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神态轻松地回到家里。
现在就等郑熹的反应了,以她对郑熹的了解,郑熹八成会同意,即使他当时是站的赵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时至今日还能跟皇帝一条心,挺难的。
不同意也无所谓,还有皇帝这条退路可以选。
回到家,又收到了陈府的帖子,约明天过夜来见面。祝缨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也欣然同意。瞧,就算没有郑熹,她窝在一边,也能有一伙“相濡以沫”的人。混得下去。
带着这样的心情,祝缨安然入睡,第二天接着上朝去。做一整个国家来年的预算是件非常伤脑筋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做好呢,得抓紧。
早朝上,她却又听到了一个意外也不意外的消息——冷侯递了休致的奏本,他号称旧疾复发,人都没有来上朝。
皇帝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起要休致?”
冷云代奏道:“家父年事已高。”
皇帝算了一下:“他今年,哦!我看他还硬朗,好好养病,好了再回来嘛!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冷云坚持为冷侯要求休致,就差在朝上撒泼打滚儿了:“陛下,臣家里家法如军法,奏本没递成,臣回家是要挨打的!臣好歹是九卿之一,挨了打,您面子上也不好看呐!”
好说歹说,皇帝语带遗憾地同意了。君臣二人演了一场戏,皇帝批准了冷侯的请求,许他以原俸休致,又赐杖、赐药。
另一件事是关于齐王的,礼部与冼敬等人为王云鹤的谥号吵了好几天,如今吵完了,也有精力把齐王出巡的礼仪给安排一下了。
本朝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藩王出巡的事了,礼部花了点时间把旧仪给翻了出来。皇帝无可不可的,看到“旧制”便点头同意。只是有一些礼仪用器一时难以凑齐,太子道:“事情紧急,现制也来不及了,从东宫库里挪用些吧。”
皇帝满意地看了看太子,对齐王道:“还不谢过你兄长?要记得兄长对你的好。”
齐王作揖,太子还礼。
一时之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陪他们演完了,各人散去,祝缨又回户部去与叶、李二人算一回账。祝缨又将产盐各州的内容抽了出来,叶登问道:“这要用盐来平财税之不足么?”
祝缨道:“先预备着吧。”
这也是常用的手段,史上屡见不鲜。譬如,如果朝廷转运粮草到边境困难,就会给商人发盐引之类,让商人自行筹粮、运粮,到了地方之后凭粮草按比例兑换盐引。商人凭盐引到产盐地领盐,自行贩卖。
食盐利厚,但是盐铁官营,贩私盐是犯法的,商人权衡之下,也是愿意做这个买卖的。
如今朝廷府藏稍有不及,动用这个手段也不意外。
但是祝缨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过问盐务了”。梧州之前不产盐,现在摸到了海边,但是不懂熬盐之法。
祝缨把这几个州都给记了下来。
一天忙完,回到家里陈萌父子也卡着她下朝回家来拜访。祝缨先说:“恭喜。”
陈萌就说:“多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萌也知道冷侯休致的消息了,道:“他既然称病,咱们就去探个病?”
祝缨道:“好啊!”
两人带了礼物,骑马去冷府,冷府已有些人来探望了,在这里,祝缨遇到了郑川、施季行等人。
冷云出来见客:“多谢诸位惦记,家父委实不便,心领了。家父说,等身子好了,请大家过来吃酒。”
祝缨留意,所有人都离开了,冷府没有特意留任何人。她与陈萌也踏上回家的路,两人要走过一道街,然后各奔东西。
祝缨道:“你还有几天假?”
“还有明天一天,”陈萌道,“我后天就上朝。得打点一份铺盖放到京兆府里。”
祝缨道:“回来之后小心一些,味儿不对。”
陈萌道:“可不是,王相公一走,闹得人惊心,冷公这就休致了。”
祝缨摆了摆手,陈萌会意,两人于是分手。
……——
次日,陈萌拜访了亲家施家,回家收拾了铺盖。第二天,销假上朝,朝散后被皇帝接见,说的也都是场面话。出了宫,挟了铺盖卷儿就正式就任京兆尹了。
京兆府两年没京兆尹了,陈萌到了之后,少不得再从头理过。这个京兆府,当年王云鹤任京兆尹时的旧人已经几乎没有了,当年的年轻人如今须发都有了银丝。倒是郑熹任上的一些人,正在壮年。
陈萌少不得立规矩、问人事、严门禁,一□□完,再问一下京兆府的补贴,将账本收回来。
到一个衙门,也就干这么几样。
期间,并没有接到什么状子。
陈萌来得很巧,正是官员考核的时候,他手里捏着官吏们的考核,比较轻松地拿捏住了大部分的人。
时间进入十月,天气渐冷,有钱人家的屋子里开始烧起炭盘。陈萌渐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坐稳,叫来少尹与法曹,问道:“我到京兆府任上这些时日,为何不见状纸?”
法曹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想是民风淳朴,无有斗讼之事。”
放屁,陈萌心想,京城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那得是百姓不敢告状!我须得想个办法,拿几件案子立一立威才好!
于是陈萌道:“贴出告示出,本府坐衙理事!凡有冤案,只管诉来!”
“是。”
陈萌知道,上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要他如王云鹤当初那样,他也是做不到的。譬如安仁公主,王云鹤硬扛,他就得再顾忌一下,这个是太子妃的祖母。他也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凡涉人命的,我都严管,其他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把这条线划下来,自觉是能够做得到,当晚,安心睡了一觉。
连着两天,京城的百姓都在观望。
陈萌镇定地去上朝,今日朝上无事发生,陈萌还惦记着今天有没有收到状子,散朝之后就要走。半途被冷云叫住了,冷云给了他一张请柬。
陈萌有些惊讶,打开了一看,却是冷侯要做寿,日子定在半个月后。冷侯休致之后的第一次生日,陈萌道:“我必是去的。”
冷云笑道:“那就恭候大驾啦!”
这样的人家做寿,一般要连做三日,陈萌被安排在第一天,到了正日子,他到了一看,有一部分熟人,祝缨并不在其中。他便问冷云:“三郎没来?不应该呀。”
冷云道:“人有些多,也不好都铺开了,就匀做三日。他是明天来。”
……——
祝缨是被特意排在第二天的。
去探病没有见到人,祝缨又等了三天,再往冷家去了一次。
这一次,冷家门前的人少了许多,祝缨顺利地见到了冷侯。
冷侯斜躺在一张榻上,一个丫环跪在踏脚上给他捶腿。祝缨一进来,他就让丫环退下去,趿着鞋站了起来:“你还又来了!”
一旁冷云撇嘴道:“来看您还不好?”
冷侯作势要打,冷云抽搐了一下,又恢复了从容:“咳咳!从小玩到大,您现在还这么玩,累不累呀?三郎来了,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不成么?”
宾主坐下,祝缨又询问了冷侯的身体:“您这休致也太突然了。”
冷侯摇了摇头,道:“瓜熟蒂落,再不识趣,被人赶着走就难看啦。王云鹤有那样好的名声,他能顶得住,我可不行。”
说到王云鹤,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祝缨道:“看到您康健,我也就放心了。我知道出去之后该怎么说。”
冷侯笑道:“我都休致了,还用怎么说呢?对了,帖子呢?拿来!”
冷云拿了个请柬出来给祝缨:“一定要来呀!等着你的寿礼呢!”
却是冷侯要做寿。
祝缨道:“我必是来的!”
到了正日子的时候,祝缨心情正不错——她把来年的预算给做出来了,给各州分的配额也分好了。
在与刺史们讨价还价之前,吃一顿好的,挺好。
到了冷侯府上,祝缨发现郑熹也来了,此外如御史王大夫、禁军里的叶将军、柴令远的叔叔柴光禄、工部的阮尚书、大理寺少卿林赞陪着一位林侍郎、司农寺的阳司农,等等,这些人,彼此之间互相有姻亲关系,最多拐上三道,便能扯上亲戚关系。
冷云将她拉到前面,与这些人在一处,笑道:“都是熟人吧?”
祝缨左右看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道:“朝上常见,倒比在宫中自在。”
郑熹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她过来坐下,笑道:“就是为了这一个自在。”
冷侯道:“既然自在,就该多聚一聚。你不算,他们这些人,须得轮流做东。”
上面几席坐的是这些人,再往下,冷云的儿子们陪着一些年纪相仿的人,郑川算得上是他们中的一个人物。
祝缨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又不那么突兀。祝缨自入仕以来,身边的同僚,便有三分之一出自这些人家,另外还有四分之一是时、姚、钟等姓氏,剩下的才轮到一些其他出身的人。
到得现在,与她地位差不多的人里,有一半出自这些人家。如果算上陈、施、姚等人,总数达到了三分之一。
祝缨没有亲族、没有子女、没有姻亲,但由郑熹引入。不将她视作自己人似乎说不过去。
郑熹等人为冷侯祝寿,冷侯也就坐着受了,道:“我与你们的父辈操劳了一辈子,该歇一歇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当做忠臣,做些对陛下好的事情,不要事事都让陛下操心。”
众人都起身,一齐饮了这杯寿酒。
接着,歌舞上来了,冷侯不再说其他,或受些奉承,或讲几句笑话,或回忆一下某人小时候的趣事。
郑熹坐不久,歌舞上来的时候,他便告辞而去,冷云将他送走。
祝缨倒是坐到了最后,仿佛只是一个后辈给前辈祝寿。
…………
自那日起,也不见大家做了什么,但见整个朝堂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各地刺史可陆续到京了,他们先要“交功课”,且还不到讨论预算的时候,祝缨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候。
这一天祝缨从宫里回到自己家,远远地看到祝文站在街口,出头露脑地张望。祝缨快催了几下马——祝文这个样子不太对,他一向稳重,现在这个样子必是有事发生了。
拐过弯,祝文跑了过来:“大人,郑相公来了。”
祝缨道:“他说什么了吗?”
郑熹不在家里守孝,到她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祝文摇头道:“没有,就说来看看您。林风、小妹陪着他在厅上喝茶呢。”
祝缨道:“走!”
到了门口,看到了郑府的车马,祝缨跳下马来,对郑府的马夫、随从点点头。对祝文道:“怎么不招待?”
那人笑道:“好叫大人知道,他们几个已经进去了,我是今天当着留在外面头马的。”
祝缨道:“那也上壶热茶。”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郑熹此时又在与祝青君说话,他对林风、苏喆还算认识,对祝青君就比较好奇了。祝青君放在郑熹面前就算是个“其貌不扬”,不过既然是祝缨认为可以做校尉的,郑熹就要多问几句:“你是哪里人呀?家里还有谁?想家了吗?”
祝青君道:“家里早就没人了,遇到了大人,才有一口饭吃。”
听到脚步声,祝青君往后退了退,苏喆等人都起身。祝缨看郑熹一身素服,很是从容,道:“您怎么来了?有事,叫人来说一声就得。”
郑熹道:“那怎么成呢?要紧的事,还是亲自来一趟的好。自你搬家,我还没来过呢,不带我看一看你的书房吗?”
“请。”祝缨对身侧摆了摆手,苏喆等人都没跟上来。
两人到了祝缨的书房,她的书房里如今已搜罗了许多的书籍,仆人点上灯,上了茶,又垂手退了出去。
两人坐下,郑熹看书房陈设并不讲究,道:“你对自己还是这么不上心。那边桌子太呆板了,上次那对彝器往上一摆,不是好看多了?”
祝缨道:“收库里了,让他们找去。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还以为您这几天不好动弹呢。”
郑熹道:“我又不是在家里坐牢了!”
“这话可不好听,”祝缨说,“那您这是?”
郑熹道:“大郎不能给你,既然说要学习庶务,索性做得痛快一些。我给他安排到地方上去,认认真真地任一任地方!不要去过于富庶之地,那样履历光鲜、一路顺遂,却难学得到东西。走得太远,我又不放心,我想,让他去北地。”
他认真地看着祝缨,当年,祝缨去福禄县的时候他就是不乐意的。但是从祝缨的经历来看,去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确实能够磨炼人。
祝缨道:“三年恐怕不够,刚咂摸出味儿,就回来了。洗不去娇贵习气。”
“好,就听你的,”郑熹说,“但是北地很大,去哪里更合适呢?”
祝缨道:“如果说北地的话,刺史,他还差一点资历,县令又不合他的身份,知府就挺好。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适合他。”
这个地方是比较好的,现任的知府是祝缨比较看好的,还想给升一升呢,正好升了这个,给郑川腾个位置,让郑熹出力、兼郑熹的人情。这个知府下面有三个县,其中一个县令又是梧州官学生出身。
这样,做知府的郑川手下也算有“自己人”,不至于完全悬在空中,会有人告诉他下面的实情。三个县令的出身也不一样,打架也是会有的,让他们闹一闹郑川,也没什么不好。
上面的刺史是阳刺史,是原来的御史大夫阳大夫的族人,阳家与郑家也是熟人。
祝缨道:“我在北地的时候,摸过一次底,人口、土地、士女,都是有数的。大郎启程前,我让他们收拾出来,他也好有个数。”
郑熹拍板,道:“好!都依你的安排!”
祝缨道:“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郑熹轻笑一声:“你现在再提醒,是不是晚了点儿?功臣,原本也不是奴才!我带出来的人,也别去做奴才!”
“是。”
郑熹道:“朝上,你多盯着些。十三郎他们,生来富贵,傲气凌人,易被激怒。”
“好。”
郑熹又叮嘱了祝缨几句,并不在祝家吃饭,又回到郑府继续过着“隐居”的生活去了。
…………
祝缨本以为接下来最需要注意的是让郑奕等人冷静下来,王云鹤走了,他的徒子徒孙们没了靠山,以郑奕等人的脾气,不痛打落水狗才怪!
岂料第二天的一件大事,却是有人状告郑奕他哥郑衍!
陈萌如愿收到了状纸,也不是人命案,却将他的手给烫着了。
一对老夫妇,到了京兆府,状告郑衍酒后无德,调戏了他们的女儿。酒醒之后,派人扔下了一担子“彩礼”,把人女儿抢进府里了。老夫妇去要人,还被府里的奴才打了一顿。
陈萌头上开始冒汗,强行道:“传郑衍。”
郑衍是不用亲自到堂的,来的是他的管家,拿着他的帖子过来。据管家说,这是一家开小酒馆的,郑衍不合酒醉,但是看到醉汉你不躲,必也是“心悦”郑衍。
这是一桩风流美事。郑衍后来也补了礼物,还有文书,上面有女儿父亲的的红手印呢。如今必是被挑唆,想要讹钱的!
老夫妇却是一步一磕头:“只有这一个女儿,想养大了她坐产招婿,谁个舍得将她送到那深宅大院里做囚徒?”
陈萌心头一震。
郑家的拿出文书证据,老夫妇就说:“是他们按着我们的手拓的印儿。”
郑家便说:“文书都不能做凭证了,还有什么是可信的?老贼空口编造的就可信吗?”
陈萌将双方收押,却又派自己的家丁暗中打探。发现老夫妇店中的小伙计在大牢外焦急地打点关系求见老夫妇,陈家家丁套话,得知女孩子被调戏强抢是实。
陈萌仍有疑虑:一般百姓没有这么大胆子告的。他派人盯着小伙计,果然见有个书生打扮的人与小伙计耳语。
陈萌下令将书生带进府里盘问,书生也是有骨气:“您出的告示我认得字,郑家犯了法。怎么审,在您。”
教唆是有人教唆,犯法是真的犯法。今日才知当年外放,父亲为他顶了多少麻烦。
陈萌感受到了责任艰难,少年时代的窒息感重新笼罩住了他。
比他更难的是施季行和林赞。
刺史进京,这回来了一个刺儿头。他不是刺史,是轮着进京的别驾,名叫江政,他不但带了相应的文书、押运粮草、贡士等,他还带了一个大案子来!
他的辖内,有王氏的一支。平日里看着是名门望族、乐善好施,实则暗中恶事做尽。乃有逼-奸母婢、杀人灭口等事,在清查此事的过程中,又牵连出了“内乱”,以及强夺民田之类的勾当。但是当地的刺史畏惧王氏的权势,代为隐瞒。
江政暗中带着一溜的人证、物证,一气到了京城,非得把这事儿给办了不可。
施季行特别羡慕祝缨,不用管些破事儿!
祝缨是通过赵振等人知道的这件事,赵振在大理寺里,一看情势不妙,当晚便到了祝府,如此这般将大理寺的事情说了。
“我瞧着不对,虽然他们平日里也做些恶事,但能递到大理寺的不会是这样的。不止这一件,前天还收到一件,也是鱼肉乡里致人死命的,都是些与京中大户能扯上关系的。他们是不是疯了?”赵振说。
江政这个人,祝缨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当年被政事堂踢出京城历练的人之一,与她、罗甲秀一批的。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回到大理寺,只记着一句话——依法而断!只要你秉公办理,出了事,我顶着。”
“是。”
祝缨不动声色,留赵振吃了个晚饭,饭后,赵振回宿舍去,祝缨将祝青君、项安唤到了面前。
二人都打扮得很利落,虽然个头不是很高,看着却都极顺眼。
祝缨道:“家里快来人了,不能总让他们惦记着,你们也回一趟老家。”
她打算从京城打点一些物品,派祝青君与项安押运南下。京城的消息源,暂时移交给另一个女孩子祝晴天。这姑娘今年不到二十岁,也是别业出身,特别的喜欢苏晴天,北上的路上受过苏晴天的照顾,便想以苏晴天为榜样,把自己的名字也改叫做晴天了。
项安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项母总是不放心她,祝青君是花姐托付给祝缨的,现在让两个人带着官职告身回去一次,也好安一安那两个人的心。花姐犹可,项母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让她看到女儿有个“归宿”,怕她死的时候有遗憾就不好了。
二人应是。
祝缨对项安道:“二郎、阿渔留在京里,我还有用,他们有什么信件,你为他们捎去。”
“是。”
祝缨对祝青君道:“你另有差使。”
祝缨亲自打点给家里的东西,特意选了一箱子紫绸给张仙姑、祝大裁衣服。且叮嘱祝青君:“回去之后,多操心操心别业。侯五上了年纪了,别业的守备,你要撑起来。会遇到难处,但是你已经是校尉了。”
“是!”
“你再在京城就是浪费功夫了,如今名正言顺又有官职,带着官职回去。把别业替我管起来。那里的事务,你与大姐商议着办!跟在我身边这几年,该学的、该会的心里也都有数了。要管起来!”
“是。”
祝缨的意思比较明白了,别业要交给祝青君打理,祝青君心神激荡。她喜欢北地,在那里,她可以凭借真本领一刀一枪地拼出一番事业来,不管你是主人还是奴隶,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砍下一颗头颅就记一个数。回到朝廷,好像一下子就不做数了。
好比到一户人家帮佣,搬一袋米给一文钱,看你搬了一百袋,突然给一个值一百文钱的簪子,告诉你,簪子就值百钱,但是我不给你钱。明天你也不用来了。这簪子呢,你想拿去兑钱,还没地儿兑去。
憋屈得要死!
祝缨又取出一份文书来:“这个,拿回去与苏鸣鸾一道钻研,这是制盐之法。”
“是。”
“无论听到京城有什么消息,都不要慌乱,要镇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