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在寝室的时候,也就只有大家提起他家里人时,他才会多说几句。
所以他们寝室的人, 除了窦博实以外,没人知道这人出门在外,看见啥都想给家里几个姐姐买回去。
当然家里其他人的也没有少, 这就导致做向导挣的那点钱,都被他花了个干净。
祝安安就猜到会是这样, 所以还打了一张汇款单过来, 生怕孩子钱不够花。
够肯定是够的, 她这担心属实是有点多余。
暑假送孩子上学的时候,她给留的钱可不少呢。
除了给家里人买小礼物外,石头其他的开销都很正常,大学还有补贴, 所以算下来,石头其实压根就没怎么花祝安安给他的钱。
汇款单里的钱他打算取出来放存折里,家里寄的干果跟舍友分了分。
要不说包裹为啥那么重呢, 祝安安就是考虑到宿舍人多, 孩子出门在外, 人际关系总是要维持的, 分分特产很正常。
窦博实他妈给他寄的也不少, 除了衣服外,吃的都是一大袋一大袋的,估计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窦博实拉着布袋子在每个人跟前晃了一圈, “多抓点啊, 客气啥?!”
分完后, 一屁股挨着石头坐床上, 吃着石头前面分给他的果干,吃两口还看看,评价道:“又酸又甜的,可真好吃,不像外面买的,你姐自己做的啊?”
石头摇头,“不是,我婶子做的。”
信上写了。
跟他寄回去的信上写了哪些东西是给谁的一样,包裹里的东西是谁准备的,也写得很清楚。
谁让他们家里人多呢,光写这些就占了一页纸。
窦博实‘喔喔’两声,没再说什么,也没问婶子是谁?
两个月过去大家也都发现了,祝无恙同学从来没有提过他爸妈。
开学时来送的也是他姐,不提肯定是人不在了或者有啥事,所以大家也都默契地没问。
新同学之间,刨根问底就不合适了。
再说人有个那么厉害的姐姐,以前过得肯定是不差的。
而被石头同学提起的祝安安这会儿也忙着呢,武露要准备研究生的考试,所以候老就逮着她一个人抓壮丁,去医院坐诊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申华厂子那边,他想等过年那会儿,趁着热闹推出两款新产品。
祝安安虽然不参与经营,但是定配方她是主力,只是每每这个时候就要感慨一波人真的不够用。
她好想给厂里招几个大学生,但是有点困难。
研究生就不说了,没人会想不开进私营厂,铁饭碗的概念根深蒂固。
她以前那些本科同班同学,也还没毕业。
这个兼职HR真的有点不好当,不过这种事情急没啥用,等盈安再做大点,自然会有人考虑加入。
时间进入十一月中旬时,秦双肚子四个月了,现在衣服穿得厚,从外面还看不出来。
她这次怀相好,除了之前去首都玩那会儿反应大点,后面反应就越来越小,基本不吐,吃嘛嘛香,那个时候吐得天昏地暗可能只是单纯累到了。
小豆丁这么懂事,让老曹直呼肯定又是一个贴心小棉袄。
不过外人看秦双那嗜酸的习性,都说是个儿子的概率大点。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秦双倒是没多在意,都是一样的。
她最近注意力全在别的上面,之前说想做生意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她这又是考察又是取经后,这天放学,兴致匆匆地跑进家门找祝安安。
祝安安离学校近,相同的时间放学,她总是先到家。
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翻菜地,天气还没有完全冷下来,可以再种一波耐寒的大白菜。
也就是沪市的冬天相对来说没那么冷,要是搁清塘大队那边,别说种菜了,地都能冻得梆硬。
阮新燕前两天一个没注意把腰扭了,翻地这种活暂时干不了。
秦双一进院子看见祝安安后,书包都没顾上放,快步走了过去,“嫂子嫂子!”
祝安安收了锄头,杵在地上,“怎么了?”
秦双神秘兮兮,“我想好要干什么了!”
祝安安其实有点猜到,但还是配合问,“什么?”
秦双兴致勃勃的语气,“你说我办个小学校怎么样?”
小船跟果果这会儿也在帮祝安安松土呢,小孩儿一听,觉得自己也是个学生能掺和两句,小船眼睛微微放大,“姑姑要当校长吗?”
真厉害,他可是知道的,校长可以管老师呢,那就是老师的老师,哇!!
秦双笑着摆手,“没那么厉害,不是你想的那种。”
小船很认真的语气,仰着脑袋,“那是哪种?”
一脸‘你说来我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的表情。
秦双:“就是……”
说到一半,秦双猛地反应过来,上半身调转个方向,面对着祝安安,“都被你带歪了,我跟你说什么呀,我要跟你妈说。”
紧接着就叽里呱啦了好大一串,成功把俩小孩儿绕迷糊了,但是祝安安听懂了,跟她猜得差不多,秦双就是想办一个辅导班一样的机构。
两人从院子说到屋内,秦双接过贴心小棉袄端来的温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嫂子你觉得有没有搞头?”
祝安安很肯定地点头,“我觉得有。”
辅导班啊,那简直太有了。
未来三十多年,这种辅导机构只要办得好,都是不缺生源的,教育这块会越来越重视。
至于后来又不让补课这事,那都多少年后了,完全不用这时候考虑。
其实现在也已经有一些家长在给孩子找额外的老师了,祝安安她们专业没有出去带学生的,毕竟专业性质摆在那儿呢。
但是秦双学校还真有不少,本来毕业后出来就是要教学生的。
她们这学校也是市里最好的师范大学,家长信任,亲戚朋友家里没有成绩好的大学生高中生,家长又想找人辅导辅导孩子时,可不就会把视线瞄准已经考上大学的人么?
一些家里条件不是那么好的大学生也需要找个活挣点钱,这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秦双了解过,现在大家基本都是熟人介绍,不认识啥人的就很难找到这种活。
也有女同学觉得去别人家不太好,尤其要晚上上课的那种,回来那么晚,安全没个保证,所以就放弃了挣钱的机会。
这种情况还不少,毕竟她们大学最不缺的就是会教书的老师了。
只是这事看起来大有可为,但实际操作起来还真不简单。
秦双一开始是觉得自己明年上半年闲着也是闲着,想找个事情做,等真的找到了,就发现她一个人又有点搞不定。
好在,在沪市几年不缺认识的人,即使她找不到可靠的合伙人,还有三个舅舅呢,大舅舅阮同和就在市里。
说来也是巧,因为阮新燕扭到了腰,阮同和放心不下小妹,往这边跑了两三趟,退休老爷子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阮同和小闺女阮华月陪着来过一次。
阮华月比秦双大一点,跟祝安安一年的,没远嫁,就在本地成了家,是个很利爽的女同志。
闲聊间跟秦双不谋而合,表姐妹俩达成合作。
周五这天,秦双下午没课,祝安安在医院忙,回来晚了。
到家的时候天蒙蒙黑,小船带着果果和隔壁小梨花蹲在门口玩儿,看见自己妈妈的身影,小船立马跑了过来,“妈妈,你今天回来好晚啊,饿不饿?”
祝安安点头,“饿,饿得能啃完一个小孩儿。”
说着还把手伸进儿子脖子挠挠,小船立马痒得咯咯笑。
饭都在锅里温着,里面还有秦岙和老曹两人的,这两人还没到,路远,周五每次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秦双现在胃口好得很,明明才吃过没多久,看见祝安安吃,她莫名也感觉自己有点饿,跟着又来了一小碗,多的不敢吃。
胃口好也只能少吃多餐,不然要是胎儿长太大,难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姑嫂俩边吃边聊,秦双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嫂子你说,我们把地方定在这儿怎么样?”
祝安安看了一眼,秦双继续介绍,“是个很大的小二楼,华月表姐说她昨天去看了,面积很大,就是有点破,而且隔壁也还没人租,如果我们搞得好,隔壁也可以用上。”
又是学生又是老师,还有教室,地方不大点装不下。
祝安安发现了华点,“你们打算租?”
她话刚说完,秦双一脸嘿嘿笑地凑近了一点,“这不是没那么多本钱嘛,买的话前期投入太大了。”
现在房子比起两三年前可贵了不少,随着知青大批量回城,没工作没地方住,房子就越来越贵。
祝安安一听这话,眉梢挑挑,秦双这一副有话没说完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祝安安了然的语气,“是不是想买?差多少钱?我给你们投点。”
说完,秦双一副‘就等你这句话’的表情,开心地抱起祝安安胳膊,“安安姐!你就是我亲嫂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差钱?!”
祝安安好笑,“不是你自己写脸上的?”
秦双嘿嘿笑,“我写上了也得嫂子看才行,咱到时候也列个合同,我们算那个……叫啥来着,哦对,股份。”
“挣钱了就给嫂子分红,要是没搞成……没搞成就没戏了。”
祝安安:“我倒是觉得你们能成的概率很大。”
以后辅导班百花齐放的,谁先吃上这口肉,就先占领了一席之地。
退一万步说,那小二楼买下来放那就不会亏,即使真的半路夭折了,过几年房价就能把亏的涨回来。
秦双夸张道:“安安姐你一句话,我感觉我已经成功一半了。”
她可发现了,虽然她嫂子好像不喜欢参与复杂的经营,但是是有点长远眼光在身上的。
买房是一个,盈安也是一个。
有理由怀疑,以前她安安姐闲得没事儿的时候老捣鼓那些瓶瓶罐罐就是为现在在做准备呢。
这不一可以做生意以后,立马就抓住了机会。
别人米还没下锅,她嫂子饭已经吃上了,牢牢地跟紧政策,走在前端。
秦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祝安安当初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么?!
除了这些,她还想买点地呢,房地产今年已经拉开序幕了,这行水更深,她自认是玩不太转的,但跟着喝点汤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以后哪里繁华,哪里发展得好,她还是知道一点的。
不过这些她也就跟秦岙说过,家里人不知道。
她这边刚想着秦岙呢,说曹操曹操到,院子外面传来小船喊爸爸的声音。
秦岙跟曹英毅进屋时,看见的就是挨着一起亲密得不行的姑嫂俩。
秦双这会儿已经说到她们还差多少钱了。
在祝安安表示没问题后,秦双抱着人一口一个亲嫂子。
这腻歪的姿态看得两个大男人牙疼,秦岙随口问,“说什么呢?”
秦双嘴角上扬,“说我那课外辅导班的事儿,以后我跟嫂子就是一个合同上的蚂蚱。”
这词用得。
秦岙呵了一声,“被你这么一说,有种成不了的样子。”
秦双:“呸呸呸,哥你可别乌鸦嘴,嫂子都说很看好了。”
秦岙没继续跟一个孕妇扯什么,他注意到祝安安跟前还放着的碗,问道,“怎么这会儿才吃?”
祝安安:“下班前又来了个要扎针的病人,就回来晚了点。”
祝安安跟秦双下桌,秦岙两人又端着饭吃上了,阮新燕笑着感慨,一家人居然还能吃成流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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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天黑得早了点,晚上也有点冷,所以只要没事睡得都早。
晚上九点半,外面的灯都关了。
卧室里,祝安安看了会儿书后才关灯躺进被窝,秦岙先一步躺下。
祝安安身体往秦岙那边挪了挪,下一秒长胳膊伸过来,把人搂了过去。
冬天的晚上,祝安安总是喜欢窝在秦岙怀里睡,暖和得不行,父子俩都是个天然的暖炉。
冬天可以当成大小号暖宝宝用,小号自己睡了,不咋能用到,大号还是可以随便用的。
夫妻俩盖着棉被纯睡觉,因为祝安安这个月大姨妈又来了,想做点什么也做不成。
暂时没有睡意,黑暗中秦岙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媳妇儿,眼看着要亲出火,祝安安紧急叫停,转移话题说起了秦双辅导班的事。
秦岙也不想平白找罪受,平心静气顺着问道,“你答应给她投多少钱?”
晚饭那会儿,小双高兴得都要腻歪到他媳妇儿身上了。
祝安安:“八千。”
那小二楼破归破,但破的是里面,地段好卖得就贵。
要搞个辅导班,自然不能搞在偏僻的地方,太偏了一来生源是个问题,二来家长估计也不放心孩子过去。
本质上这是一个问题,总之肯定得找稍微热闹的地方。
但是这种地方的房子即使破也是不便宜的,那小二楼还没卖没租,估计就是太大了外加上贵,一般的小生意用不到,盘下来不划算。
她估计秦双现在撑死能拿个三四千出来,毕竟这两年秦双也买了好几套房子,存款下去得起码有一半以上。
秦岙笑了一声,“你是真不怕她都给你赔了。”
未来怎么发展他知道,但同时也知道,他媳妇儿看好的是这一行,而不是特定的人。
说句现实的,挣钱这件事情上,有些人是碗端到跟前了,才知道拿起筷子吃饭,有些人则是饭还没进碗,她就知道自己去锅里舀。
自己妹妹属于哪一种,还真有点不好说,毕竟以前她也没搞过。
祝安安手随意地捏着秦岙的耳朵玩儿,闻言也笑道,“你这话可别让小双听到,不然又要说你乌鸦嘴。”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可行性很高,小双有个很显著的优点,那就是在人际交往上非常如鱼得水,认识的人多。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能被总结出来是有道理的。
秦岙一本正经的表情,“你别跟她说,她自然就听不到了。”
祝安安手撑在秦岙肩膀上,上半身微微抬起,从上方看着秦岙,“那你求求我。”
秦岙没说话,只把手绕到自己媳妇儿后脑勺,按着人又亲了几口。
等亲够了,祝安安趴在秦岙颈窝缓神,睡意没来,蓦地又想起了点别的。
“哦对,礼拜二那天,小双下午回来的时候,在电车上遇到了南春,她说林嫂子寒假的时候可能会来趟这边,来看她跟小鱼。”
林友瑶好久没见过外甥女了,既然顺路,当然是要待两天见见人。
秦岙听出了言外之意,“舒哥也会来?”
祝安安点头,“说是有计划,打算一家子请长假回老家。”
秦岙:“到时候我跟老曹也一起去接。”
虽然不在一个基地了,但曾经并肩作战的感情还是在的,就是平时都忙,联系得没那么频繁。
不过有些消息还是隐隐知道一点的,比如舒国豪其实在秦岙刚调走没多久就升了一次。
三四年过去,谢旅要调走了,他有可能接替那个位置。
回忆阀门打开,祝安安还在说着宜洪曾经那几个团长呢,忽然就听到秦岙说,等明年他应该也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祝安安惊了,顾不上分析别人,脑袋支棱起来,抬头看着秦岙,“真的啊?”
秦岙没给保证,含蓄道:“只是有可能。”
祝安安撑起胳膊肘笑了,秦岙既然能悄悄跟她说,那这个可能性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
祝安安捧起秦岙的脸,由衷感叹,“厉害了啊,孩子他爸。”
这边基地跟宜洪那边不一样,秦岙再往上升的话,是副师级。
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祝安安才发现,秦岙调过来都快四年了。
这四年任务没少出,功绩也不少,论资历跟实绩都够格。
祝安安一下被这消息搞得,本来刚刚起了点睡意,现在又没了,越想越开心。
秦岙任由自己媳妇儿的手在他脸上作乱,手放在祝安安腰间,开玩笑似顺着恭维道,“还是孩子他妈更厉害。”
开年那会儿,得知人两年本科毕业,还考上了研究生,好些战友打招呼开场白都是‘你媳妇儿厉害了啊’。
祝安安坐起来伸出手,煞有其事正经脸,“都厉害都厉害,秦同志,以后共同进步。”
说着,她忽然想起刚确定对象关系的时候,秦岙就是这么一本正经喊她祝同志。
秦岙没起身,只是伸出手握住自己媳妇儿伸过来的手,“听祝同志的。”
说完轻轻把人往怀里一带,紧接着道,“不冷啊?”
祝安安抖了一下,“现在感觉到了。”
秦岙双臂圈住人,夫妻俩抱在一起又说了好久的话。
这要让秦双看到了估计要跟自己亲妈啧啧好久,谁说她哥话不多的,让他一礼拜不见媳妇儿,话立马多得不行。
冬天是个睡懒觉的好时节,祝安安都不记得昨晚跟秦岙说到几点,只知道醒来时,家里人好像都起来了,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被窝里暖洋洋,加上生理期有点犯懒,祝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懒得动,只翻了个身。
身体侧到另一边就看到儿子在书桌跟前看书,认认真真的,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从她这个角度还能看到点儿子脸上的婴儿肥。
祝安安有被可爱到,出声道,“看什么呢?”
小船闻声回头,“咦,妈妈你醒了啊,这是小梨花跟我换的,她爷爷给她买的,我没有这本。”
祝安安眼睛眯着,“哦。”
她就是随口一问,反正肯定是绘本,不带图画小孩儿不可能看这么认真。
祝安安打了个哈欠,“啥时候起来的?你爸呢?”
小船:“爸爸在给我修桌子。”
祝安安才想起来,小崽子书桌坏了,怪不得跑她屋里来看呢。
还是被他自己踩坏的,他要拿藏在衣柜顶上的零花钱,也不喊大人,自己胆子大得不行,先爬到凳子上又爬到桌子上,就自己在那够。
结果那书桌桌面不咋结实,给踩破了一点。
本来也是在家具市场掏的二手家具,也已经用了几年了,坏了很正常,幸好人没摔到。
一说起这个,小船怕自己妈妈又想起他爬老高的事情,眼珠子转转,先发制人,嘿嘿笑了两声,“我好早就起来了,妈妈小懒虫!”
祝安安没动,幽幽道,“我这是因为昨天晚上跟你爸明确了一下以后共同进步的合作方针,所以睡晚了。”
小船:“???”
妈妈说的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
秦岙刚好听到声音进来,小船立马总结道,“爸爸你快看看,妈妈好像睡傻了!”
祝安安:“………………”
你才傻了,小崽子真是越大越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