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叶佩一件一件数着被她挑出来的衣服, 在眼前女人激动且兴奋的目光中，数到了最后一件，“总共是25件衣服, 这几件都是春夏款, 价格便宜点, 这几件价格稍微贵点，一共是95块钱, 你算算对不对？”
春夏款因为布料的原因, 加上对方给的就是出厂价，均价只需要两三块就能买一件，贵一点的就高一点, 全部这些衣服，平均价是4块钱一件。
这个价格比叶佩想象中要便宜一些, 甚至比她之前去批发市场看的还要便宜，想着款式不错，带回去还可以在店里卖, 不知不觉就多挑了一些。
“对对对，这个价格没错, ”女人高兴说道，也看出叶佩将衣服买回去不是自己穿, 又添了一句，“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卖衣服, 你要是之后还要，随时过来, 到时候你说一声, 我单独把衣服拿过来给你挑。”
“你们那儿有电话吗？”叶佩问道。
“有有有，厂里有的, 我把电话号码给你。”女人说着，眼巴巴看着叶佩。
叶佩从包里拿出专门记录电话号码的本子，翻开一页，打开笔帽，握着笔看她，然后一个一个将对话报出来的电话号码记下。
她没有说自己并不在广省做生意的事，而是问道：“你们手里的衣服数量多吗？几个人卖啊？”
“衣服不少，”女人说着，想了想后诚恳道，“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们是来这边打工的，专门做衣服的，所以对衣服比较了解，我们几个姐妹逛街比较多，发现街上的衣服很多，但真正物美价廉的不少，人家每件衣服都挣了不少钱，所以就想着自己出来赚钱。”
说着，女人看了看叶佩，在叶佩温和的目光注视下继续往下说：“我们之前看到了一批很便宜的衣服，质量也好，想着全部盘下来挣点钱，这一来，我们手里都没有存款了，而且还向外借了不少钱，衣服的质量你也看到了，确实是很好的，但我们也要生活。”
“但在夜市摆摊，你们的价格要是太低，会惹得别人不高兴，是吗？”叶佩已经猜到了大概的情况。
这件事的重点既不在“便宜的衣服”，也不在卖出价格太低，而在于几人欠下的外债。
但凡没有外债，她们完全可以慢慢卖，反正拿进的价格便宜，价格就算略高一些，只要卖出一件就能挣一件的钱，慢慢卖就是了。
偏偏几人还欠了外债，估计人家还催的紧，价格高卖的慢，就只能以低价策略往外卖，这样一来，就很容易跟别家做生意的起冲突。
叶佩心里有些想法，说道：“欠外债做生意固然可行，但至少要确定能在约定的时间里还清债务，贸然欠下外债，只会让你们进入走投无路的状态。”
“我们是再也不敢了，”女人连连摇头，“早知道这样，之前这批货我们也不敢拿。”
“你们的货放在哪里，我能过去看看吗？”叶佩问道，“要是合适的话，我可以再多拿一些。”
春节过后还要冷一阵子，但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春装，省城大学的学生又有不少节俭的，要是能从这边拿一批便宜的货回去，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人就在这里，就是回去的时候多带点东西而已。
其实如果位置合适，她甚至想要拿全部的货，但还是太远了，东西拿太多，回去负担太重，还是以春装为主比较好些。
“就在这附近不远，你……”女人看向叶佩的目光更加激动。
“明天吧，”叶佩抬手看了眼时间，大晚上的她还是不敢随便跟别人去陌生的地方，“明天早上九点，你过来这边，我们一起去看看，行吗？”
“没问题！”女人立即点头，“那我晚上去收拾收拾，你主要是要……”
“春装，而且只要春装。”叶佩坚定道。
女人有些失落，毕竟对比春装，肯定还是冬装的利润更高一些，但能多卖掉一些春装也行，这么一想，她很快就说道：“那我们回去把春装收拾一下，这样你明天能找的快一些。”
“行。”叶佩点头。
这天晚上，叶佩的睡眠质量还可以。
广省这边的服装市场她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整体的款式和质量都有不错的，批发价低的也有不少，但若是加上运输成本，为了款式从广省将衣服送到内地去卖，优势并不算大。
这样一来，为了做高利润专门从广省服装市场进货这条路就不太可行。
其实不只是现在，后世也是如此，长三角跟珠三角的货，多少是有一些差距的，只不过后世的网络快，大家审美相似，不同地方的服装款式也几乎相同，不像现在，两地的款式有着比较大的差别。
她要做大服装生意，这条路显然不适合走。
想通这一点，她心里反而放松了不少，就等明天看完那批货，就收拾东西回去。
第二天早上，叶佩七点多醒来，下楼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八点还不到，她却见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这么早？”叶佩在她面前站定。
女人一直低着头，听到声音后猛地抬头，看到叶佩，眼中突然迸发出激动的光亮：“我……我等你。”
叶佩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要是我不是正好在这时候下来吃早餐，你是不是要一直等到九点？”
“没事，我也没什么事，”女人笑着说道，“我就是怕你早下来了见不到我人，所以特地来等你。”
叶佩点了点头：“吃过早餐了吗？没吃过的话去吃点，我请你。”
“不用不用，我来之前就吃过了，”女人立即道，“你说九点的，我可以在这等，你是不是还有事，可以去忙一会儿。”
“没事，主要是这里没闹钟，怕自己起晚了，既然你已经在这了，不如现在过去看看，”叶佩淡定说道，看着女人开口询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人脸上再次露了笑，“那我们走吧。”
她从长椅上拎起自己的包，走到叶佩边上指路：“往这边走，我们几个人在这附近租了房子，东西都在那边放着，周围不少人，你放心吧。”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叶佩自然是心生警惕的，听到对方的话，心里稍安，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我看你不像是莽撞的人，怎么想着借钱进货？”
“可能是一时脑热吧，太想挣钱了，”女人走在叶佩身旁，长叹一声，“我们几个姐妹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事，之前有一个姐妹回了家，家里人拿了一千块的聘礼，就要把她嫁出去，她不同意跑了回来，但她家里人也追了过来，说是要她拿一千块钱钱出来，不然就一直闹，她前几天挣的钱都给家里了，手里根本就没钱。”
“因为缺钱，所以剑走偏锋？”叶佩又问。
“不是，”女人摇了摇头，“我们姐妹几个帮她凑了一千块钱出来，替她给了钱，但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世道上好好过日子，必须是自己手头有钱才行。”
女人说着，状态越来越放松，也忍不住跟叶佩多说了几句。
“这次的生意，我们不完全是头脑发热，在这之前我们跑遍了附近的所有工厂，把人家工厂里的衣服都拿出来看过，根据衣服的款式和料子，挑了几家最好的。”
“这其中有一家，专门进出口生意，跟不少厂家有联系，囤了不少进出口的尾货，去年年底，人家要做新的生意，打算低价清掉一批货，这样的机会我们自然不舍得错过，在商量过后，我们决定把这批货拿下来，本想着年前年后挣一笔……”
女人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就能明白。
两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目的地，女人站在门口：“东西都在里面，春款的衣服我们都挑出来了，你可以看看。”
大门是敞开的，露出里头堂屋的模样，本应该空旷的堂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还有几人在来回忙碌，应该是在挑拣衣服，打算接下来拿出去卖。
叶佩往前走了一步，进到屋里后，才发现自己的预期还是失策了。
这几人囤的货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怎么了？”女人站在叶佩身侧问道。
“你们真的胆大，”叶佩说道，“就算是再便宜的货，也不能囤这么多，怪不得你们还得欠外债。”
除了堂屋里的货，周边能看到的地方，都堆满了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这些货物也许是真的便宜，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是她，在不确定能不能卖出去的情况下，也不会一口气囤这么多的货物。
“我们想着自己占了便宜，”女人低声说道，又忍不住嘟囔两句，“也确实是便宜，要是都能卖出去，我们能赚不少呢。”
叶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其实有些佩服几人能孤注一掷将这些货全部盘下来，但完全不考虑别的，只因为便宜，就不顾一切，最后让自己进退两难，又显得有点愚蠢。
“我看看东西。”
“好！”女人立即答应，带着叶佩去看她们昨天挑出来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叶佩刚刚不说话的样子，让她觉得有点心虚，就好像遇到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做错事，被老师骂的情况。
没事没事，只是客人而已，不是老师。
女人拍了拍心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一点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