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22)

回局里的路上, 孟思期把赵语婷的证词告诉了路鹤,提到白色面具时,路鹤也惊讶了下。他说:“白面人不是已经伏法了吗?”

“我也是这么觉得, 会不会……”孟思期心下有种担忧, 她记得江盛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我,只是黑暗的开始, 你永远都无法想象黑暗有多大,黑暗的尽头是什么?那张白面具底下——真正藏的是什么?”她一直以为他在故弄玄虚。

路鹤见她眉头紧锁, 忙安慰说:“思期, 白面人江盛已经伏法, 我猜应该有人也使用了白色面具,模仿了白面人掩饰身份。”

孟思期点了点头, “也许是。”她觉得西雅图俱乐部不可能有两个白面人, 至少江盛肯定是白面人。在那次审讯西雅图俱乐部工作人员后也得到了相应证实。

白面人也并非什么秘密,知道白面人这个信息的大有人在, 至少媒体曾经没少追踪过。如果有人制作了白色面具以此掩饰作案,那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瞒天过海的好法子。

但是孟思期只是很担心, 真正的白面人会不会不是江盛, 而是另有其人?而江盛因为某些原因,他隐瞒了这个实情, 但也许江盛也并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还有一种可能, 白面人就像是一种隐喻,他实际上是一个神秘组织的符号。

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这些推断,她不能妄加猜测, 还是等今天的审讯吧。

“还有一个特征,语婷说嫌疑人右手手腕上有块疤。”孟思期补充。

“有块疤?”路鹤若有所思, 然后道,“孟庭哲、钟延彬手腕上好像都没有疤。”

“语婷很害怕,她也不确定,但有没有可能,因为是并蒂犯罪组合,这个人会不会是孟庭哲或钟延彬的帮手呢?”

而赵语婷提到的“还有一个人”,“啊偶啊偶”的人,孟思期也做出了合理猜测,她认为那天赵语婷在电视台面试后看到的两个人,一个是白面人,一个是“啊偶啊偶”的雨衣男,可能都与案情有关,可能就是“并蒂”犯罪组合的两人。

而其中一人,手腕上有块疤。

当天上午,钟延彬第一个被传唤到了警局,孟思期和路鹤一起参加了审讯,问了基本情况后,孟思期直接提问:“钟延彬,七月十六号,也就是上周六晚上九点钟到凌晨一点,你开车去了哪?”

这段时间是调查的同志给出的时间,钟延彬是那天晚上一点钟回到的住所。这段时间和在大世界台球馆实施犯罪的时间是吻合的。

钟延彬脸上浮现委屈,“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调查我,就因为我关心过电视台的案子吗?”

“别废话了!”路鹤忽然发了火,他很少发火,也许太焦虑了,“说!”

“这都是我个人的事情,真的和你们的案子无关……”

“你到底说不说!”路鹤怒吼道,做笔录的一位新同志吓得一颤。

钟延彬也吓得脖子缩了一下,他慢慢舔了下唇,“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认识一位相好的女的,我和她一直保持联系,昨天晚上我去找她了。”

相好的?钟延彬最近不是正在追求陈杰蓉吗?还和她两次相亲?孟思期简直不敢相信,这到底是弥天大谎还是他本性如此?

“我没有骗你们!”钟延彬肯定道。

路鹤也愣住了,他应该也不敢相信钟延彬所说的,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那都让人不齿。

“是,”钟延彬像是自暴自弃地说,“你们肯定说我乱情,但是我没有结婚,我就是随便玩玩,只要我追到陈法医,我肯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去你他……”孟思期咬牙切齿,但后面的一个字被她禁住了,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路鹤瞥了她一眼,眼底里露出几许宠溺的色彩,好在他控制了情绪,对钟延彬严厉道:“你说你去找相好的,谁来证明,她能证明吗?”

“你们可以去问问吧,大前天晚上我一直在她那,睡了一觉半夜走的。避孕套都用了,她怎么不能证明!”

孟思期无语了半晌,好在路鹤仍然很平静,他继续和钟延彬询问了细节,钟延彬也一一回答了。

最后,路鹤冷不丁把一个仿制的笑脸白色面具拿出来,问:“认识这个吗?”

孟思期仔细阅读钟延彬的表情,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和他们确认说:“这个是不是那个白面人面具啊?我为了写悬疑小说,知道一些。”

真是了解的够多的,但孟思期觉得这不能确信钟延彬和白面人的真实关系,路鹤说:“行,谢谢你的配合。”

问询后,路鹤让严春和梁云峰去钟延彬所说的相好那确认。

中午严春、梁云峰回来了,细节是能对上的,甚至连内衣颜色还有一些可能忽略的细节也对得上。孟思期总是充满怀疑,忙说:“路鹤,如果钟延彬和相好的提前串通了细节,这不能证明他完全不在场。”

路鹤说:“这些细节太小了,对得上确实不简单。不过也确实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

严春忽然神秘说:“路队,一些小见解,那个相好的,可能是一位性工作者,就是自己个人开馆子那种,有固定客户,很有可能,这就是钟延彬选择下雨天去那的原因,好隐藏身份。”

孟思期蹙着眉,不做评价,路鹤说:“这样吧,下午我们再审讯孟庭哲看看情况吧。”

当天下午,孟庭哲被传唤到了警局,但路鹤让孟思期回避审讯,因为孟庭哲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哥哥,必须要做回避。

路鹤亲自参加审讯,孟思期一点也不担心。

也是凑巧,就在审讯孟庭哲期间,一个名叫高晗的二十五岁男子忽地来警局报案,自称是孟庭哲的朋友,说大前天晚上,孟庭哲要杀他,他有对方要杀他的证据。

路鹤临时从孟庭哲的审讯中抽身,考虑孟思期避嫌,让罗肖国和严春对高晗进行问询。

在问询室门口,孟思期看到了那名二十五岁的男子,他人较高挑,剑眉星目,长相也很漂亮,在他脖颈处,仍然能看见一道用绳子似的物品勒出的红痕。

她第一时间就确认了他的右手手腕,好像有绳子勒出的道道伤痕。那会不会是语婷口中的“疤”?

如果是孟庭哲的“男朋友”,他应该和孟庭哲拍过那种亲昵照吧。

孟思期仔细回想,在孟庭哲暗室的梳妆台抽屉里,相册里有许多男子的照片,但好像没有高晗的身影。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来报案,声称孟庭哲在大前天晚上要杀他呢。

孟思期无法参加问询和审讯,她焦虑地坐在一队办公室等待审讯结果,一个多小时后,路鹤和罗肖国他们都回来了。

两人也把审讯的情况一一告诉她。路鹤说,孟庭哲至始至终都保持了一种高冷的态度,不太配合,但是听说高晗来报案后,他做出了妥协,供认了那天晚上他为什么出现在富平区。

原来他的爱好和正常男人不同,他说他是双性,也喜欢男孩子,而高晗就是他新交的“男朋友”。

他们喜欢做一些SM(性虐待)游戏,那天晚上可能玩得有点嗨,高晗哭着喊着要他用力,他一时手重了些,被高晗误以为他要杀他,实际上他很喜欢高晗。而且他强调高晗也虐待了他,他的小手手指被他咬伤了,差点断掉。

最后孟庭哲还请求警局为他保守这些秘密,特别是孟思期,他知道自己的兴趣爱好比较特殊,父母无法接受,所以一直都在隐瞒,即便外出也是偷偷摸摸,大前天晚上,正逢大雨,他就是借此机会隐瞒父亲去外面玩了玩。

孟思期说:“你们放心吧,孟庭哲的隐私我肯定不会私下告诉父母。”虽然孟庭哲是犯罪嫌疑人,但是个人隐私她必须尊重。

罗肖国又介绍了高晗的问询情况,高晗承认了和孟庭哲的关系很亲密,他在一次晚会上被孟庭哲相中,孟庭哲喜欢扮成女装,与他进行一些私密游戏,对他占有欲很强。孟庭哲手段强硬,又加上很有钱,他也是半推半就接受了孟庭哲的爱意。

但是大前天晚上,他提出孟庭哲给他母亲治病,想要一笔钱,孟庭哲没同意,所以高晗假装威迫他会把两人的事情告诉对方父母,两人因此吵了一架,孟庭哲当时非常气愤,要勒死他,要不是当时屋外有警笛响,他定然被孟庭哲勒死。

孟思期想起,大前天晚上的警笛很可能是蔡双玺他们寻找孟庭哲踪迹时发出的,因此高晗可能并没有撒谎。

高晗也说明了为什么时隔两天才来报警的原因,他说自己很害怕,越想越怕,他了解孟庭哲的为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他知道孟庭哲迟早要杀了他,因此只能选择报警。

路鹤最后说,两人的证词没有漏洞,因此孟庭哲那天晚上很可能没有去过大世界台球馆。而高晗手腕上深深的伤痕,就是SM导致的。

孟思期却觉得不对劲,她说:“路队,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孟庭哲的把戏,他就是刻意安排高晗来报警,洗脱他的嫌疑。”

如果要彻底洗脱他的嫌疑,那么这种方法虽然有点“自损”的感觉,但是却十分奏效。

路鹤和罗肖国也陷入了沉思,罗肖国说:“小孟,你别急,我派林滔去高晗家收集证据了,我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末了,路鹤也说了,两人都看过白色面具,但都声称不知道是什么,看表情并不假,因此路鹤也没有继续在面具上追问他们。

一个多小时后,林滔来了电话,说是在高晗家确实收集到孟庭哲的随身物品,还有他的指纹。在晚上十点半左右,家里突然停电,高晗去邻居家借保险丝,邻居的证词,那晚看见了高晗,也隐隐约约看到高晗背后有个男人的身影,但是没看清。

这说明那天晚上孟庭哲确有大世界台球馆的不在场证明。再加上没有证据证明孟庭哲去过大世界台球馆,所以孟庭哲伤害赵语婷的嫌疑等于是被动消除了。

虽然高晗声称孟庭哲想杀他,但是他们之间又确实存在SM行为,作为疑罪从无原则,所以孟庭哲伤害高晗的嫌疑难以成立。

虽然孟思期仍旧存疑,但是面对各种证据她只能选择相信。孟庭哲即便还关在警局,但十二小时后没有新的证据,他一样可以安然离开。

晚上七点多,孟思期去停车场推自行车,准备下班回家,她推车到警局大门口,刚要跨上自行车,身后传来一道喊声:“孟思期!”

孟思期回头一看,那人正是孟庭哲。孟庭哲下午被传唤到警局,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正他的情况下,十二小时内会无罪释放,即便现在没有到晚上十二点,但因证据明显不足,路鹤决定提前释放。

七点多,外面光线尚好,眼前的孟庭哲站在警局附近的一颗樟树下,身材映在阴影里,他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面色清冷,若非知道他喜欢扮作女装,她绝不相信他会是“双性人”。

她推着自行车走到他身前,发现他右手小指头绑着绑带,那应该是罗肖国提到的,孟庭哲和高晗在玩SM时,他被对方咬伤了。她还是友好地问候了句:“哥的手还好吧?”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吧。”

她知道孟庭哲此时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她也不想计较,“如果没有别的事,改天再聚聚吧。”

“妹妹这么急着想走,是不是迫不及待和爸爸告状?”

孟思期蹙眉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孟庭哲冷笑道,“你敢说你不知道?”

孟思期撇着嘴,没做回应。

“要不是你那个好母亲,我绝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这下你是不是满意了。”

孟思期疑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记得你去商场的那天吗?你进入了我的暗室,你别说你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孟思期紧紧抿唇,心里也紧张了几分,她不知道孟庭哲是怎么发现了她进入暗室。

孟庭哲嘴角歪了歪:“行了,你现在迫不及待要和老头子说我喜欢和男人玩性游戏吧?”

孟思期几乎是冷斥:“孟庭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的那些爱好,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不稀罕和别人说,你愿不愿意说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那些想把我秘密说出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高晗,我的确想杀了他,而且我还想把他埋到我们家的院子里,给养养花。”孟庭哲嘴角露出诡异的妩媚笑意,“可是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想想而已。”

孟思期冷冷地看着他,他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警告她,不要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妹妹,我正好跟你讲个故事,我六岁那年,被孟辉从福利院带到了孟家,我当时还以为我迎来了真正的幸福,我回家才知道,我是你的替代品,我比你大五六岁,按理说,我不该是替代品,可是呢,就是你那个好母亲,整天给我穿裙子扎头花,而且她涂口红时还不忘给我涂一些。”

孟庭哲的语气从没有如就今天这样自嘲和气馁,他像是在倾诉曾经的不幸:“妹妹,你觉得我喜欢这样吗?要不是叶秀慧,我绝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至少,我以为,我起码还是孟家的人,可是自从有一天,你回来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孟辉和叶秀慧有多高兴,我从未在他们脸上看到他们对我这么开心过,这说明我根本还算不上孟家的人。”

“因为你,我不得不十倍努力,我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商场,日夜不停地做事,就是为了让孟辉满意。”孟庭哲忽地笑了笑,“事实证明,你父母骨子里就是重男轻女,只要我还能传宗接代,还能为孟家打拼,他们年纪越大,就越会看重我,越会依赖我……妹妹,即便你对我这个哥哥有多么心存芥蒂,即便你亲口告诉他们我有多么不好,你也得不到他们的爱,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自行车把手在孟思期的手心嘎吱一声,她控制了下情绪,冷笑道:“这就是你自诩为高尚的理论,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性别论?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不要把你的爱好公布出去吗?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你这样的小人。而且,你更要大可放心,就算我是孟家的女人,我——孟思期也要靠我自己,赢得一切!”

“哈哈……我真是小看了你,小看了,我没想到你竟得了三等功,让孟辉高兴好几天,我更没想到你能在警察局混得风生水起,我还是失误了……”

“孟庭哲,我对你的话根本就不感兴趣,”孟思期冷声道,“我还有很多事,再见!”

孟庭哲笑道:“你看你还在我面前装清高,你说你不在乎?可你却怀疑我和那件红妆杀人案有关,说明你一开始就带着有色眼镜怀疑我!”

“我是警察,”孟思期反驳,“今天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真相,怀疑就是警察的精神。”

“这个世界有多少我这种爱好的,你为什么不去怀疑?因为你孟思期,你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是我让你报考错了志愿?可你不想想,以你当时的分数,你未必能考上警大,你刚刚来孟家,学校离家近一点,陪陪父母,那不该是你的愿望吗?你觉得我带你去给大老板陪酒,我有那个必要?几百块就能找一个陪酒女,差你一个?我是想让你见见世面,脱掉农村土包子形象。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你呢?”

“所以,你都是为了我?把我介绍给姜建龙,把我介绍给江盛都是为了我?那是为了你自己的事业投资,为了你自私自利的人生。”孟思期用力握紧车把手,冷面相对。

孟庭哲的嘴角痉挛了下,笑了笑:“果然,你就是这个态度,你知道父母不喜欢你的原因吧,你,从来没有规矩!”

“妹妹,别以为孟辉给你了十万块钱就是对你的爱,你知道商场值多少个十万,那只是孟辉觉得你为孟家带来了一点小小的荣光,他对你的一点点补偿。”孟庭哲在提到“小小”、“点点”的时候,反复用兰花指比拟了下,他笑道,“但你要记住,孟家,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我孟庭哲的,你以后得不到孟家一分钱!”

“孟庭哲,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孟思期反而愈发冷静,她面对过无数的审讯,此刻的她冷静无比,“孟家不是你的,那是我父母的,你要永远记住,我才是真正的孟家人,你——不是!倘若你好好的,我还会善待你,倘若你打什么鬼主意,我会揭开你冒牌货的标签!”

孟庭哲的兰花指忽地颤抖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孟思期!谁是冒牌货!谁是!你尽管等着瞧!”

孟思期斩钉截铁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做任何犯法的事情,否则我会第一个逮捕你,我们孟家,是不允许出现败类的!”

孟庭哲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脸色僵硬发白,他在极力控制愤怒,紧握的拳头在轻轻颤动。

树叶浓烈的阴影压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整张脸灰暗难看。

孟思期冷哼了声,一转头,推着自行车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走进一片暖黄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