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寿北市三林巷。

早先的黑市, 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个市场,人来人往好不繁华。

以前不敢摆出来的货物这会儿各家都恨不能到路边去。

私营商店一多,前来找活干的人也就多起来, 久而久之在街头就形成了个特殊场景。

男左女右, 蹲坐在巷子两边的院墙下, 一排排延伸出去老远。

要是来人多看两眼,这些人立刻就会蜂拥而上,祈求能找到份活计, 就是临时工也成。

柳雪花指的人正在这些人中。

“那几个人就是,选谁你最后拿主意。”

要给小吃店找两个人帮忙,柳雪花足足观察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带秦溪来看。

“那个眼镜折了个腿的男人,还有这个姑娘,听说是因为盲婚哑嫁身无分文一个人逃来了城里,还有那个小年轻……”

秦溪没什么意见,听柳雪花粗略介绍完后两人走入了巷子口。

起先看是两个年轻姑娘路过, 大多都没什么反应。

有堆人聚集在一起打牌, 吆喝声此起彼伏,荤话夹杂着脏话成了这片的主要背景音。

近两年不少厂子效益下降,裁了好些混日子的人。

而凑在一起打牌的多半就是那些过天算天的人, 有了厂子发的赔偿款, 这两年糊口不成问题, 找不找得到工作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等秦溪走到眼镜男面前低声问他是不是要找活计时, 人堆才轰地闹开了。

“同志,找我,我力气大。”

“刷墙扛东西我都成。”

“俺, 俺会带孩子,奶娃娃……”

在众多积极介绍自己的人中, 眼镜男显得相当缩瑟,憋了半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一副不跟别人抢了的模样。

“柳雪花,你去叫那两个,我们到外边去说。”

秦溪摆明就是要找这个男人,冲他打了个手势,先挤出了人堆。

很快,三人都跟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报刊亭小吃店的老板……”

秦溪先做了番自我介绍,然后先看向眼睛男人,问他愿不愿意来店里干活。

男人激动的点头:“有……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男人名叫罗永全,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村里当老师,后来村学校与镇学校合并,他学历不高,自然竞争不过那些人没了工作。

回到城里后,妻子染病只能在家静养,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何事的工作,现在就靠帮人打点零工过活。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体瘦弱眼神还不太好。

罗永全自己介绍是数学老师,秦溪店里还正缺一位专门负责做账的人。

“来我的小吃店收钱做做杂活,一个月六十块,包吃不包住。”

“六十块!”

罗永全的激动刚浮现在脸上,那边两个小年轻倒抢先发出了惊叹声。

六十块还包吃,是他们在农村时想都不敢想的工资。

杨金花昨天帮主人家挑一天大粪,也就得了八毛钱。

我……我我……我愿意干。”

“行,那你先在一边等会儿。”

第二个女孩年纪看着不大,就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打扮,头上还裹着条艳粉色头巾,黑红的脸上满是兴奋。

“老板,我可愿意去你店里干活。”

小姑娘越过年轻男孩凑了上来,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

秦溪点头,然后问了问她的具体情况。

杨金花,十九岁,能简单认识几个大字,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能吃苦。

她老家在西北省内一个非常闭塞的村子,父母为了一百块钱,把她卖给了个都当爷爷的男人做老婆。

杨金花连夜偷跑到县城,然后在好心人帮助下坐上了来寿北的火车。

所以她随身携带着的就是全部家当,就连晚上睡觉的破棉被也背在了背上。

“那你前些天都住在哪?”秦溪问。

“有个大姐看我可怜,让我睡电影院的食堂里,反正那也没人。”杨金花笑道。

生活的艰苦好像一点都没在这姑娘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阳光开朗非常容易满足。

“成,你和罗永成的工资是一样,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能要先预支二十块钱租个房子买套干净衣服。”

杨金花穿的这件破衣服不知多久没洗,已经隐隐飘散着股子馊臭味。

“谢谢老板,我都听你的。”杨金花立刻道。

剩下的小伙子很有眼色,等杨金花说完,他就立刻开口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刘代周,十六岁,就是寿北市人。

老娘和老爹前年烧煤炭烤火中毒都死了,剩下他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这个小孩儿的情况让秦溪不由想起了秦海,都是父母早亡留下孩子在这世上艰难挣扎 。

三个人的性格秦溪都还算满意,而且人品柳雪花托这条街的朋友观察了那么久,心眼子都不错。

秦溪带三人先去馆子认路,然后让三人明天早上六点准时来上班。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劳动合同一说,双方口头一说就形成了约定。

秦家在大杂院的屋子还剩一间,以五块钱一间租给了杨金花。

买衣服带她去澡堂洗澡都是张秀芬帮着忙前忙后。

经过一两个月相处,三人逐渐熟悉后,各自都显现出了其身上的优点。

罗永成不擅长与人相处,但数学能力堪比计算器。

每周一海鲜到货结账的活交给他,保准能算得又快又准,效率比以前提升了不少。

杨金花做事利索,而且真能吃苦,店里的脏活累活活她都抢着干,搬运海鲜甚至能抵得上两个男人。

这姑娘就是饭量大,饭不吃到嗓子眼据不罢休。

也是小时候被饿怕了。

刘代周脑子灵活,非常善于活学活用。

秦溪只要说过一次的海鲜名称,他都能牢牢记下,下回就能跟客户介绍。

之后秦溪让他把妹妹也带来店里吃午饭,兄妹俩更是将秦溪当成了大恩人。

三人每周一帮忙一次,就能得三十块工钱。

一整个月算下来,比在小吃店的工资还高。

所以每到海鲜运来的日子,三人比秦溪几人还积极,早早就会赶到地点等着。

上班不过两个月不到,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

***

报刊亭小吃店。

“这名字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停下,后座中的王胜祥探出头,先被旁边那块招牌所吸引。

想了半天,他脑中突然闪过道年轻身影。

“秦老板?”

年轻漂亮的姑娘,用四个认购名额换了间他服装批发市场的铺面。

短短一年,广世成为华国服装之都,市场铺面的价格都炒到了十几万一个,说起来他可亏大了。

不过既然是交易,讲得就是你情我愿。

既然是他点头应下的买卖,自然没有悔棋的道理。

而且他还有些佩服秦溪的眼光毒辣,只是几句话就能赚下不少钱。

王胜祥推开车门走下去,和助理一起走到小吃店门口。

“这家小吃店的生意可真是红火。”助理感叹。

虽然正值中午吃饭时间,但相比整条街的人,这家小吃店门口食客也太多了。

王胜祥了然一笑。

以前就是个棚子都能宾客盈门,现在有了个大铺面,还是觉着不够。

“秦老板。”

王胜祥笑着走上前去,隔着人群出声。

“王总!”

秦溪抬起头,把饭勺交给刘代周,擦干净手走了出来。

“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间小饭馆来了?”

再怎么王胜祥也是姐姐姐夫的房东,秦溪哪能不记得他是谁。

“这事说来还真是赶巧。”王胜祥笑,而后指了指旁边那座老院子:“我来出差,顺道来看看叔叔留给我的。”

旁边这座荒废多年的院子,王胜祥正是那个在外赚了大钱的侄子。

“那还真是巧了。”

屋里已经没地方可坐,秦溪从后院搬了个小桌子出来,就放到路边。

“可不是,我一到这抬头就看见你的店招牌。”王胜祥笑。

“王总这回来是打算重新修一修这房子?”

王胜祥摇头,接过秦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

他名下的房产多不胜数,再怎么选都不可能会选条全是饭馆的地方住。

而且当年叔叔没去世前,这里他们几乎也没怎么住。

“就是顺路看看,没想到院子比我想的还要破败。”

木门虚掩满是裂口,透过大口子都能看到长满杂草的院子,要是不大修,这屋子根本无法住人。

秦溪眼前骤然一亮,浅笑着问了句:“那王总有没有考虑过卖呢?”

王胜祥轻笑出声,哪还不知秦溪打得什么主意。

“卖是可以卖,但价格方面我可不会让步。”

“如果价格合理,我当然不会跟您砍价。”

“六千块吧。”王胜祥说。

价格一出,秦溪立刻歇了心思。

院子具体面积不知多大,但通过肉眼估算也就两百来平方,而且还是要大修的屋子。

“秦老板前别忙着放弃,这间屋子可是有重盖的文件……”

文件在叔叔去世前就已经办理下来,现在想要办没点关系可是办不了的。

城里房子没有特殊条件是无法加盖,更别提推翻重建。

否则刘婆子的房子被推倒后怎会就成了堆废墟。

这栋房子不仅可以重盖,而且还是三层,六千块里有一半都相当于买了这份文件。

“要是真的,那六千块确实不贵。”秦溪老实说。

正儿八经的路口第一家,左无遮挡前边还有大块空地。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难道我还坑你那几千块?”王胜祥摇头失笑,说着就站了起来:“不如我带你进去看看?看完你会更觉得划算。”

院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个宽阔院子。

很简单的一个四合院,正房加东西厢房,不过西厢房垮塌了大半。

“房子年代久远,修建之初发现了个泉眼,我叔叔没填,所以西厢房受潮才这么容易垮了。”

穿过杂草,几人来到了垮塌大半的西厢房前。

小时候他跟父母来北城叔叔家探亲,还喝过专门从这打的泉水。

“泉眼?”

秦溪跨过腐朽的木板堆,很快清理到王胜祥所说泉眼位置。

隐隐的,秦溪就听到了水声,这让她眼前大亮。

随着木板清理出,一口好似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冒出雾气的井渐渐露出真容。

泉眼上用青石砌成了八卦井的模样,井上还盖了块石头。

“王总,这块石头我一个人推不动。”

助理主动上前想帮忙来着,奈何走上去使劲地推了两下,那块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秦溪拍拍手上的灰,走上前去用力一推。

吱一声,石头动了,咯吱作响地被秦溪推到井边,然后推到了地上。

“……”

王胜祥无声地翘起个大拇指,也跟着凑上去往水井看去。

水面上雾气缭绕,凑近了甚至能感觉到寒气铺面而来。

水面往上突突冒着水柱,水下幽深不见底,并不是那种清澈见底的深度。

这一口深水泉眼,而且应该联通了暗河,还是口流动的泉眼。

水面上清晰映照秦溪灿若星辰的笑脸。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秦溪点了点头,随意捧了点水尝了口。

山间清泉,冰凉,甘甜,清冽。

是前世基本尝不到的那种天然泉水,凉爽迅速从口腔蔓延至胃,热气瞬间散去大半。

要是用来做豆腐或者煮白粥都是最好的品质。

“六千块,这座房子我买了!”

“我就知道这口泉水用来做菜应该很不错。”

房子留在他手上也不外乎建起来卖出去或是直接卖地皮。

王胜祥现在没多余心思处理这么小的一处房子,干脆卖给秦溪也算积累个人脉。

如此有魄力有远见的姑娘,绝对不会只守着这么个小小饭馆过一辈子。

秦溪很快拿到了房子地契,然后办理好重建许可文件后,房子正式归到秦溪名下。

短短半天,秦海不敢相信,秦溪又买了座房子。

“那房子都垮成那样了,你买来干什么!”

早上出门还什么事都没有,下午回来秦溪就告诉他又买了个房子。

还是个垮塌大半,根本不能住人的屋子。

关于多少钱的事,秦溪是连半个字都不敢提,要不现在张秀芬就不会只是用眼睛瞪她了。

秦溪搅动了下砂锅,然后把勺子交给秦溪:“爸,你帮我搅动一下,我去拍点山药。”

此时,天色已暗。

小吃店里早已没营业,熬煮粥的火还是刚才生起,米也是刚下的锅。

季楚满脸歉意地又道了声:“真是麻烦你了。”

确切说小吃店已经关门,秦溪和秦海是被他从二楼喊下来帮忙煮粥的。

“都是熟人,客气什么。”秦海连连摆手:“孩子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当爸的怎么也得买回去。”

季楚的妻儿最近刚从海市来探亲。

两个孩子以前也出现过水土不服的情况,所以来寿北后都是家属自己做饭给孩子吃。

没想到小女儿这次还是又拉又吐,去医院挂了两天吊针才好不容易缓解了些。

“可不是。”季楚苦笑。

一锅山药菜粥孩子吃,另一个大锅海鲜粥……是他自己想吃。

这可不能说。

厨房里菜刀连响多下,秦溪端着拍好的山药泥回来,又去海鲜池里捞出两只缺胳膊少腿的兰花蟹来。

“这两只螃蟹在运输途中折了几只脚,我两只算你一只。”

“当然好。”

活螃蟹就是缺了两只脚,秦溪其实就是变相送了只给他,季楚哪有不懂的道理。

秦溪洗干净螃蟹,麻溜地开始处理。

秦海又在旁边嘀咕开:“你说那房子咱们肯定得找人来修吧,又得花一大笔钱。”

“我打算找个设计师好好弄弄,以后咱们就搬到那边房子去。”

旁边的房子面积丈量下来有两百五十平左右,而且地形方正,相比现在住的屋子可修改空间大得多。

“你要找设计师?”季楚突然插话进来,说着指指自己:“那还用去找,我就是!”

“……”

别看季楚看着年轻,其实干这行已经接近十年,也算是华国最早一批专业的建筑设计师。

设计秦溪家这么一套小小的房子……易如反掌。

“那太好了,我正想要去哪找呢。”秦溪大喜,转身又去抓了大把虾出来:“请你帮忙我肯定放心。”

秦海赶忙问工钱。

“不要钱,我下班之后给你画两张图纸就成。”

“那怎么能让你白忙活。”秦溪赶忙摇头,这世上免费的午餐可不好吃,还是拿钱办事放心。

“真不用,这么点活我两天就画出来了。”

锅里的粥热气翻涌,新鲜的虾放入粥里很快变得通红。

季楚语气诚恳地说着话,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粥吸引了去。

随后秦溪就听到巨响亮的咽口水声。

“要不这样吧!”秦溪想了想,干脆道:“就俩孩子还在寿北过暑假的这两个月,你家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开馆子最不愁的就是食材,一家四口的三餐对秦溪来说最简单的付出。

季楚忙摆手,他就是真心帮忙,没想要什么报酬。

“这不是工钱,就是我的感谢。”秦溪笑:“你可千万别拒绝,要不我可不不好意思请你来帮这个忙。”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再拒绝也没必要。

季楚欢欢喜喜端着蒸锅和小菜回了工程队招待所。

单位专门给租的招待所,还是个两房的套间。

上楼时同样带孩子来探亲的同事家属都笑着打趣他两手满满。

“给孩子买了点粥。”

“就是一般的白粥,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应付完若有似无的打探,季楚看向早早等在门口的爱人。

两人进屋关上门,这才算松了口气。

季楚刚得到单位消息,完成这次市政建设项目的工作,他就可以升任成总设计师。

诸多人都盯着的位置,那些人也不过是借粥打探消息而已。

“什么味,还真香。”

季楚的妻子苏月把锅放到桌上,打开锅盖才发现上下层都是两锅粥。

“锅明天再还给秦同志,你先让孩子们起来吃饭。”

苏月去把两个快要睡着的孩子都叫了起来。

“菜粥。”

拉肚子的小女儿一看到漂浮着绿叶子的菜粥就皱眉。

倒是另一锅里红彤彤的海鲜和螃蟹更让她感兴趣。

“螃蟹吃了要拉肚子,而且这不是菜粥,里面还加了山药和肉。”季楚回女儿。

“自从离开广市,我已经好几年没喝过海鲜粥了。”苏月舔了舔嘴唇,忙上前帮着丈夫分粥:“寿北市还有活的海蟹和虾?”

“别处我不知道,但秦同志小吃店里的螃蟹和虾都是活蹦乱跳,你就放心吧。”

“不便宜吧,毕竟寿北这不临海。”

“不要钱。”

季楚个妻子孩子分粥,然后又把小饭盒里的小菜全摆出来。

“怎么会不要钱?”

“妈妈,菜粥好好吃!”

惊呼声来自已经吃过晚饭的大儿子,小半碗粥已经见底,说话间手已经伸向了勺子。

“我就说孩子喜欢吧。”

苏月接不上话,丈夫出门前两人才因为外边的饭菜不干净吵了架。

这个时候还没有科技狠活的概念,孩子说好吃,那就是人厨师的手艺真好。

“你还没说人怎么不收你钱呢。”苏月转移话题。

“帮她设计一栋房子呗还能是什么,我这就叫凭手艺吃饭。”

“就用两锅粥就换你一个国家级设计师的图纸?”

不是苏月小气,就按照季楚在设计院的等级,就是许多地方政府请他都得排时间。

而现在丈夫主动帮人设计,就为了换口吃的,谁听了都得不信。

“不是两锅,是两个月。”季楚纠正,剥螃蟹的手一停,抬起下巴指了指一双儿女。

说狼吞虎咽都是客气的。

小女儿趁夫妻俩不注意,已经吃了两只虾,虾壳都是用嘴剥的。

“这两孩子在爷爷奶奶家这不吃那也不吃,一锅粥倒是吃得香。”苏月感慨不已。

“让孩子身体长好比什么都强。”季楚说。

秦溪店里新来没多久的刘代周,第一次见他十三岁妹妹时,季楚还以为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是在众多人眼皮底下长肉长高,小脸都跟着白净了不少。

“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这些饭菜值不值得你吹得那么神。”苏月笑道。

明天她就有机会亲眼看看秦同志究竟是何许人也。

***

今年这寿北的夏天雨水特别多,早上出门前还是热浪扑面。刚到接货点,转眼这天就砸下豆大的雨点。

货车还没来,秦溪几人转眼间就被淋了个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找到个避雨的废旧厂房,各个都跟在水里游了一趟似的。

“手绢还是干的,你擦擦脸。”

刚站定,何刚就殷勤地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柳雪花。

柳雪花接过,回得直接了当地:“就算你送来的是镶金的帕子也没用,我柳雪花说了不处对象。”

秦溪和店里及人齐刷刷扭头去看。

早知道何刚对柳雪花有意思,看来被拒绝了也不是一次两次。

“没别的意思。”何刚憨笑挠头。

秦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甩,还没其他意思呢……没意思那块帕子只递给了最远的柳雪花。

倒是她这个站得近的只能用衣袖抹。

第一次,倒是有点想黎书青了。

“老板,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还会来吗?”

罗永成望着外边黑压压的天,有些担心,要是没人来,那四车海鲜可咋整。

“他们会来的。”秦溪说。

买家是会来,可这场大雨让秦溪产生了个其他的想法。

他们是不是该租个像样的场地,方便冬天的时候进行交易。

大雪天里站在冰天雪地里,估计没多少人能受得了。

“雨停了。”

雨来得猛,去得也快。

转眼间天都晴了起来,天重新变成蓝色,热气蒸发而来刚才下的那点雨水。

秦溪几人又重新回到空地上。

短短十几分钟,这片空地就变成了泥潭,被太阳一烤,阵阵腐臭味飘散开来。

“看来找场地的事得尽快提上日常呀。”秦溪捂着口鼻低声嘟囔。

很快,四辆货车缓缓开进空地,后边陆陆续续跟了好些购买海货的车子。

车子刚停稳,江柳燕打开车门立刻跳了下来,踩着泥水吧嗒吧嗒地走到秦溪面前:“门口有一辆卖海鲜的车停在那。”

车门敞开着,有人站在路边吆喝着刚拉来的虾。

秦溪微一蹙眉,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就有人嗅到了赚钱的苗头。

“去看看。”

卖货的事就交给了刘代周和罗永全,秦溪四人往厂子门口走去。

那辆车堵了半边门口,车门后站着两个男人卖力吆喝着车里的虾。

“对虾对虾,两块八一斤的虾,大家伙都来看看。”

一斤比秦溪他们卖得便宜了两毛,对动辄购买几百斤的餐馆来说,确实很实惠。

所以车前有些人正在观望。

秦溪走上前去,只看了眼年轻人盆里展示用的虾就立刻放下了心。

养殖对虾,跟海里的就是两码子事。

而且由于运输方式不对,虾已经缺氧,不少都不动了。

“刚捕捞起来的海虾,大家伙看看,绝对新鲜。”

有餐馆经理凑上去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你这对虾的颜色不对,尾巴有些黑。”

“老板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不一样。”年轻人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别人不敢说,但我家的虾绝对保证新鲜,其他家的就不知道喂没喂药了。”

“确实,现在市面上啊多了好多以次充好的虾,有些是海边养殖的。”另一个男人帮腔。

“秦老板正好来了,你来看看。”

付经理看到秦溪也在观望人群中,马上指出了她:“你们两家的虾到底谁才是真的海虾,难道海里的玩意儿还有真假?”

秦溪本来不想断人财路,但那人明显阴阳怪气。

那……就别怪她不给人赚钱的机会。

“你这分明是养殖的塘虾,尾巴和虾背都发黑,喂得还是饲料。”秦溪拿过一只虾,直接掰开虾头:“海虾的虾头和养殖虾差别大家用肉眼就能看出。”

“我去拿一只我们的虾来做比较。”柳雪花撒丫子就跑。

只要是当众下面子这事,她最乐意干。

两个年轻人一看就不懂海鲜,被秦溪几句话一说,当时就黑了脸。

“我们是看着渔船捞上来的,怎么可能是养殖虾。”

养殖海鲜现在还不成规模,市面上很少见,两人就不信差别那么大。

很快,柳雪花拿了只虾风风火火跑来。

秦溪接过,二话不说也掰开虾头:“大家都自己来看,有没有差别根本不用我说。”

左手的虾头里全是黄橙橙的虾黄,而右手那只跟虾壳的连接处泛黑。

随后秦溪剥开虾肉,两只虾从肉色和虾线上对比就更是明显。

海虾的虾线是透明的,而养殖虾则是黑色。

秦溪眉头紧皱,没想到养殖虾刚开始发展就已经用上了药,否则虾壳里不会呈现一种乌糟糟的颜色。

“你这虾不仅是养殖的,而且还喂了不少消毒类药粉。”

想要进行这一行的买卖。不懂点海产品的各种知识,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两个年轻人显然就是被人骗了。

懂行的人不会买,被他们低价当成宝买过来了。

冲动之下买了的老板后悔不已,纷纷提出要两人退钱,而还在观望的满脸庆幸。

秦溪是懂行的,所以她选货的品质让人放心。

秦溪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动心的人就一哄而散。

“柳雪花,这几天你帮忙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场地出租或者出售。”

“你想搞个正规的地方?”柳雪花问。

“如果你们都没意见的话,我想先租个场地,正式挂牌做个海鲜市场。”

先将招牌立起来,之后再完善各种手续。

想要开办市场,相信王胜祥比秦溪有经验的多,她可以抽空去问问。

“我没意见。”柳雪花立刻道:“你说我就去做,不管干什么!”

“我没意见。”江柳燕也立刻道。

何刚没回,比起合伙拉海鲜来卖,租场地开市场不是件小事,他并不想掺和进来。

秦溪见状,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于是想了想又道:“租场地的事就不算何经理一份了,而且之后合伙卖海鲜的事大家也可以重新考虑下。”

有些人能走一辈子,但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一程。

何刚身后还有个会馆,那才是他主要的事业,不想掺和秦溪完全理解。

既然不能继续走下去,合伙买卖海鲜的事自然也面临分崩瓦解。

他们的合作合同当初就签了一年,眼看着时间也快到了。

何刚神色一松,立刻歉意地笑了笑:“合同到期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干了,会馆那边实在忙不赢。”

与付出无数心力的会馆相比,这边显然不是主要的。

柳雪花美眸一瞪,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迅速离何刚远了些。

果然……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