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毅丝毫不介意, 乐乐呵呵的,“嫉妒!老秦你这就是纯纯嫉妒!”
秦岙不承认,他嫉妒什么?他也很快就会有的。
这么想着, 秦岙还往自己媳妇儿肚子上瞥了一眼,因为还没确定的缘故,他俩就没声张, 家里人都还不知道。
曹英毅虽然还沉浸在喜悦中,但这么多年的默契使得他精准地捕捉到了秦岙的异常, 迟疑道, “啥意思?弟妹有了?”
这人总是弟妹嫂子乱叫, 秦岙也没纠正,只心情愉悦地点点头,“八成。”
曹英毅眼睛微微放大,而后猛地想起之前大厅里的混乱, “那刚刚……”
祝安安摆手,“没事。”
她有分寸呢,也没那么脆弱。
曹英毅又浮现出后怕的表情, 说出了跟秦岙之前一样的话, 不该让她们单独下去的。
只是, 意外的事情谁能预测得到。
曹英毅还想说什么, 产房里忽然传来动静, 秦双被推出来了,确实如李护士所说,人挺好, 都没睡着。
虽然汗水打湿了头发, 但精神头还可以, 一回到病房里安定下来后, 就急不可耐地朝曹英毅招手,表示要看看孩子。
曹英毅笑呵呵地递过去,“是小闺女呢。”
秦双当然知道是闺女,刚生下来时医生就说了,就是……
“真的好丑啊,之前医生给我看了一眼,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曹英毅不太认同,“不丑啊,咱闺女多俊啊!”
秦双:“………………”
秦双欲言又止,“你要不让嫂子给你看看眼睛?”
要不说是兄妹呢,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秦岙赞同,“确实得治治。”
祝安安表示,“亲爹眼没得治。”
曹英毅抱着小闺女继续乐呵,“你们不懂。”
多夸夸,小闺女以后肯定跟他亲!亲到出门在外都要爸爸抱的那种!!
谁不懂啊?司马之心都写在脸上了。
秦双还是有点累的,没再说话,就躺床上静静看着乐呵的丈夫,虽然这胎生得快,但生孩子这个过程,本来就是个体力活,消耗还是挺大的。
祝安安刚想问秦双要不要冲泡点东西喝呢,忽然听到走廊里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就看见小船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果果和阮新燕胡兰花三人。
阮新燕很吃惊的语气,“我的天,已经生完了?”
祝安安:“也才刚出来,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还想着一会儿回家说一声呢,没想到人倒是先来了。
这题小船知道,仰着脑袋回答,“奶奶说看你和爸爸好久没回来,估计是姑姑要生了,所以就来看看。”
果果小棉袄般踮起脚尖,半个身体趴秦双旁边,关心地摸摸自己妈妈的脸。
秦双抓住大闺女小手,“妈妈没事,就是有点累,去看看你妹妹吧。”
阮新燕‘咦’了一声,“是闺女啊?”
要不说不怪老曹在产房门口那么惊讶呢,实在是家里人都觉得按秦双孕期情况来看,很像是个男孩儿。
果果跟小船一起凑到曹英毅跟前,抱得太高了,两小只看不见,秦双挪挪位置,“别一直抱着,放我旁边来。”
襁褓中的婴儿一放下,刚刚还踮起脚尖很兴奋的表兄妹俩忽然就安静了一点,果果又凑近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还没学会委婉,直咧咧道,“妈妈,妹妹好像有点丑。”
小船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像个猴子。”
他这话一出来,几个大人都笑了。
秦双:“真是母子连心,你妈以前也是这么说你的。”
小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自己妈妈。
祝安安:“………………”
祝安安避重就轻,“小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都这样,你看你现在,长开了不就好看了?”
果果被这话吸引,“妹妹以后就好看啦?”
曹英毅很肯定地点头,“当然!看她眼睛多亮。”
这确实是,小婴儿这会儿正睁着眼睛,虽然脸皱巴地跟个小老头一样,但黑黢黢的眼珠子明亮亮的。
四周这么多人说话,她也不怕,眼珠子转着四处乱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阮新燕也坐旁边看了一会儿小外孙女儿后,问道:“名字定了吗?”
秦双:“小名就还叫满满,大名我再想想。”
这小名前几天就定了,满满取了圆满之意,还谐音慢慢,谁让小崽子出来得慢吞吞的,叫这个名正好合适,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用。
小船伸手在小婴儿上方挥了挥,“小满满,满满妹妹。”
他这个当哥哥的很热情,可惜满满妹妹不咋领情,‘哇’地一声就哭了。
小船手缩回来回头看着自己妈妈,“她怎么哭了?”
祝安安了然状,“饿了吧。”
秦双朝着曹英毅伸手,“把那个枕头拿来给我垫着。”
奶粉奶瓶这些都是提前备好的,但这是为了防止秦双生完累到睡着没办法喂奶,她现在醒着,当然还是母乳喂好。
帘子一拉,其他人都先出去了,就留了曹英毅在里面帮忙。
走廊上,胡兰花忽然一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前面上来的时候,怎么看到大厅里还有公安在?”
祝安安就简单说了一下,没说当时有多惊险。
但活了五六十年的人,都是人老成精,秦双几天没动静,这么小半天的功夫突然就生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新燕拉着祝安安的手,“没事就好,真吓人。”
除了她们在说以外,不少医护人员也在说这事儿呢,都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整个医院早就传遍了。
即使刚开始在楼上,或者在忙没注意到,这会儿一传十十传百的也都知道了。
而且过去这么些时间,那男的酒也醒了不少,别人说的时候祝安安听了一耳朵,说是那男的现在倒是像个正常人了,就是老爹突然没了又喝了酒之前才那么激动。
刚刚还有人听到那男的在跟公安说,他在朋友家吃酒,回家发现不知道老爹啥时候摔了,摔到了脑袋又割到了脖子,他着急忙慌地给人送医院来,可惜已经晚了。
众人唏嘘归唏嘘,但在大厅经历过的医护人员还是挺气愤的,任凭谁被一个五大三粗还喝了酒的男人举着铁栏杆追着打,都会害怕得不行。
也就是大家躲得快,不然指不定要挨几棍子。
至于公安到底怎么处理,现在还没个结论,会蹲多久局子也不知道,但毋庸置疑的是,砸坏的东西肯定是要先赔的。
就是人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大腿骨折了。
一说起那男的伤势,好些医生护士脸上还都带了点不可置信,刚听到的时候几乎都会跟旁边的人确认一遍……
“你确定是中医科祝医生踢的?”
旁边的人就一脸“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的表情,“对啊!真仪跟我说的,她看得真真儿的,说是人直接飞出去好几米远,当场就躺地上嚎起来了。”
类似的对话,在医院各处上演着。
以至于祝安安只是下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半路被拉着问了好几次,等好不容易下到一楼,路过大厅时,又被董真仪喊住了。
祝安安猜到对方会说什么,先发制人,“你不忙啊?”
董真仪话到嘴边被打断,卡壳了一下接道,“忙啊,忙得头都要大了。”
刚刚那一通乱打乱砸,坏了些啥她们得登记出来,还有好些输液输一半,拔了针就跑的,这也得处理。
但是忙归忙,说两句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董真仪捏了捏祝安安袖子下的胳膊,一脸感慨,“瞧着是细胳膊细腿的啊!”
要知道,之前那男的冲到祝医生和她小姑子跟前时,她当时只觉得要完了。
一个女同志哪能抵挡得住一个情绪激动发酒疯的男人,她刚想找个什么东西冲上去帮忙呢,下一秒就看到祝医生一脚下去,那男的直接飞出去好几米远,直接就给她惊那儿了。
董真仪这么想着,又说道:“你是不是天天跟你丈夫在家,哼哼哈哈地比划?”
祝安安实话实说,“那倒没有,天生力气比较大。”
董真仪啧啧两声,“认识这么几年,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董真仪旁边一起值班的年轻护士无声点点头,还往祝安安身上瞥了两眼,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在跟董姐说呢,说祝医生丈夫像是一手就能把祝医生钳制住的样子。
现在看分明是人不可貌相,祝医生跟她丈夫说不定能打个势均力敌。
这么想的还不在少数,比如此刻,祝安安从厕所出来,走到护士站时就听到两个同事一边忙一边嘀咕,“你说祝医生要是跟她男人在家干仗,谁能打赢?”
祝安安站在两人身后,“我们不打架。”
说话的护士吓一跳,“哎哟,祝医生你咋走路没声?”
祝安安语气幽幽,“分明是你们俩说得太投入了。”
两人嘿嘿笑。
这还不算完,人的好奇心和八卦之心燃起来时真的是无处安放,连小船都被问到了,不过跟小孩儿聊,问题无外乎就那些,比如……
你妈妈打没打过你啊?你妈妈打人疼还是爸爸打人疼?
小船还是那个健谈的娃,叭叭地就说起来了,“妈妈没打过,爸爸打过,但是妈妈会让我写检讨,要写两千字呢!!”
问小船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刚刚在产房门口的李护士,今天产科不算忙,秦双生完后面就没人了。
人一闲下来,可不就是喜欢东扯西扯么。
李护士一惊,“两千字?!你不是还没上学吗?”
小船:“妈妈有教我认字呀,犯错误了就要写检讨,不写完不准出去玩儿不准看电视,不会写就画画。”
李护士来了兴趣,“你犯啥错误了?”
小船摆摆手,不肯说,“这是我跟大脖子的秘密!”
一大一小就在秦双病房门口聊,祝安安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那就是前两个月的事。
那天是个平平无奇的周六,屠文博小朋友被他妈妈打了,不知道是不是屠妈妈说话重了,还是下手重了。
屠文博跑过来找小船的时候哭得可委屈了,嘴里还一直说着“我再也不要回家了”这种话。
祝安安当时听到了,但是也没多留意。
屠妈妈一直都是个喜欢动手的,还有很多家长的通病,教育孩子的时候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很伤人,大人觉得没什么,可小孩儿有时候真的会往心里去。
她虽然不认同这种教育方式,但那是别人家的事,总不好参与太多。
当时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许久,后来就跑出去玩了。
刚开始祝安安确实是这么以为,觉得两人可能就在巷子里玩儿,或者是去了别人家里玩儿,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都到饭点了,小船还没回来。
这边一片住的都是教职工家庭,相对来说治安没那么乱,小孩子三五成群在巷子里跑来跑去还是挺安全的。
所以祝安安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留意到孩子在哪,但是饭点还没回来的情况比较少见。
祝安安当时就出去找了找,她以为小船在屠文博家,结果还没走到他家,发现屠文博奶奶也在找孩子。
可不就是巧了么?屠文博奶奶也以为孩子在她家。
祝安安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慌了,尤其是在平时一起玩儿的几个孩子家找了找都没有后就更慌了。
把巷子来来回回找了几遍,邻居都说没看到孩子后,两家人都慌得不行。
屠奶奶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
祝安安也急哭了,整个人手脚冰凉,还是秦岙先发现,家里狗也不在。
小狼快十岁了,是只名副其实的老年狗,没有以前那么爱动弹,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它更喜欢趴在它暖和的窝里。
要不是专门看了一眼,还真没发现狗不在家。
再加上屠文博白天有过类似要离家出走的言论,所以俩孩子自己跑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祝安安在慌乱中努力镇定下来后,还真给她找到了点蛛丝马迹,那就是……
放在卧室抽屉里的一大串钥匙不见了。
这些年买的房子,房本她都收随身老房子里去了,钥匙没放,就随手搁在抽屉里。
但是她以前买房的时候几乎没带小船去过,孩子压根就不知道那些房子在哪,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县里那准备拿来当中医馆的两层商铺。
因为要装修要规划,琐事多,祝安安往那边跑的次数就多,也带小船去过几次。
两家人当即骑着自行车试探着往县里去,其余人还留在这边找。
大晚上的,班车最后一班都没了,屠文博父母还有祝安安和秦岙四个人顶着寒风,打着手电筒,自行车都要蹬出火星子来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到那以后看见的就是……
俩小孩蜷缩着睡在空荡荡的木板上,狗睡在中间,两人一人一边抱着狗。
几个大人当时那个心情啊,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又气得不行。
所以秦岙把人薅起来对着屁股就是两巴掌,屠妈妈几次手抬起来又放下。
小船那流利的口齿在哭的时候也没受到啥影响,说他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是屠文博不想回家,他妈妈冤枉他,乱打人。
明明瓶子是屠文博弟弟打碎的,非说是屠文博打碎的。
他觉得屠阿姨太过分了,想帮帮好朋友。
屠文博说他要去捡垃圾卖钱养活自己,小船觉得这样不行,晚上没有住处很危险的。
所以灵机一动就想让好朋友先住在他妈妈没装修好的医馆里,屠文博没想到自己好朋友真能给自己找个住处。
屠文博当即就想去,还不让小船告诉大人,大人知道了,他妈妈肯定就知道了。
小船表示自己很讲义气,肯定不告诉大人。
他可以把屠文博送到了,自己再回来,这样大人就不会知道啦!
两小孩儿说走就走,带上了一点零花钱坐车,因为祝安安带他去过几次,小船熟车熟路,还很有安全意识地把狗带上了。
结果就是,两人压根就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在商铺里说说逛逛,天就黑了。
俩小孩儿走的时候一腔孤勇,一个觉得自己是在反抗妈妈,一个觉得自己帮了好朋友,特别有义气。
结果天一黑,两人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这商铺没装修好,里面连电都没有,两人摸黑在屋里抱团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四个大人找到人时,俩小孩儿脸上还挂着泪痕。
那一晚上,一来一回折腾到半夜才回家,这么大的事,当然不是屁股挨两巴掌就完事了。
祝安安这一整晚的心情都跟当初在清塘大队,看到石头和小然在深水处摸鱼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所以小船喜提了两千字检讨,字数比石头小然当时还要多,舅舅小姨走过的路,他原封不动地走了一遍。
屠家大人也是又气又后怕,又不敢再打孩子。
屠妈妈就是脾气急,并没有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有很多家长共同的缺点在身上,屠文博闹这一趟,给她吓得不行,然后就发现祝安安这招很好使。
可怜屠文博小朋友虽然得到了来自妈妈的道歉,但却在名字都还写不利索的年纪,先学会了怎么写检讨。
屠奶奶在旁边一笔一划地教,写了三天才写出来几百字。
小船也差不多,他字是会写一些,但是字数太多了,屁股都给坐痛了才写完。
打那以后,俩小孩儿关系更好了。
就是屠文博小朋友再也没说过,想给祝安安当儿子这种话。
眼下,这些事情小船不说,李护士当然不知道,她还在惊讶于小学都还没上的孩子能写出来两千字检讨。
得力于李护士的宣传,附近科室同事很快也知道了,纷纷感慨,祝医生真是恐怖如斯,一点也没看出来,明明平时一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很好说话的样子。
时隔多年,以前在宜洪家属院流传的话,再一次在附属医院流传开来。
大家还感叹,怪不得祝医生家里人成绩都挺好呢。
祝安安只觉得无话可说,这里面明明没啥必然的联系,石头小然长这么大就写过一次。
小船会不会有第二次,还得看以后。
总之这一下午过得,就没个安静的时候,祝安安感觉自己好像当了一回被人观赏的猴子。
五点多的时候,留下曹英毅母子俩照顾秦双和满满。
其余人就先回去了,要做饭送过来,秦岙还要回部队,曹英毅有陪产假,他可没有。
小船一路牵着祝安安的手,还时不时朝祝安安肚子看两眼,问起了今天下午问过好几遍的问题,“妈妈,这里面真的有妹妹了吗?妹妹现在多大?”
老曹夫妻俩都是藏不住话的,秦岙之前只是在产房门口说了句‘八成’,现在家里人都知道祝安安疑似有了。
其中数小船最兴奋,一个下午问了好几遍。
祝安安句句有回应,“应该有,再等一个礼拜找你候爷爷给看看,大小的话,估计还没黄豆大吧。”
这个问题小船之前没问过,新奇地很,“这么小!那她怎么长大?”
祝安安:“可以通过胎盘吸收营养。”
这话幼儿园文凭的人有点没听懂,小船停顿两秒,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开心道,“等妹妹出来我教她认字!”
祝安安跟秦岙同时看了小孩一眼,祝安安挑挑眉,这是被李护士勾起了写检讨时的不好回忆?
小船可不是想起了这个么,算盘还打得很响。
他早点教妹妹认字,以后妹妹犯错,就让她写三千字!不是……五千字!
他写的时候,小姨老是来看热闹,嘴里一直念叨着,她以前都没写过这么多。
以后等妹妹写,他也要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