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比武场沸腾了。
作为修真界最大的剑修门派，万剑山人才济济，英杰辈出，但“万剑之尊”称号，向来都只属于一个人。
谢冕。
谢冕修为至洞虚期时，便可斩杀相当于大乘期的魔族。后来他突破大乘，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真界第一人，再也没有人能在他剑下坚持过一刻钟。
……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潜入万剑山做卧底的魔族圣女。
据说金风城一战，圣女使出众多魔族卑鄙术法，与谢冕缠斗数个时辰才被一剑穿心。自那之后，谢冕便闭关修炼，直至今日。
旁边的女弟子讨论起这段往事来义愤填膺，直呼魔族妖女诡计多端，定是在万剑山收集了不少剑尊的情报资料。
白桃一边听自己挨骂，一边对系统道：“她们说同修坚持不了一刻钟，那我和谢冕打了几个小时，岂不是？”
系统难得准确地洞察了事情真相：“他不是要把你带回万剑山吗？我觉得他在放水。”
白桃道：“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唉，像我这样的优秀人才，只当圣女实在太浪费了，建议把魔君给我当。”
系统：“……”
观武台上。
谢冕从飞剑上一跃而下。和白桃梦中一样，他一袭黑衣，腰束银带，面容苍白俊美。明明贵为万剑之尊，正道之首，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观武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内门弟子争前恐后地向谢冕致意。
谢冕沉默地穿过激动不已的人群，在观武台上首落座。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桃总觉得谢冕看了这边好几眼。她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谢冕端坐最上方，目光淡漠垂落，如千年不化的冰雪。
……即便是中迷情术的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他也是这副性冷淡的样子。
楚长思和谈烬燃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楚长思对谢冕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而谈烬燃就像没看见谢冕似的，坐在座位上无聊地晃来晃去。
三个人和周围热情的追星现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人疑惑道：“掌门的几个真传弟子间相处模式好怪啊。”
其他人猜测：“也许是因为十年前魔族圣女那件事？毕竟是同门，被这样欺骗，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可就冤枉白桃了，当卧底那些年，她和谢冕以外的三个师兄师姐的关系，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
那就是“不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比武场时，宗门大比正式拉开序幕。
比武从外门开始，优胜者可晋升内门，成为记名弟子。对战者由抽签决定。
无数灵光从天而降，在每个外门面前凝结出一枚玉牌，悬停在空中静静地转动。
即将到来的考验让外门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一个红衣女弟子考前焦虑症尤其严重，伸过去拿玉牌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怎么办？怎么办？我修为才筑基，听说叶娇都金丹了，如果抽签抽到她，我肯定打不过她的！”
她的绿衣同伴安慰她：“叶娇也不过是这两天刚突破的，修为悬殊不大。再说，据说白芷都来参加大比了，她现在的修为连练气都不如，难道你还不如她？”
白桃在旁边重重咳了一声，那人才发现白桃就站在旁边。
虽然不喜欢对方，但背后说人坏话被听到，还是让她瞬间脸涨的通红，连忙道歉，“白师妹？我不是在说……”
白桃摆摆手，大度道：“没事，你说的是真话。你们看，我都不紧张，你们紧张什么？”
绿衣女修目瞪口呆地望着白桃，仿佛她脑袋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眼前这个通情达理的白芷，和她记忆里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绿衣女修也是认识白芷的，白芷其人，虽然有一张好看的脸，但一副大小姐脾气，习惯被人捧着哄着，没几个人受得了她。
加上没几天就爆出她是齐珏奋斗史里那个恶毒未婚妻，就更没人愿意冒着得罪一个真传弟子的风险去接近她了。
她迟疑着问：“那你……是真的要参加宗门大比吗？你的伤好了？”
白桃诚实地道：“没好。”
说着，她伸手取过面前转动的玉牌，垂眸一扫上面名字，忽地转头，对红衣女修笑道：“放心，你不会抽到叶娇的。”
◇
宗门大比开始时太阳刚刚升起，到白桃时已是辰时，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期间各弟子你来我往，用剑术和术法互斗，乍一看很精彩，但比起高修还是少了点观赏性，把白桃看得昏昏欲睡。
等到她上场时，新结识的两个同门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们抽的号码偏后，刚刚和白桃聊了一会，觉得她为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差。
加上她们也不喜欢叶娇，觉得她仗着和齐珏的关系看不起其他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理，不免对白桃生出些许亲近之感。
见白桃起身向比武台上走去，她们忍不住小声道：“白师妹，加油啊！”
“白师妹，尽力就好，可千万别逞强！”
为了公平起见，宗门大比不能自带武器，用的都是统一的练习剑。白桃从裁判手中接过一把锃亮的铁剑，漫不经心地掂了掂，对裁判说：“我想换把新剑。”
裁判是个身穿内门弟子服色的修士，中年人模样，看着许久未曾进境了。他看都不看白桃，不耐烦道：“都是新剑，没有旧剑！”
白桃眉头微扬，目光一转，扫了一眼叶娇。
叶娇握着她的练习剑，板着脸站在一边。感受到白桃的目光，她立刻瞪了白桃一眼：“看什么看？”
白桃心道，我是觉得你浪费。金丹期打练气期，还要大费周章地在剑上做手脚，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她无辜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叶娇冷笑一声，“你是怕了吧。”
她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白桃：“我一个金丹修士，打你这个练气期都不如的人，确实胜之不武。这样，你向我跪下来磕三个头，我就准你当场认输。”
白桃道：“啊，金丹期，好可怕。”她忽地一笑，道：“那师姐是怎么升到金丹期的呢？”
这是白桃第二次提到这个问题，叶娇的脸色有点发白，怒道：“你什么意思！”
白桃向她礼貌地微微欠身，道“没什么。师姐，请。”
直到站在比武台的一端，叶娇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白桃那句话。
白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叶娇能突破金丹，全仰赖于一门奇异的术法。这个术法是齐珏教她的，名曰“移花接木”，能把别人的修为化为己用，进而短时间内极快地提升修为。
这是魔族术法，但按齐珏的说法，术法本身无罪，全看使用的人是谁。
叶娇被他说服了，但也明白，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否则万剑山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她盯着比武台另一端的白桃，眼中逐渐浮现出杀气。
观武台上，有些内门弟子已经开始走神了。
他们认识叶娇，知道她是外门里最有希望晋升内门的潜力股。反观白桃，修为不过练气，可能是宗门大比中最弱的一个，这场对决实在没什么看头。
率先出手的是叶娇。
在她眼里，白桃只是练气期，击败她不难，难的是如何不被叫停就一招毙命，不留后患。
因此她决定速战速决，运起轻身术，身法轻盈如风，金丹期的压迫感同时爆发出来，带着十成十的杀意向白桃一剑斩去！
观武台上传来细微的惊呼声。
这场对战虽然结局已定，但同门比武讲究点到为止，叶娇这样的打法，明显是奔着要人性命来的！
一瞬间，白桃心念微动。
早在比武前，她就想好了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应对。
白芷的修为太低，就算没被吸取修为也不过筑基初期，要靠修为在外门大比中胜出远远不够。
既然如此，就动用术法。
当魔族圣女时，白桃剑术平平，术法上却独步魔界，无人能及。
“移花接木”，本就是她发明的术法之一，而她会的术法，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
“当”的一声。
白桃用练习剑架住了叶娇的剑。
她挡住了叶娇这一击！
练气挡住金丹期的全力一击，本身就足以让人惊掉下巴，更何况两人僵持不下。叶娇额头见汗，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白桃却神色自若，游刃有余。
叶娇重重喘了口气，察觉到了不对。
四周的灵气在飞速下降，裹在白桃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风暴，更形成了一面天然的盾牌，阻止她的剑气伤到白桃！
不……怎么会？
叶娇竭尽全力向剑灌注灵力，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响起，白桃手中那把被做了手脚的训练剑正在一寸寸开裂。
她眼睛一亮，刚想抓住机会反击，突然喉头一腥，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白桃的左手里，握着一把灵气凝成的匕首。此刻它插在叶娇的丹田处，逐渐化为光点消散。
叶娇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修真者都有自愈能力，但那把匕首似乎给她的身体开了个口子，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当啷”一声，是白桃把坏掉的剑扔在地上的声音。一双雪白的靴子停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不踩到血迹。
白桃道：“师姐，都说过了我得换把新剑嘛。”
这场比武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分钟，时间和众人想象的差不多，结果却大相径庭。
裁判神色呆滞，经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地宣布。
“获胜者——白芷！”
观武台先是一片寂静，随后如梦初醒般，一下子炸开了。大多数人都没亲眼见过白桃这一招灵气化剑，今日大开眼界，忍不住议论纷纷。
一队医修急匆匆地上来抬人，白桃给他们让出位置。
谈烬燃吃了个灵果，又看了谢冕一眼，叫了个管事过来，指着下方的比武场问道：“那俩都是谁？”
管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道：“叶娇，金丹期，之前都说她最有希望在外门大比中夺魁。”
谈烬燃道：“脚步虚浮，灵脉细弱，一看就不是正经修炼来的，这金丹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说说另一个。”
管事看了一眼，迟疑道：“……那是白芷。练气期……”
谈烬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谢冕：“都姓白啊。”
谢冕漠然置之。
从白桃用出灵气化剑时，他的目光就紧紧锁在了她身上。
谢冕右手攥紧扶手，青筋暴起，用硬度极高的浮银木打造的座位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看着白桃，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那一抹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