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小学就读一年级的小梁燃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而且她性格开朗温和,被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谢文娟任命为学习委员。
不仅于此,孩子们都知道, 谢文娟午休时喜欢带学生回她的住宿楼补课, 这往往是许多孩子争相得到的荣耀。
班上为数不多的好学生才能得到谢文娟的青睐,而小梁燃无疑是最受宠的一个。
她喜欢谢老师,每次都把这作为幸福的资本, 她会到谢老师家写作业,通常写完作业, 谢文娟就会让她睡一会。近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小梁燃都是在谢文娟家度过的。
谢文娟的住房是学校单位房, 二室一厅的户型,属于独门独户, 前后都是绿树成荫, 到这里午休,小梁燃自然认识另一个人, 那就是谢文娟的丈夫徐望途,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颇为老实, 非常爱干净的男人, 据说是一名会计,偶尔中午会回来吃个饭, 有时候遇上她, 还会和她打声招呼。
直到有一天,她在午休睡梦里迷迷糊糊听到两个人的争吵,争吵里有谢文娟的哭声, 另一个就是徐望途的声音。她想爬起来,但却觉得身上软绵无力, 身下还有一股刺痛。
在客厅里传来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喜欢孩子,就摸摸孩子,可是你今天做了什么?”这是谢文娟的哭骂声。
“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徐望途对谢文娟嘶吼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以后我还要梁乐心,我喜欢梁乐心,如果你不把她带回来,我就把你那些破事都说出去!”
谢文娟哭道:“你这是犯法知道吗?”
“你不说,谁又知道?你按照我说的做,没人会知道。”
徐望途几乎是命令,他声震如雷:“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惹怒我!”
屋外的对话句句传入小梁燃的耳中,她根本没有想到这半年来,她遭受到的竟然是这个男人的猥亵,她只有六岁,但她也明白什么是猥亵。
在他们争吵时,她再次试图爬起,却发现自己是裸着躺在床上,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的身上被红色彩笔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从胸部到胯部再到脚趾,图案极其工整,是全身对称的,这一刻就好像这不是属于她的躯体,而是一个供人玩乐的玩具。
她忽然听到徐望途的骂声渐近,还有他的脚步声,走进卧室的脚步声。
她吓得躺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怎么做,无穷的恐惧笼罩着她,像把她钉死在死亡簿上。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男人在她身边坐下,小梁燃全身绷紧,呼吸也像是停止了。
她的手忽地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拿起,紧接着是他柔和的声音:“别害怕乐心,你才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你比那些女人好多了,你才是最干净的。”
男人摸着她纤细的小手指。
“咔嚓!”小梁燃仿佛觉察到手指头被切断,她颤了一下。
没有疼痛,小梁燃这才知道,男人是在给她修指甲,不一会她的左手食指被拿了起来。
“咔嚓!”
小梁燃“啊”地一声,但她还是紧闭着双眼,男人像是看了她一眼,将指头含进了嘴里吸吮,“别怕啊小乖乖,不小心剪出血了,叔叔给你吸吸!”
被吸吮的时候,小梁燃的泪水沿着眼角滑了出来,她感觉到左手食指撕裂的疼。
剪完指甲,男人将指甲钳收拢,重又回到床边,温热的毛巾开始在她的皮肤上走动,小梁燃感觉到,他是在擦拭她身上的图案。
可是偶尔她还能感受到被他的舌头舔了舔。
痛苦、恐惧和害怕让小梁燃浑身绷紧,屏住呼吸,她只想这一切快些结束,她想逃离这一切。
最后,男人用手抹掉了她两只眼角流下的泪水。他起身对屋外的人喊:“把她衣服穿上,叫醒吧。还有,下次药稍微加重一点,我看她反应有点大。”
男人走了,谢文娟回到了屋里,她好像在抽泣,但却小心翼翼给小梁燃穿上了衣服。
不一会,她取来一杯温水,朝她嘴巴洇了洇,在她的呼唤下,小梁燃睁开了眼。
她的眼前是谢文娟略带微笑的面孔,她笑着说:“乐心,你醒了。”
“刚刚老师趁你睡着给你剪了指甲,还不小心剪痛你了。”她轻言细语地道。
小梁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但是因为徐望途的恶行,更是因为谢文娟的这幅表情,她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有多么险恶。
“怎么了乐心,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小梁燃哭着说。
“不要紧,老师在呢,别怕别怕好嘛。”
下午,小梁燃上课时感觉身下很痛,晚上回到家,梁程昊要给她洗澡也被她拒绝了。洗澡时,她拼命擦拭自己,然而怎么擦似乎都擦不干净。第二天上午,卫生院到学校给孩子们做健康体检。
小梁燃想逃避,却被校长拉了回来,她被强行做了体检。
也是这几天,梁程昊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他发现女儿回来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里,也不和他说话,好像心事重重。
而且他有一直给她洗澡的习惯,对于六岁的小女孩,又是他女儿,他自然觉得她就是个孩子,但是明显的,乐乐在拒绝他。
他感觉乐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晚上在乐乐上床后,他坐在床头问了问:“乐乐,能告诉爸爸,这几天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小梁燃听到这句话眼睛里就红了,她马上把被子包住头。梁程昊知道学校可能有孩子欺负她,他很心疼,但是也不能这么急着要她说出口,毕竟小孩子总有个缓冲期,他很后悔没有早些给她找一个新妈妈。虽然他是个教授,还爱好钻研心理学,但是小女孩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好。
他这时又想起乔静云和她的儿子小路鹤,女儿那么喜欢小路鹤,他看来要早些把婚事敲定,把小路鹤接回家陪女儿,也许女儿会因为小路鹤的到来而消化了委屈呢。
白天,梁程昊在单位将电话打到了希望小学教师办公室,恰巧就是谢文娟接的电话。
面对他的问题,谢文娟温声细语道:“梁教授,乐心应该是马上要参加演出了,压力太大,你放心,我会开导开导她。”
“那就拜托你了,谢老师。”梁程昊也觉得这个原因是合理的,因为最近,女儿总说演出的儿歌唱不好。
周五,小梁燃去上学了。梁程昊一个人在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乔静云把两人的事情谈妥,把小路鹤接回家。
乔静云也准时赶到,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小路鹤。梁程昊意识到,她很可能就是来和他谈谈两个人的事。
吃完饭,梁程昊直接开口了:“静云,这么多年来,我带着女儿生活,挺不容易。你也一样,带着儿子生活,也挺不容易,我们两个如果能够再进一步。”
他说得并不委婉,意思已经达到了。
那一刻乔静云却犹豫了,梁程昊担心她会拒绝,又征求了两句。
乔静云犹豫的地方在于,她知道彼此都不容易,但是她的目的和梁程昊可能不一样,她更在乎的是儿子,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给小路鹤治病,她很辛苦,她很想找个依靠,想歇一歇,想给小路鹤一个更好的生活,但她知道,一旦结婚,以后小路鹤就是新的家庭的拖累,她不知道怎么办。
梁教授无疑是符合甚至超过她的婚配要求的,但孩子的病却是在整个相亲过程中她进退两难的矛盾点。
梁程昊像是看出她的矛盾,笑了笑:“静云,你是不是担心什么,担心孩子的病?你放心,只要孩子过来,我想办法给他治病。”
梁程昊这是给乔静云一个定心丸,因为乔静云心里,儿子始终是第一位的,而梁程昊几乎做到了事事顺心,她本来不求对方会为儿子治病,而是找一个依靠,但梁程昊明显比她想象的要优秀。
乔静云是一个很委婉的女人,她不会当场答应,但心里也答应了,当下说:“梁大哥,我来洗碗吧,你今天也忙了好一阵子,你休息会。”
“那怎么行啊。”梁程昊似乎领悟到乔静云的心意,两人半推半就一起到了厨房,洗起了碗筷。
梁程昊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也不知道什么话题能更加拉近彼此的距离,因此他想通过女儿给彼此搭建一座桥梁,他问道:“你会唱小白船吗?”
“儿歌?”乔静云点头,“会唱,是不是乐乐想学这首歌?”
“对,乐乐马上要参加一个演出,他们班最喜欢她的谢老师,让她领唱这首歌,但是她还是唱不好。”
“好啊,那周末我教教她。”
这时门敲响了。“你歇会,我一会来收拾吧。”梁程昊脱下围裙,说他去看看。
“好。”乔静云拿起抹布擦拭起锅台。
梁程昊打开门,才发现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他不认识她,但女人礼貌道:“这是梁教授的家吗?”
“对,我就是。”
“我是卫生院的医生包雪,”女人把工作证拿出来,给他看了下道,“有件事是关于你女儿梁乐心的,可能需要单独和你聊聊。”
梁程昊见对方收敛笑容,定然不是一件小事,考虑到最近女儿心情不好,他觉得可能有关系,他猜想会不会是学校打架斗殴事件。
他连忙把包雪引进门,又关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包雪没坐,开门见山地说:“梁教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三天前的上午,希望小学体检,我就是梁乐心的体检医生,在体检时,我发现了一件事,乐乐好像被人性侵了!”
“……”梁程昊几乎一瞬间全身僵直。
“梁教授,我知道这是很痛心的事,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赶到你家,就是想亲口告知,我希望你做好孩子的思想工作,还有报警。”
“……”梁程昊牙齿微颤着说,“包医生,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我想请问,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包雪说:“除了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知道这不是小事,那天我检查完乐心以后,我递交了一份正常报告,我想还是特意找你说明下这件事。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来转告你。”
“再次感谢包医生的仁者医心。”梁程昊眼睛湿润通红,双手主动握上包雪的手,弯腰鞠躬,表达谢意。
“梁教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先走了。”
“请慢走。”梁程昊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离开。
回到屋内,泪水就从眼角滚落,这是一个老男人悔恨愤怒的泪水。
“啪。”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铝锅抖动的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乔静云还在家,梁程昊连忙抹去了泪,在乔静云走出厨房时,强作笑颜。
梁程昊钻研心理学,自然对人的表情很在意,也很在行,他一眼就看见乔静云脸上的局促和紧张。
乔静云笑着说:“梁大哥,今天感谢你的款待,我一会去接孩子了。我先走了。”
乔静云避开他的目光,前去换鞋。
其实,乔静云的心里比谁都紧张,她今天在厨房擦拭锅台的时候,确实听到了梁乐心的事,但她绝不能告诉梁程昊她听见了这件事,她希望她是不知道的,永远都不知道。
她拼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静云。”梁程昊唤了一声。
“啊?”乔静云系鞋带的手指忽地颤了一下,紧张地应答了声。
“周末来教乐乐唱歌吧。”
“好。”乔静云答应着,起身时又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梁教授我先走了。”推门出去了。
乔静云离开后,梁程昊坐在沙发里,脸黑得厉害,手指也在发抖,他一定要找到性侵女儿的凶手。
他想起女儿经常写日记的习惯,于是走到了女儿卧室,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抽屉,里面就有她的日记本。
他翻了几页都是开心的记录,直到空了一页后,他看到这样的描述,虽然女儿的文字很简洁,但是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他。
女儿说,这半年来,语文老师谢文娟带她到住的地方,给她喝了带药的水,她就会在床上睡一个多小时。谢文娟的丈夫徐望途就在她昏迷时,在她身上画满红色彩笔画,还做了很多让她难受的行为……
梁程昊的眼泪跌在纸上,他又翻了两页,只有六岁的她竟然在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拼命把日记本关上,生怕女儿知道他看了日记,将日记归回原处,他再起身时,他只觉四肢发软,他的目光又触到了桌上的女儿照片。
那种撕裂的痛苦猛然涌上心头,他记得乐乐三岁,乐乐妈妈病逝时,握紧他的手掌,要他这辈子照顾好女儿。
那句句叮嘱犹在耳边。女儿乖巧的样子,开心的笑声,又一次次冲击着他。
梁程昊再也控制不住,他跪在地上,疯狂以手捶地,嚎啕大哭起来,阵阵难受的抽泣,让他这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全身抖动不停……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
教室里响起孩子们的合唱,谢文娟站在讲台上,拍着掌鼓励大家大一点声。
忽然她发现坐在第一排的乐心嘴唇没有动,她叫停了歌声,走到她身前轻声细语地问:“乐心,怎么不唱了呢?”
小梁燃低着头,嘴唇微微发白,没有说话。
谢文娟鼓励说:“乐心,你是领唱,这次可要努力,这样吧,中午去老师家,老师再给你复习几遍。”
小梁燃嘴唇颤了下,小小的个子就那样发生了微微的抖动,她的左手食指深深地扎进手心,还未痊愈的指甲盖,生生挤出血丝来。
“好,同学们,跟老师再来唱一遍好吗?”
歌声再次响起在教室里,小梁燃唱着唱着,淌出了一颗泪珠。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