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秦溪笑着看向王贵德和崔玉。

原身真正的父母, 气质出众,不管亲爸还是亲妈身形都相当苗条。

王贵德儒雅,崔玉温柔。

两人眼眶含泪, 透过隐隐泪光齐齐看向秦溪。

“爸, 妈。”

“爸, 妈。”黎书青也跟着喊人。

“都进来坐吧,别在门口堵着。”

赵国庆身为长辈当然不用出来迎接,声音是远远从客厅里传出来的。

大家赶忙进屋, 一大屋子人将平时看着很大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晚辈们只能在沙发后边站着。

“秦溪长得像你。”

王贵德刚一坐下,赵国庆就立刻说道。

“以后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可真是热闹。”许婉华笑,特别加了句:“几个孩子以后过年拿压岁钱都能得双份。”

“双份压岁钱。”平平清脆的童音在客厅里回荡。

崔玉挨着秦溪坐下,右手抓着女儿的手不想再放开。

别人聊天,她就望着那张侧脸一错不错的盯着。

也许在多年绝望中还没缓过神来, 亦或是不敢相信从听到消息到上门来相认就几天时间。

别人无论说什么, 崔玉都没听见。

天在一天天变热,没多会儿秦溪就感觉到手掌心中沁出了层热汗,黏糊糊地不是很舒服。

“都别哭, 以后有得是机会说话。”

说着说着, 许婉华和崔玉眼看就要流眼泪, 秦海成了在场中最先淌眼泪的男同志, 赵国庆见势不妙急忙喊停。

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让红姨赶快端茶上来。

好在,半杯热茶下肚, 大家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王贵德不知是随意还是真这么感觉,小小抿了口茶水后, 感慨道:“好茶,是今年的新茶吧?”

“雨前春茶,性温清甜。”

赵国庆带兵打仗行,文绉绉的事一概不通,这句话显然不是他接的,而是坐在沙发角落的黎老爷子。

老爷子一直没插话没表明身份,要不是无意识地接话,王贵德根本没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个长者。

黎书青见状,极有眼色地赶忙介绍:“这位是我爷爷。”

“亲家叔叔您……您好啊!”王贵德笑着问好,等看清黎老爷子的脸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就看向了妻子。

崔玉错愕不已,略一打量后冲王贵德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交流全落在了秦溪眼中。

听说亲爸亲妈在港市做生意,秦溪没问规模有多大,但现在估摸着应该跟黎冬也有生意往来。

港市就那么点大,转个身好像就能遇到熟人。

下一秒,就见王贵德果真试着开口询问:“您是冬青的老黎总?”

港市人八卦时都习惯称黎冬的集团叫黎氏,其实集团正式名称叫冬青实业,取了父子名字的各一个字。

黎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眼王贵德,确认不认识。

“你是?”

“我是崔明华的大女婿,王贵德。”

“老崔的大女婿?”

这个消息着实让黎老爷子吃了一惊,茶也不品了,看看王贵德之后又看向崔玉。

“黎伯伯。”崔玉笑着叫人。

这一笑,黎老爷子总算和崔家那个沉默寡言几乎没怎么露过面的大女儿联系到了一起。

“看来有句老话说得好,命运天注定注定是一点都没错啊……”

巧合得还不止两人是秦溪的亲生父母。

年轻时,崔明华跟他同住围村,一起摆摊卖磁带倒古玩。

多年后黎氏进军地产实业,崔家在七十年代就已经是港市有名的翡翠商,生意遍布东南许多小国家。

老崔就两个女儿。

大女儿优柔寡断不适合商场,大女婿听闻不愿入崔氏上班,两口子在外自己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

二女儿崔翠野心够大,就是德不配位。

接手崔氏后连年亏损,去年更是听说将最赚钱的玉石场都抵押给了银行。

孙儿孙女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加上个不学无术的二女婿,一家四口迟早把崔氏败光。

要黎老爷子看,老崔再不管,两三年内崔氏必将完蛋。

当年两家玩笑间说要订娃娃亲,后来两家子孙年纪相差太大,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九转十八弯的还真成了亲家。

眼下黎老爷子倒是很欣赏王贵德和崔玉做的决定。

不参合崔氏的任何生意,当然也不用受丁点牵连,更不会影响到秦溪和黎书青。

“我在岳父寿宴上见过您一回。”王贵德微笑,态度没有过分热络:“那时您腿脚还利索。”

态度不热络,但不代表王贵德心里不吃惊。

冬青集团的黎冬竟然是女儿公公,那个传言中神秘的长子是他女婿。

进门前满脑子想得都是要怎么好好补偿女儿,让秦溪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到底是谁让谁过上好日子都不一定。

黎老爷子捶腿感慨:“人老了就不中用啰!再过几年恐怕连出门遛弯都难。”

“您身子骨硬朗着呢,以后重孙子一出生且得忙。”

“重孙子……嘿嘿,重孙女更好。”

“男女都好。”

两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反正脸上是半点都没让人看出端倪来。

秦溪身体重,精神头也远不如以前。

吃完饭坐了没多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王贵德夫妻见状,连忙起身提出了告辞。

至于去王家认亲的事,只能等她生完之后才能去了。

大家高高兴兴离去后,秦溪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连什么时候被黎书青背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才刚走出家属院大门的张大姐突然变脸。

“今天就不该让你来!”

张大姐发火的对象正是大儿媳刘晓娟。

从进赵家门起,刘晓娟就没笑过,一直垮着脸,就跟谁欠了钱一样。

晚饭间连人家长辈都注意到了。

赵国庆当面就问是不是遇到了事,还让刘晓娟宽心些,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到底是真关心还是看出了什么张大姐不知,但那会儿是真丢人。

“就你那点心思,真当没人看得出来?”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眼睛里就只瞧得见那点东西,当年让刚子娶你可真是瞎了眼。”

“我还当你跟刘家的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刘晓娟藏得还挺深,这是不打算藏了!”

张大姐气急,叽里咕噜地骂了一连串。

她当了半辈子兵,自认活得光明磊落,儿子虽不是人中龙凤,但也教得堂堂正正。

哪知道千挑万选了个口腹蜜剑的儿媳妇。

搅得丈夫前途尽毁还不算,转头又觊觎起根本不是自己的东西。

王贵德夫妻刚回家那两天,家里就数这个儿媳最殷勤,端茶倒水恨不能亲自去给崔玉洗脚。

张大姐当了她七八年婆婆还都没有过如此待遇。

“不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刘老头又灌输了什么歪门邪道给你。”

就差指着鼻子的一通骂,却宛如一勺子开水泼入河里,半点波浪都没掀起。

刘娟像是根木头,低头杵在那一言不发。

要不是右手隔着裤子在裤线上不停摩擦,众人都以为她睡过去了。

王达源一声叹息,摆手。

“算了算了,一切都等刚子和老大回家再说。”

要是耍横闹事,不讲道理,长辈们还能教育两句。

可像刘晓娟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打骂都白搭。

全家人中,只有大孙子王刚能管得住自家媳妇儿,在刘晓娟那能起点作用。

“走吧走吧,我回去就给刚子打电话。”张大姐烦躁转身。

天大的好事,就因为自家儿媳妇莫名其妙的嫉妒,给王家人心上都蒙上了层阴影。

秦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会多想?会怎么看她这个大伯娘!

如此想着,张大姐不由瞟向落后几步满脸笑意的二弟夫妻。

难道王贵德夫妻没听出来她骂刘晓娟话里的意思?

显然,王贵德早听明白了。

不过他那时没空搭话,与崔玉崔玉整颗心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夫妻俩商量完明天还要来看秦溪后,崔玉这才敛去笑容,突然出声喊住了刘晓娟。

“我们从小看着刚子长大,那孩子心地好又孝顺,我们夫妻还商量过百年之后会留一部分钱给他……”

默默走着的王家众人突然齐齐回头看来。

月光下,刘晓娟闪烁着激动光芒的眼睛尤为扎眼,心底抑制不住地喜悦夹杂着贪婪扭曲了那张清秀的脸庞。

接着,就听崔玉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们已经认回了亲生女儿,财产肯定是要留给她的。”

“……”

“钱当然要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张大姐立刻表态。

刘晓娟差点没呕出口老血来。

刘老头说遗产理应由家里的男丁继承,怎么到王家这竟然就变了样。

刘晓娟觉着,她爸说得没错。

刘家的财产要留给儿子,而她嫁了人,当然能跟着丈夫分公婆一家子的财产。

二叔没儿子,财产理应由刚子继承,怎么会是姑娘得。

扭曲的三观催使她将王贵德夫妻的财产早早视做了囊中物。

王贵德轻笑。

崔玉又继续说:“不过我估摸着秦溪恐怕看不上我们夫妻那点钱。”

夫妻俩同时摇头笑出了声。

“冬青集团的黎董事长是黎书青亲爸。”王贵德说,崔玉跟着补充:“港市一半地产都是冬青集团的项目,你们说秦溪两口子会不会稀罕我们夫妻这么点钱?”

要说王贵德夫妻在王家人眼中是有钱人的话,黎冬在他们眼中才算是真正的有钱有权。

黎冬做事狠辣,两道通吃。

外界猜黎家是因为保护长子,所以一直不对外公布其身份,八卦媒体也从未拍到过其长相。

想要拍的话肯定能拍到,可谁敢拍。

没想到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长子竟然在寿北安心做了个研究员。

王家人集体震惊中。

“秦溪……我们秦溪……”王达源舔嘴唇,脑子里全是录像厅里电影中港市豪门的形象。

“主要还是我们秦溪争气。”崔玉笑。

饭前,她随口问了问秦溪在做什么,之后才了解到女儿生意做得还不小。

虽说在黎冬面前是小打小闹,可全都是女儿一步一脚印地创立起来。

就算没有得力婆家有钱娘家。

女儿也能白手起家,带领家人过上好日子。

王贵德骄傲地跟王达源夫妻分享起秦溪开办农场的事。

刘晓娟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小心思立刻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因为没人在乎,所以没人会再提。

大家就这么走着说着,重新沉浸入另一种喜悦之中。

***

五月,盛夏来临,空气中开始透露出炙热烫意,热浪裹挟着潮湿一齐扑来。

房间里老旧的电风扇咯吱响个不停,却没有半点风能吹到秦溪身上。

她仰头无奈看着被强行扭转了头的风扇,有些无奈。

风全朝门外吹去,凉快得只有门口路过的人。

在夏天坐月子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光是两小时就能打湿人衣服,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一个月不洗头。

秦溪掀开被子,站到窗前,伸手弹了下已经瘪下去却还是松松垮垮的肚皮。

“怎么生了还是跟没生一样。”

话音刚落,提着热水瓶进屋的黎书青赶忙笑着接话:“出月子就能恢复了,肚子里毕竟怀得是两个孩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洗头?”

秦溪抹了头顶,虽然房间里没有镜子,还是能从手心上的油渍想象出现在邋遢的样子。

十七天前,她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

三儿子高高,四女儿兴兴。

临盆过程秦溪不愿再回想,生完孩子送回病房时心里只剩下庆幸……庆幸一辈子只用受这么一遭罪。

饶是一向以坚毅著称,在产房里疼得也没忍住骂了黎书青几句。

至于那什么母爱爆棚的场景,秦溪没有体验过。

反正她忍着疼下地走动排气时,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不是男人生孩子。

好在家里帮忙的人多,除了喂奶,孩子大部分时间都由长辈们照看。

黎书青笑,突然抬手搂住秦溪肩膀,低头亲了口那油汪汪的脑门顶。

“无事献殷勤。”秦溪挣脱开来,红着脸蛋笑骂:“我油得都能炒菜了。”

黎书青眨眼,转身关上门。

“外公他们都在看孩子,我帮你洗头。”

“真的!”秦溪大喜,二话没说立刻解开盘在头顶的辫子:“我都闻到自己馊了。”

“我先去关好窗子,今天太阳大,洗完头很快就晒干了。”

作为医生,黎书青当然没有长辈们那种传统坐月子不能碰水的观念。

小两口就是不忍让长辈们担心,这才苦苦坚持了大半个月。

热水缓缓洗去发丝间的油腻,秦溪舒爽得不由喟叹出声。

“平平和安安这几天还听话吗?”

黎书青接过秦溪擦头的毛巾,动作轻缓地擦拭着那头乌黑长发。

“两位岳母领平平安安去公园坐鸭子船了,孩子们没工夫想你。”

秦溪笑。

小两口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其他家人也没有孩子在侧。

黎书青搬了个板凳到窗边,又去拿干毛巾继续擦拭。

秦溪像个老爷,眯眼享受着丈夫服侍,随着摇椅一摇一晃的惬意十足。

“下个月,我要随研究所去海市。”

“去多久?”

刚进入研究所时黎书青还算能准时上下班,随着接手的项目进行下去,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秦溪已经习惯了丈夫经常不在家的状态,听到之后随口就问道。

“可能要很久。”黎书青停下动作,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描绘起秦溪的眉眼:“我们的研究项目成为国家机密项目,这回去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国家重点医药领域项目,要是不出第一阶段成果,恐怕他们都没有任何假期。

现在不是领工资做研究,而是国家项目。

“一年?”秦溪睁开眼睛,纵使再不舍,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按照现有研究项目,我估计最快都要两年。”

两年时间,黎书青不敢想象两年后是什么光景。

孩子刚出生,秦溪大部分事业也都在寿北,肯定不能说走就跟他一同前往海市。

“没事,等孩子会走了,我就带他们去看你。”秦溪笑。

“那你呢?”

“我肯定最想你。”

黎书青这才满意,丢掉毛巾挤进摇椅里,紧紧搂住腰将脑袋靠在秦溪肩膀上。

“热。”秦溪懒洋洋地哼哼。

“外婆说孩子的名字让咱们自己取。”黎书青笑,想起两个孩子粉粉嫩嫩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不舍:“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咱们买车吧!”秦溪冷不丁地提议道。

黎书青还在感伤中,被秦溪这么一打断,满心都是酸酸的,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委屈。

“怎么爱人离家几年你一点都没反应。”

毛茸茸的脑袋在秦溪脖颈上拱来拱去,像一只受了委屈找主人哄的小狗。

秦溪揉了揉锁骨上方的脑袋,笑:“我听江姐说,咱们寿北道海市的高速路已经通车,要是开车的话七八个小时就能到。”

江柳燕的车队来往寿北与其他个省市,对路况比任何人都了解得详细。

“你是说?”黎书青眼睛陡然一亮,手臂收紧狠狠吧唧了口秦溪:“那明天就去,以后放假我就开车回家来。”

“……”

秦溪本想说以后开车带孩子们去看他来着。

但要是黎书青想回家,她当然也欢迎,毕竟家里还有几位长辈也在呢。

吧唧——

“秦溪,中午你想吃什么?”

响亮的吧唧声与推门而入的一众长辈大眼瞪小眼。

许婉华笑意加深,冲门后不好贸然进门的赵国庆说:“我们要不一会儿再来,可别打扰了孩子们亲热。”

“走吧走吧,我牙都酸倒了。”

赵国庆满是笑意的回答在走廊上回荡。

许婉华离开前还特意带上了门。

秦溪笑着推了下黎书青,干脆捧住他脸颊,也跟着来了个响亮的吧唧。

“反正外婆都误会了,那就亲个够本。”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