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双抬手给不小心挨了两巴掌的老曹揉了揉。
买车票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运气这东西真的就纯靠命。
要知道那座山,大到横跨了好几个大队,谁知道宝贝都被冲到哪里去了?!
耽误这么一会儿功夫, 天都快黑了。
小船在外面挠门,“妈妈你们说好没有?我肚子饿扁啦!!”
阮新燕惊觉,“这么晚了?!”
祝安安站起来, “走走走,吃饭去!”
不说不觉得, 一说她也有点饿了。
门打开, 小船哼哼, 果果也哼哼。
四岁的小女娃对大人们喜欢背着小孩儿说秘密这件事,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就知道自己肚子饿了,妈妈却不出来。
果果嘟着嘴, “妈妈坏!”
被闺女一打岔,秦双那‘仿佛错过一个亿’的后悔情绪消散一半,牵起闺女哄着。
相比之下, 小船对这种事情就有点见怪不怪, 多长两年, 见识也多, 他爸爸妈妈老是背着他说悄悄话, 他都习惯了。
小小年纪的他并不知道,他爸妈有时候哪里是在说悄悄话,分明是想做点小孩儿不能看的事情, 所以才会被自己爸爸打发走。
眼下, 小孩儿满心满眼都是吃的, 嚷嚷着要吃肉。
喝不惯豆汁儿的小船对烤鸭情有独钟, 短短几天吃了两顿了还想吃。
这会儿真的有点晚了,所以就没去大饭店里。
现在的小胡同虽然没几十年后那么热闹繁华,但吃的也不少,几个大人买了鸭子和面,拎回招待所吃了。
快八月底的夜晚,还很热。
临睡前祝安安打了水擦身体,擦完她衣服还没穿好呢,听到果果在外面拍门,嘴里喊着‘我妈妈吐了’之类的话,隐约还带着哭腔。
祝安安一惊,连忙拉下衣服,指挥秦岙,“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秦岙开门的时候,隔壁阮新燕也被吵了起来,脸上着急,“小双咋啦?”
她才刚说完,另外一边隔两个的房间里,又是一道呕吐声响起。
大家进门看见的就是,秦双坐床边哇哇吐,老曹又是给拍背又是给端水,急得不行。
秦双虚弱地摆摆手,“胃难受,翻江倒海的,可能吃坏肚子了。”
祝安安上前伸手,“我看看。”
阮新燕担忧,“是不是晚上的饭不干净?”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不能够啊,两个小的都没事。”
小船摸摸肚子,摇着头,“我不难受。”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时候,祝安安眼睛眯了眯,瞥了秦双老曹一眼,那迷之表情给秦双看忐忑了。
“安安姐,你、你这啥表情啊?不会真有大事儿吧?”
祝安安收了手,一本正经,“嗯,事情是挺大的,都出人命了。”
老曹反应相当快,惊喜地拉着秦双的手,“媳妇儿你有了啊?!”
秦双慢一步捂住肚子,瞪大眼睛。
也不怪她没往这方面想,这几天玩儿疯了,出门在外吃吐了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果果仰着大脑袋疑惑,“妈妈有什么了?”
阮新燕笑道:“有弟弟妹妹了,你要当姐姐了。”
果果瞪大双眼,那表情简直跟刚刚的秦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弟弟妹妹?”
说着又拍拍胸脯,“我是大姐姐!”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真是对当哥哥姐姐有着谜一样的憧憬。
曹英毅惊喜过后,想起什么又连忙问道,“她这几天又是挤火车又是到处跑的,问题不大吧?”
祝安安还没说话呢,秦双拍了一下曹英毅胳膊,“能有什么事,嫂子刚刚没说那就是没事。”
话落又感慨了一句,“我就说这几天咋这么容易犯困呢,我还以为是我跟首都的太阳八字不合,一晒就困。”
这说法把大家都逗笑了。
曹英毅要收拾刚刚秦双弄的残局,就没挤在一个屋子里。
出来后,小船没跟石头回他们舅甥俩的房间,拉着祝安安问,“妈妈,我怎么没有弟弟妹妹?”
曹英毅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屋里大声道:“你这得问你爸,问你妈不管用。”
那语气贱兮兮的。
秦岙啧了一声,装没听见,大手挼着儿子脑袋,“果果不就是?”
小船反驳,“妹妹是姑姑生的。”
祝安安也是没想到,自己有被儿子催生二胎的那天,应付孩子的活扔给了孩子他爸。
祝安安一个闪身进了屋,其实年后她跟秦岙就没避孕了。
前两年,本科四年的课业被她压成两年,实在是忙,自然不可能要孩子。
现在相对来说没那么忙,她是想赶在计划生育强制执行前要一个的,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一家有两个是最好的。
往长远了想,等过个五六十年,她跟秦岙走后,小船办丧事都能有个商量的人。
当然这想得就有点太远了,归根结底还是她喜欢,博一博说不定就是个女儿呢。
养儿子跟养闺女体验感是不一样的,闺女小时候她们是母女,长大了可以是姐妹,一起选漂亮衣服,一起看看帅气明星。
祝安安刚这么想着,秦岙进来了,他顺手栓上门。
小船没跟在后面,祝安安挑挑眉梢,“哄好了?”
秦岙:“嗯。”
祝安安笑:“怎么哄的?”
秦岙上前搂着人,低声道:“说我以后会多努力。”
祝安安:“………………”
够努力了!再努力废的是她。
显然,有些受到刺激的男人觉得不够,祝安安被撩拨得一个没把持住,老房子里便春意盎然起来,而且持续了非常非常长的时间。
刚开始祝安安也憋着一口气,很配合,后来体力告急,胳膊都不想抬。
完事后,祝安安懒得去看几点,躺在秦岙怀里喘着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可不觉得这人真的会有压力。
秦岙不承认,在自己媳妇儿背上摩挲,“是怕你急着要。”
为人丈夫的,当然有义务多给点。
祝安安白了人一眼,“我才没急,这种事情当然是要顺其自然。”
虽然顺了半年还没动静,但她们身体都没问题,没来就说明缘分没到。
体力恢复,秦岙掌心摩挲得有点冒火,“再顺一次?”
“睡觉!”,祝安安一把推开人。
顺个鬼顺,再顺下去明天不用起床了。
事实证明,努力还是有结果的。
这不,第二天祝安安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不过也没有晚很多,秦双两口子也才起来。
今天本来是计划了一大家子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儿的,但是秦双这个孕反,就跟有开关一样,没打开的时候啥事没有,一打开就有点刹不住车。
再加上外面天气热,这几天到处跑可能也有点累到,她整个人都焉巴了。
果果担心地黏在妈妈身边,阮新燕也在旁边陪着。
曹英毅则跑去打电话去了,看能不能搞到一张卧铺票。
来的时候不知道,火车上挤来挤去,属实让大家有点后怕,回去万万是不能再挤的。
没祝安安她们什么事,她跟秦岙干脆就带着石头小船去了昨天那四合院。
虽然之前说的是两天,但提前一天问题也不大。
杨山强同志时间自由是自由,但是他也忙,昨天说好了,后面他就不陪着了,反正又不是不认路。
路上,小船拉着他老父亲玩胳膊拽起来飞飞的游戏,祝安安跟石头走在后面。
金条的事情她也没瞒着,昨天没说,是怕小的那两个藏不住话说出去。
石头这么大,当然是可以知道的。
不过祝安安照样没说到底挖了多少,这事她跟秦岙有数就行。
大概是从小没见过爸妈的缘故,这孩子真的很早熟,心智聪颖,完全是个小大人了。
再一个就是,原身老爹留下来的那两根小黄鱼,她今天要用到一个。
石头小然有知情权,小然等回家了再说。
三万不是一个小数,今年金价在四十五块一克左右,大黄鱼是十两,计量单位是有变化的,以前的十两换算到现在是三百一十多克。
原身老爹留下的是小的,有三十一克左右。
算下来,她得用两大一小,加上前面她拿了一块出去换现金。
转眼间四分之一便没了,真是不经用。
祝安安还在感慨的时候,石头已经惊呆了,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自己姐姐。
他昨天晚上其实没咋睡好,小船果果听不懂,他听得懂,他知道他姐姐要买房子,还是几万的房子。
姐夫一个月工资多少他大概知道,算下来,不可能够。
他一直担心,怕姐姐做了什么冒险的事,能搞来这么多钱,肯定是不容易的。
结果,他姐说什么来着?!
山里挖到的?!!
他们大队那座山里还有这些东西?!!
这一刻,石头跟秦双想法达成了空前一致。
他往山上跑少了!!
那会儿他小,去山里不是捡柴就是摘野果子,没注意过地下有什么。
石头还在想这些的时候,祝安安已经说到她们老爹留下的两根小黄鱼上了。
祝安安:“现在拿出去估计能换个一千几百块,姐折成房子给你和小然。”
本来她也不是原主,祝华茂留下的东西,现金养两个孩子足够了。
石头愣了一下,“我不要,姐你随便拿着用。”
要是没有姐姐,他跟二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祝安安就知道小孩儿会这么说,“给我,我也是拿去买房。”
其实她早就置办好了,沪东差不多大的两套,写了石头小然的名字。
房价便宜就是有底气,别人还在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时,她已经能做到嘘寒问暖不如办套房产了。
啧,真是好奇妙的体验。
石头其实还沉浸在他姐挖到金子的震撼中,没接这话题,只喃喃感慨,“姐可真厉害。”
祝安安笑,“这有啥厉害的,就是运气好,你以前不也在废品站捡到过药材?”
说起这个,想起自己捡到过什么的石头俊秀的脸蓦地一红。
有时候吧,脑子好使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比如此时此刻,石头他就清晰地记得自己六七岁时候的事情,也明白了那时候不懂的鹿/鞭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拿着鹿/鞭干什么了来着?
哦对,说给姐姐姐夫一人一根好好补补。
想到这里,石头脸又红了一个度,囧得不行。
祝安安看得好笑,真是吾家有弟初长成啊,不知不觉孩子都到知事儿的年纪了。
男孩子的青春期问题,好在还有个姐夫在,她这个当姐的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不知不觉间,眼熟的大门映入眼帘。
祝安安抬手敲了敲门,严婶儿看见人有些诧异,“不说是明天来?”
祝安安语气自然,“周转得比较顺利,今天刚好又有空,所以就来了,严婶儿你这边不方便?”
严婶儿:“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我现在收拾,办完手续我就搬走。”
祝安安:“………………”
倒也不用这么急。
事实证明,这严婶儿是有点雷厉风行在身上的,说收拾就收拾。
验完祝安安给的金条,确认没问题,两人就去办手续了。
这年头手续办得快,严婶儿收拾得更快,没出两个小时便把钥匙给了祝安安,“其他杂七杂八的我不要了,你们可以直接拎包住进来。”
祝安安拿着钥匙看着新鲜出炉的房子沉默好几秒。
看出来了,杨山强同志没骗人,这严婶儿确实不差钱。
不过锁还是得换的,别人用过的她不放心。
祝安安直奔百货大楼,新买了几把锁,然后各取出一把钥匙串起来,挂在了石头脖子上,“以后要是在宿舍住得不开心就来这边住。”
石头瞬间觉得脖子重了不少。
三万块挂脖子上了,可不就是很重么?!
等再回招待所时,秦双已经好点了,她这反应本来就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还嚷嚷着等走之前一定要看看几万的房子长啥样。
悠闲时间确实没几天了。
石头学校报名早,在九月一号,转眼间便到了这天。
来的时候,祝安安她们只带了旅游时换洗的衣服。
石头带得多,冬天的衣服鞋子啥的也带了,但是被褥那些没带。
祝安安想的是给置办新的,实在是没必要带。
他把家里的带过来,以后回家不也得重新买新的么?还不如直接在这边买。
首都的百货大楼很大,里面啥都有,祝安安带着秦岙还有老曹这个劳动力,不到两个小时就置办齐全了。
九月一号这天早上,祝安安久违地体会了一下拎着大包小包上学是什么感受。
秦岙他们看着行李的功夫,祝安安跟着石头去了办理入学手续的地方。
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因为办手续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起因是学校从恢复高考后就有试着把少年班办起来,时间短,招生还很少,可以用寥寥无几来形容。
石头年龄和成绩摆在这儿,可不就被少年班老师瞄中了么?
这是现成的好苗子啊,可以当少年班招牌。
假期的时候就有老师打过电话来,打到了基地传达室。
石头假期不常待在家属院,主要还是因为那会儿家属院的人知道他考了状元后,太热情了,有问学习方法的,有借书的。
这都算比较正常,更过分的还有问他有没有时间,家里有新人结婚,想请他滚床的。
石头招架不住,早早地回了市里,电话就接到过一次,他更喜欢自己专业的课程,所以拒绝了。
这年头通讯不方便,他是拒绝了,老师联系不到人,却也没死心。
这不,给堵了个现成。
说少年班都是天才孩子,年龄相仿智力相当,去了肯定能更好地融入同学之间。
石头他们系老师不乐意了,这可是专业第一名呢,年纪这么小,前途无可限量,也是他们专业招牌啊!
突突突地就一通回怼,给石头和周围人都看傻了。
祝安安也看得嘴巴张了张,仿佛看到了后世经典的两大名校抢状元。
也就是这年头家家户户还没有装电话,不然肯定也早就上演上了。
被抢的石头很不好意思地朝少年班老师笑了笑,坚持最初的选择,他就是喜欢才报的,不想换专业。
给少年班老师遗憾得不行。
后面手续办得非常快,石头专业老师一副生怕晚了学生就被抢走的模样。
还笑眯眯地拍着石头肩膀,让赶紧去宿舍放行李。
这么一耽搁,看行李的大部队都有点等急了。
姐弟俩回到原来的地方时,秦双正坐在树荫底下扇扇子,见到祝安安跟石头,秦双往前走了两步,“嫂子你们遇到啥事了吗?怎么用了这么久?我都逛了一圈回来了。”
祝安安三两句话解释了一遍,给秦双等人听得咋舌。
秦双感慨,“还能这样?!”
说着拍了拍大腿,“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真是错过好大一个热闹,可惜了。
秦双一边遗憾着还一边抬手摸了摸石头脑袋,“快来给姐沾点聪明劲儿,我肚子里这个能不能考状元就看这一手了。”
曹英毅幽幽开口,“咱大闺女也能指望上。”
秦双眼角一抽,“我看悬,你这就是嫂子说的亲爹眼。”
秦双朝着祝安安吐槽,“刚说要去买冰棍,一毛钱一根,我让她买五根,让她算算,她管我要一块钱,我怀疑这小崽子故意坑我。”
祝安安笑出声。
说话间,秦岙领着小船果果买冰棍也回来了。
这天气热得,一边吃一边化。
石头寝室在二楼,八人间,她们来得虽然算早,但是办手续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
好几个同学都到了,只有三张上铺空着。
考虑到寝室人多可能会挤,秦双一家三口连带着阮新燕都没上来,逛校园去了。
这会儿就秦岙和石头拎着行李,祝安安牵着小船。
门边下铺男同学一看有人进来,立马帮忙拉了一下门,然后问了一句废话,“新同学?”
石头点头,“嗯,你好,我叫祝无恙。”
门边下铺男同学笑起来挺阳光,“你好你好,你这名字寓意怪好的,我叫窦博实,还剩三个位置,你看看选哪个?我上铺没人,就是在门口可能会吹风。”
石头初中的时候也住过门边,对这倒是无所谓,“那我就住这个吧。”
这一侧靠里边下铺的男同学‘咦’了一声,“祝无恙,这名字好耳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家长的女同志拍了拍他肩膀,“哎呀,这不是在你小姨家的报纸上看到过嘛,沪市状元,才十四岁,有个姐姐是研究生。”
这话一出,寝室里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窦博实关注点有点偏,他盯着石头,“你居然这么小啊?!”
石头摸摸脑袋,“年龄不重要,个子够就行。”
一说这话,其他人就默默看了眼在旁边帮忙收拾行李的秦岙,这个子真的是好高。
窦博实问:“这是你……?”
石头:“我姐夫。”
窦博实:“怪不得你也长这么高呢。”
祝安安几人:“???”
这中间好像没什么必然关系吧?
不过这不重要,祝安安笑了一声,这同学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其他同学看着也正常,他们这一届跟刚恢复高考时不一样。
现在有限制,都是高中考上来的,大部分都在十八岁左右。
石头心智成熟,应该能相处好。
秦岙石头在那收拾,祝安安没啥事,就跟其他家长唠了唠,都挺健谈。
小船不怕生,站自己妈妈旁边唠得也挺愉快,主要是大人喜欢逗他。
等走的时候,还有家长拉着他说下次给他带特产。
小船一本正经道谢,逗笑一片。
今天就光报道,没别的事。
祝安安她们火车票是明天中午的,所以石头又跟着回去了。
一天时间过得飞快,真到了分别的时候,祝安安那颗老妈子心又冒出来了。
她还记得初来乍到时,石头小小一只拉着她手指,生怕她死掉的模样。
一眨眼,孩子都要离开家上大学了,明年小然也要离开家。
祝安安眼睛有点红,拉着石头叮嘱,“钱别舍不得花,该吃吃该穿穿,学校要是吃不好,你就买点肉买点菜,去房子里自己煮点。”
石头也是眼眶通红,“我知道的,姐。”
小船抱着石头腰,“舅舅你要想我,天天都想我,我会天天想你的。”
石头笑了一下,“行,我过段时间给你写信,你要给我回啊。”
小船抱石头的手松了一点,“那舅舅你可别写太多啊,我回不了那么多。”
他认识的字还不是很多,不会写的也画不好,妈妈说他们家没画画天赋。
他怕他画来舅舅看不懂,上次他给小狼画了自画像,拿去给爸爸看。
结果爸爸问他,画一滩水干什么?是想画下雨天吗?
真是怪让小孩儿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