚她的腰窝,“累了?”

“当然累,我都脚麻了。”

“那就这样睡吧。”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让她趴在他心口睡觉。

“怎样睡?”她被他的话弄懵了。

“就这样睡。”他摁着她的背。

“那我下来。”凌霜说。

“不用。”

什么不用,怎么能不用,那总要……

徐司前故意咬着她的耳朵说:“寻欢作乐到天明。”

梦境震荡着,他感觉自己在海浪中翻涌滚,一会儿被海浪打湿衣衫,一会儿被海浪吞没。

陌生的感觉让他喜欢又紧张,他试着踩水又触碰不到。

他意识沉寂许久,不知今天为什么突然苏醒。

身体渐渐恢复一丝力量,徐司前缓缓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窗帘拉着,阻隔了街灯,他吸进一口气,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他会永远消失吗?

空气里的味道太甜腻了,小苍兰和椰奶混合的味道……

低头看,凌霜像只雏鸟乖巧地趴在他心口,长发乌黑散落,好美。

好久没见,他好想她。

手指拨开她的碎发,他想看看她的脸——

毫无征兆地,他看到了她洁白的肩膀……

不,此刻已经不算洁白,因为上面覆盖着斑驳的痕迹。

身体彻底苏醒,心脏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呼吸都窒住。

他将她从睡梦中晃醒。

凌霜揉了揉他的脸懒洋洋地说:“别闹,小九江。”

他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嫉妒,他在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凌霜清醒过来,对上一双潮湿通红的眼睛。

不一样,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立刻认出他来:“你回来了。”

“你昨天跟他好了一整晚……”他哭着控诉。

“我没……”证据还在,她根本狡辩不了。

“宝宝,你太坏了,这些天,你一点都没想过我,亏我还天天惦记你,怕你有危险,你就是喜欢老古板,一点不喜欢我……”

他说着话,眼泪淌得更凶。

看得出是真伤心。

凌霜有点手足无措,她贴过来扒他的手,耐心哄:“徐小狗,你别哭啊,我没有不想你,我很想你。”

他不信,哭得一抽一抽的,大有用眼泪把她淹死的架势。

“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说话,把脸埋进枕头,继续哭。

“那你说说看,怎么哄你才能好嘛。”凌霜继续哄。

他突然坐起来,气鼓鼓道:“很简单,你和他做的,和我重新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