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凌霜和徐司前刚离开档案室,赵小光便打电话来——
“老大,上次我们团建失败,今天补一个团建,吃完饭我们去唱歌。”赵小光声音很大,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
凌霜本来不想去,徐司前却挽着她的手说:“走吧,放松下,找找破案灵感。”
一时半会儿没有关键线索,去放空下也行,总绷着也没有头绪。
午饭过后,赵小光打头阵,领着一帮人去一楼KTV大包。
赵小光进门安排位置,徐司前瞥见赵小光把凌霜放在秦萧边上,快步挤进去,身体石头一样卡在凌霜和秦萧之间,一移屁股,把凌霜挤到隔壁沙发椅里坐着。
做完这些,他还不忘笑着同秦萧恭维一句:“秦医生,我仰慕你许久,不介意我坐你边上吧?”
秦萧知道徐司前揣着什么心思,但他现在没法说介意,不然有点破坏团建氛围。
赵小光开麦,一嗓子嚎下去,基本没一个音在调上,王嘉怡干脆抢过话筒取而代之。
秦萧不喜唱歌,剥开一个砂糖橘递给凌霜。
凌霜吃完,秦萧又剥。
徐司前气得眉毛直跳,他们俩这样简直是把他当空气!
秦萧递第二个橘子过来时,徐司前长手一捞,把那颗橘子截走,整个塞进嘴里,几口嚼碎。
吃完,他笑得欠扁,语气却装得礼貌客气:“谢谢啊,秦医生,橘子真甜。”
秦萧没和他计较,低头剥开两个橘子。
谁知徐司前竟如法炮制,再次来抢——
而且,他一下抢走两个,橘子全部塞嘴里,左右腮帮子都鼓着,像只仓鼠。
赵小光都有点看不下去,提醒:“徐老师,秦医生那橘子是剥给我们凌队吃的。”
徐司前故意往秦萧那边挤,说话声肉麻兮兮:“秦医生,原来你这么偏心啊?只剥橘子给凌霜吃。”
赵小光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也太那啥了吧……
他是钢铁直男,遇到这种事根本忍不了:“徐老师,你是不是对秦医生有意思啊?”
凌霜本来叼着管子喝汽水,听到赵小光这句,一口碳酸饮料哽在嗓子里,半天没咽下去。
王嘉怡更是连歌都不唱了,目不转睛看向徐司前。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啊?
凌霜都替徐司前觉得尴尬,偏偏他本人淡定从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他眼里,自己那点名声,根本没有打击情敌重要。
王嘉怡轻咳一声继续唱歌,徐司前往凌霜身边挪了又挪,悄悄捏住她的手指小声问:“宝宝,脸都丢了,到底什么时候公开我……”
凌霜还没来及说话,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
“凌队,不好了,又有案子。”
*
南城入秋后,天气转凉,许多花草树木相继枯萎。
云康天城别墅区内依旧花团锦簇,这里的物业每隔两个月,都会给各家花园里增补新鲜花卉。
王洁和李红是专门负责增补花卉的花木工人。
下午三点,她们推着小车来到21栋门口。
花园都是开放式的,但她们补花前习惯和主人沟通一下喜欢的花色。
21栋大门紧闭,门敲了半天没人应答,两人索性拿出工具开始干活。
刚刚种下两盆花,王洁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她停下手里的活计,扭头问李红:“什么味啊?这么臭。”
李红起先也没察觉,听王洁说臭,使劲嗅了嗅,她闻到一股类似鱼虾腐烂的恶臭,忙说:“估计是哪里的流浪猫死了,我夏天遇到一回,差点没把我熏死。”
两人越往屋前布置花盆,越觉得味道重,但这一路上的枯草花盆全部被她们清理干净,根本没看到什么流浪猫尸体。
两人干完活,站在墙根下喝水,李红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恶臭是从身后别墅里发出来的。
总不会是流浪猫跑业主家里死了吧?
李红好奇,把小花锄递给同伴,自己爬上花圃,透过敞开的窗户往里看——
太阳西斜,光线落在木质地板上,空气里浮尘流淌,大床上躺着一个人,脸色青绿,四周围绕着一群绿头苍蝇,这就是臭味的源头。这是死人……
她大叫一声,瘫软着腿,跌落下来。
王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问:“怎么吓成这样?”
李红往身后指了指,哆哆嗦嗦说:“里面有……有人死了,不是……不是死猫,是死人。”
王洁也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李红跑到花圃外面找保安。
*
凌霜挂掉片警电话,站起来——
赵小光跟随凌霜最久,凌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有大案,连忙关掉王嘉怡手里的话筒。
头顶的蓝色灯光跳动,凌霜正色道:“云康天城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者是一名孕妇,干活了,各位。”
赵小光边往外走,边给技术部警察打电话。
凌霜去前台结账,徐司前跟过去付钱。
回到车里,赵小光忍不住吐槽:“王嘉怡,你的乌鸦嘴应验了,我就说这事邪门,不能提吧,这就是刑警禁忌……”
“我也没想到这么灵,下回保证不说了……”王嘉怡小声嘟囔。
*
云康天城的物业负责人,已经赶到现场。
21栋”四周拉上警戒线,物业联系上户主,用电子密码打开了门锁。
房子南北通透,一进门,恶臭便扑面而来。徐司前受不了这种味道,没跟进去凑热闹,但他也没有闲着,在小区里溜达一圈收集有用信息。
云康天城是南城十几年前建设的第一批小型别墅。
早些年流行独栋小别墅,一家一户一个停车位外加一个小花园,上下两层总面积不到90平米。
小别墅吸引的都是当时没什么钱又憧憬住别墅的年轻人。
这里地处南城北郊,距离市中心远,通勤时间长,房子没什么增值空间,年轻人住过一段时间就会将它抛售出去,因此这里人口流动性非常大。
虽然是别墅,但也是别墅里的老破小。
21栋附近有一个摄像头,被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叶遮蔽住,徐司前抬手剥开树叶,发现摄像头已坏。这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他又去查看了不少摄像头,发现只有小区大门口那个摄像头有点作用,但也只够拍拍进出车辆。
李红和王洁正在和片警说话,她们发现尸体纯属巧合。
死者并不是别墅的主人,别墅主人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
秦萧穿上防护服,开始忙碌的工作。
“死亡多久了?”凌霜问。
“从尸虫大小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有七八天。”秦萧翻看死者口腔后给出答案。
死者衣物整齐,床单被套上没有明显血迹,看着不像是失血性死亡。
他小心翼翼剪开死者衣服,发现她全身皮肤完好,没有开放性伤。虽然皮肉开始脱落,但依旧能确定她死前没有受过任何外伤。
他翻看死者颅骨,没有发现外力作用的伤痕。
手腕、小腿、脖颈没有任何约束性伤,四肢没有明显挣扎痕迹。
“奇怪……”秦萧欲言又止。
“怎么了?”凌霜问。
“她死时很平静,就像睡着一样。”秦萧说。
“会是窒息死亡吗?”凌霜问。
秦萧摇头:“看着不像,具体死亡原因还要在解剖后才知道。”秦萧站起来示意助手帮忙把尸体装进裹尸袋。
就在这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女尸突然肚子蠕动变形,诞下一个孩子。
孩子不动不哭,是个死婴。
王嘉怡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惊叫起来:“凌队,她……她她她生了!”
凌霜也被那场景震惊住,她只听师父讲过类似案子,但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说不怕是假的。
秦萧示意助手把两具尸体装好,平静道:“不用怕,这是正常现象。”
“死人竟然也可以生孩子?”王嘉怡问。
秦萧解释:“死后分娩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生孩子,而是人死以后,体内产生大量气体,气体挤压子宫会将胎儿推出宫腔。”
知道科学原理后,王嘉怡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又经不住好奇问:“那母体死亡后,胎儿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一般母体死亡后,胎儿也会因为缺氧立即死亡,除非有人在母体死亡后第一时间进行剖腹取子,足月的孩子也许会有一线生机,俗称棺材子。”
王嘉怡脱口而出:“宋慈。”
秦萧点头:“据说他是棺材子。”
徐司前从外面进来,凌霜正在和秦萧说话:“她会不会是自杀?比如吞食安眠药之类?”
“不会,”秦萧将床头的塑料药瓶递给凌霜,“你看这个。”
那是一瓶混合维生素,一个想要自杀的准母亲是不会吃这些的。
凌霜喃喃自语:“那她的死因真够蹊跷。”
秦萧说:“目前看着像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不可能!”凌霜惊讶道,“如果是一个老年人孤身一人在家中死亡无人发现是正常的。可死者是孕妇,怎么会无人照顾?就算疏于照顾,也不至于死后七八天无人知晓……”
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徐司前掀唇道:“你难道忘记,昨晚我们在路上就遇见一个没人照顾的孕妇了?没准她和昨天那个准妈妈一样呢?”
凌霜缓缓叹气:“我以为那只是少数。”
“不负责的男人哪里都有,当然也像你说的那样是少数,但只要摊在某个女人头上,概率就是100%。”
话虽如此,凌霜依旧固执地认为女人不是自然死亡。
她督促痕检在屋内边边角角做采样。
不一会儿,别墅主人赶到了现场,有黄线拦着,他进不去,但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告诉他大事不妙。
凌霜抬起警戒线出去,问男人:“你是房主?”
赖昌平点头道:“是的,我这房子已经租给人家一年多了。”
“租户是谁?”凌霜继续问。
“是一对老夫妻,所以你们电话里说有孕妇死在我房子里,我有点不可思议。”
“你说的老夫妻多大了?”
“六七十岁了。”房东说。
凌霜打量屋内陈设布置还挺年轻化,说:“联系他们夫妻二人过来一趟。”
“他们在国外度假,暂时回不来。”赖昌平有点不想联系,这种情况回来,租户肯定要求退租,他要损失好几个月租金,现在发生命案,估计以后没人敢接这房子。
徐司前一眼看穿赖昌平心里的小九九,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金属打火机,掀开盖子,上下拨弄。
那火焰一会亮起,一会儿熄灭,赖昌平目光被火焰吸引,有些分神。
“你不想联系他们?”徐司前忽然把打火机收进口袋,目不转睛地睨过来,他有在笑,嘴唇勾着,但笑意不及眼底,让人想起恐怖电影里的红唇joker。
赖昌平猛地紧张起来,吞咽嗓子道:“没有。”
“那现在给他们打电话。”徐司前弯唇笑着,语气压人。
房东只好照做。
两位老人听闻家中有人死亡,十分惊讶。
凌霜接过电话自报家门后问:“你们什么时候去度假的?”
“我们出来一年了,一直没回去。”
“你家钥匙都给过谁?”凌霜又问。
“谁也没给啊。”
谁也没给,那这个女人是从哪里过来的?她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凌霜查看别墅门锁后,发现它没有任何撬动痕迹,死者似乎有钥匙?
“你这房子在出租后会换钥匙吗?”徐司前先凌霜一步开口询问赖昌平。
男人犹豫道:“一般会换密码,我这个是电子锁。”
“我问的是机械钥匙。”徐司前语气冷硬,让人心口发紧。
赖昌平说:“机械钥匙一般都是由我保管。”
“你有几把钥匙?”徐司前说话时一直盯着他,顺便抿了口烟。
“两……两把。”房东实话实说。
“都在吗?”徐司前又问。
“都在。”
徐司前表情一松,仿佛听了个笑话,他懒洋洋道:“你看都没看就说都在,那你很可能就是嫌疑人咯,因为凶手是拿钥匙进入屋内的,也只有凶手才会撒谎。”
徐司前双手插在西裤里,眼睫低垂,看上去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赖昌平随即检查钥匙,发现钥匙的确少了一把,忙说:“钥匙弄……弄丢了。”
徐司前低头点了支烟,眼睛微微眯起,表情高深莫测:“可你刚刚不是还说,钥匙在的吗?”
房东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检查清楚。”
“哦,这样啊。”徐吐了口烟,在他肩膀拍过一记,语气凉凉,依旧带笑,“我还以为你在包庇杀人犯呢,你知道包庇也要坐牢吗?”
赖昌平硬生生被他这句调笑一般的话,吓出一身冷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包庇杀人犯呢,绝对没有的事。”
徐司前抬了抬眉毛,继续慢悠悠说:“你仔细回想一下钥匙究竟丢哪了?要是撒谎,这包庇罪你是跑不了了。”
徐司前说话自带着一种随你心意的散漫,却让赖昌平下意识揪紧心口。
“我……我这个房子一房二租了。”
“租户呢?”徐司前问。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徐司前不信,轻嗤一声。
“对方很神秘,只给钱就行。”赖昌平语气有些急。
“男的女的?”凌霜问。
“不清楚,我们是贴吧联系的,对方给钱,我给钥匙。”
“没见面?”凌霜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
“租你房子做什么用的?”徐司前又问。
赖昌平答:“不知道,对方说只住半年。”
徐司前看出赖昌平没有撒谎,没再追问。
凌霜说:“你一会儿跟去警队录口供。”
赖昌平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说:“还要去警队啊?”
“因为你说话不老实。”凌霜语气更冷,笑都不笑。
赖昌平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徐司前眉骨一动,抱着胳膊倚在墙上,像是又变回到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朝赖昌平扯了扯嘴角说:“喂,我劝你去警局老实交代,我女朋友脾气可不好,到时候她要是揍你,我们可拦不住。”
*
一行人回到队里。
秦萧随运尸车回,凌霜和徐司前一辆车,赵小光和王嘉怡一辆车。
赵小光下车后,远远看到徐司前和凌霜手拉手在说话,表情亲昵。
赵小光惊呆,忙吞了吞嗓子问:“老大,你和徐老师怎么牵手啊……”
徐司前语气有点嚣张:“干嘛?我牵我女朋友,还用得着跟你打报告?”
“女朋友?”赵小光看看徐司前再看看凌霜,有点不可置信。
“已经在谈了。”徐司前握住凌霜的手背,高高抬起,故意当着赵小光面亲了一口。
凌霜嫌他轻浮,立刻把手抽走。
“不是……你凭什么啊?”赵小光叉着腰问。
徐司前没羞没燥答:“凭我长得帅、人品好呗。”
赵小光想,徐司前的长相是没得挑,但是人品和秦萧比,真是差远了。
“老大,你真跟他谈恋爱啦?”
徐司前抱着凌霜手臂,委屈巴巴道:“宝宝,他不信我是你男朋友。”
凌霜表情有些不自然,推开他说:“查案要紧。”
凌霜往鉴定中心走。
赵小光后知后觉悟出点门道,凌霜刚刚是默认了。
院子里只剩徐司前和赵小光。
徐司前忽然问:“赵警官,你和我女朋友谁大?”
赵小光注意到徐司前说“我女朋友”几个字时,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大一点……”
“那以后……我就是你姐夫了,以后我罩你。”
姐……姐夫?
赵小光嘴角直抽,他怎么就这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