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靳恪西的表情一点点冷下来。
他停下亲吻,松开秦岁年的手,缓了一阵,然后将她抱到一边,语气疏离:“看不出来,你喜欢这么幼稚的。”
秦岁年忽然感觉,她从冬日温暖的被子,突然被人扔到冰天雪地里,冷,而且尴尬,难堪。
她恨不得把陆林骁这家伙吊起来揍一顿,他可真是,太会挑时候了!
要么早一点,要么就晚一点。
但她也无法忍受靳恪西的态度,她问心无愧,不用反省也不必解释,更没有义务要忍受他的脾气,和忽冷忽热。
何况,他凭什么说人家陆林骁幼稚?
秦岁年站起来,脸蛋微红,表情愤慨:“他就是个小朋友,也值得你跟他动真格的?”
靳恪西也起身,在桌边拿出烟,自顾自地点着。
隔着青烟,他的面目越发冰冷难近,他问:“那你呢?”
秦岁年一愣:“我怎么?”
“如果你足够成熟负责,就该明白你已婚的身份,不要让所谓的小朋友心存幻想。”靳恪西说。
顾忌到老人家,她必须压低声音,因此也更憋屈,“怎样,需不需要我把靳太太的身份昭告天下?”
靳恪西:“我不介意。”
秦岁年咬唇,吵架是不可能认输的,话专拣难听地讲,“谁规定已婚不能有异性朋友?我也是个正常的女人,我有自己的需求!”
猫咪被他们突然的争执吓到,它感觉到不对,缩到角落,弱小可怜的模样,像极了撞见父母吵架的小孩子。
秦岁年忽然有一丝愧疚。
很想抱抱它,但毕竟,它已经不是她的猫了。
它从来都不是她的猫。
回到房间里,睡下的那一刻,她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为什么,她跟靳恪西之间总是这样,只要靠近一点,就会被对方扎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
第二天,她设了闹钟,七点就醒来,八点准时上早餐桌,靳恪西不见踪影。
他比她更早,直接上班去了。
靳雅云笑着抱怨:“这家伙,早饭不吃就走。”
秦岁年心知肚明,怕不是为了避开她,又或者是看见她,他就没胃口吃东西。
郭可意到的也准时,带来秦岁年指定的摄影器材,和化妆师灯光师等工作人员。
给靳老太太拍摄,秦岁年万分郑重。
虽然她跟周蔓开玩笑,说她有朝一日当富太,绝对不工作,回家享清福,但她心里清楚,社畜辛苦,但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
不一定赚多少钱,但,当感情失意,万事不顺的时候,有一份可以全情投入的工作,可以让人得到喘息,不至于崩溃。
今天来家里的,还有一位商业杂志主编。
这位主编邀请过靳雅云多次,邮件、电话拜访,上门邀请……好话说尽,靳雅云都没松口。
昨晚,突然让人通知岑欣,她要拍一组照片,如果岑欣还想邀她做专访,可以用那组照片,她不打算另外再拍摄。
岑欣犹豫片刻,拍板同意了。
本来,杂志社没有这样的规矩,他们有自己的摄影团队,从来不用其他摄影师的作品。
但是,对待靳雅云,她可以例外。
只有一个请求,她想过来看拍摄。
靳雅云很爽快地同意了,还让她准备好采访稿,明天一次搞定。
岑欣捏一把汗,老太太不愧是商界女强人,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她只有连夜完成稿件。
今早她为了遮黑眼圈,很花了些时间。
来的路上,她还很好奇,不知道是哪个摄影师这么有面子,能说动靳女士,为其拍照。她听过传言,靳雅云一直都很少拍照,哪怕是年轻时,因为她嫌自己不上相。
很任性,又很真实的理由。
她来到别墅前,由佣人开门,她说明来意,佣人引着她向二楼去,原来拍摄已经开始了,在二楼书房里。
刚走近,就听见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阿秦,一定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喏。”
岑欣忍不住微笑,放慢脚步,走到门口。
她第一眼看见不是靳雅云,而是那位站在逆光处,手捧着三脚架摄影机的女子,她连续按下快门,引导靳雅云调整姿势,那张脸从浸在光里,乌发雪肤,明眸绯唇,身段婀娜而高挑,整个人都在发亮,漂亮得有距离感,有攻击性。
同为女人,她也忍不住盯着秦岁年一直瞧,几分嫉妒,几分赞叹。
除了跟靳雅云打招呼,她全程都很安静,跟随摄影场地从书房,到客厅,再到浸满阳光和植物香气的后花园。
直到两个小时后,结束拍摄。
老太太有些累了,留岑欣在这里吃午饭,秦岁年因为工作,她带着同事先走,跟岑欣互加了联系方式,沟通选照片的工作。
接下来一周,岑欣和她没有过多聊天,只有公事公办的交流。
她慢慢了解到,秦岁年的部分履历,她和朋友创建的工作室,还有她做事认真干脆的态度。
很快,她敲定好专访要刊登的照片,两人都觉得性格投契,合作挺愉快,秦岁年主动约她出来吃饭。
酒足饭饱后,岑欣没忍住,问出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特别眼熟。”
秦岁年笑了笑,夹起肥牛片烫进锅里,表情漂亮又骄矜,“不可能,我这么好看,你见过我肯定不会忘记。”
岑欣佩服她。
真是敢想敢说,坦然地造作,矫情得可爱。
但她肯定,一定,在哪里见过秦岁年。
秦岁年最近难得自在。
她那天跟靳恪西闹了不愉快,不可能不迁怒熊孩子。陆林骁被她拉黑,各种联系方式,送礼物,来公司求见,托他堂哥说情,统统没用。
陆林盛被秦岁年骂了一顿,灰头土脸,气得教训陆林骁。
“不关我的事!你再烦她,她连我都要拉黑!”
陆林骁也是要脸面的人,到底不敢缠得太过分,只有一次,他在一个共同朋友的聚会上偶遇秦岁年,满场地追着她,秦岁年看他年纪小,又是熟人的弟弟,也给了他几分面子。
她苦口婆心地说:“小堂弟,我已婚,你搞清楚状况。”
他自然不信:“你明明单身,连戒指都没戴。”
秦岁年故意逗她,语气讳莫如深,带着几分禁忌:“小孩,你不懂,有些关系不能公开,怎么会有戒指?”
陆林骁被她说得一愣一愣。
那天饭局上有二十多人,大部分秦岁年都不认识,她也懒得认识,有人听见了,流言蜚语传出去,再传回她的耳朵里,已经是面目全非。
连工作室的同事都有听说。
一天晚上,秦岁年结束拍摄,郭可意送她回家,一路上,就见她欲言又止,想问,又不太问得出口的样子,看得秦岁年焦虑。
她主动破冰:“想说什么就说,只要别说是辞职。”
郭可意:“是这样,最近我有听到一个谣言,说你在飞机上跟靳总搭讪。”
“然后我被拒绝了?”秦岁年很淡定,毕竟这也不是谣言。
郭可意尴尬地将头发撩到耳后,“说你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冲其他乘客发脾气,空姐来劝告,你还把咖啡泼到了空姐身上。”
秦岁年:“…… ”
这个走向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谁传的?这么有创意,怎么不去做编剧?
秦岁年摇头,面露嫌弃:“我不喜欢这个版本,我干嘛冲空姐泼咖啡?”要泼也是泼靳恪西啊!
“别气别气,我知道是假的,靳总跟你的关系别人不知道。”郭可意安慰她。
其实,郭可意也不清楚,靳恪西和秦岁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显然他们不是恋人,没有这种同在一个城市,却可以一个月不见面的恋爱。
也不是亲人。
但她知道,秦岁年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她永远记得,那天在靳恪西办公室里,他向她提出要求,用平淡的口吻提醒她,秦岁年脾气不好,挑剔,不好相处,需要人多包容,问她能不能做到。
郭可意也有过沉迷爱情的时候,也曾以为,爱一个人,对方在彼此眼中应当全是优点,然而现实很残酷,热恋期一过,很快,那个耀眼的人,迅速的褪色,黯淡,直到枯萎,变得什么也不是。
没人是完美的,爱情中尤甚。
如果可以,她宁愿有一个人,可以明知她一身缺点,但仍然爱她。
多浪漫,但又太不切实际。
有一个月过去,进入初冬,秦岁年在国外有驾驶基础,回来拿了个新驾照,最近最热衷的事,就是拖人跟她一起看车。
她来回逛了几家4s店,去过车展,没有中意的,直到有天逛到捷豹,一眼看上展厅里那辆F-TYPE,复古绿,颜色极美,线条流畅,连车灯的造型都击中她。
秦岁年当场决定要买这车,而且要顶配。
陪她看车的周蔓傻眼了,“你清醒一点,你懂车吗,就顶配?”
秦岁年摇头,理直气壮:“不懂,但这个漂亮。”
“你都没问配置和性能。”
秦岁年:“这还要问?顶配肯定是最好的啊。”
有时周蔓真的要被秦岁年笑死,好好的高冷气质美女,一开口,就成了暴发户,她简直俗气得可爱。
店销售是见惯了土豪的,一点不意外,多一个有钱人,他就多一笔提成,微笑着报出价格,然后问,“您是确定要吗,我现在就能帮您办手续。”
周蔓被价格无语到,赶紧拖秦岁年走。
她在工作室里的定位,一是人脉,二是管钱,思维比较实际,她劝秦岁年再看看,“两座车不实用,你要是拍外景,摄影器材放哪儿?”
秦岁年:“可意有车,再说了,出外景又不止我一个人。”
她已经上头,再看什么都不满意,周蔓劝不住她,随她去,“你买买买!到时候第一个载我兜风!”
然而等秦岁年再给销售打电话,却被告知,那辆车已经被买走,没现车了。
“那现在定,要等多久?”
销售很为难的样子:“不好说,复古绿是限量色,国内的库存很少,您考虑其他色吗?”
秦岁年失望极了。
那天要不是周蔓拦着,她就买了,就晚了一天,就被人抢先一步。
她不高兴,发朋友圈发泄:【喜欢什么就不能犹豫,否则就会被抢走。】
好东西谁都想要,不是被抢,就是抢别人,她比较自私,宁愿当抢别人的那个。
她为此郁郁了两天,对看车也提不起兴致。
那天早晨,郭可意来接她,破天荒地没上楼来,给她打电话:“秦小姐,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下来吗?”
秦岁年以为她例假来了,特意带上止痛药下去。
下到停车场,她看见郭可意,也看见了停车位上那辆崭新的捷豹。
复古绿,漂亮得让她腿软。
“这是……”
郭可意笑得很甜,一脸”嗑到了”的表情,对秦岁年晃了晃车钥匙:“靳总让我开来的,还早,你要不要带我去兜个风,顺便去趟车管所?”
秦岁年晕晕乎乎,坐上车,都感觉很不真实。
车开出去,按下车窗,风吹在脸上,她清醒了些,问郭可意:“他怎么知道的?”
郭可意对着自己来了张自拍,对她眨眨眼睛:“怪我,你会骂我多嘴吗?“
秦岁年悻悻地哼了声,半晌,又笑了。
“干嘛骂你?收礼物我还不高兴?”她的手搁在方向盘上,腕上玫瑰金的表盘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秦岁年自己都奇怪,对别人,她总是过分骄傲,端着架子,只有对靳恪西,他要给她什么,或是花他的钱,她似乎毫无心理负担。
不会有她欠了他什么,他在拿钱羞辱她这种感觉。
可能她跟靳恪西之间,注定就是互相亏欠。
一起吃完早饭,重新上车,郭可意从包里取出粉饼,对着里面小镜子补妆。
秦岁年提醒她:“遮阳板上有镜子。”
郭可意神秘一笑,眼睛亮起来:“差点忘了,你待会儿下车别忘了看你的遮光板,有礼物。”
还有礼物?
秦岁年充分秉承暴发户的俗气思想,视线往上,认真考虑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一张支票?
到工作室,她把车停稳,郭可意立刻下车,把拆礼物的时间留给秦岁年。
她搓了搓手。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她从小到大,都喜欢拆礼物,那种未知的感觉让人期待,尽管小时候,她收礼物的机会不多,养父母也不很富裕,但每年她生日,都会尽力给她准备惊喜。
长大后,只要她想,收礼物可以收到手软,那些都很昂贵精致,不管是名包,还是斥巨资的大厦霓虹表白,都太过直接,赤.裸裸的呈到面前,反而毫无惊喜。
秦岁年轻轻打开遮光板。
照片却更轻,落下来,停在她膝盖上。
她怔足好几秒,咬了咬唇,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捏起来,目光柔和,看了好久,照片上一大一小两张笑脸,看得她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秋日阳光无限好,风也轻盈。
秦岁年把照片收进包里,下车,回办公室,装进她一本相簿里。
难得地空闲时间,她忽然特别想给靳恪西打个电话,问他现在在干什么,这张照片送她,又是什么意思?
尽管难以置信,可他看上去,像是在跟她讲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入v啦,14号凌晨更新,对了,这本存稿丰富,所以v后可能双更可能三更,也可能哪天我就一口气全发出来了(发出豪横的笑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