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向不被人们所当真的天气预报这回却意外准确。

大雪整整下了半个月, 天上的云终于缓缓散去。

后院大棚已经被积雪压垮,棚里的蔬菜在这些天早已被吃得干干净净。

每家每户门口都有拿着铁锹出来的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出门开始铲雪。

而从雪停了的这一刻, 雪灾所带来的灾难缓缓从风雪中显现了出来。

广播里每天都在报道什么地方被积雪压垮, 冻死饿死的人数一直在上升。

但现在由于公路不通, 救灾物资无法进入寿北城内,只能等待道路抢修进展

而受灾的远不止一个城市,寿北以北五六个省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情, 救灾也得按照轻重程度来。

无疑,寿北市城内灾情算比较轻的。

广播里号召群众捐出家里多余取暖衣物和粮食,互帮互助等政府救援物资的到来。

秦溪遭受的损失也不小。

在建几个院子几乎被积雪淹没,好些刚装好的仿古砖瓦被砸坏,门窗也多被雪水冻裂。

院里齐腰部高的积雪要趁雪化之前清除,否则木头被雪水一泡,就得全部报废。

海鲜市场情况更加严重。

市场棚顶被压垮塌, 市场里好几家商户的海鲜池都被掉落的瓦片砸碎, 铺设的临时线路更是全部压坏。

具体情况秦溪还看不到,只是听看守市场的人打来电话报告。

需要修缮的地方多得数不过来。

雪虽然停了,可这天的温度依旧低得可怕, 而且改成了一阵阵刺骨寒风往骨头里钻。

海鲜市场和院子秦溪现在暂时没空管。

在广播号召后, 居委会亲自上朝霞街请商户们自发捐献粮食和存下来的蜂窝煤。

秦溪本想当场把仓库里的米面都捐出去, 直到看到了其中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女。

领头的大娘齐耳短发面容慈善, 慷慨激昂地宣传着互帮互助的精神。

而街道上的商户们也大都被她说动,纷纷承诺着会响应号召捐一些米粮。

“大娘,你们是所属哪个街道居委会的?”秦溪问, 说着笑了笑伸出手:“居委会办事,也得出示红头文件吧。”

虽说人不可貌相, 但那几个带着红袖章的男女看着着实不像好人。

而且……秦溪老觉着这几人中,男性怎么长得都有几分相似。

“呃……我们出来得忙,没有带,红袖章你们总该认识吧!”领头大娘沉下脸,啪啪地拍着自己的左手臂。

秦溪挑眉,心思一转立刻也跟着沉下了脸。

“我怎么记得居委会规定红袖章必须得佩戴在右臂,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

朝霞街商户们集体震惊加疑惑。

再看秦溪说得一脸义正言辞,立刻将怀疑目光看向那群自称居委会的人。

秦溪顺势又添了把火。

“我亲戚都是居委会的!人家号召是将粮食送到居委会办公楼去,没听说上门收的……你们……”

狐疑地上下打量几人,接着一声大吼:“我的天!难道真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冒充居委会干部,那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秦溪振臂一呼。

“我们把人送去朝霞街的居委会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

“咱们别好心当了驴肝肺,捐的米粮进了狗肚子。”

“没错,先把人抓起来问问。”

这群人肉眼可见的慌了,领头大娘虽然还在极力解释,可神色中已有几分色厉内荏。

由此更加肯定了秦溪对几人的判断。

“要是真送到居委会辨真假,那你们就跑不掉了!”

秦溪话音一落,落在几人后边的两个男人抢先转身就跑,随后似是惊动了其他人,大娘都转身就撒丫子小巷子里冲去。

“咱们真遇上骗子了!”

“连居委会都有人敢冒充,咱们以后可真得小心。”

邻居们义愤填膺,秦溪望着几人逃院的背影,心里有了个想法。

与其花心思分辨来的人是真是假,还不如自己送。

“大家。”秦溪抬手,然后提出想要熬粥送附近居民的想法。

一是眼下好多家人都没柴火可以煮饭,二是大家反正也要烧灶取暖,正好可以借此煮饭。

各家要煮多少送多少都随自己,甚至煮不煮那也看各人意愿。

反正秦溪决定把仓库里的米粮煮完后拉倒。

说完,秦溪回家跟秦海和张秀芬说了说自己想法。

两人不仅没反对,还相当支持女儿的决定。

“二十多年前咱们寿北遇上一次水灾,当时要不是有同志给咱们捐了水和粮,我和你妈就饿死了。”秦海说。

张秀芬也跟着道:“以前都是穷闹得,要不我们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秦溪更不会问黎书青的意思。

雪还没彻底停,他就被张越楠召回了医院参加义诊,大雪天冷得感冒发烧的人不计其数。

事情一决定,秦溪把店里的员工全都喊回了店里,宣布接下来几天店里一天三顿熬粥煮饭的消息。

首先,大家得把店门口的积雪全部清扫出来。

在他们行动的同时,朝霞街上的商户们也自发清扫门前积雪。

寿北市,朝霞街。

饿了几天的人在大雪停下后,纷纷涌出去。

就算从广播里听说了城内物资紧张,大家被逼无奈还是得上街砰砰运气。

万一碰着谁家商店有存货还正好开了门,也好买点吃喝回去。

钱庆军就是众多碰运气的人之一。

他们一家四口,刚从农村到寿北来才几个月,婆娘找了份倒泔水的活儿他在朝霞街口摆了个修鞋小摊。

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的,但好歹能混个温饱。

这场雪让他们原本少得可怜的存款直接见底,这回儿身上揣得五十块就是最后一点钱。

拢着袖子慢吞吞绕过住的巷子,在路口徘徊了好一阵。

最后在三林巷和朝霞街中,他选择了后者。

朝霞街上全是饭馆,要是问那些饭馆老板买点粮食,不知道能不能成。

咯吱咯吱——

雪上多了串艰难往前走动的脚印,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前路好像已经有人打扫过。

这让钱庆军心里一喜,肯定这里已经有人走动了。

平时挤满人的报刊亭小吃店前有雾气升腾,引得他不由自主往门口看去。

虽说就住在附近,可他一次都没来小吃店里吃过饭。

说起来其实还是穷闹得,一道菜就好几块的馆子不是他消费得起。

“拿——身份证——免费——领粥?”

免费两个字一跳出来,钱庆军整个人激动了。

门口支好的三口大灶里两口熬煮着粥,一口好像在蒸什么。

走近了细看,发现大字底下还有排小字。

有孩子的可以凭借夫妻身份证免费领馒头,一对夫妻两个。

最后是需要自己带碗的提醒。

秦溪正往锅里放入泡发好的干瑶柱,什么新鲜菜肉那是没有了,现在店里剩最多的就是干海货。

四海海鲜店进来的干海货销量并不好,大多是因为鲜少有人知道该怎么食用。

秦溪这回用干货熬粥是无奈之举,怎么都没想到竟无意间还为她打开了干海货的销路。

“大哥,回家拿碗拿身份证,最好带你爱人来。”秦溪笑着跟钱庆军道。

“真不要钱?”

“不要钱,你只要带身份证来登记一下就成。”秦溪笑。

至于为什么要登记,那当然是防止某些占便宜的人存在。

为了口吃的都有人冒充居委会干部,骗吃骗喝的应该不会少。

“我这就回去叫我婆娘。” 钱庆军立马笑道。

来时的路只觉又滑又冷,回去时恨不能跑起来,能立刻就回到家。

他所住的猫尿坡住得大多是农村到城里来打工的人,有好些还都是同个乡的。

钱庆军也没藏着掖着,回家喊上妻子后还跟院里的人都说了下。

两口子揣上身份证一路小跑,生怕去晚就没有了。

这会儿还是早上,可能冒冷出来的人不多,他们两口子跑回去时店门口还没人。

“大哥在这边登记身份证。”秦溪搅动着勺子,抽空抬头。

把身份证拿给秦望家后,钱庆军两口子就一直望着锅里的粥吞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白粥他都觉着鲜香无比,粥里一块快黄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豆腐干。

“好了。”秦望家把身份证递还给两人。

“大哥家里几口人?”秦溪接过秦庆军带来的饭缸子,舀了一勺子。

“我们两口加三个孩子。”钱庆军的媳妇忙回道。

秦溪听罢,又舀了一勺子,之后从蒸锅里拿出一包子一个馒头:“因为东西就那么点,大哥大嫂体谅体谅。”

“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话没说完,秦庆军忙不迭吞了口口水才说完。

两人接过缸子,又连说了好几声谢,这才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家走。

怀里不时飘上来的香气勾引得人更加饥饿,才刚回到家,钱庆军就赶忙喊被窝里的孩子赶快来吃饭。

“爸,街上有卖包子的啦!”

看到钱庆军从怀里拿出包子来,小女儿眼睛一亮,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哥哥姐姐们也被满屋的香气引得从被窝爬了起来。

“就一个包子,你们三姊妹分分。”钱庆军说,把比拳头大的包子递给大女儿:“就在被窝里吃。”

大女儿掰开包子,立刻兴奋地叫了声:“爸,是腊肉豆腐。”

焦黄的豆腐和暗红色的腊肉,上面点缀着一点点绿色,沁人心脾的香……

“秦老板好大方,竟然送腊肉包子。”钱庆军笑。

把两大缸子粥分出来,每人还能分到饭碗那么满满一碗,而且这粥不是稠粥,能立住筷子那种。

“妈,好好吃!”

秦庆军让大女儿分三份,可孩子硬是掰成五份,还给爸妈都留了些。

腊肉的油都沁到了豆腐里,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米粥里的黄色东西钱庆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碗粥的鲜是他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呼噜呼噜喝粥声中,路过的大院邻居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上哪买的包子和粥?我在门口都闻着香味了。”

“没买,是报刊亭小吃店送的粥,你也快跟媳妇去领。”

“不要钱!”

问话的人眼睛刷得亮了起来,急迫地问。

“没要钱,有孩子的还能领包子馒头。”钱庆军赶忙道。

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里跑。

钱庆军赶忙追出门去:“记得带身份证,要不领不着。”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围片区的人都知道朝霞街的商铺在发粥和包子。

赶往朝霞街的人越来越多。

***

报刊亭小吃店。

天空乌糟糟的还是没有半点放晴的意思。

秦溪他们才刚到,就发现店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昨天没领到粥,今天又怕领不到所以早点来。

第一天的发粥很顺利,秦溪只发中午那一顿,大概送出去上千份左右。

按照店里存粮的速度,应该可以支撑四天左右,之后她也将成为兜和脸一样干净只能等待道路疏通的百姓。

“昨天我们大院里,只有一家人领到了你家的粥,太香了!”

其中有个年轻妇女感慨道,虽说她也拿到了隔壁家的粥,可还是忍不住觉着报刊亭小吃店的更香。

“妹子,你粥里那个黄色的东西是啥?”有大娘好奇问。

“是干扇贝肉,熬汤煮粥都好吃。”秦溪回。

反正烧水还得一会儿,秦溪就拿出泡发好的干海货给大家看。

“等这该死的大雪化了,大娘就上你家来买点这个干海货回家熬粥吃。”大娘吞着口水说。

她家有些存款,可眼下那真是有钱无处花,就是三林巷都买不着吃食。

大娘牢牢记下,心里发誓买到米之后一定要买回家自己煮来吃个够。

为了还原味道,她还特意看了秦溪熬粥的过程,真是下了番功夫。

粥煮好,照常开始发放。

第一天的顺利并没有延续到第二天。

忽然,秦望家看了眼把身份证递上来的一个阿婆:“阿婆你刚才已经领过了,现在不能领了。”

“我没领过。”阿婆嚷嚷。

“这不是你的名字吗?我记得你刚才还带着个孩子来着。”

秦溪回眸看去,秦望家还仔细地描述出了娃娃右脸上的痦子。

所以登记身份证的活交给他干,这惊人的记忆力不正在此刻派上用场。

“我说没有来过就没来过。”老婆子还不肯承认:“我跟我们家那口子才刚来。”说着指了指身后狗搂着背的大爷。

秦望家看了眼大爷,无语:“大爷你今早也来过,穿了件黑棉袄。”

两人面上有点挂不住,一口咬死了自己没来过,非说是秦望家记错人,一会儿又说身份证被人偷了。

看她作势要坐地上演泼妇撒泼那一套,秦溪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家的东西,想发给谁吃就发给谁吃,不止今天不发给你吃,明后天你也领不着。”

老爷子的脸皮比婆子要薄些,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赶忙去拉婆娘起来。

秦溪又说道:“秦望家,你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以后我们家的粥她都不能领。”

“好!”秦望家高声道,还不忘给两人再拉点仇恨:“你们重复领,叫后面的人吃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谴责中,两人灰溜溜地往街道里走去。

没多会儿,就又钻入了另一家门口排队领粥的队伍中。

就刚才这边的动静,看到的人多得很,两人刚进队伍就被骂了出来。

“咱们眼下是要渡过困难,不是为了占便宜。”秦溪又高声对队伍说了句。

就算同是领粥,大家当然愿意往好吃那家先来,秦溪家门口排队的人无疑最多。

有了这一出,此后两天队伍里在没人敢重复来领。

到第四天,秦溪店里的存粮告罄,第一批输送物资的车也开到了寿北。

但……这并不意味着交通枢纽已经畅通。

正因为有人进来,大家才知道了城外的情况有多严重。

路面结冰情况严重,动用化学除雪剂,雪化的速度还是很慢,除非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否则不敢轻易上路。

所以气温回升前,寿北城内的物资依旧是稀缺状况。

秦溪以为,店里什么都没了,应该已经没人会惦记了。

大家都各回各家,秦海和张秀芬也毁回了自己家。

也正是由于一时疏忽,导致秦溪遭受了第二次店被砸的情况。

接到电话赶往小吃店已是早上,秦海出门来看了一圈才知道出事。

确切的应该说是被洗劫一空了。

桌椅板凳不翼而飞,海鲜池被砸烂,就连前台的桌子那伙人都没放过。

最让秦溪生气的是,从回收站淘来的那口古董平底锅也不见了踪影。

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些人把能带走的都偷走了,像是带不走的海鲜池和柜子都被砸得稀巴烂。

“都怪我昨晚睡得太沉,竟然一点都没听到动静。”秦海懊恼不已。

这些天来他夜里基本都是醒着,就怕店里被人惦记,哪知就睡了个安稳觉就遭了偷子。

“不怪你。”秦溪安慰老爸。

从这伙人的行事态度来说,他们像是预谋已久,而且对秦溪心里有怨。

一般的小偷最多只会偷东西,不会那么大怨气把东西都砸了。

而且想要带走如此多的锅碗瓢盆和桌椅,不是一趟就能忘事。

秦溪在店门口仔细观察过,其实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门口三轮车留下的痕迹。

可街上全是雪水化了之后的污水,去向根本无从查起。

而且现在又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就算报警最多也朱能当成入室偷盗。

现在城里偷盗抢劫频发,能抓到犯人的机会非常渺茫。

“哎!”

秦溪叹气,没有上次犯人自动跳出来的话,这次她只能自认倒霉了。

“秦老板?”

正如此想着,一道憨厚老实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愤慨。

秦溪看去,秦望家优越的记忆里立刻认出了来人。

“钱师傅。”

来人正是一脸忐忑的钱庆军夫妻,两人手里端着个碗,有些奇怪地望着几人。

“钱师傅。”秦溪跟着勉强笑了笑:“去哪呢?”

“乡下的亲戚昨天送了些米来,我来还秦老板的米。”钱庆军憨厚地笑了笑,说着递上碗还有些不好意思:“没多少,不要嫌弃。”

秦溪有些感动。

这还是第一个来还米的人。

“秦老板你这店里是咋了?”钱庆军媳妇一下子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店里。

秦溪苦笑摇头,随即把店里遭受洗劫的事跟两人说了说。

钱庆军神色很古怪,心里好像转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最后问道:“都丢了些啥?”

“桌椅板凳还好,就是店里的几个冰箱和冰柜都没在了,还有锅碗瓢盆。”

其他都可以再买,只有平底锅和砂锅让秦溪很心疼。

秦庆军媳妇突然“啊”了声,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看向自己丈夫,钱庆军看向店里。

秦溪接过那碗米又说了谢谢。

“秦老板。”钱庆军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冲秦溪使了个眼色道:“店里那些被砸烂的桌椅能让我们带回家去烧火吗?”

秦溪眸光一闪,立刻点头叹道:“你自己去拿把,省得我打扫了。”

说完,满面愁容地先回店里。

钱庆军和妻子落后几步慢慢走了进来,三人在后厨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钱师傅有事要告诉我?”秦溪直接问。

钱庆军点头:“昨夜我和我媳妇儿应该看到了偷你店里的那些人。”

昨夜,钱庆军收到亲戚的电话说要上来给他们送米粮,因为路难走,大家一直走到了深夜。

两口子怕错过家人,一直躲在巷口别人家的柴房里等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伙人,拉着三辆三轮车,从面前经过。

车子上最显眼的就是冰柜和锅碗瓢盆。

那伙人有七八个,男女都有,边走几人还边说笑着,说什么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猫尿坡,两人一直看到他们停下来进了一个院子。

“我老钱生来胆子小,要不是因为他们偷得是秦老板的东西,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钱庆军说得很诚实,说完整张脸上还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猫尿坡,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钱师傅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在真正抓到人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秦溪保证。

钱庆军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捡了勉强还能用的一些椅子打算回家重新修修再用。

两人一离开,秦溪也行动了起来。

“我猜那伙人应该在附近看着。”秦溪看向秦雪:“我先回拥军巷,下午点咱们再在猫尿坡汇合。”

店里打扫干净后,关上门秦溪就回了拥军巷。

目送秦溪径直进了巷子,一直跟着的一男一女脸上神色又阴又晴,好一会才归于了平静。

“军队干部家属!”男人咬牙切齿道:“万一咱们惹到了个大人物怎么办。”

女人个头娇小,胆子反倒是比男人要大些。

“就算是干部家属又怎么着,反正也抓不着咱们。”

没看见她根本没去派出所报案,反而是清扫完店里径直就回了家。

两人又在赵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冷得实在受不了,才咬牙转身离开。

“回去跟妈说,没事了。”女人拢着袖子高高兴兴的走远。

他们以为没事,其实两人一举一动都被在二楼的赵国庆和秦溪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人肯定从来没来过拥军巷。

这里可是军人家属院,从两人鬼鬼祟祟在赵家院门口徘徊的两分钟内赵家电话就响了。

他们连说话的表情都尽数落入好几双眼底。

等那两人走远,尹老爷子就来敲响了赵家的门询问。

得知秦溪店里被偷,又是好一阵气愤,直言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趁火打劫的人。

下午秦溪离开家前,赵国庆和尹老爷子也跟着出门,兵分两路去往不同方向。

秦溪去猫尿坡和秦雪汇合,两位老爷子则是兜兜转转去了公安局。

猫尿坡其实离朝霞街并不算多远,走路的话也就半个小时就能到。

秦溪出门前故意打扮了一番,裹上灰扑扑的头巾,还穿了件送蜂窝煤时弄脏的棉袄。

往街上那么一走,跟街上的污水成了一个颜色。

猫尿坡秦溪记得以前是个村来着,四合院跟两层木楼相混杂。

门口一个大大的牌坊算是入口。

“四妹。”秦溪走上去,踢了脚蹲在牌坊下的秦雪。

两人不愧是姐妹,连伪装都想到一块去了。

秦雪也穿着搬煤时的脏棉袄,还带了秦海厂子里发的帽子,额前一个大大的标志,土气十足。

“我以为哪来的疯婆子呢。”

秦雪相当嫌弃地避开秦溪的触碰,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猫尿坡很冷清,巷子里几乎没有商店。

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的院子,院墙挨院墙,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而且每个院子前都堆满了各种破烂,有些门口甚至还摆着夜壶。

“好臭。”

秦溪没想到,马上就要建成的市中心标志就隔着两条街,竟然会有这样一片村子。

雪堆在角落,路上雪水活着牛马的粪便,踩得到处都是。

就算很是小心,秦雪还是在走了没多远后,一脚踩到了不知是人还是狗的粪便。

臭味激得秦雪连连干呕。

秦溪一直观察着村里的路,按照钱庆军所说的地址,两人还需继续往里走。

忽然,肩膀好像被人撞到,秦溪往前趔趄了两步。

两个中年妇女根本没搭理她,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去 。

“快点快点,去晚就没啥好东西了。”高个妇女看着很着急。

“这回老孙头又收了些什么好东西来卖?”黑瘦妇女乐呵呵地问。

“听说有好多碗,还有冰箱!”

秦溪一听,当即就拽上秦雪跟上了两个妇女的脚步。

两人……果然在钱庆军所说的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