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岙起来得早, 忙完一圈后进屋看见的就是坐在床上发呆的媳妇儿。
秦岙:“怎么了?”
祝安安脸上还带了点恍惚感,想着那乱七八糟的梦,她是想要闺女没错, 但七个也太吓人了,她感觉自己脑子里现在还在嗡嗡嗡,仿佛有好多蜜蜂在飞, 还是一边飞一边喊‘妈妈’的那种。
听到秦岙的问话,祝安安回神, “做了一晚上梦。”
秦岙:“梦到啥了?”
祝安安一五一十说了, 秦岙笑出声, “梦都是反的。”
祝安安幽幽道,“你的意思是,会是儿子?”
秦岙卡住,两秒后道, “是……没那么多闺女。”
儿子还是别了,已经有一个了。
祝安安白眼,“这还用你说。”
她当然知道没那么多, 真有那么多还得了, 她又不是葫芦藤, 一根藤上结七个娃。
祝安安摸摸肚子, 说起来她其实是少梦的体质, 怀小船的时候也没做过什么胎梦。
这次莫不真跟孩子他爸猜的那样……闺女来啦?
胎梦其实没什么科学依据,但盼头还是可以有的。
怀揣着期待,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外面天阴阴的, 下不下雨没个定数, 体感气温不算低, 祝安安穿了一套长袖长裤。
上午, 阮新燕跟胡兰花去了医院一趟,不到一个小时又回来了,看样子就知道,秦双肚子还没动静。
也没换曹英毅回来,他还在那里陪着。
很快到午饭时间,吃完,祝安安和秦岙一起拎着饭盒往医院走,医院食堂也可以吃,但到底不如自己家里人做得好。
反正离得近,这几天除了早上,中午和晚上秦双吃的都是家里送的。
果果和小船没跟着,俩小孩跟小伙伴坐在电视跟前不想动弹。
周六看病的人也不少,这会儿是饭点,医生也要休息,所以除了特别紧急的情况外,其余人还都在大厅等着。
祝安安路过大厅时,前台值班的护士董真仪和另一个年轻护士刚好从后门那边过来,手里端个饭盒,一看就是刚打饭回来。
董真仪看到祝安安还咦了一声,“祝医生,你有今天下午的班?”
祝安安摇头,“没有,来看我妹妹的。”
说着祝安安朝年轻护士也点了点头打招呼,董真仪在医院工作好几年了,她们很熟,年轻护士才来不久,祝安安只知道个名字,没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熟。
董真仪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哦对,在产科是吧?”
祝安安:“嗯,今天食堂有啥菜啊?”
董真仪一脸‘你懂得’的表情,“还是那老几样。”
祝安安就是没话找话聊两句,医院食堂的菜忙起来的时候她也没少吃,“那你吃着,我先上去了。”
秦岙拎着饭盒站在旁边,等祝安安聊完准备往楼上走时,他才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走后,年轻护士还往那边看了几眼,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跟董真仪嘀咕,“旁边那男同志就是祝医生丈夫啊?”
年轻护士才来没多久,没见过秦岙,董真仪是见过几次的,点点头,“嗯,听说结婚好多年了,好像有十来年的样子。”
年轻护士继续嘀咕,“看起来好凶啊,眼神扫过来我都不敢说话。”
董真仪笑出声,“人家是军官,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这叫刚硬。”
年轻护士:“我看出来了,我只是没想到祝医生丈夫是这样的,祝医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我以为她丈夫会是那种带着眼镜,斯文类型的呢。”
已婚女同志董真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你就不懂了,找男人就得找身板好的。”
年轻护士还没结婚,单纯得很,确实没听懂,只顺着董真仪的话道,“那这也太好了,我感觉他一只手就能捏得祝医生动弹不得,我有点怕这种类型,我以后要找个斯文的。”
董真仪‘哎哟’两声,“你这是有看中的了?谁啊?我们医院的吗?姐给你做做媒。”
年轻护士脸上藏不住事儿,虽然一个劲儿说着没有,但是连脸红得不行。
话题瞬间变成了少女怀春三两事。
祝安安跟秦岙可不知道自己成为过闲聊谈资,两人顺着楼梯往上走。
妇产科在三楼,一个病房摆了四张床,秦双床位在进门第一个,隔壁床产妇上午出院了,这会儿还没进来新人。
曹英毅都没让秦双动手,饭盒都是他帮忙打开的。
秦双坐床边,“哇!有酸豆角,家里腌的不是没了吗?哪来的?”
祝安安坐在隔壁空床上,“跟小梨花她奶奶换的,说是你昨天晚上囔囔着想吃,我们出门的时候,妈又泡了一缸子。”
秦双一边吃一边嘀咕,“可能等生完我就不想吃了。”
曹英毅自己没咋好好吃饭,看自己媳妇儿一直盯着酸豆角吃,又忙着给夹别的菜,快要生了不吃点荤腥可不行。
秦双胃口挺好,吃嘛嘛香,有酸豆角开胃,甚至还吃得有点撑。
祝安安跟秦岙也没有把饭送到就回去,左右今天不忙,就在医院多待了会儿。
主要是秦双这个孕妇一直嘀咕着无聊透了,肚子要是再没动静,她都想出院了。
出院自然是不可能出院的,一来床位有富余,她也没有白占着床位,导致别人住不进来。
二来她这种情况要是一直晚下去的话,还是挺危险的,估计得催产,虽然现在用不上,但还是一直待在医院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动了。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秦双说想去趟厕所,祝安安便扶着她下楼,曹英毅原本也是跟着的。
结果走到半路遇到运机器上楼的队伍,他就临时给搭了把手。
姑嫂俩从厕所出来后,祝安安又扶着秦双绕着医院走了走。
多走走有利于生产,秦双这几天没少走,连医院西南角开了几朵野花她都知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没人去看时间,等再从后门进去时,两人忽然就发现大厅闹哄哄的。
秦双探个脑袋,“咋了这是?”
即使挺个大肚子也没改掉那爱看热闹的毛病。
祝安安:“估计是有人在吵架吧。”
虽然没咋听清,但这么大的声儿,听着就不像是在正常说话。
楼梯口刚好在那边,她们得过去。
靠近一点后,祝安安看清了,走廊里停着一张病床,上面躺了一个人,看起来像是没了动静的样子。
旁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面红耳赤的男人,正一脸怒目地把病床旁边的铁栏杆拍得邦邦响,有些病床用的年限本来就比较久了,铁栏杆在大力拍打下摇摇欲坠。
那男人嘴里还一直囔囔着‘你们这群庸医巴拉巴拉’的,口音有点重,祝安安没咋听懂。
距男人不远处站了个医生还有俩护士,好像是在说着什么,那医生祝安安认识,是负责急诊的张医生。
秦双凑到前台董真仪跟前,自来熟地问,“啥情况啊?”
董真仪努努下巴,“床上躺着的是那男的老爹,不知道咋摔的,全身都是血,送来的时候脸色煞白,血都快流干了,张医生刚接手人就断气了,这不就开始闹了嘛,非说是张医生医术不行,给人治死的。”
秦双唏嘘,“人没了啊。”
说着连忙收回看向那边的视线,不敢再看,只小声嘀咕道,“不过这医生又不是大罗神仙。”
董真仪习以为常的语气,“可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那男人语气越来越激动,祝安安皱眉,“快别看了,先回病房。”
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医闹她也见过几次,有些是单纯接受不了亲人的离世,情绪激动,还有心黑想讹钱的,张口闭口就是要医院赔多少多少钱。
只能说医院真的是一个能见证人性多样性的地方。
秦双这么大人了,分寸还是有的,人一多,她也怕会有人撞到她肚子,当即就挽上了祝安安胳膊,两人往楼梯口走去。
结果两人还没到地方呢,突生变故,那男人不知道啥时候把床边边上的铁栏杆薅了下来,挥着杆子一通乱砸。
这年头可没啥安保措施,四周当即乱作一团,有围观的人下意识往楼上跑,推推搡搡的。
祝安安心里一紧,拉着秦双往角落里靠,没敢去挤。
有热心群众操起凳子帮忙,铁栏杆虽然被打飞出去了但是人却没摁住,那男的像是喝了酒,情绪激动地仿佛一头疯牛。
“媳妇儿!”,慌乱中,祝安安跟秦双同时听到二楼楼梯拐角处传来焦急的声音。
祝安安一抬头就看到秦岙和曹英毅在往下飞奔,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错眼的功夫,下一秒那男的居然冲到她们跟前来了。
后面还跟了几个想按住人又有点害怕的热心群众,一直试探地游离在不远处。
因为离得近,祝安安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然后身体比脑子快,那男的刚一靠近祝安安腿就先抬了起来,一脚下去,那男的瞬间飞出去好几米远。
电光石闪间,秦岙钳制住了人,曹英毅一脸焦急慌张跑了过来,“没事吧媳妇儿?有没有事儿啊?”
秦双眉头紧皱,捂着肚子,“肚、肚子突然好、好疼。”
祝安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指挥着曹英毅,“应该要生了,快抱上楼。”
几乎是祝安安话落的瞬间,曹英毅就已经把秦双打横抱起,虽然步伐有点慌乱,但一步一步还是稳稳当当的。
祝安安跟着上楼,秦双这胎真的是会折腾人,在医院这么多天没动静,现在一有动静就来势汹汹,上楼没多久便被推进了产房。
秦岙一直没上来,估计是在下面处理事情。
祝安安站在产房外,有认识的护士凑了过来,“你妹子怎么突然就发动了?我听下面闹哄哄的,发生啥了?你妹子被人撞到了?”
祝安安摇头,“没有,应该是有点吓到了,下面有个男的闹事。”
护士一惊,“为啥闹?”
祝安安:“有病人没了,家属情绪有点激动,好像还喝了不少酒。”
说起来,之前遇到过的那几次,人也顶多就是蛮不讲理地大吵大闹,真动手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护士:“今天下面谁值急诊?有没有事儿?”
祝安安摇头,“张医生值班,人没事,都躲开了,就是东西好像坏了不少。”
那男的更像是发酒疯毫无章法,人躲开他就砸东西,有好几个在输液的人拔了针就跑,药瓶子碎一地。
护士松口气的表情,“人没事就好,坏的让他赔!”
护士还有事情忙,说了几句就走了。
曹英毅一直来来回回在产房外踱步,楼下闹起来的时候,他跟秦岙刚好在帮忙搬运那重得要死的机器,就没留意到下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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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秦双还没出来,秦岙先上来了。
祝安安问,“处理完了?”
秦岙摇头,“不算完,公安来了,但是人暂时带不走,说是骨折了,先治疗。”
祝安安一顿,居然骨折了?虽然是情急之下的正当防卫,但她其实是有控制的。
秦岙注意力显然不在那男的伤势上,视线落到自己媳妇儿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祝安安手下意识扶了扶肚子,摇头,“没有。”
就是有点后怕。
秦岙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拉了拉身旁的手,“吓死了,不该让你们俩单独下去的。”
祝安安撇了撇嘴,“谁能想到会有这事儿。”
说话间,产房门打开了。
出来的护士祝安安也很熟,而且还是老资历,大她十来岁。
祝安安先招呼了一声,“李姐。”
李护士笑眯眯,“你小姑子好得很,来看看,是个女娃。”
原本一直在往产房里面张望的曹英毅一听这话猛地一回头,惊讶道,“不是男孩儿?”
声音有点大,李护士误会了,当即眉头一皱,作为在产房的护士真的见过太多重男轻女。
有些家属甚至一听是女孩儿,扭头就走,产妇都不管的。
曹英毅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之前都以为是男孩儿,我媳妇儿怀孕期间可喜欢吃酸的了,不是都说酸儿辣女嘛,还有些会看的大婶儿也说,看怀相肯定是男孩儿。”
他之前也一直觉得是,不然,不是臭小子的话,怎么能折腾他媳妇儿这么久不出来?
李护士把孩子往曹英毅的方向递了递,又恢复了笑脸,“这些都没啥科学依据,做不得数。”
曹英毅接过孩子傻呵呵,“是是是。”
然后往秦岙那边凑了凑,笑出一脸褶子,“老秦快看,你小外甥女多俊!”
小孩儿皱巴巴,不知道是不是晚出来了几天的缘故,比小船和果果出生的时候还丑。
秦岙看了一眼后,沉默几秒,只憋出来一句,“一会儿下楼看看眼睛吧,都老眼昏花了。”
祝安安在旁边笑得肩膀都在抖。
整挺好,继最开始的老来得子,到后来秦瞻说的老当益壮后,老曹现在又喜提了一个新标签。
老眼昏花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