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把铜丝拿出来, 塞到衣柜里。
姐妹俩当做什么事都没发过,打开房门按时做饭。
没多会,张秀芬回家发现她们竟敢偷看电视, 发挥超常地对姐妹俩一通输出。
吃完午饭, 下午厂里举办游园活动, 奖品有好些腊肉香肠和糖果。
活动比早上话剧去的人还多。
周翠一家自然不会落下这种好事,吃完饭一家子就去了厂子里。
张秀芬不甘落后,骂完孩子就催促着秦海也跟着去。
就在这时, 秦雪拦住张秀芬,秦溪也领着不明所以的乔珊夫妻走进来。
“啥事?搞得神神秘秘。”张秀芬横了眼秦溪。
“妹你来说,我去拿东西。”
“爸妈!我和三姐今早……”
在秦溪从衣柜里拿出用米袋子装的铜丝期间,秦雪已经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看,我们在床底发现了这个。”
秦溪从袋子里取出铜丝,放到桌上。
四个大人齐齐脸色大变,秦海甚至不敢相信地走到桌边, 仔细观察杂乱揉成一团的铜丝。
“确实是我们厂子里的电缆线, 而且看铜丝规格像是要出口的那批。”
“周宝山这是要害死你啊!”刘科气愤道。
不是残次品,也不是低规格产品,这可是厂子里为打开国外销路做的展示产品。
如果被举报, 秦海就是长十张嘴这也说不清啊……
“那怎么办!周翠不会现在就去举报我家大海吧。”张翠芬急道。
“我们现在就带着铜丝去厂里找厂长, 我给你作证。”刘科只想能到这个法子。
秦海一想, 好像也只能如此。
“他们今天不会去举报。”
大家都看向一脸镇定的秦溪, 张秀芬急得甚至扯了下乱说话的女儿呵斥:“大人的事你别插嘴。”
“爸,刘叔你们看!”
手背袭来的疼痛没让秦溪有丝毫退缩,她捻起一缕挂在铜丝边缘的胶皮。
“他从厂里偷的是电缆而不只是铜丝, 胶皮肯定还在周家藏着……”
自从发现周明跟踪之后,秦溪就特别关注周家的一举一动。
周家平时熄灯都很早, 唯独前晚灯亮到很晚,周明和他哥到夜里十一点才回了自己屋子。
夜里院门反锁,如果周家人出门,动静肯定会惊醒离门最近的秦家人。
所以……他们只能白天去扔掉胶皮。
今天厂区里来来往往那么些人,周宝山肯定不会冒风险去丢。
所以胶皮一定还在周家!
周家没处理掉胶皮前绝不会举报秦海,毕竟那些胶皮可是证据……他们不能留在家里。
“你的意思是……咱们抓他个现行!”
秦溪要得可远远不止刘科猜的这样。
“东西既然是周宝山偷的,举报被抓的人应该是他,怎么能让他逃脱!”
“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让我和你刘叔参考参考。”
秦海望着闺女,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在心头蔓延。
遇事沉着冷静,有仇必报绝不手软,最重要的是有勇有谋,不是只知道埋头往前冲。
所以她说的话秦海愿意听,甚至愿意去试。
“不行,万一周宝山明天就去厂里举报大海怎么办!不能这么办!”
秦溪说完计划,刘科和秦海都各自在心中思索着可行性。
唯独张秀芬大声反对,因害怕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她只要想象秦海被公安带走的样子都觉得不寒而栗,她决不允丈夫有任何差池。
“妈,就算周宝山明天就去举报,爸也不会有事。”
张秀芬挥开秦溪安抚的手,气得呼吸凌乱,完全乱了分寸。
“三妹说得对,就算周宝山今天去举报我,我也不会有事。”秦海想通了秦溪说的法子,眼前顿时一亮。
铜丝已经被发现,就算周宝山现在就去举报,公安来了也搜不到。
既然搜不到,秦海又怎么会有事。
相反,只要把事情闹大,让周宝山百口莫辩,才能彻底除掉这个毒瘤。
“秦溪说得这个法子可行。”
刘科在厂子里多少也算个领导,他很熟悉厂子运作方式,更清楚每个领导的性子。
想了想他接下秦溪的话。
“这些铜丝今天就放我家去,我把钥匙给秦溪,明天你自己开门去拿……”
“好!”秦溪点头。
刘科的补充让计划更加完善,秦海听的连连点头。
这一夜,注定大院里半数人都没法安然入睡。
***
第二天,小雨停歇,阳光透过枯黄的树梢之间洒落而下,形成无数斑驳光点。
包亮破天荒起了个早,背着行囊一副要远行的样子。
“三妹,我先出门去了。”
“知道了。”
秦溪端着簸箕,边走出来边目送姐夫走远。
“包亮这是去哪?”
秦家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李秀兰保准是最快发现那个,包亮人都还没走大门,就先问上了。
当然,毫无例外手里还是抓着把瓜子。
秦溪怀疑吴家的生活费里有小半都拿去买了瓜子,李家门前的瓜子壳就没断过。
“姐夫回包家。”秦溪说。
前几天下雨,晒得半干的板栗好些都起了层霉,秦溪把有霉的挑出去,又把簸箕端到树杈上放好。
“还回包家呢!也不怕被他妈卖了。”李秀兰撇嘴。
秦溪笑而不语。
李秀兰就又问起今早没见到的几个孩子。
“在屋里睡着呢,天冷没喊他们起来。”
“几个小的睡也就算了,你家秦雪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还天天睡懒觉。”
不等秦溪回呢,屋里就传来秦雪嘹亮的回答。
“我没有吴慧姐姐好命,睡懒觉没人说,我还得看孩子呢!”
李秀兰脸一黑,吐出瓜子壳呸了口。
但也只是发泄了下自己不满,完全找不着反驳的话。
吴慧仗着怀孕,每天晚上点灯熬夜看小说,白天就睡觉,要睡到吃晚饭才起。
要论懒,院里应该没人能比得过她。
秦溪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些。
“李婶。”秦溪故意喊:“今天街上来了个卖自家大米的,那米筛得可干净,才一毛二一斤。”
“是啊!要买就早些去,去晚可没啦。”
已经走进厨房的秦溪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擦洗干净灶台,把碗筷清洗干净,等再次跨出厨房,院子里早没刘秀兰的身影。
秦雪从屋里窜出来,急吼吼地叫着。
“姐,我瞧见周翠提着个袋子走了。”
“你去刘叔家把东西拿出来。”
秦溪解开围裙,先绕着院里走了一圈,除崔秀霞和张有财媳妇在屋里烤火,其他几家都已经没人。
不过张家离门远,中间还得拐个弯,秦溪不担心她们听到有什么动静。
秦溪没接,先从周家门口种葱的铁皮桶底下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秦梅一边望风,一边小声惊呼。
“你怎么知道她家的钥匙放这。”
“不小心看见周军放的。”
这钥匙恐怕就连周宝山夫妻都不知道。
周军去年谈了个对象,经常趁父母不在带对象回家谈情说爱,估摸着专门悄悄配的。
后来对象黄了,周军再没机会偷偷开门,钥匙自然也就藏得生了锈。
咔挞——
钥匙顺利插进,转动一圈后门打开。
院里人都说张秀芬懒,那是他们没进周家,这周家屋子才真叫脏乱。
沙发布焦黄,靠背后磨得黑漆漆一片,屋里好似还飘散着股子尿骚气。
尿骚气来自床边夜壶,对嗅觉本就灵敏的秦溪来说尤为折磨。
“找找看我说的军挎包。”秦溪说。
秦梅马上拉开衣柜,没怎么找就找到了塞在衣服堆里的军绿色挎包。
“姐,找到了。”
秦溪接过,直接把铜丝全塞进了袋子里。
转身走回床边,连连深呼吸几次,做足充足心理建设后,趴了下去。
“夜壶没倒。”
秦梅嫌弃地连往后退,秦溪忍着恶心,把挎包往床脚推。
推到床架子上卡稳,摇晃了几下床,确认不会摇晃下来,又用手抹去拖拽痕迹。
最后……把夜壶复原。
“走。”
关门,把钥匙重新放回花盆底,秦溪又从周家的灶膛里抓了把灰洒在门口。
用扫帚挡了几下,这才去自家水池里洗手。
“姐,你说周翠提着那包东西是不是去扔?”秦雪大胆猜测。
“那就得看大姐夫那边了。”
肥皂连洗三遍,又用香皂打了遍,秦溪终于觉得双手没那么膈应了。
“姐,咱们真得好好感谢霍公安和黎医生,要是没他们提醒,谁知道周家等着算计咱们。”
“你说得对。”
“老天保佑,让大姐夫一定要顺顺利利逮到周翠。”
老天爷有没有听见秦雪祈祷没人知道,等到十点多周翠才提了满满一篮子菜回来。
经过吴家时,李秀兰还讽刺她今天奇了怪,有便宜都不去占。
周翠翻了个白眼,缩着脑袋走到自家门口。
低头看了眼地上,这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半小时后,包亮和卓三一前一后进入秦家。
“三妹,周翠果然是去埋这玩意儿的。”
包亮兴奋地从包里掏出把黑色碎胶皮来。
“我和包哥看完又把袋子埋回去了,我还在周围做了记号。”卓三道。
包亮说是回包家,其实和卓三一直就在家对门的柴火堆边等着。
周翠一出门,两人就远远地跟在后头。
两人以前经常在厂区里晃悠,对周遭都非常熟悉,只通过周翠走的路线就猜测出了她要去的地方。
旧厂区小公园。
那里一到晚上就有许多小情侣们在里边散步约会,白天反倒是看不着人影。
周翠把碎胶皮就埋在了花园的竹丛下。
“成,那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妹妹你瞧好吧!包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让周宝山那烂心肝的一家子好看。”
卓三拍着胸口保证。
午饭都还没吃完,该来的就来了……
“厂长,这就是秦海家!”
大院突然涌进来一群干部,更多的工人呼啦啦地跟在后边,很快就站满了院子。
秦海被两个人男人扭着手臂,他们身后还沾着秦溪认识的霍云。
“爸。”秦溪一脸惊骇地喊了声。
秦海抬头看来,心底一下子安稳下来。
“我没偷!”秦海张口喊冤,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是不是你偷的,我们搜查过就知道了,公安同志就在这,不会冤枉好人。”
说话的男人国字脸,两条眉毛浓黑茂密,说话也极有威严。
厂长牛志成。
昨天话剧开演前上台致辞,秦溪远远见过一次,板正的身姿给秦溪留下了深刻印象。
“进去搜吧。”霍云皱眉摆手。
一下子,两个公安和两个穿厂子制服的工人闯进秦家屋子。
“我就说秦海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可不是,以前偷奸耍滑,现在就敢偷厂子里的电缆,以后还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秦家完了。”
“哎哟,剩下孤儿寡母以后可怎么办!”
秦溪搂紧三个孩子,本来还想装上一装,吼上几句来着。
可身上挂了三个沉重挂件,挪一下步子都很难。
“秦同志。”
别人光看热闹,只有霍云关心地朝秦溪看了眼。
这一看才发现,秦溪面无表情,既没惊慌失措,更没害怕担心。
她就平静地站在那,仿佛置身事外般。
“厂长,我是被人冤枉的!”秦海继续喊冤。
“牛厂长,这是怎么了?”
刘科听到风声,和乔珊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有人举报秦海偷厂子里的电缆。”牛志成回得言简意赅。
“不会吧!”刘科开口,目光划过秦溪的脸,清了清嗓子高声:“电缆在仓库,秦海咋能说偷就偷。”
牛志成一怔,目光直接越过人堆看向挤在中间的周宝山。
秦海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没有人缘,想要从仓库里偷电缆出去,没有库管签名怎么进得去。
想到这,牛志成眸色渐沉,跟身边的人低语两句,摆手。
那人匆匆跑远。
刘科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不如多问问院里其他人,万一有人瞧见了什么情况呢。”
“哈——”
其他人卓三打着哈欠推开门,一脸兴致勃勃地挤进人群。
不偏不倚地刚好站到了牛志成身边:“这是怎么了!”
牛志成就顺势问起他:“小伙子,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秦海及其家人有什么异常?”
卓三挠头:“没有啊!”随即吸了口凉气,跟着道:“说到奇怪,我还真想起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这句是霍云追问道。
“我早上吃完饭去厂子里散步,看到周婶子在旧厂小花园埋了包东西,我好奇还去挖开看了,不过都是碎成渣的胶皮,我还寻思丢个胶皮为啥要鬼鬼祟祟。”
手指一挑,指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周翠。
“周翠不是周宝山的媳妇吗,她埋胶皮干什么?”刘科说。
“周宝山!”
牛志成一震,眉毛倒竖,怒目圆睁。
“就是周宝山举报的秦海。”
“小黄,你派个人跟这位同志去小花园走一趟。”霍云立即吩咐。
众人目光刷一下看向周翠,秦溪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那音量直接震耳欲聋。
“肯定是他们陷害我爸爸,因为上个月周宝山偷看我洗澡被我爸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偷看你洗澡?怎么回事!”牛志成问。
“这事我们院里的人都知道。”秦溪一指院里的人,刘科第一个就站出来作证:“厂长,这事是真的。”
李秀兰跳着脚的添油加醋。
“就是周宝山那个臭流氓,趴在帘子底下偷看人姑娘洗澡,当场就被抓住了……”
“肯定是他诬陷秦海叔。”崔秀霞帮腔。
其他人也跟着出声作证,纷纷指正周宝山是流氓。
“明明是秦溪勾引我家老周,一脸狐媚样子,不知道勾引了院里多少男人呢!”周翠破口大骂。
可惜秦溪担心张秀芬憋不住事,故意让她晚些时候再来,此刻在场没有对手能与周翠匹敌。
“还不止,周宝山的二儿子周明还跟踪我。”秦溪就当没听见,继续说:“这事霍同志可以作证。”
霍云沉吟,开口:“这事我可以作证,当时是我发现有人跟踪秦同志,于是提醒了她。”
这个时代,哪还有比公安同志的话更具有公信力。
牛志成一听,心里天平已然倾斜。
“公安同志,既然周宝山也有嫌疑,那也同样搜搜他的家吧。”秦溪趁机道。
“去两个人搜周家。”霍云立即道。
目的已达成,秦溪又变得沉默起来。
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搜查的人还没回来,去小花园的队伍倒先回来了,接着,牛厂长去找的人也来到大院。
张秀芬飞奔而来,人还没到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就给了众人一个震撼。
“我看谁敢冤枉我家大海……”
“副队,这是从小花园里挖出来的袋子,确实是碎胶皮。”
年轻公安带回来满满一袋子碎胶皮,胶皮上还有些烧焦痕迹。
“控制住周翠和周宝山。”霍云立刻下令,
胶皮和目击证人出现,周宝山夫妻的嫌疑已经远超过秦海。
只要秦家搜不出铜丝来,秦海的嫌疑就可以彻底洗脱。
“霍同志,这是三仓库的库管主任,他带来了这些天进出仓库的人员登记。”
霍云翻开,很快找到了前一周的人员进出记录。
这一看,目光立刻变得冷凝。
“周宝山,周宝贵是你什么人!”
登记册上没有秦海,却有个与周宝山只相差一个字的周宝贵。
“周宝贵不是周宝山的亲弟弟吗。”刘科立即道。
秦溪瞧瞧看了眼刘科,真是佩服他的细心。
她昨天完全没想到从仓库着手,是刘科提醒才意识到想要从仓库里偷电缆出来,没有内部人员参与可不行。
“副队,秦家的三间屋子都翻过了,没有。”
秦家住的三间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搜查人员空手而出。
而与此同时,搜查周家的两个公安提了个鼓鼓囊囊的军挎包走出来。
“副队,搜到了。”
军挎包上赫然写着曙光电缆厂建厂十五周年庆。
秦溪一看那个挎包,二话没说直接进了自己屋子,很快提了个相同的挎包出来:“我家的在这!”
工厂周年庆发给职工的纪念品,每人只限一个。
秦溪那个在背带上还用碳素笔大大地写上了秦雪的名字。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牛志成厉声质问周宝山。
周宝山满脸惊骇,指着那包铜丝连连大喊:“铜丝怎么会在我家,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偷的还是谁!周翠天天在家,难道还有人能撬你家门去放。”秦溪又喊。
“说起门来,我记得昨天秦溪家的窗子不是坏了吗!”乔珊突然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修。”张秀芬叫,一脸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惊吼:“我知道了!那天早上你儿子想把铜丝放我家里陷害大海,结果我两个女儿提前回来了。”
“你家周明肯定没敢告诉你铜丝还没送出来,周宝山不知道所以去举报了!”
“苍天有眼,老天都要收拾你们这一家烂心肝。”
张秀芬喋喋不休的说着,虽然是猜测,听起来却意外的合理。
“把人抓起来带回公安局审理,秦海你们一家也跟我们回公安局做个口供。”
赃物已经找到,案情已然明了。
秦周两家都被带回了公安局。
这是秦溪第三次进公安局。
第一回被公安同志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
第二回被当成看稀奇的对象,全都笑呵呵地来看她两眼。
第三回,她一脸沉静地回答完所有提问。
证人赃物一应俱全,加上周翠被抓进审讯室没多久心里防线溃败,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们栽赃陷害的事。
铜丝最后又怎么回了自家,周家四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在明确案情之下不值深究。
周家四人被正式刑拘。
秦溪一家很快离开公安局回到了家。
嫌疑已经洗脱,秦海却并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揭过去。
他被厂长找人压着从车间回到大院,一路上遭受了多少非议。
用秦海的话说是面子不足挂齿,但能借此机会要到些好处,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翻得乱糟糟的家两人看都没看,又大摇大摆地去了厂子。
“妹,瞧哥演得不错吧!”卓三笑眯眯地来邀功。
“卓三哥真厉害,难怪吴慧姐姐那么喜欢你。”
夸奖人的工作当然得秦雪来,秦溪就算搜刮往脑壳,都未必说得出口。
秦溪回家,重新把烦乱的东西归位,看了看张秀芬藏钱的地方,赫然也被翻动过。
不过小铁盒上的锁没动过,大概是不可能藏铜丝,所以没有打开。
“三妹,我有事想跟你说。”
很难得见到大姐夫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溪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那你别跟妈说……”
秦溪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看情况,如果严重的话秦溪肯定是要告状的……
包亮见状,一下子犹豫起来。
卓三见状,上前一把推开包亮,直接道:“妹妹,包亮哥被人骗了。”
“又被骗了!”
这话,正好被跟进来的秦雪听见,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包亮,长叹口气。
“收音机有问题?”
“有大问题。”卓三愤愤不平,领着几人往大院后堆杂物的角落走去。
“包哥当贾立新是兄弟,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混蛋骗了,让我抓住他的话非拔了他的皮!”
捡开柴块,又拿开破布和烂碗,终于找到了两人藏在里边的麻布口袋。
“收音机?”
袋子解开,卓三拽出个白色外壳的收音机来。
刚看到收音机款式,秦雪就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这可是今年的新款式,想要买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
秦雪喜欢逛商场,喜欢但不仅限于只看衣服,各个柜台卖的新鲜玩意儿她都熟。
“这款收音机二百二呢,就是卖了我都买不起。”秦雪又道。
“姐夫,贾立新卖给你多少钱?”秦溪立即问道。
“四十五块!”
“四十五块怎么可能买得着,姐夫你怎么不好好想想,骗子不骗你骗谁!”秦雪道。
卓三仿佛还嫌包亮不够惨,夸张地竖起三根手指:“哥买了三台,哥这些年存的钱全没了!”
“……”
秦溪接过收音机,入手就立刻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这个收音机轻飘飘的,重量比家里那个轻了至少三分之二,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包亮哭丧着脸揉了揉鼻子。
只听咔嚓一声,秦溪手掌用力,竟然直接捏碎了收音机的一角。
“壳子里什么都没有。”
确切的说壳子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喇叭线连接着块废铁。
“王八羔子,竟然用壳子骗我。”包亮大怒。
卓三张了张嘴:“我总算知道吴老板怎么让我们去找个修理收音机的师傅瞧瞧了……”
包亮还以为自己能依靠这批收音机大赚一笔,存够买房子的钱。
拿到收音机两人就连忙去了以前相熟的黑市收货老板,人家只看了眼就说不收。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收。
没有办法下,他们找熟人介绍了个专门跑东省的小老板。
结果人说让他们去找修收音机的师傅好好看看,并没有明说收音机就是个壳子。
包亮也不认识修收音机的师傅,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岳丈秦海。
人是找到了,包亮哪有胆子问。
这不……就想到了秦溪。
“咱们是该去找爸。”
秦溪甩了下收音机,铁块瞬间脱离,咕咚一声滚落出来。
“咱们得问问爸,这个收音机是哪个厂子生产的?”
这个年代,造假还没有秦溪前世那样猖狂,小作坊工艺不可能制作出完全相同的外壳。
这些收音机壳子,是从工厂里流出来的……
“我不敢。”包亮缩着脑袋表示。
秦雪也连连摆手:“我可不想触妈的眉头。”
“要问也等过完年吧,这眼看着马上要过年,贾立新肯定回家过年去了。”
“那成吧,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先有包家婆媳带媒婆来相亲,后有秦海遭人陷害。
包亮不想接连惹怒岳父,万一一个不高兴,他们一家四口说不定要流落街头。
秦溪一想也是,就也同意了下来。
几人把收音机碎片塞回袋子里,搬到秦溪房间,放到秦涛床下藏了起来。
***
五天后,公安局传来消息,周宝山一家四口伙同亲弟弟盗窃厂里电缆罪证确凿,直接被移送劳改所,等待判刑。
厂里也贴出公告,开除周宝山兄弟,厂里要收回分的房子,勒令周家家属尽快搬离。
而对被人无辜诬陷的秦海,厂里会给予适当补偿。
周宝山家空出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归秦家居住,张秀芬将顶替周宝山,成为厂里的正式职工。
秦家,成为了这件事中最大的利益受惠者。
厂子里派人来早早搬完周家的东西。
秦海专门去买了桶石膏粉回来,将屋子全部重新刮一遍,打开门窗通风。
等过完年,秦溪姐妹就有自己的屋子了。
整个厂区家属院,谁提起秦家不羡慕。
两个正式职工,四间屋子。
周宝山可是二级职工待遇,每个月有三十五块工资,比秦海的工资都高。
张秀芬这些天鼻孔就没低下来过,就算李秀兰冷嘲热讽几句,她也十分大度地不计较了。
秦溪这几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别抠抠搜搜地就买二两肉,以后咱家一顿吃半斤。”
“没事!妈工资高,以后有钱买肉。”
“妈是比你爸工资高,以后咱家我说了算。”
这种欢喜终于在今天晚饭中,从自家人延伸到了帮助过秦溪的黎书青和霍云身上。
“霍公安这回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我们请人来家吃饭。”
对于这个提议,秦海是表示赞同的,但又很快又觉着不合适。
“不成,人霍同志和黎医生都是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叫到咱家来怕被人说闲话。”
两个没结婚的青年,自家又有两个女儿,要是传出去叫人说闲话可不好。
而且秦海心里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人的气质骗不了人,霍云和黎书青一看就知道家世不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尽量少来往得好。
秦溪不知秦海已经想到了那么远。
想了想干脆道:“我明天去公安局问问霍同志,如果他觉得不合适,咱们就买点水果罐头送去。”
“妈给你两块钱,挑着些贵的买。”张秀芬立即大方道。
秦海在张秀芬背后朝女儿们眨了眨眼,秦雪立刻一脸惊喜地拍着手掌笑道:“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妈妈又美丽又大方。”
秦溪汗。
张秀芬如果知道女儿手里有周宝山赔的那八十块,不知道会不会一蹦三尺高。
但这么些天老妈都没任何反应,让秦溪肯定,老妈肯定不知道家里具体有多少钱。
她只管往里存,从来不记数。
***
冬雨才结束没两天,大雪赶趟而来。
初下雪时,雪不大也不太密,秦溪刚出门,雪势眼瞧着如柳絮随风飘散,越下越猛。
街上很快变得一片白茫茫的,几米开外就看不见了。
秦溪走得很慢,脸缩在围巾下,两只手拢在袖口中,耳尖已经变得红彤彤的。
寿北县算是华国南方,却不如真正南方冬天那般暖和。
每年一月底都会有场大雪,酣畅淋漓的几天大雪后便会艳阳高照,雪往往还没积起来就化了。
紧接着,就好像一步跨入了春天,万物开始复苏。
所以寿北县人没有北方那种专业的防寒衣物,全靠烤火挨过这最冷的几天。
雪中的秦溪,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行人。
其实秦溪此刻并没想得那么冷,她甚至有空欣赏凝结在睫毛上雪花。
穿越之后,秦溪不仅力气大得惊人,就是身体素质也比前世强了不知多少倍。
“怎么走到医院来了?”
不知是不是大雪中迷了路,出现在秦溪眼前的竟然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牌子。
公安局和医院可是在街两头,按理来说不应该走错才是。
可是秦溪她偏偏走错了,还被大厅里负责挂号的护士瞧见了雪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妹子,外边雪大,快进来躲躲雪。”
秦溪只犹豫了两秒,点点头走了进去。
“你是走错路了吧?”
光是看秦溪站在那,胡丽就猜出小姑娘肯定是走错了路。
每年冬天下大雪,准能碰见被风雪迷了眼走错方向的路人。
一进入医院大门,热气扑面而来,几秒钟就融化了秦溪头顶上的积雪。
“快来火炉边烤烤火,瞧你头发都打湿了,冬天可不能受寒,老了要遭罪。”
“谢谢你大姐。”秦溪笑着道谢。
“下这么大的雪,你还准备去谁家做客啊?”
秦溪提了两个网兜,有水果还有红纸包着的点心。
大家走亲戚做客都流行这么送礼。
秦溪接过胡丽递过来的热水,弯腰从兜里拿出个苹果:“大姐,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我还得往回走。”
如果不是这位护士大姐热情地叫住秦溪,她就往回走了。
“客气啥,看你年纪还小,叫我胡姐就成。”
胡丽一手把苹果推回去,又从抽屉里拿出块毛巾来。
“你不嫌弃的话擦擦头发。”
秦溪嫣然一笑,接过毛巾解开辫子,擦拭发丝上的雪水。
胡丽心里立刻哎哟了声。
这姑娘长得那是真好看啊……
双眼明净清澈,笑起来眼底跟藏了星星似的,标志鹅蛋脸,皮肤又白又嫩。
“妹子今年多大了?”
胡丽正好有个亲弟弟刚满二十,虽说长得差强人意,但人踏实,是前两年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
加上这点,配人小姑娘正合适。
而且胡丽敢保证,她家那个傻弟弟肯定一百个愿意。
“还有几个月满十八了。”
还有几个月……满十八。
这句回荡在大堂里的声音是黎书青下楼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声音耳熟,内容更是让他不由往声音来源看去。
“小黎不用送啦……回去和你外公说一声,改天我去找他喝酒。”
白发老人拍拍黎书青的肩膀。
“爷爷,黎医生不是说了让你以后少喝酒,怎么才下楼就忘了。”
长相甜美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带着无奈语气马上回答。
秦溪抬眼望去,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目光自然而然地撞入了那抹深邃眼眸中。
两人都是下意识错开了眼光。
“叫书青哥哥,叫医生多生分,书青你说是不是?”
白发老爷子宠溺地笑望着孙女,目光再移到黎书青脸上。
尚叶琴偷瞄了眼黎书青,羞涩地抿唇轻声道:“爷爷,你别乱说。”
黎书青有些走神,不仅没听到爷孙俩的对话,略一顿后眸光又偷偷划过了桌子那边。
“难道这个姑娘有戏?”
胡丽满脸惊奇地低声嘀咕。
市一院一大风景就是来打着看病旗号来相亲的那些人。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黎医生冷漠拒绝。
今天黎医生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那眼神飘得都找不着焦点。
“难道是害羞……哎妹子我跟你说黎医生……”
一个人八卦没有意思,如果有个人讨论的话,那能说一天一夜。
胡丽拽着秦溪,两人头挨头地说起了悄悄话。
八卦最后,胡丽象征性的总结。
“两家家世相当,黎医生还害羞了,我看这姑娘有戏。”
黎书青那飘忽的眼神,被胡丽看成了害羞。
“说不定两人早就确定……”
胡丽的下半句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黎书青冷冷淡淡地拒绝道:“还是叫我黎医生吧,叫名字不太合适。”
“看走眼了!这……姑娘失败。”
秦溪被胡丽夸张而生动的表情逗笑,右手杵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
“秦同志。”
秦溪:“……”
张大的嘴瞬间合上,秦溪触电似的坐直,肃着张脸喊了声:“黎医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书青已经走了过来。
“你来医院看人?”
“我原本是想去公安局找霍同志,在大雪里走错路了。”
“找霍云?”黎书青的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蹙,声音迅速冷下去:“下这么大雪去找他?”
“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谢谢你们前几天的帮忙,我打算明天就去找黎医生的。”
两张脸就隔着张桌子,黎书青能清晰看到秦溪眉心那颗红色小痣,随着她一颦一笑不停跳动。
坦荡目光迎着,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黎医生?”秦疑惑地晃了晃手。
黎书青一怔,垂在身侧的双手连指尖都在发烫。
“去我办公室说吧。”黎书青错开眸光,看了眼门外纷飞的大雪,又突然道:“你坐在这等我一会。”
秦溪站起又坐下。
奇怪地目送着黎书青疾步走远,步子快得都有些凌乱了。
啧啧啧——
胡大姐这会儿那是无比庆幸刚才没乱说话。
刚才那姑娘失败,这姑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