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安置

拜郑侯所赐,祝缨对这个支度使早有准备。

是难题也是机遇,对一个没有靠山的人如她,只有多干活,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几个月下来,她也与官军打了一些交道,暗中已有了些准备。她也预料到皇帝会派人过来巡视,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帝会派人来让她捏着郑侯的补给、监视这个老头儿。

出于避嫌,祝缨到了之后没有去调查郑侯、官军,只收集了一些与地方上有关的讯息。目前还远不能说对官军的情况了解。

她得尽快见一见郑侯,询问一下军中的情况才行。这么些官军,一旦补给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将时悉安排在客房里休息,祝缨马上召集来了苏喆等人与北地子弟、贤达:“不能让大伙儿接着安生过年啦,得随我挪挪地方了。”

时悉来宣谕的时候,这些人都在旁目睹,因而众人并不意外她有这样的命令,都等着她的具体安排。只是加一个支度使,其余两个使职仍在,必然是要有分工的。他们都安静地等着。

祝缨很快分拨好了人,她将苏喆、卓珏与部分北地子弟留在行辕以应付日常事务,自己带上其他的人往郑侯的大营去。金良也与她同行,但是金良所领的士卒留了一半在行辕里。

次日一早,时悉才歇了一夜,就被祝缨给拖着上路往郑侯的大营奔去。

才出行辕,祝缨便不得不停了一下——顾同来了,恰堵在了门口。

卓珏送祝缨出行辕,一见顾同脸上便现欣喜之色。

顾同先拜见祝缨,又与苏喆等人招呼。顾同才蓄了须,显出点成熟稳重的模样。

祝缨时间紧,对顾同道:“来得正好!就要春耕了,干活!卓珏,把他那一份档拿给他看,看完了就赶紧启程赴任。有什么难处,谁欺负你了,都来告诉我。”

顾同被堆了一脑门儿的事儿,呆呆地说:“哎……”

祝缨道:“走了!”

快得时悉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没有留意到祝缨这是接见完了一个新到的官员。

前一天晚上的宿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坐在车里一摇三晃的,小厮将一盏酽茶递到了他的手上。时悉问:“还有多久?”

小厮道:“早间问过他们,说从这里到大营快马当天能到,咱们走得慢,要明天了。”

时悉吃惊地道:“离得这般近么?”

小厮道:“是。”

时悉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嘴唇也动了动,小厮等着他的吩咐,他又不说什么话。小厮等了半晌也没见下文,只好自己问:“驸马预备怎么办呢?”

时悉道:“还能怎么办?看了再说吧!”

又是奔波劳累的一天,时悉当晚没有睡好,年轻男子要到大营去,总是有些激动的。

次日中午,他们抵达了郑侯的大营。

…………

大营一片肃杀。

郑侯才取得了一次胜利,士气得到了提振。只是这一次大家都不敢太高兴,之前冷将军三战之后一大败,让将军们谨慎了不少。

军中已然知道了时悉要来,郑侯一听是他,便笑着对唐善道:“好好准备准备!”

唐善会意,先去传令,挑了一些看着健壮的士卒,一水儿的高个儿。都拉过去到辕门列队。除此之外,尽选些看着不像善类的、负伤带疤的往前堆,务必要把时悉给吓着。

祝缨再到大营,便看出来与上次的不同了。这一次的士卒眼中明显有了点杀气,像是能杀人的样子了。较之先前,仿佛一柄锈刀磨出了刃。

与他们相比,作为时悉随从的几十号禁军看着就很“样子货”了。

他们才挨着大营,就有将军相迎,这次也是个冷将军,也姓冷,却是冷云的堂弟了。有了族兄的教训,他一脸的认真相。

先是拜见了时悉,然后是见祝缨。他一抱拳,祝缨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评估的意思,便也对他点点头。

小冷将军突然大喝一声,仿佛是给合唱起了个头,后面的士卒一齐大喝迎接天使。把时悉吓得原地小跳了一下。

时悉面红耳赤,他在京中也听过山呼万岁,也是那般的声势浩大。不想军中的喊声竟然能够惊人心魄。他瞄了一眼祝缨,只见她镇定自若,让了一让时悉,请他走在前面。

时悉与祝缨谦让了一阵儿,祝缨仍是让他走在了前面。时悉被迫打了个头阵,他总觉得两边士卒的眼睛里好像放着绿光。勉强对祝缨道:“真是威武之师啊!”

祝缨道:“自郑侯来后,比以前强着不少。”

郑侯又在帐前等他们,时悉忙上前道:“您怎么出来了?还请帐内安坐。”

郑侯辈份也高,权柄也重,时悉虽是驸马也不敢托大。入内,先向郑侯宣了祝缨做支度使,接着便不肯站在主位上,忙请郑侯升座,自己只在郑侯一边陪坐。

当下,祝缨与时悉一左一右,听郑侯说话。先是官样文章,时悉代皇帝慰问了郑侯的辛苦,郑侯也答了一个“责无旁贷”。接着是设宴接风,祝缨惊讶地发现,郑侯居然备酒!

郑侯道:“军中不便饮酒,我与这些人不喝。驸马远来是客,小冷,来陪驸马喝酒。”

小冷将军上来对郑侯一抱拳:“军中无以为乐,请为舞剑。”

郑侯一点头。

小冷将军舞了一套剑,剑开银花,其疾如电。郑侯问时悉:“如何?”

时悉打着拍子说:“妙!”又请小冷将军归座,一同饮酒。时悉与小冷将军以前也认识,小冷将军也比他长一辈,两人很快就喝了起来。

他的身后,亦有禁军校尉也上前舞了一回剑,郑侯也赐这校尉酒食。

然后是军中角抵为戏,郑侯、时悉都有彩头。郑侯问祝缨:“你不拿出点儿什么来?”

祝缨道:“也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不过我想,大战在即,我就出一副铠甲吧。”

郑侯道:“好!”

两个赤膊的健壮军汉上前,在划着的圈内开始角抵,周围一片叫好声。

时悉喝了了个大醉,被架起来放到了另一个大帐里。

郑侯提起筷子对祝缨道:“忙了好一阵儿,来,敞开了吃点儿热乎的。”

祝缨笑道:“刚才您看着他们喝酒的时候,我已混了个半饱了。”

郑侯笑道:“嗯,凭本事吃饭,妙极。”

小冷将军很快回来,下盘很稳,不像是个喝醉了的样子。回来对郑侯道:“已经安顿下了,派了人在外面守护。”

郑侯道:“不错。三郎啊——”

他拖长了调子,祝缨就知道他有话要说,放下了筷子:“哎,我在呢,您只管吩咐。”

“支度使不好做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祝缨又提起了筷子,道:“趁您没说完,我再多吃两口吧。”

郑侯大笑,笑完又皱眉:“不是向你诉苦,是真有难处了。”

小冷将军对祝缨道:“咱们与户部打了无数的官司,他们只会敷衍搪塞!看在您的面子上,咱们看下面看得死紧!再这么下去,只怕饿急了眼的人可再也顾不得军纪,到时候祸害了北地,百姓遭殃,咱们也有负圣恩。就更不要再妄想抵御胡虏了。”

他这一串话说完,帐中的将校都看向了祝缨。

祝缨下手的林风紧张得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祝缨道:“北上的时候,户部不是足额给了么?”

唐善哀声叹气的:“是那一回,近来就没有给足过。”

郑侯也放下了筷子,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我整顿了大军,裁汰老弱病残,到后方去兼了些民伕的活计,选出青壮加以训练。”

“不愧是您。”

郑侯摇了头,小冷将军道:“结果户部说,既然已有裁汰,就不必给十成了。”

祝缨已经明白了。

郑侯这儿是努力干活了,但是朝廷这里已经被这些人吃空饷吃出习惯来了,他要十成,后续朝廷会拖拖拉拉只给七成。问就是“道路崎岖”,转运不便。你说北方平坦,窦尚书会告诉你,北方前几年消耗巨大,没有余粮了。这些都是从南方调的,所以更麻烦一些。

祝缨道:“可是裁汰下来的也得做事,也要吃饭,是也不是?如果不用他们,就要征发百姓,又要扰乱地方、耽误农时了。对不对?”

一句话便说明白了,金良夹在中间不好说话,此时,一直担心的脸上终于显出些放松的神色来,一拍桌子:“就是这样的嘛!他们远在京城的人,哪知道边将的难处?”

祝缨对郑侯举了举手里的茶杯,郑侯也举了举茶杯。

下面的将校开始议论,看祝缨也顺眼了一些。他们本是排斥一个“外人”参与到大营的事务里来的,更何况这一个“外人”还明显捏着他们的脖子。谁也不会高兴。

不过是看祝缨与郑侯相处不错,又有官职在身,才没有造次。现在倒是觉得她是懂事的,勉强可以相处。同时又各自打着主意,想给自己所部多争些补给。

只恨现在不能饮酒,不然一定要轮番敬酒,同这位支度使喝出个敞开了提供补给的交情。

郑侯却已经转了话头,对祝缨道:“你心里敞亮,我就放心了。来,公务是明天的事了,今天且乐一乐。”

健卒们又角抵,又有将校显武艺,与上次祝缨来时全然不同。

小冷将军借着点酒劲对祝缨道:“大人麾下壮士,也能一展身手吗?”

林风跃跃欲试。

祝缨笑道:“他们年轻气盛,莫要激得他们失态。君侯面前,我来献丑吧。”

命立了鹄。

她一手执弓,一手扣了三支箭。不熟的将校窃窃私语。看她不慌不忙,箭发连珠,林风先跳起来喝了一声:“好!!!”

将校们也频频点头,有节奏地叫好。

有将校也要来射。

祝缨却抽出丝帕来,将眼蒙上,将校们顿时开心了:“这样才有看头!”

祝缨原地转了三圈,从箭壶里准确地又抽出了三支箭扣在手中,又中靶心。这回的喝彩声变得散乱,没那么有节奏了。祝缨唇角微翘,将弓准确地交到了祝文手里,扯下丝帕,缓缓睁开眼,坐了回去。

郑侯道:“哎哟,忘了设彩头了!”

祝缨笑道:“我许的铠甲不会忘的。”

郑侯又笑。

气氛欢快了起来,林风也跑去与小将们比武,他的个头在北方算矮的,凭一股莽劲儿硬打硬拼,也只能打成个平手。祝缨看他不服气的样子,笑了:“丢人了吧?”

林风气咻咻地说:“他们让着我。”

这句话倒让将校们看这个咋咋呼呼的矮子顺眼了不少。

胡师姐一直安静地在一旁,习武之人的好胜之心在她身上很少能见。祝缨也不让她上去显摆,她看了这些将校的本领之后也有些心惊:我这本事,也只好跑跑江湖的时候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宴会结束之后,郑侯对祝缨示意。

祝缨会意,与他到了内帐,没有别人,只有郑侯与唐善并两个亲兵。

…………

祝缨与郑侯对坐。

郑侯道:“不好办呐!”

祝缨问道:“要十成给七成,到底够不够用?我估摸着,之前的空饷缺额还是有的。”

郑侯道:“大意了!没留那么多。既然是裁汰,当然要有个裁汰的样子,他们以前办得也太不像话了!可是啊,又不许骚扰百姓,冬天与胡人对阵又苦、缴获也没有想象得多。不太好办。再有一些老兵,就这么光着身子赶回家,我也不忍心。”

“可又不好意思再向朝廷伸手了,再索要,窦尚书不说话,陛下也要忍不了了。”祝缨说。

“是啊。”

祝缨道:“您手上实数能有多少人?精锐多少?老弱多少?您的部将里,有没有饕餮?”

郑侯听到“饕餮”不由莞尔:“如今倒不敢,可也不能叫人什么都不赚呐!”

祝缨道:“已然开春了,我预备开荒。您那儿有一时不好安排的人,请交给我。我将他们重新整束,一部配着民伕转运,一部开荒。这里的田地我看过了,是真好啊!不像南方,找块没开的平坦荒地都忘劲,土里尽是些石头树根的。”

郑侯道:“军屯?”

“也不算是,兼并是有的,但是这事儿是止不住的。只好另寻些活路了。老兵这么送回家去,天又冷,一路也不定有什么遭遇,且北地人口又受了损失。胡主励精图治,是个长久的祸患,接下来,还得靠北地的人口支撑战事。与其徙民实边,不如就地把老军留下。愿意回的,给路费,想留下来的,给田、免赋五年十年的,万一要征兵,他们还有经验。

种出粮食之前,他们的粮饷当然还是要发的,这些我与户部周旋。”

祝缨想了一下,这些老兵,回家就能有什么家业了?那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她给田,虽然是要自己开荒,但是开出来了就是他们自己的。如果有淘汰的军马之类,也可留下来做耕种之用。

这里是北地,牛马都比南方易得,她打算统筹一下,帮着开荒的人撑过最困难的头一年。至少撑过春耕。

郑侯道:“让你做支度使是做对了!”

祝缨道:“只盼着将军们不要打我的闷棍就好。我想清查一下军中的账目。”

祝缨实是接了个烂摊子。上要与窦尚书扯皮,下要把将军们给撕了。她认真地看着郑侯,郑侯坦然地道:“一场大仗下来,账目也清得差不多了。”

祝缨道:“我查的与他们查的不一样。”

郑侯道:“你要如何查?”

祝缨笑笑:“我带了些人来,其中有一些这两天要出入军营,还请给办个号牌。他们都是本地人,离家几个月了,放他们回家探探亲。”

郑侯叹道:“你是会干事的人。”

祝缨道:“明天还请您升帐。”

郑侯道:“可以。对了,时悉是怎么回事?”

“他还要往边城去呢,我看他不是很想。”

“让他走一遭吧,免得有人说闲话。出门在外呀,得让陛下知道。”

“哎!”

……——

次日,时悉抱着头爬了起来。出了大帐去见郑侯,途中,尽见着些带着杀气的刀疤士卒。又看到一群吃饭的士卒,他们的吃着拌着杂菜的汤粥,咬着干得掉渣的饼子。

时悉的肚子叫了一声。昨天空腹饮酒,现在是饿了。

一位校尉殷勤地请他吃饭,时悉有些意动。校尉给他盛了一碗,与士卒们吃得差不多。

时悉先喝粥,脸色顿时变得跟那个粥一个样儿。犹豫地看着手里的饼子,直觉得咬上一口要后悔。他咬了一口,果然后悔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强咽了。勉强笑笑:“你们用吧。我寻老君侯去。”

郑侯的大帐,祝缨已经与将军们冷过一回脸了,听说祝缨要接手账目,将军的脸色又都不好看了起来。

还是郑侯说:“听他的。”

祝缨依旧客气地说:“我到北地来,是为襄助郑侯。眼下咱们只有一条路——通力合作,打赢这场仗。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赢,我不想自己参与的事没个好结果。所以我绝不会拖诸位的后腿。诸位是武,我是文,离了北地,只怕见面都少。”

她食指拇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空缝:“眼下只有这一点缘份,我愿与将军们将它处好。凡我做事,绝不故意为难。以前的事,翻篇儿。以后若遇刁难的事,你们只管提刀来见我。”

小冷将军对她知道得多些,当下道:“好!我且信你!”

祝缨微笑:“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先与户部那里接洽,尽快分拔好粮草补给。还请诸位将要轮换下来的老兵伤兵,编成什伍,咱们方便接收?”

小冷将军道:“好。”

他们把事儿都讲完了,时悉也到了,郑侯又招呼他吃早饭。吃过了早饭,祝缨问他去不去边城。

时悉犹豫了片刻,还是要去。

祝缨道:“好。”

她也如郑侯这般,让时悉看焦土、看白幡、看新坟,看城墙上的痕迹。时悉走马观花般看完,天气稍稍暖和了一点。

祝缨与郑侯送走了时悉,两人又送了他许多礼物,名马、珠宝之类,又额外准备了一些给明义公主等人的礼物,都让他带回。

…………

打发走了时悉,祝缨便着手接管军中补给,她要在春耕开始前,先把大营里的事理出个头绪,然后分批发遣老兵开荒。

老兵在北地没有家,住的地方也需要她操心。

好在北方春耕略晚,她还有时间。时悉离开的当天,祝缨便给祝青君等人分派任务:“你们几个,去这一片,你们几个,到那里去……”

他们身上还有协调驿路、转运的任务,每个人身上的任务都很重。连同留守的苏喆、卓珏等人,也都各有安排。依旧是祝缨在梧州时的法子,每个人都要亲自下乡去,不能只管收发公文。

祝缨自己也在郑侯的大营里设自己的一处小小的营盘,就地办公。她亲自把粮草分拨、发放的事干了一遍,从接到拨来的粮草到分派。

先设了度量器,一斗是多大,装谷物装得几分满,一束马草是多重。又设了几个样子,谷物得是什么样的,马豆质量如何,验收的时候随机抽查,马草里不能是裹着泥土的,发下去的帐篷也取一顶样品来,都要比着样品。

诸如此类。

接着,她请来了各部的将军,先与他们协调:“步兵与骑兵消耗不同,守城与先锋赏格不同,咱们先分类,再点各类的人头,各营驻扎了何样兵种多少人。再来分派。”

郑侯那里也有各部的名册,各有多少人、马之类,先算清楚。

祝缨的算法也与以前分利的时候一样,将士各按品级来算。将军每日的供给更丰富,且她还给将军们重复计算一下。譬如,他们的亲兵,领一份粮饷,祝缨又再给他们重新算一份粮饷,这重复的一份都发给将军们:“你们自己的亲随,自己开火,自己管。”

不但是粮饷,凡兵刃、铠甲、器械,也这么重复算一份。是额外给钱。

没有郑侯在上头,她说话也就更随和了一些:“我不从中取一文钱、一粒米,都拨下去。我的人如果有手脚不干净的,只管来告诉我。诸位的营中,我也要抽查,每人每日口粮我给足了,他们要是吃得不够份量,我就把贪墨的人煮了,到时候大家记得来分一杯羹。”

小冷将军听了就笑道:“好,我帮你劈柴。”

金良便也凑了一句:“我来烧火。”

接着,祝缨又行文给户部,写了自己的计划,以及军中的实情——现在水分挤差不多了,发钱。然后是给吏部,既然是她要办事,就得给她的人“名份”,将十名北地子弟与两位北地贤达又授了官。

祝青君等人都亲自押运,只要朝廷拨来的钱粮,必能原样、如数到各营,交割清楚。忙了个脚不沾地。一切井井有条,郑侯省了许多心。

天气又渐渐回暖,开荒的事又要开始了。整个大营就看着祝缨的营地里人流不断,个个步履匆匆。

祝缨向郑侯告辞,回到了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