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这位在商界和媒体眼中,私下里,十足低调稳重的男人,露出锐气锋利的一面。
其实他也不过二十七岁。
有穿旗袍的美女上场,摆好球,游戏开始。
这一场较量,陆林骁输得惨烈。
他几乎没什么发球的机会。
靳恪西“指教”完,露出乏味的表情,准备离开,陆林骁这时靠近,强撑着笑,但明显很不服气地问,“靳总年轻有为,追女人想必也很有心得,再指教一下。”
靳恪西比他高一点,垂目看他,“你太嫩,她对小朋友不感兴趣。”
隔天,这则八卦传到秦岁年耳朵里,她有些懵。
靳恪西怎么这么无聊,明知道人家小朋友,还欺负别人?
陆林盛坐在她办公室桌上,吊儿郎当的样子,为堂弟抱不平,“他好意思说别人,明明自己最幼稚,你是前女友,他凭什么不让人追你?”
秦岁年白他一眼:“不是陆林骁先找的事?”
陆林盛的眼神突然古怪,说:“你还挺护短。”
秦岁年一顿,半晌,冷冷瞥着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护短?管好你弟弟,別给我添乱,也别往我办公室里放礼物。”
他举起双手,作无辜状,一步步后撤,“你们俩的事自己解决,你去跟他说。”
是,她同意跟陆林骁这周六吃饭,就是打算跟他面对面,把话说清楚,顺便把包包还他。
这天一大早,就注定不太顺。
她按时早起,打算出去跑步,刚换好衣服就下雨了,晨跑计划泡汤。
九点多,她接到腕表店的电话,告诉她可以去取货了,也能让人送上门,她想到,晚上和陆林骁吃饭也在那个商场,于是决定亲自去取。
没想到,今天靳老太太会给她打电话。
老人家声音听着挺硬朗,问她:“有没有空呀,晚上来家里陪我吃个饭。”
她语气慈祥随和,秦岁年听着总觉亲切,“嗯,好,您家在哪里?”
“在江北这边,离市区很远,没事,我让人来接你。”
秦岁年挂了电话,第一反应是去选衣服,等搭配完,猛然想起,她把某个小朋友给忘了,只好临时放他鸽子。
陆林骁很幽怨:【姐姐,你鸽我一次,得赔我三次约会。】
她不回复,不负责,不主动,渣得理直气壮。
靳老太太是一回事,秦岁年必须得去,她实在太想知道跟她母亲有关的事了。
秦岁年东挑西选,很艰难,才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最乖巧的裙子,化淡妆,选一对珍珠耳环。打扮停当,她对着镜子,皱起眉,这打扮风格太像岳思瑶了,尤其是耳环。
她起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她把耳环取下来扔掉,干脆什么都不戴。
老太太说让人来接,到下午四点,果然有司机联系她,已经到她楼下。
秦岁年带上礼物。
是一对祖母绿的耳环,她前几年在国外买的,后来感觉太隆重,不合她气质,一直没戴过,而靳老太太皮肤白,人又贵气,一定压得住。
老人家很给面子,第一时间拆礼物,那模样,真有点老小孩的架势,同外界传闻中,她年轻时雷厉风行,生冷不忌的作风很割裂。
见是祖母绿耳环,老太太立刻换上,爱不释手,笑得很满意:“岁岁眼光就是好。”
她拉秦岁年在沙发坐下,佯怪:“都说了是家常便饭,还带礼物,下次不许了。”
秦岁年笑得很乖。
她听过很多关于老太太的故事,不谈生意场上那些,还有一件趣闻。
据说,老太太本身也姓靳,当年跟靳恪西爷爷在一起,遭夫家反对,那时的规矩,同姓不能结姻缘。
后来一次,她跟老爷子在外吃饭,被公公撞见,当场表示反对,还说了些很决绝的话。
她也没太客气,直接怼回去:“您反对这么厉害,莫不是怕外人说你家儿子是入赘我家的?”
那时她家的条件,可比靳恪西爷爷家好太多。
老爷子也是和她天生一对,说:“入赘就入赘,你回去跟你爸妈说。”
他爸直接被气得拂袖而去,再也不管了。
秦岁年那时听到,笑了好久,老太太真奇女子也。
两人聊了会儿家常,离吃饭还有一会儿,秦岁年趁老太太忆当年的时候,恰当地问起:“您见过我妈妈吗,有没有她的照片什么的?”
靳雅云诧异:“当然有……岁岁,难道你没有你母亲照片?”
秦岁年垂眸,“我父亲说,我母亲的遗物都在老房子,后来发生一次火灾,全烧光了。”
靳雅云听后,气得手都在抖,早看出那个岳正山靠不住,当年,秦岁年外公外婆也反对过,果然,人走茶凉,竟然连一点念想也不给亲女儿留下。
难怪。
她终于懂了,秦芸当年病危之际,为什么特意托人,把女儿送去外地,交给相熟的友人抚养,也不留给岳正山。
有后娘就有后爹,很难想象,要是秦岁年在这种父亲身边,还能不能平安长大。
不是她看事太悲观,如今早是知天命的年纪,她当年经历的人心险恶数不胜数,曾经遭商业对手设计车祸,命悬一线,在医院躺了几年,好在命硬,挺过来了。
要不是这阴差阳错,秦芸肯定会把女儿托给她,她也绝不会不管。
还好,这孩子被找回来,已是接近成年,有主见,懂得保护自己。
“那年我在瑞士疗养,错过了,等我回来,你又出去了,不然早就该跟你见面。”
老太太说着,带她往楼上书房走。
这是一幢独栋别墅,在郊区,远离人烟,清净,房子从设计到装饰都是中式古典风,大气又清雅,宛如来到宋朝背景的电影里。
很多红木,黄花梨的元素,厅中摆迎客松,庭院有大片兰草。
房子毕竟要住人,有美感,还得实用,许多现代智能的工具,比如别墅电梯。
秦岁年暗忖,老太太才是好品味,真正让她佩服。
她说:“您也不知道我那时回来了。”
岳正山一肚子心眼,接她回来,却没公开她的身份,就连高中都刻意避开了岳思瑶的学校。
老太太带她进书房,从靠墙中间的书柜拿出相册。
这个位置,跟她的身高很搭配,拿起来趁手,相册干干净净,可见是常拿出来翻看。
她们坐下,老太太戴起老花镜,翻开相册,里面都是她年轻时的照片,美得很英气,眼睛明亮锐气,气质特别淡定。
靳恪西继承了这一双眼睛。
她翻到第三页,停住,指着其中一张四人合照:“这是你外公外婆。”
秦岁年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能是血缘感应,两位老人一身书卷气,温和又亲切。
再翻了几页,终于见到她母亲。
看照片,秦芸二十出头,穿呢子大衣,阔檐帽,很青春时髦,笑容很温柔斯文,秦岁年跟她那时五分相似,只是更锐气,野性又锋芒毕露。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伸手去碰,眼眶泛上热意,落下泪来。
在养父母那里,她看过母亲照片,但很模糊,不及这张清晰。
血缘真的奇妙,她明明没见过母亲,这一刻,却仿佛透过照片,看见她栩栩如生,对自己微笑。
靳雅云眼神悲悯,摸摸她的头,把照片抽出来,另外,又翻出其他不同时期的照片,要送给她。
说送,不恰当,应该是物归原主。
“谢谢您。”秦岁年没有推辞,她会带回去,好好收起来。
靳雅云喃喃着:“应该还有。”她往下翻,看见一张,忽然笑了,“说起来,你妈妈还是抱过阿靳的。”
秦岁年一愣,低头,看见母亲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圆滚滚,模样可爱,还嘬着手指头。
这是靳恪西?
她悲伤的情绪骤然被冲散,吹入一股暖风,她也忍不住偷笑。
有种打破次元壁的感觉。
“这张好看。”她立刻称赞。
靳雅云笑:“你喜欢这张?倒不是不能送给你,不过,这上边有阿靳,得先问过他,我不能擅自替他决定。”
秦岁年站口,刚要说什么,老听老太太碎碎念:“阿秦乖得很,给我带礼物,我也该回个礼才对……”
老人家很可爱,一口一个阿秦阿靳,听着居然很押韵。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就见靳恪西出现在面前。
靳雅云拍手笑起来:“这不是巧了,正聊起你,你就回来了。”
秦岁年抿了抿唇,眼神兀自有些好笑。
老太太刚才那话说的,让人误会,她一瞬间差点以为,她老人家是要把靳恪西当礼物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