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红联村其实距离曙光电缆厂生活区并没有多远。

这么些年来不曾再次踏入村里, 现在恍惚间四处看看,难免想起年少时一家子生活在村里的记忆。

以前红联村多以老木头屋子为主,如今许多都成了红砖楼, 条件好的还建了两层。

王达源家的屋子就是两层。

老大王贵福一栋, 老二王贵德一栋。

两栋房子面对面建造, 中间是个地坝,面积少说两三百平。

“先坐,先坐。”

旧友重逢, 还是幼年时天天黏在一起的玩伴,王贵德兴奋的情绪难以掩饰。

不等秦海坐稳,一双眼睛就上下打量起来。

“王二哥越活越年轻,哪像是我……”

王贵德比秦海就大几个月,小时候两人站一起瞧着像是差了好几岁,现在看去还是相差几岁。

小时候秦海黑瘦个小,瞧着比同龄人要小好几岁。

岁月蹉跎多年, 他看着倒是比王贵德老了好些。

两人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一目了然的事。

“那只是外人瞧着年轻而已,我头发早全白了,这全是去理发店染成的黑色。”王贵德苦笑摇头。

真说起来, 他倒是羡慕秦海得多。

“都不容易啊!”秦海叹。

他们这一辈人, 没几个活得轻松, 最苦最难的日子全都经历过, 老了老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

“不说那些!”王贵德摆手,想起刚才说秦海有事专门来红联村,顺口问道:“你来村里找谁?”

“孙茂才。”

王贵德看向王达源夫妻。

他多年没回寿北, 早就不知道村里的情况,对孙家的情况更是不了解。

“孙茂才?”

王达源皱眉, 孙茂才正是红联村的上一任村长。

十年前说是去北市投奔女儿一家,后来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五年前一家子又回到了红联村。

“他走之前卖了房子,回来之后一家子租的村里的公屋。”王达源说。

孙茂才当村长时做下不少恶事,王达源一直怀疑当初举报王贵德的人就是孙家。

苦于没有证据,王家从不和孙家多来往,对于孙家的情况了解得也只有这么多。

“难怪一直找不到。”秦海眉头紧锁,思绪瞬间万千。

因为两家关系不好,王达源没有追问秦海找孙茂才干什么,聊了两句就把话题往其他话题上扯。

叙旧结束后,秦海才撑着膝盖站起来。

“我去孙家看看,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

王贵德不知道父亲心里老早就怀疑孙茂才,秦海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王贵德回来两天还从没去村里转过。

村里估摸着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两人从王家出来,沿着村里的青石板路一直往旧祠堂走去。

村里的人不仅认不出王贵德来,这一路上就连秦海都没人认出。

他们就是两个陌生人,经过的人只是好奇地回眸看上两眼,便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孙家住的房子是祠堂后院,四间平房,两间厨房。

门口有人影走动,好像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姑娘。

“小姑娘。” 秦海叫住孩子,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我们找孙茂才。”

开口前一秒,他想转头离开。

可一旦问出来,反而更加坚定了念头。

“你们找我爷爷?”

“嗯。我们是红联村的人,专门来看看老村长。”

小姑娘看了眼空着手的两人,暗暗撇嘴。

她都看得出两人不是专门来看爷爷的客人,肯定又是来要钱的人。

不过一想到妈妈交代过,不管谁找,只管把人往屋里带。

“我爷爷在屋里睡觉,我带你们去。”小姑娘说。

孙茂才没有住在屋里,小姑娘带着他们往屋子后边东拐西拐,最后停在了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前。

不应该叫屋子,因为秦海一眼就看出,这是集体时大队上专门用来养猪的猪圈。

棚子用青条石垒砌,茅草屋顶。

臭气熏天。

气味竟然比当年养猪时还要臭,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小姑娘把人带到门口就不肯再进去,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朝门口指了指。

不等秦海问,飞快地跑没影了。

“我记得小时候孙茂威风得很,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王贵德也难逃臭味攻击,被熏得连连几个干呕,取下眼镜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臭味不仅攻击鼻子,连带眼睛都不放过。

秦海顾不得臭,一秒都不带犹豫地抬腿走进了屋里。

擦干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视线里只有秦海留下的背影。

王贵德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去一看究竟。

看秦海什么都顾不上的样子,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要问。

一步跨进屋里。

更加浓郁的臭味飘荡在空气中,才刚擦干净的泪水又被熏得簌簌往下滴落。

王贵德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秦海往屋里角落走去。

“孙茂才?”

秦海弯下腰,看向勉强能称得上床的一块木板。

乌漆嘛黑的被子,上面沾满了疑似排泄物的东西。

恶臭还不是让人最恶心的,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是被子下骨瘦嶙峋得不像是个人的人,比起人更像是具骷髅。

虽说已经不像是个人。

可唇角那条伤疤还是让秦海一眼就认出了他。

说起来,那条伤疤还是因为早些年孙茂才看他们父母早逝想欺负秦春,秦海用锄头所伤。

长长一条伤疤,从右唇角一直到耳朵,像是条狰狞的蜈蚣趴在脸颊上。

秦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孙茂才三个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呃……嗯……嗯?”

床上的人在迷迷糊糊中转醒,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胡乱地看向了房顶。

“孙茂才,我问你……” 秦海挥了挥手,直直看向孙茂才,声音更冷了几分:“当年是不是你找的吴军?”

孙茂才嗯嗯啊啊半天,秦海没听懂他说得是什么。

“你说什么?”

“别靠近!”

王贵德猛然抓住秦海胳膊,扯着人往脚步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

幸亏两人已经退开,下一秒孙茂才从被窝里抓了两把新鲜的排泄物朝床边扔来。

这回就连秦海都被恶心地待不下去。

两人匆匆走出屋子,连连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终于是缓了过来。

“孙老鳖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贵德回望破旧屋子,心情复杂。

幼年关于孙茂才的记忆全都是厌恶,真看到人变成这幅摸样,不知该高兴还是唏嘘。

“看来要找他问事是不可能了。”

秦海不关心孙茂才的下场有多悲惨,但显然问不到想知道的事了。

要说心情……恐怕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失望占据大头,但又觉着心里猛然一松,心底的窃喜偷偷冒了个头出来。

“你们是谁!”

忽然,垂花门口走来个老太太,一身洗得发白的褂子,手绢别在衣襟里,典型的老派打扮。

老太太法令纹很深,松垮的皮肤带得嘴角下垂,使得人瞧上去就是一副凶相。

“霍婶子?”秦海惊喜叫出来人。

孙茂才是村里一霸,他的媳妇人缘却不错。

要不是有霍婶子暗地里帮着阻拦着,村里恐怕真有年轻姑娘要遭孙茂才毒手。

当初就是婶子跑来叫人,秦春才因此逃过一劫。

“你是……”霍婶子看着秦海,目光落到脸上后猛地爆发出光来:“你是大海?”

“是我,婶子!”

“真是大海,你咋回来了?”霍婶子把竹篮随意放到地上,抓着秦海胳膊上下打量:“还成还成,瞧着日子过得还不错。”

“您来送饭?”秦海看到竹篮,试着问。

“可不是。”霍婶子白了眼屋子,满是嫌弃:“要不是我送点吃的来,他早饿死了。”

“他……”

“都是报应!”霍婶子笑着摆手,毫不介意秦海称呼的他,目光在王贵德脸上扫过后,拉着人退回前院。

那装饭的蓝子就留在了原地。

“你们找孙茂才那个畜生有事?”

“想打听个人。” 秦海说,而后猛地想到霍婶子说不定知道,赶忙问道:“婶子认不认识吴军?”

“吴军?”霍婶子摇头:“婶子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你找他啥事?”

“找个人。”秦海失望叹气,低声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记得吴军说是受孙茂才之托,两人还是什么好兄弟。”

霍婶子:“……”

说全名霍婶子不认识,可要是说起孙茂才的狐朋狗友,她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只有个外号,叫棒槌,好像听别人叫过吴棒槌。

要是吴棒槌她还真知道。

“吴军我不认识,我认识个叫吴棒槌的是不是他?”

“是他,就是他!”秦海大喜

“在劳改呢,都关进去七八年了。”

难怪一直没找着人。

“……”

“你找他打听谁?说不定婶子还知道,孙茂才做的混账事我知道不少。”

霍婶子是旧社会长大的姑娘,观念里遵循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就算后来知道孙茂才是个恶人,也不敢动离婚的念头,苦苦熬过了几十年。

直到国家政策宣布女性可以主动提出离婚,她在孩子们支持下才终于离婚过上了好日子。

孙茂才成这副样子瘫在床上,都是年轻时作恶来的报应。

偷人媳妇,被打得半身不遂,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要不是村里给她钱送饭,霍婶子才不想管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家伙。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在孙茂才身上应验了。

“劳改去了?”

“可不是,判二十年呢!”

“那我上哪找人去问!”秦海有些着急,有冲动想再次冲进屋里:“那我咋帮我家闺女找家?”

“……”

霍婶子和王贵德心里同时一动。

尤其是王德贵,听到闺女和找家两个词,立即就联想到自己丢失的闺女。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追问,就听霍婶子神色凝重地开口道:“你是想问吴棒槌丢给你的那个娃娃?”

“婶子知道这事?”

“知道!”霍婶子很肯定,连回想都不用,直接说道:“吴棒槌进去前专门来找过孙茂才,他们吵架那会儿我偷听着。”

起先霍婶子不知道两人说得是什么,只晓得两人最后打了一架,吴棒槌差点挨了两棍子。

“后头吴棒槌找我来要钱,把他们干得那损阴德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接下来,霍婶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王贵德血液沸腾,心快得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

这件事,王家是导火索。

举报王贵德的人确实是孙茂才和吴棒槌,其实就是眼红王家有人挣了大钱。

但他们没想到,王贵德夫妻提前收到消息跑了。

革委会没抓到人,又怕上头批评办事不力,所以决定隐瞒王贵德夫妻逃跑的事,将此件事情定性为错误情报。

为走过场,那些人决定去王家走一趟。

孙茂才担心王贵德的闺女被人告发坏了他前程,于是想到找吴棒槌把孩子先偷偷抱走的主意。

后来事情闹大了。

王家丢孩子的事传开,孙茂才更不愿意将孩子还回去。

“孙茂才让吴棒槌把孩子丢到河里,那孙子胆子小,不敢。”

吴棒槌不敢扔,东转西转之下,遇到了个熟人,说是把孩子交给了他养。

“难道吴棒槌说得熟人就是你?”霍婶子惊呼道。

秦海重重点头,目光却是陡然看向了王贵德。

吴棒槌当年说那娃娃是家里重男轻女扔出来的。

秦海一想到自己刚满一岁的三女儿刚夭折,不忍看娃娃在外冻死,这才和妻子合计之后抱回了家。

对外他们就说姑娘治好了病,就是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妹妹已经换了人。

谁能料到……秦溪竟然是王贵德的女儿。

“那可真是巧了,老王家一直在找的闺女竟然在你家……”

霍婶子没认出王贵德,犹自在感慨着世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

“王二哥。”秦海沉声喊道:“要是吴棒槌没说谎,那秦溪应该是你闺女。”

“你是王贵德!”霍婶子大惊。

王贵德很慌乱,取下眼镜揉揉眼睛,又抹了把脸。

之后在秦海的注视下,来回踱步,不停地舔着嘴唇,心乱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平静下来。

“我找人去监狱问吴棒槌。”

好半天,终于挤出句完整的话来。

寻找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没有任何铺垫地有人说女儿他见过,无论是谁,一时半会都没法接受。

秦海叹息,心里的巨石缓缓落地,反倒是将最后一点点自私都剔除了干净。

“当时我姑娘抱来的时候,穿着件毛衣,瞧着像是手打的。”

王贵德不相信,那秦海就继续提供更详细的证据。

“带我去看!”王贵德欣喜若狂,伸手使劲拽住秦海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快带我去看究竟是什么毛衣。”

“好!”秦海沉声道。

消息迅速传遍了王家,陈香秀当场就因激动腿软坐了下去。

当秦海和张秀芬解开带来的小布包时,王家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就是这件毛衣,是我亲手打的毛衣,是我……”陈香秀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那件早已褪色的小毛衣。

红色毛衣,胸口有颗星星图案,当年在村里是独一份。

崔玉摸索着裤子上的图案,眼泪早已打湿下巴,只是无声地哭泣着。

她想起一岁女儿黑而浓密的头发,又想到秦溪微笑时眉心跳跃的红色小痣。

现在想来,秦溪长得很像外公,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难怪她会觉得亲近,原来她们是亲母女,是来自血缘的自然亲近。

“王……秦溪,秦海你给我们说说,秦溪这些年都是怎么长大的……”

眼泪抹了一遍又一遍都会再次模糊眼睛,王贵德干脆取下眼镜,双手捂住脸。

秦海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

其实当年秦海要是知道秦海的亲爸是王贵德,早早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他们四处寻找吴棒槌都没消息,加上早已把秦溪当成亲生女儿,慢慢也就放弃了寻找。

要不是遇到王贵德一家,秦海不会动再次帮秦溪找父母的念头。

谁能算到,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

最后找来找去,亲生父母竟然就是王贵德夫妻,他们一家子已经在餐厅里见过了面。

张秀芬最是受不了这种感动的气氛,看崔玉就坐在身边,抬手拍了拍笑道:“别难受,我们现在都是外婆了,以后有得是机会补偿孩子。”

“……”

崔玉还真被逗得破涕为笑。

“咱们可是双喜临门。”

“可不是,秦溪怀是双胞胎,加上平平安安,你有四个外孙子,有你们稀罕的。”秦海也笑。

往事再沉重,终于是迎来了最美好的一段。

孩子找回来了,还额外附赠了女婿和四个外孙子。

高兴归高兴,王贵德又开始担心起要怎么跟秦溪说当年的事,还有些害怕女儿会不会不愿意认他们。

然后又担忧秦溪怀着孕,要是情绪太激动,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但要让他们再等,估计王家的长辈中没一个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张秀芬决定。

所有人里,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不会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那个。

张秀芬不担心秦溪知道身世后不认这个妈,更不担心失去女儿。

经历了养父和亲哥哥一家的事后,她更相信家人的感情靠得不是血缘关系。

他们永远会是一家人。

***

而事实证明,张秀芬的自信绝对有道理。

秦溪听到真相之后,只是有一点点惊讶,只是诧异于亲生父母竟然是王贵德和崔玉。

她好像早知道自己不是秦海夫妻的亲生女儿。

张秀芬细问才晓得,原来秦溪只是通过血型就已经判断出不是亲生的来着。

她不懂,但不妨碍当时就给了秦溪胳膊几巴掌。

“害得你爸担心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生怕你受不了打击。”

秦溪只是笑。

因为这具身体里,本就不是原身的灵魂。

从穿过来第一天起,秦溪就不是秦海夫妻真正的女儿。

秦溪这边接受得很坦然,秦海知道消息后,便着手安排起双方见面的时间。

而由于秦溪肚子月份渐大,外出已经越来越吃力,见面地点只能选择在了家里。

“给女儿的新衣服带了没有?”

王家的一大家子站在赵家门口,王贵德不放心地又问了遍崔玉。

“带了带了。”崔玉回,高高兴兴地看向绿油油一片的院里。

张大姐尤是感慨,踮起脚尖艳羡地扫过气派的小洋楼。

秦溪在医院提起过外公是军人,可从没炫耀过竟然是级别这么高的首长。

能住三层小洋楼的首长,那是他丈夫见面都得立正敬军礼的级别。

“秦溪真有本事。”张大姐说,旁光瞥见垮着脸的儿媳刘晓娟,轻轻扯了扯她衣袖,眼神严厉地瞪了两眼。

自从知道二叔夫妻找回亲生姑娘,连日来就没个好脸色。

今天怕是瞧见人家日子过得不比王家差,心里更是不平得很。

就这时,院里突然跑来两个小人儿,奶声奶气地摇着手臂吼道。

“大外公,大外婆。”

两个孩子得知还有外公外婆后,比秦溪还苦恼。

苦恼于要怎么叫人,又担心会混淆,私下里自己商量出了法子。

按照年纪来称呼大和小。

年纪大些的王贵德和崔玉成了大外公和大外婆。

秦海和张秀芬称呼前平白无故多了个小,听着像是一下子掉了级一样。

不过四位长辈意外的都同意了大小之分。

不管叫谁外公外婆另一边都会羡慕,那不如就谁都不叫。

于是称呼就这么来了……

“哎!”

“哎!”

王贵德和崔玉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在电话里听两个外孙子叫过,这还是第一次当面听到,

孩子们还没跑近,王贵德就拿出给他们买的玩具。

王家人大包小包地准备了不少东西,恨不得把商场搬空。

俩孩子还没走回屋里,双手就抱满了东西。

显然王贵德通过秦海专门了解过两个外孙子,买得礼物都非常对姐弟兴趣。

平平的零食和洋娃娃,喜欢得她黏在崔玉身边大外婆长大外婆短叫个没完。

那双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崔玉手里提着的糖果。

安安是书和玩具手枪。

虽然小脸上看不出多高兴,但主动去牵王贵德的手就能看出,礼物算是买到了这小子心上。

俩孩子牵着王贵德夫妻走进来,秦溪在黎书青搀扶下,走到门口迎接。

双方终于见面。

不是第一次见面,却胜似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