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开车到了傅颂安的私人工作室区域, 实际上赵雷霆虽然之前就调查过傅颂安工作室的情况,但是最终一无所获,这个工作室就像一个神秘的空间处于傅颂安和宋辛冉之间, 如果不能一探究竟, 那么宋辛冉的秘密便无法破解。
当找到工作室的房产负责人时,这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口否决了两人的请求。
他叫郑海,平时做些医疗机械生意, 也是一个小型开发商,这个工作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因为是私人工作室, 在一片公司楼里显得不那么显眼, 是标准的平房,像一个加工厂, 产权就是郑海所有。
郑海说:“傅教授一签就是五年, 这不时间还远着,真的不好去参观, 而且傅教授在的时候,就再三叮嘱, 不可以让外人参观, 希望两位理解。”
傅颂安已经失踪一年半了,孟思期根本就不相信郑海还能守着一个空头的承诺, 除非这里面还有些什么隐情。
赵雷霆严肃说:“郑海, 你知道傅颂安失踪的事,这件事我们正在调查,你如果阻拦, 我们可以随时带你回去问话。”
郑海又是递烟,又是赔笑, 腆着一张笑脸说:“哎呀,你真是为难我啊,不然你看我们签的合同,我私自让人参观是要赔偿的啊。”
看来郑海是有些难缠,孟思期想了想,冷静如斯:“郑海,如果傅颂安的失踪和工作室有关,那么我们可以告你隐瞒实情不报,你知道严重性吧,这是刑事案件,你不会以为我们是来租房子的吧。”
郑海是笑脸一下子僵住了,他像是有些踌躇,赵雷霆顺着孟思期的话给予警告:“郑海,你好好想一想,阻拦我们办案对你有什么好处。”
郑海缓缓摇头摆脑,最后跺了一下脚,叹气说:“你说我,和你们公安做什么对,得了,反正傅颂安也不回来,你们进去看吧。”
“你这样配合才是对的。”赵雷霆故作威严地给予他肯定。
在郑海带两人去工作室的路上,赵雷霆不忘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快两年了,工作室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郑海拿起钥匙,打开了铁链固定的大门。
门嘎吱开了,里面一片漆黑,这是下午,可能里面的窗户都紧闭了。
郑海说:“我去找找电闸。”
工作室是单独的电闸设备,郑海打着手电筒,摸黑进去,不一会像是打开了什么盖子,整个工作室啪嗒啪嗒闪起了几盏灯,还有通风扇启动的声音。
里面亮了许多,孟思期探头进去望望进门是一个走廊,郑海就在走廊里打开了电闸,他朝他们招手,“就在这儿。”
两人跟了过去,郑海打开一扇铝制门,这门不是铁链,而是一种保险锁,郑海盯着锁孔捣弄了半天才打开,他口中咕哝:“这锁时间一长就犟。”
铝制门打开,里面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孟思期很少闻到这种味道,想不到时间这么长还是这么刺鼻,她掩了掩鼻子,在这复杂的气味中闻到了轻微的消毒水味道,至于其他味道,反正和医学和死亡有关。
与此同时,工作室内冰冷的空气也向门口袭来,让孟思期打了一个寒颤。
郑海去摸工作室电灯开关,赵雷霆问:“有福尔马林味道?”
“对。防腐的。”郑海一边摸开关一边回答。
他回答很自然,一定对这里比较熟悉。也有可能平时傅颂安和他有医疗机械上的交易。孟思期简单一想。
啪嗒!灯打开了,整个工作室都亮了起来,一刹那,映入孟思期眼帘的是玻璃箱、解剖台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体器官。
她忍不住急速吞咽,想逃避出去,这些很能让人联想起死亡,因此作为非医学专业人士可能第一感觉就是逆反。
赵雷霆也不自然摸了下下巴,那是他不适应的习惯。
郑海笑着说:“两位,进来随便看看。”
都想尽法子要求进来了,如果不硬着头皮上,孟思期都觉得以后郑海要笑话他俩半辈子。
她镇定了下,往里走了几步,赵雷霆胆子比她大,始终走在她前方,步子都迈到了解剖台那。
解剖台布满了灰尘,说明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解剖台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一排铁盒子,里面摆满了各种手术刀和解剖器具,不过已经被尘灰侵染,失去了本该有的金属光泽。
孟思期的目光从解剖台上移开,很自然就扫掠到摆放在长台上的玻璃箱和器官标本。
大概五六个玻璃箱里充满了透明液体,人体器官就泡在液体里,那液体应该是福尔马林。
而玻璃箱之外,还有少量已然成型和没有完全成型的器官标本,她的步子不由得上前了几步,一个完整的心脏标本就放在桌上的支架上。
心脏的轮廓和青筋的斑驳都表现得完好无损,她忍不住在感受自身心脏的跳动,就像是联动了某个机关,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窥视般,她的律动都呈现得一览无余,不由地她浑身打了下颤。
或许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模型呢,她在安慰自己。
郑海说:“这是人的心脏塑胶标本。”他倒是挺热心,始终关注着孟思期的目光。
“你是说,这是真的人体心脏做成的标本?”赵雷霆惊讶问。
“对,傅教授平时的工作就是制作医疗标本,他和不少医院有科研交流,我就是送机械器材来的时候,偶尔能聊上几句。”
“这标本是怎么做成的,为什么不腐烂?”赵雷霆似乎很好奇。
“我也不是很懂啊,好像是说脱水脱脂,最后保留肌肉部分,填充什么塑胶之类,最后反正就是成型这么个模型。”
这些话,让孟思期产生了一些科学探索的想法,很多医院或者医学院确实有器官标本用于治病研究或者教学,如果器官来源是合法的,那么属于科研范畴了。
至于傅颂安作为医学院副教授,他的工作室或许得到了相关部门认可,这些器官标本可能是他用于科研的。
她打算将这些信息汇报回去,毕竟她所知道的并不多,还是让局里来判定合法性,她现在最主要的工作是调查宋辛冉。
这里除了这些器官标本之外,还有两张用于工作的工作台,两个工作台相隔很近,上面摆满了书籍,都被灰尘铺满了。
这大概是傅颂安和宋辛冉工作的桌台,两人应该会做很多技术交流。
她能想象两人在工作交流时会探讨很多话题,他们是师生,是“情人”,也是共同追求某种目标的战友。
宋辛冉或许欣赏傅颂安的人品和技术,所以四年来不离不弃;但或许是她爱上了对方,所以宁愿四年都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甚至不愿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更或者她因为某种原因,让傅颂安抓住了她的把柄,让她不得不屈身于此,到底是什么?孟思期有些许感叹。
“这工作台可以随便看看吗?”她问郑海。
郑海像是想了想,才回答:“可以吧。”
桌台上布满尘灰,赵雷霆从那些光怪陆离之中转过身来,见孟思期检查一张桌子,他也检查起另一张桌子。
孟思期检查的这张桌子应该是宋辛冉的,她特意从一堆书中取出了她的笔记本,上面并没有记录什么,只有宋辛冉的名字。
因为翻动,灰尘在她的面前飘荡,加上灯光照射,一颗颗尘粒看得很清晰。
孟思期又翻了翻书籍,全是与医科相关的,其中夹杂几本塑胶标本和尸体防腐的书籍,她对这些不怎么了解,但同时在想一个问题,这里的规格应该是属于防尘室那种要求,为何一年多时间桌上就铺满了灰尘。
她不由再次在工作室内扫视,整个工作室都很密封,如果在这里工作四年,而且是面对尸体,那么这样的工作确实不算友好。
在墙壁上孟思期发现了两排通风口,可能因为没有打开电源开关,所以通风口就像年久失修的螺旋桨。
螺旋桨已经布满了灰尘,也许联通了其他地方,灰尘就会弥漫进来。
这工作室封闭,还有螺旋桨般整日旋转的噪音,那么宋辛冉是靠着什么坚持下来的呢?
她将书籍合拢放回远处,挪动身子时,碰到了身下的转椅,一把同样布满灰尘的转椅,发出轻声的嘎吱响。
如果要接近宋辛冉,一定要感受她当时的处境,孟思期用一本书拍了拍椅子上的灰尘,刚拍下去,她就为自己这个行为后悔,顿时间她笼罩在迷雾当中,她大口咳嗽起来。
她身前不远处正掩着鼻子查找傅颂安办公桌的赵雷霆,忍不住回头揶揄了她一句:“小祖宗,你这是想干嘛呀!”
郑海远远地看着,眉头微皱,并没有说话,他的表情说明他只是旁观者,孟思期觉得他应该和这一切没有直接的关联。
孟思期捂着嘴鼻,将椅子掸了几下,就此罢手了,椅子还是很脏,她不问不顾,直接坐了上去。
赵雷霆埋怨说:“不是,你这衣服怕是洗不掉了。”
孟思期坐下,轻声命令:“别回头,继续找线索。”
被她一命令,赵雷霆做了半个鬼脸,转身又翻着书籍。
当她坐下,椅子的结实感令人踏实。当忙完解剖、器官防腐、标本制作等各项工作后,宋辛冉回到这里可以伏案书写,并且可以回忆刚才所做的事,这个位子有一种一览无余的视野,她甚至可以坐在这儿复盘一整天的工作。
不过这种开阔的视野不仅仅是对于整个工作室,而是傅颂安的一切。
他们俩桌位相隔不远,傅颂安的桌位正好在她左前方,靠着墙壁,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傅颂安的背影,或者说整个身躯。
她忽然有种醍醐透顶的感觉,之前的很多疑惑顿时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