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被人们所当真的天气预报这回却意外准确。
大雪整整下了半个月, 天上的云终于缓缓散去。
后院大棚已经被积雪压垮,棚里的蔬菜在这些天早已被吃得干干净净。
每家每户门口都有拿着铁锹出来的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出门开始铲雪。
而从雪停了的这一刻, 雪灾所带来的灾难缓缓从风雪中显现了出来。
广播里每天都在报道什么地方被积雪压垮, 冻死饿死的人数一直在上升。
但现在由于公路不通, 救灾物资无法进入寿北城内,只能等待道路抢修进展
而受灾的远不止一个城市,寿北以北五六个省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情, 救灾也得按照轻重程度来。
无疑,寿北市城内灾情算比较轻的。
广播里号召群众捐出家里多余取暖衣物和粮食,互帮互助等政府救援物资的到来。
秦溪遭受的损失也不小。
在建几个院子几乎被积雪淹没,好些刚装好的仿古砖瓦被砸坏,门窗也多被雪水冻裂。
院里齐腰部高的积雪要趁雪化之前清除,否则木头被雪水一泡,就得全部报废。
海鲜市场情况更加严重。
市场棚顶被压垮塌, 市场里好几家商户的海鲜池都被掉落的瓦片砸碎, 铺设的临时线路更是全部压坏。
具体情况秦溪还看不到,只是听看守市场的人打来电话报告。
需要修缮的地方多得数不过来。
雪虽然停了,可这天的温度依旧低得可怕, 而且改成了一阵阵刺骨寒风往骨头里钻。
海鲜市场和院子秦溪现在暂时没空管。
在广播号召后, 居委会亲自上朝霞街请商户们自发捐献粮食和存下来的蜂窝煤。
秦溪本想当场把仓库里的米面都捐出去, 直到看到了其中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女。
领头的大娘齐耳短发面容慈善, 慷慨激昂地宣传着互帮互助的精神。
而街道上的商户们也大都被她说动,纷纷承诺着会响应号召捐一些米粮。
“大娘,你们是所属哪个街道居委会的?”秦溪问, 说着笑了笑伸出手:“居委会办事,也得出示红头文件吧。”
虽说人不可貌相, 但那几个带着红袖章的男女看着着实不像好人。
而且……秦溪老觉着这几人中,男性怎么长得都有几分相似。
“呃……我们出来得忙,没有带,红袖章你们总该认识吧!”领头大娘沉下脸,啪啪地拍着自己的左手臂。
秦溪挑眉,心思一转立刻也跟着沉下了脸。
“我怎么记得居委会规定红袖章必须得佩戴在右臂,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
朝霞街商户们集体震惊加疑惑。
再看秦溪说得一脸义正言辞,立刻将怀疑目光看向那群自称居委会的人。
秦溪顺势又添了把火。
“我亲戚都是居委会的!人家号召是将粮食送到居委会办公楼去,没听说上门收的……你们……”
狐疑地上下打量几人,接着一声大吼:“我的天!难道真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冒充居委会干部,那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秦溪振臂一呼。
“我们把人送去朝霞街的居委会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
“咱们别好心当了驴肝肺,捐的米粮进了狗肚子。”
“没错,先把人抓起来问问。”
这群人肉眼可见的慌了,领头大娘虽然还在极力解释,可神色中已有几分色厉内荏。
由此更加肯定了秦溪对几人的判断。
“要是真送到居委会辨真假,那你们就跑不掉了!”
秦溪话音一落,落在几人后边的两个男人抢先转身就跑,随后似是惊动了其他人,大娘都转身就撒丫子小巷子里冲去。
“咱们真遇上骗子了!”
“连居委会都有人敢冒充,咱们以后可真得小心。”
邻居们义愤填膺,秦溪望着几人逃院的背影,心里有了个想法。
与其花心思分辨来的人是真是假,还不如自己送。
“大家。”秦溪抬手,然后提出想要熬粥送附近居民的想法。
一是眼下好多家人都没柴火可以煮饭,二是大家反正也要烧灶取暖,正好可以借此煮饭。
各家要煮多少送多少都随自己,甚至煮不煮那也看各人意愿。
反正秦溪决定把仓库里的米粮煮完后拉倒。
说完,秦溪回家跟秦海和张秀芬说了说自己想法。
两人不仅没反对,还相当支持女儿的决定。
“二十多年前咱们寿北遇上一次水灾,当时要不是有同志给咱们捐了水和粮,我和你妈就饿死了。”秦海说。
张秀芬也跟着道:“以前都是穷闹得,要不我们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秦溪更不会问黎书青的意思。
雪还没彻底停,他就被张越楠召回了医院参加义诊,大雪天冷得感冒发烧的人不计其数。
事情一决定,秦溪把店里的员工全都喊回了店里,宣布接下来几天店里一天三顿熬粥煮饭的消息。
首先,大家得把店门口的积雪全部清扫出来。
在他们行动的同时,朝霞街上的商户们也自发清扫门前积雪。
寿北市,朝霞街。
饿了几天的人在大雪停下后,纷纷涌出去。
就算从广播里听说了城内物资紧张,大家被逼无奈还是得上街砰砰运气。
万一碰着谁家商店有存货还正好开了门,也好买点吃喝回去。
钱庆军就是众多碰运气的人之一。
他们一家四口,刚从农村到寿北来才几个月,婆娘找了份倒泔水的活儿他在朝霞街口摆了个修鞋小摊。
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的,但好歹能混个温饱。
这场雪让他们原本少得可怜的存款直接见底,这回儿身上揣得五十块就是最后一点钱。
拢着袖子慢吞吞绕过住的巷子,在路口徘徊了好一阵。
最后在三林巷和朝霞街中,他选择了后者。
朝霞街上全是饭馆,要是问那些饭馆老板买点粮食,不知道能不能成。
咯吱咯吱——
雪上多了串艰难往前走动的脚印,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前路好像已经有人打扫过。
这让钱庆军心里一喜,肯定这里已经有人走动了。
平时挤满人的报刊亭小吃店前有雾气升腾,引得他不由自主往门口看去。
虽说就住在附近,可他一次都没来小吃店里吃过饭。
说起来其实还是穷闹得,一道菜就好几块的馆子不是他消费得起。
“拿——身份证——免费——领粥?”
免费两个字一跳出来,钱庆军整个人激动了。
门口支好的三口大灶里两口熬煮着粥,一口好像在蒸什么。
走近了细看,发现大字底下还有排小字。
有孩子的可以凭借夫妻身份证免费领馒头,一对夫妻两个。
最后是需要自己带碗的提醒。
秦溪正往锅里放入泡发好的干瑶柱,什么新鲜菜肉那是没有了,现在店里剩最多的就是干海货。
四海海鲜店进来的干海货销量并不好,大多是因为鲜少有人知道该怎么食用。
秦溪这回用干货熬粥是无奈之举,怎么都没想到竟无意间还为她打开了干海货的销路。
“大哥,回家拿碗拿身份证,最好带你爱人来。”秦溪笑着跟钱庆军道。
“真不要钱?”
“不要钱,你只要带身份证来登记一下就成。”秦溪笑。
至于为什么要登记,那当然是防止某些占便宜的人存在。
为了口吃的都有人冒充居委会干部,骗吃骗喝的应该不会少。
“我这就回去叫我婆娘。” 钱庆军立马笑道。
来时的路只觉又滑又冷,回去时恨不能跑起来,能立刻就回到家。
他所住的猫尿坡住得大多是农村到城里来打工的人,有好些还都是同个乡的。
钱庆军也没藏着掖着,回家喊上妻子后还跟院里的人都说了下。
两口子揣上身份证一路小跑,生怕去晚就没有了。
这会儿还是早上,可能冒冷出来的人不多,他们两口子跑回去时店门口还没人。
“大哥在这边登记身份证。”秦溪搅动着勺子,抽空抬头。
把身份证拿给秦望家后,钱庆军两口子就一直望着锅里的粥吞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白粥他都觉着鲜香无比,粥里一块快黄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豆腐干。
“好了。”秦望家把身份证递还给两人。
“大哥家里几口人?”秦溪接过秦庆军带来的饭缸子,舀了一勺子。
“我们两口加三个孩子。”钱庆军的媳妇忙回道。
秦溪听罢,又舀了一勺子,之后从蒸锅里拿出一包子一个馒头:“因为东西就那么点,大哥大嫂体谅体谅。”
“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话没说完,秦庆军忙不迭吞了口口水才说完。
两人接过缸子,又连说了好几声谢,这才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家走。
怀里不时飘上来的香气勾引得人更加饥饿,才刚回到家,钱庆军就赶忙喊被窝里的孩子赶快来吃饭。
“爸,街上有卖包子的啦!”
看到钱庆军从怀里拿出包子来,小女儿眼睛一亮,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哥哥姐姐们也被满屋的香气引得从被窝爬了起来。
“就一个包子,你们三姊妹分分。”钱庆军说,把比拳头大的包子递给大女儿:“就在被窝里吃。”
大女儿掰开包子,立刻兴奋地叫了声:“爸,是腊肉豆腐。”
焦黄的豆腐和暗红色的腊肉,上面点缀着一点点绿色,沁人心脾的香……
“秦老板好大方,竟然送腊肉包子。”钱庆军笑。
把两大缸子粥分出来,每人还能分到饭碗那么满满一碗,而且这粥不是稠粥,能立住筷子那种。
“妈,好好吃!”
秦庆军让大女儿分三份,可孩子硬是掰成五份,还给爸妈都留了些。
腊肉的油都沁到了豆腐里,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米粥里的黄色东西钱庆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碗粥的鲜是他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呼噜呼噜喝粥声中,路过的大院邻居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上哪买的包子和粥?我在门口都闻着香味了。”
“没买,是报刊亭小吃店送的粥,你也快跟媳妇去领。”
“不要钱!”
问话的人眼睛刷得亮了起来,急迫地问。
“没要钱,有孩子的还能领包子馒头。”钱庆军赶忙道。
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里跑。
钱庆军赶忙追出门去:“记得带身份证,要不领不着。”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围片区的人都知道朝霞街的商铺在发粥和包子。
赶往朝霞街的人越来越多。
***
报刊亭小吃店。
天空乌糟糟的还是没有半点放晴的意思。
秦溪他们才刚到,就发现店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昨天没领到粥,今天又怕领不到所以早点来。
第一天的发粥很顺利,秦溪只发中午那一顿,大概送出去上千份左右。
按照店里存粮的速度,应该可以支撑四天左右,之后她也将成为兜和脸一样干净只能等待道路疏通的百姓。
“昨天我们大院里,只有一家人领到了你家的粥,太香了!”
其中有个年轻妇女感慨道,虽说她也拿到了隔壁家的粥,可还是忍不住觉着报刊亭小吃店的更香。
“妹子,你粥里那个黄色的东西是啥?”有大娘好奇问。
“是干扇贝肉,熬汤煮粥都好吃。”秦溪回。
反正烧水还得一会儿,秦溪就拿出泡发好的干海货给大家看。
“等这该死的大雪化了,大娘就上你家来买点这个干海货回家熬粥吃。”大娘吞着口水说。
她家有些存款,可眼下那真是有钱无处花,就是三林巷都买不着吃食。
大娘牢牢记下,心里发誓买到米之后一定要买回家自己煮来吃个够。
为了还原味道,她还特意看了秦溪熬粥的过程,真是下了番功夫。
粥煮好,照常开始发放。
第一天的顺利并没有延续到第二天。
忽然,秦望家看了眼把身份证递上来的一个阿婆:“阿婆你刚才已经领过了,现在不能领了。”
“我没领过。”阿婆嚷嚷。
“这不是你的名字吗?我记得你刚才还带着个孩子来着。”
秦溪回眸看去,秦望家还仔细地描述出了娃娃右脸上的痦子。
所以登记身份证的活交给他干,这惊人的记忆力不正在此刻派上用场。
“我说没有来过就没来过。”老婆子还不肯承认:“我跟我们家那口子才刚来。”说着指了指身后狗搂着背的大爷。
秦望家看了眼大爷,无语:“大爷你今早也来过,穿了件黑棉袄。”
两人面上有点挂不住,一口咬死了自己没来过,非说是秦望家记错人,一会儿又说身份证被人偷了。
看她作势要坐地上演泼妇撒泼那一套,秦溪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家的东西,想发给谁吃就发给谁吃,不止今天不发给你吃,明后天你也领不着。”
老爷子的脸皮比婆子要薄些,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赶忙去拉婆娘起来。
秦溪又说道:“秦望家,你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以后我们家的粥她都不能领。”
“好!”秦望家高声道,还不忘给两人再拉点仇恨:“你们重复领,叫后面的人吃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谴责中,两人灰溜溜地往街道里走去。
没多会儿,就又钻入了另一家门口排队领粥的队伍中。
就刚才这边的动静,看到的人多得很,两人刚进队伍就被骂了出来。
“咱们眼下是要渡过困难,不是为了占便宜。”秦溪又高声对队伍说了句。
就算同是领粥,大家当然愿意往好吃那家先来,秦溪家门口排队的人无疑最多。
有了这一出,此后两天队伍里在没人敢重复来领。
到第四天,秦溪店里的存粮告罄,第一批输送物资的车也开到了寿北。
但……这并不意味着交通枢纽已经畅通。
正因为有人进来,大家才知道了城外的情况有多严重。
路面结冰情况严重,动用化学除雪剂,雪化的速度还是很慢,除非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否则不敢轻易上路。
所以气温回升前,寿北城内的物资依旧是稀缺状况。
秦溪以为,店里什么都没了,应该已经没人会惦记了。
大家都各回各家,秦海和张秀芬也毁回了自己家。
也正是由于一时疏忽,导致秦溪遭受了第二次店被砸的情况。
接到电话赶往小吃店已是早上,秦海出门来看了一圈才知道出事。
确切的应该说是被洗劫一空了。
桌椅板凳不翼而飞,海鲜池被砸烂,就连前台的桌子那伙人都没放过。
最让秦溪生气的是,从回收站淘来的那口古董平底锅也不见了踪影。
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些人把能带走的都偷走了,像是带不走的海鲜池和柜子都被砸得稀巴烂。
“都怪我昨晚睡得太沉,竟然一点都没听到动静。”秦海懊恼不已。
这些天来他夜里基本都是醒着,就怕店里被人惦记,哪知就睡了个安稳觉就遭了偷子。
“不怪你。”秦溪安慰老爸。
从这伙人的行事态度来说,他们像是预谋已久,而且对秦溪心里有怨。
一般的小偷最多只会偷东西,不会那么大怨气把东西都砸了。
而且想要带走如此多的锅碗瓢盆和桌椅,不是一趟就能忘事。
秦溪在店门口仔细观察过,其实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门口三轮车留下的痕迹。
可街上全是雪水化了之后的污水,去向根本无从查起。
而且现在又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就算报警最多也朱能当成入室偷盗。
现在城里偷盗抢劫频发,能抓到犯人的机会非常渺茫。
“哎!”
秦溪叹气,没有上次犯人自动跳出来的话,这次她只能自认倒霉了。
“秦老板?”
正如此想着,一道憨厚老实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愤慨。
秦溪看去,秦望家优越的记忆里立刻认出了来人。
“钱师傅。”
来人正是一脸忐忑的钱庆军夫妻,两人手里端着个碗,有些奇怪地望着几人。
“钱师傅。”秦溪跟着勉强笑了笑:“去哪呢?”
“乡下的亲戚昨天送了些米来,我来还秦老板的米。”钱庆军憨厚地笑了笑,说着递上碗还有些不好意思:“没多少,不要嫌弃。”
秦溪有些感动。
这还是第一个来还米的人。
“秦老板你这店里是咋了?”钱庆军媳妇一下子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店里。
秦溪苦笑摇头,随即把店里遭受洗劫的事跟两人说了说。
钱庆军神色很古怪,心里好像转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最后问道:“都丢了些啥?”
“桌椅板凳还好,就是店里的几个冰箱和冰柜都没在了,还有锅碗瓢盆。”
其他都可以再买,只有平底锅和砂锅让秦溪很心疼。
秦庆军媳妇突然“啊”了声,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看向自己丈夫,钱庆军看向店里。
秦溪接过那碗米又说了谢谢。
“秦老板。”钱庆军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冲秦溪使了个眼色道:“店里那些被砸烂的桌椅能让我们带回家去烧火吗?”
秦溪眸光一闪,立刻点头叹道:“你自己去拿把,省得我打扫了。”
说完,满面愁容地先回店里。
钱庆军和妻子落后几步慢慢走了进来,三人在后厨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钱师傅有事要告诉我?”秦溪直接问。
钱庆军点头:“昨夜我和我媳妇儿应该看到了偷你店里的那些人。”
昨夜,钱庆军收到亲戚的电话说要上来给他们送米粮,因为路难走,大家一直走到了深夜。
两口子怕错过家人,一直躲在巷口别人家的柴房里等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伙人,拉着三辆三轮车,从面前经过。
车子上最显眼的就是冰柜和锅碗瓢盆。
那伙人有七八个,男女都有,边走几人还边说笑着,说什么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猫尿坡,两人一直看到他们停下来进了一个院子。
“我老钱生来胆子小,要不是因为他们偷得是秦老板的东西,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钱庆军说得很诚实,说完整张脸上还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猫尿坡,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钱师傅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在真正抓到人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秦溪保证。
钱庆军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捡了勉强还能用的一些椅子打算回家重新修修再用。
两人一离开,秦溪也行动了起来。
“我猜那伙人应该在附近看着。”秦溪看向秦雪:“我先回拥军巷,下午点咱们再在猫尿坡汇合。”
店里打扫干净后,关上门秦溪就回了拥军巷。
目送秦溪径直进了巷子,一直跟着的一男一女脸上神色又阴又晴,好一会才归于了平静。
“军队干部家属!”男人咬牙切齿道:“万一咱们惹到了个大人物怎么办。”
女人个头娇小,胆子反倒是比男人要大些。
“就算是干部家属又怎么着,反正也抓不着咱们。”
没看见她根本没去派出所报案,反而是清扫完店里径直就回了家。
两人又在赵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冷得实在受不了,才咬牙转身离开。
“回去跟妈说,没事了。”女人拢着袖子高高兴兴的走远。
他们以为没事,其实两人一举一动都被在二楼的赵国庆和秦溪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人肯定从来没来过拥军巷。
这里可是军人家属院,从两人鬼鬼祟祟在赵家院门口徘徊的两分钟内赵家电话就响了。
他们连说话的表情都尽数落入好几双眼底。
等那两人走远,尹老爷子就来敲响了赵家的门询问。
得知秦溪店里被偷,又是好一阵气愤,直言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趁火打劫的人。
下午秦溪离开家前,赵国庆和尹老爷子也跟着出门,兵分两路去往不同方向。
秦溪去猫尿坡和秦雪汇合,两位老爷子则是兜兜转转去了公安局。
猫尿坡其实离朝霞街并不算多远,走路的话也就半个小时就能到。
秦溪出门前故意打扮了一番,裹上灰扑扑的头巾,还穿了件送蜂窝煤时弄脏的棉袄。
往街上那么一走,跟街上的污水成了一个颜色。
猫尿坡秦溪记得以前是个村来着,四合院跟两层木楼相混杂。
门口一个大大的牌坊算是入口。
“四妹。”秦溪走上去,踢了脚蹲在牌坊下的秦雪。
两人不愧是姐妹,连伪装都想到一块去了。
秦雪也穿着搬煤时的脏棉袄,还带了秦海厂子里发的帽子,额前一个大大的标志,土气十足。
“我以为哪来的疯婆子呢。”
秦雪相当嫌弃地避开秦溪的触碰,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猫尿坡很冷清,巷子里几乎没有商店。
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的院子,院墙挨院墙,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而且每个院子前都堆满了各种破烂,有些门口甚至还摆着夜壶。
“好臭。”
秦溪没想到,马上就要建成的市中心标志就隔着两条街,竟然会有这样一片村子。
雪堆在角落,路上雪水活着牛马的粪便,踩得到处都是。
就算很是小心,秦雪还是在走了没多远后,一脚踩到了不知是人还是狗的粪便。
臭味激得秦雪连连干呕。
秦溪一直观察着村里的路,按照钱庆军所说的地址,两人还需继续往里走。
忽然,肩膀好像被人撞到,秦溪往前趔趄了两步。
两个中年妇女根本没搭理她,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去 。
“快点快点,去晚就没啥好东西了。”高个妇女看着很着急。
“这回老孙头又收了些什么好东西来卖?”黑瘦妇女乐呵呵地问。
“听说有好多碗,还有冰箱!”
秦溪一听,当即就拽上秦雪跟上了两个妇女的脚步。
两人……果然在钱庆军所说的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