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快顺气, 快顺气。”

张友明妻子艾红指挥着儿女一前一后揉着胸口后背,并且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了”的话。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张秀芬眼泪瞬间缩回了眼眶, 秦家人都有些傻眼。

秦溪脚步一转, 赶紧进屋倒了杯糖开水出来。

张友明的症状不像是哮喘, 倒更像是心里问题。

“……”

渐渐的,张友明平静下来,连续深呼吸了几下后, 歉意地冲其他人笑了笑。

“大哥这是得的什么病?”秦海忙问。

刚才那一瞬间张友明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整个人都像是随时要背过气去。

艾红抹了把眼泪,声音压得很低:“早些年在牛棚里被人打的。”

母亲和妹妹都没在了之后,张父带着张友明在寿北安顿下来。

张友明从小聪明,十几岁就考入海市交通大学,还拜了当时交通大学校长罗通为师。

毕业之后在老师推荐下进入交通部上班, 也算得个青年才俊。

可惜好景不长, 随着老师被打成反动分子,张友明也受牵连关入牛棚接受劳动改造。

这一去就是九年,老师在死后三年才平反, 张友明也终于得以回到寿北。

但在此之后, 他就留下个毛病。

高兴难受都会喘不上气, 只能等自个儿缓过气来, 跑了几家医院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

“妹子你也别怨这么些年你大哥没找你,他就是想找也有心无力。”艾红又叹道。

张友明被批斗,妻子孩子不撇清关系的话当然也会遭牵连。

艾红失去了厂子里工作, 一直靠给别人缝缝补补过活,两个孩子更是被学校开除。

虽然后来平反, 但张友明只分配到一份学校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儿子张波顶替了艾红的工作,在纺织厂上班,女儿张超英准备重考大学。

今天早上艾红临时接到去一家人打扫卫生的活,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张家日子过得很清贫,这些年看病和家里开支,根本没存下什么钱,更是没能力去寻找张秀芬。

“那……大舅又是怎么找到我妈的?”秦溪好奇。

“是有人来家里告诉我们,说是黄竹村里一个也姓张的人家四十多年前捡到个女孩儿,我们听到消息才托人去找。”

张友明缓过神来,慢吞吞地说着。

“爹娘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就是在底下也能闭上眼了。”

“大哥。”

张秀芬上前握住张友明的手,兄妹俩眼眶都溢出眼泪来。

院里一片感动中,唯独秦溪还回味着刚才张友明说是有人特意转告的话。

是谁?去黄竹村有什么事?又为什么会特意告诉张友明这件事?

诸多疑问盘旋在心里,却没法立刻去问。

哭了好一阵,张秀芬抹干净眼泪,瓮声瓮气地让秦溪快去做饭,又让秦海再去刘科家借点肉回来。

饭做好,天已经完全黑透。

过年没吃上的团年饭终于在今晚得以吃上,一屋子老老少少都沉浸在欢乐中。

长辈们和秦梅坐一桌,剩下的娃娃们自然就在客厅茶几上吃饭。

潘来凤热情地给表弟表妹夹菜。

表弟张波今年二十二岁,表妹张超英比秦溪大几个月。

两人性格看着都有些内向,秦涛问一句,张波答一句,多余一句话都没有。

张超英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看着一直很羞涩的样子。

至少在秦溪看来,张超英应该是个话少容易害羞的姑娘。

直到潘来凤推了下秦溪,一脸古怪地又收回目光,而后轻咳了几声:“咳咳……超英是不是在市二成人夜校学补习?”

张超英一愣,脸上慌乱闪过,快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嫂子怎么知道?超英才刚去没多久。”张波替妹妹回了。

潘来凤笑容有些僵硬:“我正好也在那所学校上课,咱们还应该算是同学。”

“巧……巧了。”张超英抬起手,指尖扒拉了几下碎发,微微垂下头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是巧。”潘来凤埋头吃饭。

“张波表哥。”秦溪实时出声,等张波移开视线后,问起刚才就好奇的事:“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妈的事?”

“听口音不像是我们寿北人。”

张波仔细回忆,那个男人是在纺织厂门口拦住他,然后说了这件事。

他们起初半信半疑,一直到托人去黄竹村走了一趟才确信是真事。

他后来也找过那个报信的男人,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是港市人?”秦溪试着问。

张波眼皮挑起,惊讶道:“好像是和电视剧里的港市人口音有点像。”

“多吃点牛肉。”秦溪的话题戛然而止,乐呵呵地给张波夹了几筷子牛肉。

港市人,和寻找姑姑秦春的那些人说不定是一拨。

既然已经找到张秀芬,秦溪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应该会找来秦家,到时就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了。

吃完饭,张秀芬夫妻非要送张友明一家走路回家。

他们离开,秦溪又钻进了厨房。

秦梅要去找连晚饭都没回来吃的包亮,秦溪就顺道给黎书青送点宵夜去。

“三妹,我有事要跟你说。”

秦溪前脚刚进厨房,后脚潘来凤就跟了进来,还把秦涛和秦梅都一起叫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还特意把我们叫到一起。”秦涛好奇。

“你们帮我出出主意,这事要不要跟爸妈说?”

“你说张超英表姐的事?”秦溪把饭前泡软的荞麦细面下到锅里,随口问道。

“就是她。”

潘来凤说,又在心里酝酿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继续开口。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她都觉得开不了口。

“张超英和咱们夜校的一个老师正在处对象。”

秦溪几人没啥多余表情,三人坐下烧火的烧火,洗碗的洗碗,煮面的煮面。

“……”

“那个老师已经结婚,孩子都七八岁了。”

几人同时停下动作,震惊地看向潘来凤,只听她又重复了遍:“他们偷偷搞破鞋。”

男老师三十多岁,妻子还到学校来送过几次饭。

潘来凤有一天走得晚,经过老师办公室时,正巧撞见两人在走廊上抱在一起亲来亲去。

当时太震惊,所以她清楚记下了偷情双方的脸。

今天看到张超英,自然就想到了是谁。

认亲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潘来凤苦恼着要不要跟爸妈说一说。

“当然要说!她都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咱们还给她留什么面子。”秦梅立刻怒道。

“说吧。”秦涛也赞同。

“三妹,你说呢?”潘来凤主要还是想问秦溪。

“她应该知道男老师已经结婚了吧?”秦溪问。

“应该知道,老师爱人来送了好几回饭,学校的同学都知道。”潘来凤肯定道。

那位老师的爱人热情外向,送饭来的时候还会跟其他老师学生们聊上几句。

学校里……应该没了不知道。

“我赞同跟爸妈说,而且这件事应该早点让大舅妈知道,大舅身体不好,万一又被气到了……”秦溪说。

明知故犯者,受到什么伤害都是咎由自取。

但家人无辜,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也不至于事情被爆出来受不了打击。

至于张友明夫妻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

市一人民医院。

内科值班室。

昏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办公室,黎书青微微弯着腰,扑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叩叩叩——

秦溪笑着敲响办公室的门。

握笔的右手停下书写,声音清冷没有一点起伏:“进来吧。”

从桌上拿起听诊器,缓缓转头往门口看来。

冷淡的面容如春雪融化般迅速漾起个笑来,黎书青站起来:“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

“给你送点凉面。”

“今晚在食堂吃的稀饭,我正好饿了。”

走到门外坐下,一个吃,一个好奇从每间办公室看了过去。

秦溪准备的不多,黎书青很快就吃完了。

黎书青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秦溪挨着坐下,右手很快覆上只温暖的手。

“这两天工作忙,没有去店里帮忙。”

“我请了柳雪花来帮忙,店里忙得过来,倒是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

黎书青笑,手指用力嵌入秦溪指间,改为十指相扣。

“和我处对象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两人处对象快一年,还从未和别的恋人那般去公园里散步说悄悄话,不在医院就是秦溪店里忙活。

秦溪摇头,笑着靠上黎书青肩头:“要真说起来,我比你还忙。”

黎书青好歹还有正常下班的时间,她除非有事,否则每天都得开店。

要说无趣,也是她这边更没意思。

头顶一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发丝间,黎书青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谁叫我对象是个很能干的姑娘呢。”

秦溪心里甜得冒泡,搂紧黎书青胳膊轻笑出声。

“这个月十五,我请了假上门去提亲。”

“提亲?”秦溪微怔,随即又不由自主笑起来:“我倒是忘记了黎大医生今年已经二十八,不像我才刚满二十还年轻着呢。”

黎书青不恼,倒是顺着秦溪的话笑道:“霍云都当爸了,我还没把你娶进门,你说能不着急吗!”

“我爸喜欢南前门的高粱酒,我妈爱吃水果糖……”

黎书青点着头暗暗记下。

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说着这些天没见面里发生的事。

黎书青的生活太过无趣,寥寥几句上班回家就已经能全部概括。

倒是秦溪,似乎每天都能遇到很多新鲜事。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秦溪说,黎书青听着。

“来人了。”

秦溪迅速直起身体,从黎书青肩膀离开。

两人的手依依不舍分开,黎书青皱了皱眉站起来看向楼梯口靠近的匆忙脚步声。

“大夫,帮我看看我闺女。”

一对夫妻抱着个小孩儿气喘吁吁地跑来,黎书青迎上前去接过孩子放到走廊凳子上就开始检查。

秦溪默默收好饭盒离开,并没出声。

下到大堂,没看到秦梅的身影,步子一转又去了隔壁那幢住院楼。

住院楼一楼大堂里,远远就看见了几个人。

包亮背对着门口,秦梅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说着话。

贾立新!

那个腋下杵着个拐杖的男人,正是贾立新。

“姐,姐夫。”

秦溪浅笑着走上前去,贾立新不由自主地往后单脚跳了两步,一脸惊恐地望着她靠近。

“三妹你来得正好。”

看到来人,包亮发愁的神色瞬间一变,左右捋着两撇八字胡:“快来快来姐夫有事跟你说。”

秦梅也点了点头:“三妹你来听听。”

“怎么了?”

秦溪走上去,似笑非笑地望着贾立新,看他犹豫半晌最终又跳了回来。

“贾立新有间屋子要卖,就在电影院附近。”包亮说。

秦溪心里微动:“面积有多大?”

她是看着贾立新问的,显然是想让他来回答。

“上下两层,每层都一百来平,加起来大概有三百。”贾立新说,神色中好像又有点不确定:“一楼应该比二楼要大些。”

“房子是你的吗?”秦溪似笑非笑,该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打算来骗人吧。

“当然是我的!”贾立新立刻道。

“房子是贾立新父母传下来的老房子,这点我倒是可以作证。”包亮忙帮忙作证:“就是……”

早些年两人还没闹掰时,包亮还去贾家那个屋子找过贾立新。

就是房屋有点老旧,后来二楼漏雨,贾立新父母才搬到厂里分的房子里去住了。

“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要不是为了救孩子我哪舍得卖。”贾立新又道。

秦溪不置可否,想了想问:“你打算卖多少?”

“……”

“两千八。”

“看来房子是真的很破。”

按照这两年房子水涨船高的房价,两千八能买套市中心附近两层屋子,那简直是便宜得没边儿了。

而且现在城里大多是单位集体住宅,私有房屋买卖就是托人去找都不一定能找着。

“不瞒你说,房子不修的话肯定没法住人。”

“先看看吧。”秦溪决定。

“成,我明天就能带你去看房子,如果你同意了咱们就可以立约。”

秦溪知道他是为了给孩子筹手术费,所以没有多说,商议好第二天下午就在电影院门口碰头。

第二天下午。

送走匆匆离开的秦梅夫妻,中午忙完,秦溪把小吃店交给柳雪花看着,和潘来凤一起去看贾立新说的屋子。

“就是那座房子。”

房子在电影院右后方的一条路上,算不上主路,但来来往往也有人经过。

贾立新说的这栋屋子就在路边前半段。

左边是条进入其他巷子的小路,严格算起来处于一个丁字路口上。

房子左边被围墙遮挡,右边是座小院子。

房子应该已经进行过修缮,房子整体结构是预制板楼,楼梯在房屋右侧,要从户外上二楼。

两扇大门中一扇已经朽败,随着打开门掉落不少木屑。

房子确实很大,客厅面积至少就有一百来平,除了两面主屋承重墙,其他地方都是用木板隔出的屋子。

手指轻敲,发现很沉闷的声音。

“木板全朽了,要想住人,这些都得全拆。”秦溪说。

房间墙壁,窗子,门,都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欲要倒塌感。

“屋子是我太爷爷修的,以前就是木楼,十年前出问题要塌我爸才建了主体。”

贾立新没想瞒秦溪,屋子买去肯定要全部重新翻修过才能住人。

两千八卖得就是这座房子的位置,但凡手里有点钱的聪明人都会留在手里。

“这后边还有个院子。”

隐藏在厨房墙壁上的小门推开,是个堆满废旧杂物的院子。

左右都是厂区修建的围墙,只有右边的半截围墙是贾家自己建的。

“当年盖房子剩下的砖,只够砌那么点。”贾立新又道。

墙上是树枝搭起来的围挡,还专门在最上面绑了些削尖的木条。

“隔壁好像没住人。”

刚才路过右边那座院子,秦溪就发现门上结了不少蜘蛛网。

现在透过围挡往边上一看,发现院里早荒了,杂草长得比人都高。

“隔壁老太太前几年刚死,房子由他侄子继承,听说人在海市做大生意,估摸着看不上这间破屋子。”

“去看看楼上。”秦溪点头。

贾立新无奈摊手,示意自己包着石膏的右脚:“二楼我上不去,你们自己上去看吧,当心点。”

一直露在室外的木质楼梯比屋里的情况还要严重。

踩上去嘎吱作响,稍微一用力好像就能踩个大洞出来。

光是上楼梯,潘来凤就惊出了身冷汗,扒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终于踏上了二楼。

一楼还能住人,二楼就是纯粹的……残檐断壁。

透过屋顶能看到湛蓝的天空,瓦片掉落一地,墙壁上全是青苔。

地板是木板,肉眼可见的腐朽脆弱。

“下楼吧。”

房子比秦溪想的还要破烂,想要住人或者开饭馆,至少得要几百上千块重新修缮。

不过这些都是稍后考虑的事情,现在秦溪首先要做的就是买下来。

两人回到一楼,秦溪直接了当开口:“如果放在以前,房子我只能出一千八,但你是为救孩子,所以这两千八就不讲价了。”

贾立新面露感激,舔着干得起皮的嘴唇,最终只是讷讷地说了句:“谢谢。”

自从出事,不管是他一心帮扶的姨妈表弟,还是称兄道弟的朋友们。

最终来医院看他的竟然是被自己骗过的包亮。

不落井下石的秦溪就足以让他心里万分感激。

“年轻时我干过几件缺德事,遭了大难也算是报应,下半辈子我一定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能干那些混蛋事了!”

“拭目以待。”

面对贾立新的一番感叹,秦溪只能说现在是真心,至于日后……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我先回去筹钱,后天早上你带上资料咱们房管局大门见。”秦溪又说。

小吃店生意火爆,每个月赚个千把块不是问题。

但这一年多赚来的钱都买了名额,现在她兜里就剩下一千多块,还真得回家筹钱来着。

晚上吃完饭,秦溪悄悄把秦海喊到了屋里。

买房是件大事,先跟老爸透个信,之后挨骂的事当然得由父亲这座山顶着。

“真想好了?”

秦溪说买房子差钱,秦海并没问她赚的钱都去哪了,只是郑重地这么又问了遍。

“我觉得可以。”秦溪回。

“明早等你妈上班,爸再拿钱给你。”秦海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补充道:“你先带我去看看房子咋样。”

“爸,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秦溪立刻捡起秦雪那套,开始呼呼拍马屁。

“你们姐弟几个中,就你最有主意,说去广省就偷着去,说要买房子还是瞒着爸妈就买了。”

望着秦溪的成长,秦海作为父母心里也难免生出不少感慨。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依靠他们夫妻的机会越来越少,本该高兴的事,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爸,我只负责买房子,重修还得靠您呢,我可不懂那些。”秦溪连忙卖乖。

“那你就放心,你爸我在厂里还专门负责过修建厂房,泥瓦工的活儿我都干得来。”

秦海拍着胸口道。

起初秦溪是没放在心里的。

房子买下拿到房屋约书,父女俩不出意外地吃了顿张秀芬的排头。

屋子终于开始修建。

秦海和张秀芬不同意请人,打算趁休息自己干。

秦溪敢怒不敢言,只能祈求老爸老妈干上几天能秦溪认识到自己能力有限的问题。

然后……

她发现秦海好像找到了放人生乐趣,中午吃饭休息两小时都要抽空来房子一趟。

从修屋顶开始,硬是一点点地将房子盖了起来。

这期间经历了黎书青和外公上门提亲,两家商定旧历二月初六大吉之日先订婚。

一场大雨,发现盖好的瓦片漏雨,所以秦海找人专门学了遍重新盖屋顶。

从广市赶回的王胜祥买走剩下八个名额以及秦溪刚刚才收到的两个,共计十个名额。

除去二哥二嫂两个名额的八千块,转手间,秦溪就成了秦家的第一个万元户。

有了钱,秦海难得地大方许多,终于舍得从砖厂买新砖头来砌墙。

再之后接连遇到的无数问题都是在他摸索和学习中解决。

唯一无法解决的楼梯问题,是由回收站李站长亲自出马帮忙,工费是秦溪小吃店里的两斤卤牛肉。

秦溪只观看到大概主体之后再没去过新房子。

冬天一到,小吃店的生意呈几何倍数增长,一到中午饭店门口都得排队。

“大家都排队,这是号牌,拿牌等着叫啊!”

中午顺道路过的秦涛都被叫来帮忙。

“同志,排到我们还有牛肉吗?”

队伍中,有个缩在毛帽子里的青年有些担心地问。

“就是,昨天来牛肉就早早卖完了,今天不会又买不着吧,我媳妇可还等着喝牛肉汤!”有人立刻跟着附和。

秦涛对后厨的事哪知道,忙让大家先等着,自己钻进去问问。

棚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少数几桌吃得热火朝天。

秦涛跑到后厨,看到后厨蹲着点炭火的人是秦望家,又钻进了亭子里。

“妹,外边有人问牛肉够吗?”

秦溪正在案板上切着牛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两排小砂锅,切好的牛肉转身就抓到了锅里。

“外面还有多少人?”秦溪问。

嘴里问着,又立刻转身端起两个碗往锅里撒入葱和香菜。

再之后从窗口外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舀出炖汤的肉汤,汤里还带着些牛杂。

汤添满,柳雪花就从筲箕里夹了两块子薄荷,立刻端着锅送到桌上。

“大概还有十来个。”秦涛回答的同时,柳雪花忙朝后厨叫了声:“嫂子,上小炉子。”

棚子外天寒地冻冷得人缩手缩脚。

在温暖的棚子里来上这么一锅子用小泥炉煮的牛杂汤,吃完牛肉牛杂之后再放菜和粉条下锅、

连菜带汤的吃上一碗,能从舌头暖和到胃里。

秦溪回身看了眼案台上的牛肉,无奈摇头:“牛肉没有,只剩下牛杂了。”

牛肉带牛杂的一锅六块钱,纯牛杂的四块钱。

没想到吃牛肉的竟然占了大多数,完全出乎秦溪的意料。

“那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

潘来凤端着洗干净的砂锅走进来:“咱们是不是要多买点牛肉?天天都有人来问。”

“我明天去给李宗成打电话,看看能不能直接去牛场买?”秦溪也不敢肯定。

想要在寿北市买到大量新鲜牛肉,只能去牛场。

李宗成从广市托冷藏车送回来的牛肉做清汤新鲜度不够,秦溪对食材不满意。

所以就算很早就发现食客更喜欢牛肉多过牛杂,秦溪也还是没增加牛肉数量。

“秦溪,李副院长来了。”

正思考中,秦涛又跑进来,询问秦溪把人安排在哪。

“有几个人?”秦溪问。

“两个。”

“那就坐后厨灶台边,那暖和。”秦溪回。

李副院长领头,身后跟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中年人。

两人走到后厨坐下,一抬头就能跟厨房里忙碌的秦溪说话。

“秦溪同志,你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还好啊?”

李副院长捧着潘来凤先端上的热汤暖手,身子差不多暖和起来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多亏法院的同志们照顾生意。”秦溪笑。

“你还还不认识吧,这是我们法院的夏院长,我们刚从省总院开会回来。”

秦溪抬头往长相很普通的夏院长身上看去,忙笑着走到窗边打了个招呼:“夏院长。”

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人的夏院长。

用尹鹏的话说,这位其貌不扬,发起脾气来能给屋顶捅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