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信任

京城里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宦官,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人人都添了一点小心。

一个病歪歪的皇帝,容易让人心里没底。

情况仿佛又回到了先帝的最后几年,皇帝并不经常出现在大臣们的面前,但是他还活着。你又不能当他完全不存在,还要考虑到他的感受。

这一日,项乐正在向祝缨汇报调查仓储的事情。

“他们借着几次用兵,平了一些账,但仍有蛛丝马迹,我查到的都在这里了。每一项的经手人姓名,也都写在这里了。”项乐将一份账本交给了祝缨。

账本很厚,项乐做得很用心。账册之外,又有一份薄册子:“这是他们虚报的仓储地点,我亲自去看过了,并没有。”

接着,项乐又说:“做假的手段无非那几样,要么是账目做假,要么是实物做假……”

他一一细数做假的手段:“若是以上皆不济,还有一个杀着——失火。一把火,无论证据还是实物,烧没了,就死无对证了。”

祝缨道:“好,这些都留好,暂时不要动。”

项乐没有迟疑:“是。”

见祝缨没有别的吩咐,项乐出声询问:“大人还有事指派给我吗?”

祝缨笑问:“怎么?正在兴头上?”

项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商人出身,让他出仕很晚,又蒙知遇之恩,是很想做些事情的。

祝缨道:“会有你忙的……”

脚步声打断了祝缨的话,一个小宦官跑了过来:“尚书,陛下有召。”

祝缨只得对项乐道:“你先去帮同赵苏,一会儿我再来与你细说。”

“是。”

……——

祝缨到了大殿,只见皇帝正歪在榻上。

皇帝未让她行大礼,而是让她坐在榻侧的圆凳上。

祝缨看皇帝的脸色,不见好,但也还没到要死的样子,听皇帝说:“当年,齐王开府,花了多少钱,你知道么?”

祝缨道:“当时臣没在户部,不过看过旧档。当时开府与成婚一同准备的,陛下的内帑出若干、户部出了若干,又有旧邸可供改建,省了若干。共计若干……”

皇帝道:“二郎已经做了父亲了,三郎也该成婚了,二娘也该出嫁啦。”

那就是册封、婚礼、开府一起准备了?花费不小。

祝缨问道:“陛下打算花费多少?吉日定在何时?”

皇帝道:“越快越好。”

祝缨道:“那可能就要俭省些了。去年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再省,就只好将预留应急的钱拿出来了。一旦有事,易为人诟病。”

皇帝的脸色略有不虞,旋即问道:“能拿出多少?”

“户部能出了,不超过拨给齐王的,略少个一、二成,每人。”

皇帝的脸色变好了不少,道:“那够啦,他们给我说,有现成的府邸。你看如何?”

从府邸的选择上。其实有一个府邸是现成的,修一修就能用那便是王云鹤才搬走的地方。对此,祝缨心底是极不愿意的,她还希望有朝一日王书亮能够回来,成为府邸的新主人。

因此她说:“改丞相邸为王宅,以后再有丞相又要再动一遍,不太划算,陛下留着赐给下一个丞相更省事。”

当年鲁王谋逆附逆的许多人宅邸也被收回,陆续被赐给有功之臣。还有一些仍然封存,祝缨的意见,将其中两座府邸并作一座,重新修葺,作为王府。两宅合并,会比王云鹤留下的那个更大一点。

皇帝听到“更大一点”便同意了:“那就让他们办去吧。果然要问过你,才会更妥当些。”

又有安德公主的旧邸。安德公主当时到府邸也是皇室所赐,如今公主已死,这座府邸的规制就不适合于驸马以及公主之子居住。因而也被收回。

新王封号、公主封号、他们各自的配偶人选,皇帝没说,祝缨也没问。

若论年龄,这位公主与郑熹的次子,冷云家的儿子年貌相当。阮将军、王大夫等人家都皆有合年龄合适的子弟,祝缨是绝不肯搭这个话的。

不做媒、不做保,不做中人三代好。

就在祝缨以为今天就是为了皇帝的家长里短耽误正事的时候,皇帝又问了:“温岳什么时候到?”

祝缨道:“这个须得问兵部,臣却不知,不过按脚程算,应该快了。”

皇帝道:“他们的兵马如何安顿,粮草划拨,总是你的事了吧?”

祝缨道:“是。臣亲自出城安顿。只是不知他们与现在的禁军以及兵部等处该如何统属?后续的粮草之类如何发放?”

“听命于朕,有事,让温岳与你讲。”皇帝认真地说。

“是。”

温岳所携之新兵是以招募制,与之前的兵马配置方式完全不同。皇帝让祝缨来做准备,倒也不算是户部越俎代庖。

见皇帝没有别的话了,祝缨才辞了出来。

回到户部,她便叫来了项乐:“温岳要到了,他的补给单列,你负责。”

“是。”

这天晚上,祝缨又派了苏喆往郑熹府上去了一趟。

郑熹戴顶斗笠,在家中池塘边钓鱼,就在水边的凉亭里接见了苏喆。苏喆好奇地看着郑熹这个不伦不类的打扮,说渔夫,又太富贵了些,说丞相,那斗笠又不太搭。

郑熹对小姑娘还是比较宽容的,笑问道:“这样的天气,你阿翁怎么让你跑这一趟了?”

“阿翁说,这样不打眼。”

“哦?那是有大事了?”郑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让苏喆坐。

苏喆坐了过去,道:“温将军要回来了,今天陛下问起了。阿翁说,相公必有安排,不过多费一句口舌,练一练我的腿脚——陛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很看重自身安危,或许不太乐见禁军与旁的大臣走得太近。要是温将军还不避讳一下,兴许这支兵马也要不归他了。请您忍耐一时,温将军那里,也请您提前嘱咐一句才好。您说过的,敛翼待时。”

她留意看着郑熹的神色,却失望地发现,从郑熹的脸上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得怏怏地低头喝茶。

郑熹从容地道:“回去告诉你阿翁,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喆呛了一下,放下茶杯:“是。”

郑熹笑道:“莫急,慢慢吃完茶果再走。皇帝也不差饿兵的,何况于我?”

“哎。”苏喆甜甜地笑了。

……——

温岳抵京的时候天气仍然带着夏季的余热,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北地招募的子弟。

抵京前一天,信使便到了营前:“大娘子听说将军回来了,派人来送些换洗的衣衫好穿了面圣。”

温岳假意责怪几句:“妇道人家,就是事多。”

将人叫了来一看,来的也确实是他府里的人,温岳不以为意,不想来人却对他说:“娘子说,有几句私房话要嘱咐。”说着,对他频使眼色。

温岳这才单独见了他,两一番耳语,温岳大声道:“我是领兵,军中不得留有女子,哪里来的外室?”

听得帐外的人会心一笑。

很快,他们就到了城郊,祝缨带着项乐等人出来见他。见到祝缨之后温岳有些激动,比他更激动的是他身后的北地子弟。

他们见到祝缨之后都不不由自主的行礼:“节帅!”

祝缨也含笑对他们点头致意,对温岳道:“你们的营房另有安排,这里有我,你先去面圣吧,等你回来,包管已经安排好了。”

温岳闻言,道:“好。”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手下也都不以为奇。

祝缨亲自为他们挑选了营房,带他们去安顿。

兵士们句句都是“节帅”,祝缨道:“哎,现在可不是节度使啦,已经解职了。如今是温将军带你们,不过,要是粮草后勤之类有什么难处,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彼此又认了一回,祝缨先与他们办交割,头一遭的交割是她亲自盯的:“北地饮食与京城有些不同,按你们的习惯调拨的。”

“哎。”无论校尉还是小兵,声音都带着感动。

祝缨与他们清点一番,然后说:“项乐。”

项乐也正式地站了出来,祝缨道:“以后,就照这样给他们调拨。好了,你再与他们走一遍,熟悉一下。”

“是。”

也有一些人认识项乐,其中几个校尉与项乐都能互相叫得出名字,出来两个人与项乐勾肩搭背地去了。余下的校尉请祝缨去主帐,祝缨道:“不啦,我在这里转转。来,给我说说,北地今年的年景怎么样啦?”

……——

那一边,温岳也到了宫中。

温岳不是常有这样单独面圣的机会,他很重视这个机会,也略有一些紧张。舞拜毕,皇帝问道:“你便是温岳?”

“是。”

皇帝先慰问了一句辛苦。温岳有些激动,稍有结巴地向皇帝表明了一片赤诚之心。

皇帝微笑的点了点头,又问:“带了多少兵马来,一路如何行进?北地情况如何?北地的子弟以及训练的情况如何?”

温岳都一一作答。

皇帝道:“是祝缨举荐了你。”

温岳心头一紧,忙答道:“是。当年在北地。他是节度使,后因分兵,节度使帐下,兵马不敷用,故而招募新军。臣后至,他们已有安排,故尔命臣编练新军。”

“你以前是禁军?”

“是。”

“我怎么仿佛听说你与郑侯还有些关系?”

“先父生前是郑侯帐下小校,先父过世之后,郑侯对孤儿寡母多有回护,待臣面圣之后。安顿好兵马就去拜祭。”

皇帝微笑道:“倒是有情有义。”

“臣惶恐。”

皇帝突然问道:“如果郑熹有事相托,你会照办吗?”

温岳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什么事?”

温岳道:“无害于陛下,无害于国家。凡事总要先公后私。”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给你三天假。”

“是。”

祝缨在军营等到温岳回来与他交接,温岳将人马安顿好之后,便赶去了郑熹家拜祭。

祝缨陪他去郑熹家走了一遭,温岳先拈香,祝缨也跟着拈了一回香。

郑熹道:“以后就不可过从甚密啦。”

温岳听后心中有些难过,不禁低下了头。

祝缨道:“又不是不能来往了,总不能不让人串门。不过是正在节骨眼上,稍有些忌讳。等温大站稳了脚跟,再从容联络也不迟。上来就调明显听命于相公的人当禁军?在陛下这里就先会被否决掉。”

她说服皇帝的理由是“招募新兵”与旧制没什么关系,可不是与旧制关系很强。估计皇帝的想法是:能独领一军,直接听命于皇帝,温岳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郑熹微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你们两个,都去忙吧。”

温岳哽咽的答应了一声,与祝缨一同辞出郑府。

温岳回到家,发现府中一切安好,温大娘子迎了出来笑意笑意盈盈的道:“将军回来了。”

府中上下都欢迎他的凯旋。温岳比一同出征的同袍们晚回来了许久,家中人正在挂念。一番叙旧之后温大娘子又絮絮的说了这些日子以来郑府对他们家的照顾。温岳心中又是一阵感激。

至此,温岳便率军驻扎了下来,对他的命令直接出自皇帝,让他接手了禁军的部分防务。他的粮草之类,从祝缨手里直接拨给,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兵士都是北地来的,别人也没办法插手。

见此情状,好些大臣都诧异:陛下何时精明至此?

…………

“是不是你对陛下说了些什么?”

陈萌也很怀疑,他自认与祝缨是自己人,有怀疑就直接跑到祝缨家来问了。

他是知道的,皇帝常见祝缨,也常问祝缨一些问题,且看皇帝的样子,不大像是能安排出这样事情的人。

祝缨道:“或许吧。”

“那就是了。”

“不可声张。”

陈萌笑道:“这还用提醒吗?要是先帝时有这番动作,人心该不稳了,该怀疑先帝有疾,又或者有疑心。当今陛下么……大家反而安心,陛下终于做了一点像是人君会做的‘正事’了。”

“他一直在做人君会做的正事。”

“想法很好,眼高手低。”陈萌说。

祝缨道:“慎言呐!”

“也就是同你讲讲,你口风紧。哎,怎么没见苏家丫头?”

“与晴天出去逛街了。姑娘家家,拘在家里像什么话?”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陈萌没听出不对来,却被勾起了瘾,说:“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有逛过街啦。怎么样?‘微服私访’一下?怕不怕遇到无赖?”

“有陈京兆在,京兆怕是没有无赖了吧?晴天前阵子说,京城街面很干净了。”

陈萌小有得意道:“怎么样?走着?万一遇到些不长眼的官员,正好办了他!”他憋着一口长气,本来是要弄冼玉京等人的,他这里才准备到一半,皇帝出手了,把人贬了。正有气没处撒,谁撞到他的手上,是要吃大亏的。

这天是休沐日,是官员撒欢的时候。

祝缨道:“行啊。”

不多时,两人都换上了便服一同出现在了街上。陈萌微有发福,须里也杂了两根银丝,祝缨面白无须,身形劲瘦,本就比陈萌年少一些,一眼看去就是两代人。

陈萌咳嗽了一声,微有嫉妒。

两人走在大街上,祝缨留意了一下,地痞无赖是少了很多,小偷扒手目今也没看到。不过也说不好,现在他们还没走出自己居住的这一坊,本坊里富贵之家多一些,咦?

陈萌低声道:“那个不是东宫?”

还真是!

太子正带着四、五个人往这边走,竟也是个“微服出行”的模样。

本朝太子,乃至于皇帝并不都是锁在宫里的,太子往外跑的时候还要略多一些,但是这回随从是有些少了。

祝缨皱眉,看向太子身侧的一个青衫少年。

陈萌问道:“怎么?”

“女的。”祝缨说。

太子还带了俩宦官、俩护卫,女扮男装,祝缨是个行家,一般人在她面前一眼显形。

两人迎了上去,先拱手,太子抢着也拱手:“陈公、祝公。”

说着,还使眼色。

陈萌道:“殿下如何私挟妇人出游?若为人所知,又是一场麻烦!”

严归闻言,往后缩了缩。

太子其实是来见一见祝缨的,皇帝调动了宫廷守卫,他已知皇帝信任谁了。兼之近来三弟也要开府,二弟又日渐长大,身为太子,他总要做些什么。

太子如果大肆勾结朝臣,做得太明显,只好将有限的力量放到合适的人身上。说起来,郑熹也是合适的,但是太子手上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筹码来打动郑熹了。且郑熹是个更狡猾的人,祝缨也有城府,但比郑熹似乎坑人会坑得轻一些。

祝缨又与许多人有勾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道:“昨天偶然听宫人说起,宫外百姓生活,想看看贫苦百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总在宫里,都要忘了在宫外的时光,忘了人间疾苦了。宫人家在京城,让她带路。”

理由找得正正好。

陈、祝二人只得放弃追问这个,陈萌问道:“家在何处?”

严归小声报了个地址,祝缨心头一动,这不是沈瑛小舅子家么?

陈萌道:“容臣叫上些人,陪同殿下。”

“京城岂有不认识衙役的?还是我来吧。”祝缨说。

严归有点惊讶地看着祝缨,她听说过祝缨的,关于祝缨的传闻不少,宫里的、宫外的,只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秀气的一个人。面白无须,不是少年了,却也不显老相。

陈萌指责太子带她出行的时候,她心底已默默回了一句“你不也带了一个”的。倒不是看出来祝缨是女人,而是习惯性地练习反抗。这是她的经验,与争吵的时候,不要辩解,要给对方反扣一个大帽子,让对方辩解,这样容易脱身、容易赢。

亏得没有说出口!

这可是祝缨啊,殿下时常在东宫说起的人。因一时之气将人得罪了,岂不要惹殿下不快?

不多时,苏喆与祝晴天就带了些女随从过来,一行人挟着太子等人到了严家。

严家都不认得祝缨等人,但是见到严归都是意外:“大娘回来了!哎哟!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逃……”

严归忙上前低语几句,严家顿时慌乱了起来,叭叭跪了一地。

太子咳嗽两声:“我是微服,不要惊动了旁人!我们来坐坐就走!阿归,与你母亲有私房话,也说几句去。”

严家一通乱,严归的父亲哈着腰着一行人留到了正堂上。祝缨与陈萌几乎要翻白眼,这就是“贫苦人家”?

严家已经得了太子的补贴,可以说是小财主了。

严老翁果然在致谢:“亏得殿□□恤……”

那一边,他的儿子们跪在下面,看向太子的眼神里都带着期待。

太子也简单地问了两句生计,严老翁一边说“蒙殿下看顾,”一面又说“家里都是吃白食的,他们又没有正经的差使”。

祝缨与陈萌没一个说话的,就看太子与他们尴尬地一问一答。

后院里,自家人之间说话就流畅得多了。

严老娘道:“太子真来咱们来的?跟女婿上门似的!要是能见着你生的儿子就好了。”

“会有机会的。”

严家大嫂道:“殿下,是不是……有意抬举咱们家了?你是不是很得殿下之心?咱们外甥,以后……”

她说的时候没想什么,但是话赶话的,说得严老娘的心也跟着火热地跳动了起来!以后,要是自家外孙能当太子……

严归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脸上变色道:“你们要是想全家死绝,就再说下去!”

她做姑娘时在娘家就说话顶事,现在变了脸,连母亲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我、我们没说什么呀……就、瞎想想,还不兴做梦了?”

“没见着把梦说出来的!想害死我,害死我儿子,你们就说!我死前,必要拉人下地狱!”

“好好、不、不说了,不说了。”

严归落下泪来,道:“我在宫里,容易么?又没有出身,到得又晚,察言观色、陪着小心才有的今天!为着给家里求些家产,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她们背后说了我多少不堪的话!你们就轻狂上了?谁害我,我必要他死得透透的!”

家里人都怕吓着了,道:“不说了。”

严归缓过一口气来,道:“殿下现在儿子就有三个。大郎居长,娘娘养过。二郎生母虽然名份上是宫人,人家是大家闺秀,谁都知道,以后绝不止是个宫人。太子妃还没产育。宫里那么多的美人,谁不会生?我有什么?姑父也不顶用,你们也不顶用,三郎又小。

咱们什么都不算!你们做的什么白日梦?!

你们是过了几天舒服的日子,就忘了流放的事了,想再赚一个流放吗?”

一家人忙给她陪不是,严归道:“告诉阿爹和兄弟们,都管好自己,谨言慎行!谁闯了祸,连累了我,我饶不了他!老实本份过日子,我自然还有好处给家里。”

母亲、嫂嫂与妹妹们都说:“知道了。”

严归心道:随别人争去,他们争来争去的惹了殿下嫌,我三郎说不定有意外之喜,能多得些金钱封户,娶一好妻。将来,我一个太妃跑不了,不比找死强?

一通话说完,前面已经无话可说了,祝缨、陈萌都是机灵人,但谁也不想给严家搭话。严老翁倒是提到了沈瑛,太子对陈萌道:“京兆的舅家仿佛姓沈?”

陈萌道:“是。臣倒不曾听他提起过这门亲戚。”

然后两个人就更不搭话了,今天这事很蹊跷了。就算要跟东宫搭线,也犯不着用一个东宫没名份的妾的家人。

小心没有错的。

太子也聊不下去了,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又该听他们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