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
先开学的当然是高中生。
现在各个学校学生成绩这块儿都抓得很紧, 恨不得假期少点再少点,这样学生才能多点时间学习,多几个考上大学。
四个高中生报道当天, 除了秦岙和老曹没办法来以外,一家子从老到小都去了。
石头他们报考的学校离家里不远,属于走着就能到的那种, 所以不打算住校。
毕竟学校住宿环境也就那样,要是遇到宿舍有不爱卫生的, 那真的是很遭罪。
秦瞻上半年就不止一次说过, 他寝室有个男同学不爱洗袜子, 不爱洗衣服,明明有换洗的衣服,还一套一穿就是半个月,大夏天真的熏死人了。
再一个住学校吃也吃不好, 以前初中住校那是没办法,离那么远走读不现实。
不用带行李,一大家子跟遛弯一样, 轻轻松松走到了校门口。
她们来得算早的, 这会儿人没有特别多, 有些大包小包扛着, 也有一小半没有拿行李。
秦双抱着果果张望, “先去看看分班吧。”
祝安安牵着小船领头走在前面,新班级分班信息公示栏很明显,倒不是那木牌子有多大, 主要是因为人都挤在那, 相当明显。
没走两步, 石头几人就跑前面去了。
好些人站在底下仰着脑袋看, 上面贴了将近十几张纸,除了分班信息还有公告什么的。
吵吵闹闹的声音从人堆里传来,祝安安没去里面挤,但能听到不少人说今年招生多了不少。
这确实是,因为石头他们这一届刚好赶上了政策改革。
现在初高中已经不是两年了,都变成了三年,听说好些地方近一两年都在改革。
时间多一年,还是有些影响的。
比如,原本打算跟初中一样,老老实实上完两年的石头现在有了跳级的想法。
这孩子脑袋瓜实在是好使,初中就把高中课程学了一半了,进度永远赶超在老师前面。
值得说的是,石头中考的时候还是市里第一名,只是前面有高考顶着,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大家的关注度也不高。
但也得了八十块的奖励,教育局五十,学校三十,真真儿是不少。
这孩子小时候说的话还算数,说了要挣钱给姐姐花,所以奖励一拿到手就给了祝安安。
祝安安也没客气,大钱她拿着不会丢。
开学前,祝安安专门拉着人聊过,她想法也很简单,既然石头该掌握的都掌握了,那确实是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姐弟俩意见达成一致,先在高一上着,可以等下半年再说,看能不能下学期直接跳到高二。
高三的总体复习在祝安安眼里还是挺重要的,这一年不能省。
公示栏底下,有人看完孩子分班信息离开,位置空出来一点,秦瞻几人立马像猴子一样挤了进去。
年轻小伙子火气足嗓门大,在嘈杂的声音中就能很清晰地听到秦瞻在那喊,“我看到了,石头在一班第一个。”
石头小了秦瞻秦远兄弟俩三岁多,身高视野差一截,没看到,“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秦瞻胳膊指着,“这不是嘛!中间这张,第一个祝无恙。”
石头:“居然没按顺序贴。”
秦瞻:“管它怎么贴呢,看得清楚就行。”
听到舅舅姨姨小叔叔们的嚷嚷,小船这小孩那凑热闹的心待不住了,牵着祝安安的手,“妈妈我也想看看。”
前面的人刚好让开,祝安安挤过去,好笑道:“你就能认个姓。”
祝跟秦两个字,孩子还是认识的。
“安安!”,就在祝安安抱着孩子看公告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祝安安扭头看到孙秀禾跟秦双站在一起挥了挥手。
祝安安:“孙姐你们来得挺早呀。”
孙姐家今年确实也有一个孩子上高中来着。
孙秀禾笑呵呵的,“不早了,你有没有看到我家芳芳在哪个班?”
祝安安没看,石头看到了,“在七班,跟我二姐一个班。”
孙秀禾‘哎哟’一声,“跟小然一个班啊,那感情好。”
看完,家里四个高中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秦瞻:“我在五班,老弟在三班。”
秦双笑出声,“你们这分得好啊,一三五七,没一个分到一起的。”
旁边有个守着行李的大婶子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自来熟地朝着阮新燕道:“这都是你家的啊?”
阮新燕点点头,“是,四个都是。”
大婶子咋舌,“不得了,四个高中生啊。”
高中也没那么好考,一家出四个确实不得了。
孙秀禾也是话多的,立马就跟人唠上了,“她家还有两个大学生呢。”
这下不止那大婶子看这边了,四周听到这话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婶子嚯了好几声,最后感慨,“这祖坟得冒多大的烟哟!”
秦瞻嘟囔:“烟真要冒大了,那估计是起火烧着了吧?”
说完后背就被阮新燕拍了一下,哪有孩子这么说自己祖坟的?!
一大家子没在原地多待,分开去找几个孩子的班级。
祝安安先领着小然报了名才又去了石头班。
高中跟大学不一样,他们报道时间就半天,走读生不用收拾床铺啥的,还有一两个小时的空闲。
下午就得跟班里同学一起,打扫打扫卫生发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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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中开学几天后,小船也该去上学了。
这小孩儿还挺期待的,明明幼儿园也没有书,还非要背着他的小书包。
仪式感可以说是拉得很满。
幼儿园离得也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
上学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这年代会给孩子送到幼儿园的,有一大部分都是因为家里双职工,上学上班啊什么的,没人带孩子。
只有一小部分像祝安安她们这样,家里有人带,但是觉得孩子应该多接触一点同龄小伙伴。
别人家孩子乐不乐意跟陌生小伙伴玩儿,祝安安不知道,但是看门口哭声一片,大致能猜到,估计是不太乐意的。
相比之下,小船就乐意得不行,还朝祝安安挥手,让妈妈准时来接他。
他是乐乐呵呵的准备进去了,但是果果却哭了,抱着小船不撒手。
两岁的果果没有被大人问过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因为这个答案很明显,压根就不用问。
但是有被问过喜欢姥姥还是哥哥,果果每次都说都喜欢,还喜欢奶奶。
可以说,小船在果果心目中的地位是仅次于秦双的。
毕竟表兄妹俩天天黏在一起,跟亲兄妹差不多,连小船老师报名那天都误会了,以为两人是亲兄妹。
也不怪外人这么以为,两个小崽子眉眼间实在是相似。
这不,一看哥哥要去别的地方,大人不让她去,果果立马急了。
对着小船老师就一个劲儿地说坏,小船老师叫苗蔓蔓,是个脾气很好,非常有耐心的老师。
主要是没点耐心也没办法当幼儿园老师。
苗蔓蔓默默接受了来自小不点的控诉,反正她今天确实当了不少次坏人。
倒是秦双一看这状况,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大手一挥,“我看看果果一起上得了。”
祝安安:“啊??”
她扭头看着秦双,这么草率的吗?
秦双:“送一个是送,送两个也是送,这样妈还能腾出手做点自己的事情。”
秦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注意不错,问苗蔓蔓:“我闺女已经满两岁了,你们是收的吧?”
苗蔓蔓点头:“收的。”
只要自己能跑能走,不是那种还在襁褓中要一直抱着的,她们都收。
秦双直接拍板,“那就给果果也报一个。”
说着就开始掏起了钱。
果果已经习惯了白天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对上学适应得很好。
严格来说,她根本不知道啥是幼儿园,只以为和平时一样,跟哥哥还有其他小伙伴玩儿。
回去的路上阮新燕还有点恍惚,怎么送一个还搭一个呢?
不过该不说不说,不用带孩子的日子确实清闲。
更恍惚的是曹英毅,周六来的时候一看,闺女上学了,他这个当爸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曹英毅就,“………………”
他这家庭地位是越来越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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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九月初的时候,大学也开学了。
新一届学生入学,校园里热闹得不行,又是迎新晚会,又是社团招新的。
这些祝安安都没空感受,她忙成了一个陀螺,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去上课的路上。
不过申请提前毕业也不是所有的课都必须去上,有些可以只考试,考试通过也算过。
要是都上,那也不现实,有很多时间都是冲突的,估计得有分身术才能忙得过来。
她们班申请提前毕业的也不只她一个,还有武露和一个男同学,都是那种之前就有不少实践经验的,基础知识扎实得很。
不过这两人申请的是三年毕业,祝安安申请的是两年。
用少一半的时间完成全部课业,她不忙成陀螺谁忙成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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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中的日子过得飞快,七八年过去,迎来了七九年。
七九年也是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随着开放政策的落实,街上陆陆续续多了很多的商铺,卖啥的都有,各个街道肉眼可见的热闹繁华了起来。
以前只敢摆小摊的,现在好些搏一搏,或租或买都有了固定的地方。
比如庄雅云她丈夫就是,七八年卖过包子卖过衣服,现在已经定下来开了个小饭馆。
祝安安间接地参与了一点这热闹,她家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她婆婆的衣服手艺走的也是私人订制路线,开店是没时间开店的。
但可以买商铺呀,她家不开店,有的是人想开。
祝安安在大家还没大规模想开店的时候,就低价买了两间,不算很大,现在都租出去开始收租金了。
这两间都在市里,离家属院不远的县里她也买了一间,这间比较大,两层楼还带后院,她准备留着自己用,暂时没租。
这一年多,买是买爽了,就是家里流动存款也快见底了。
不过别的东西还有不少呢,丝毫不慌。
那箱大黄鱼包括原身父亲留下来的两根小黄鱼玉镯子啥的,她都没动过,还有在山上挖的那两个铜瓶子铜杯子,也安安稳稳在老房子里放着。
七九年的十二月。
毕业前夕祝安安反而没那么忙了,剩下的课不多,大部分都是考试。
这天是个周五,秦岙晚上来的时候,祝安安正在卧室里数钱。
下午放学那会儿,两个商铺她又收了半年的房租上来。
这两年,家里钱进进出出,大笔的她都拿本子记下来了,小的太繁琐就没记。
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家里现金居然没到五百块。
哦不对,存折上还有五百,那就是不到一千。
秦岙进屋时,看到就是自己媳妇儿坐在床边翻房本儿。
听到动静,祝安安回头跟秦岙嘟囔,“虽然钱没了,但看房本儿也怪让人高兴的。”
等再过十来年,东区开始发展,她在那边买的房子肯定是要拆迁的。
秦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上个月的津贴。”
祝安安眼睛一亮,接过来数了数,有一百八十一块,秦岙上个月出任务有补贴,多了十几块。
祝安安凑过去亲了秦岙脸一口,“辛苦了,孩子他爸。”
秦岙还没来得及亲回去,提孩子孩子到,五岁半的小船比一两年前懂事一点,已经不会把亲亲这种事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小屁孩儿小手捂着眼睛,手指中间留着好大一条缝,欲盖弥彰地偷看,“爸爸妈妈亲亲,羞羞脸~”
秦岙把儿子捉过来箍在怀里挠痒痒,小船笑得像打鸣,小肉虫一样往地上梭,一边躲一边控诉,“爸爸讨厌,我再不喊你吃饭了!”
秦岙跟曹英毅每次周五晚上都是没吃饭就来。
确实有点饿了,秦岙跟扛煤气罐一样,扛起小船往外面走。
门关严,祝安安把钱跟房本收进了老房子。
夜深人静,老房子履行完它的另一项职责后,大木床上闪现两个热乎的身影。
分隔一周,秦岙就要得格外的凶。
以前有小船在,夫妻俩也不敢随意玩消失,就怕孩子突然醒来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每次秦岙都是克制着,祝安安也压抑着声音。
去年孩子一个人住后,夫妻俩就没这个烦恼了,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还有窗帘,也看不到什么,门再一栓,有些事情就可以肆无忌惮起来。
十二月的天,外面有点冷。
怕祝安安冻到,一从老房子出来,秦岙立马掀开被子把人裹住。
两人身上都汗啧啧的,极致兴奋过后一时半会也没啥睡意,黑暗中抱在一起说着闲话。
秦岙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自己媳妇儿有点汗湿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事后独有的低哑,说得事情倒是很平常,“昨天中午接到了老申的电话,他要来沪市一趟。”
祝安安眼皮抬了抬,“申华哥?他找你干嘛?”
秦岙:“他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不过我听意思,估计是来找你的,不是找我。”
祝安安这下意外了,“找我?”
感受着手掌中发丝的顺滑,秦岙用笃定的语气说着猜测的话,“应该是看上了你那些瓶瓶罐罐。”
秦岙这么一说,祝安安沉默了一瞬。
这些年她确实捣鼓了不少瓶瓶罐罐,最多的就是擦脸擦手洗头护发的,闲下来弄得有多的话,就会给朋友寄点。
因为秦岙跟申华过命的交情摆在这儿,她跟申华媳妇儿吕颖秀来往也多,逢年过节寄寄东西是常有的事。
祝安安自己做的那些,给吕颖秀也寄过,女同志嘛,谁不喜欢自己皮肤好一点,头发顺一点,漂漂亮亮的呢。
倒是没想到申华看出了商机,还有合作的心思。
其实祝安安这两年也有点想法,尤其是眼看着买房后,存款越来越少,想法就越发强烈。
她跟秦岙两人这个工作性质,注定了不可能挣啥大钱。
家里那些大黄鱼古董啥的,用一个少一个,等房子拆迁那也起码还得十来年,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在学校这两年,祝安安也有不少熟络的人,班里关系好的女同学她也送过,比如包善芳她就给过一些。
后来眼看包善芳用得好,还有人找祝安安表示想买。
但是她忙得要死,没啥时间做,给好些女同学遗憾得不行。
上上个月,隔壁专业的孟凝心找过祝安安,说她家里有人在港城是专门做这方面的,问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祝安安有,但是又有点信不过外人,做生意这种事情,她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上辈子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意场上背刺合作伙伴的事情她可听过不少。
祝安安想找熟人,秦岙三个舅舅家人是挺多的,但是他那些表哥表姐没看出来谁有这个意向。
如果是申华的话,倒是可以。
这人有能力还靠得住,就是……
“他工作呢?辞了?”,祝安安问秦岙。
秦岙点头,“嗯,他说他都辞两个月了,一直在做市场考察。”
即使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祝安安语气还是含着佩服,“真有魄力。”
要知道,申华这些年已经坐到副主任的位置上了,在他单位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还是在这个铁饭碗才是正道的年代,一个领导干部工作说辞就辞,那真的是相当有魄力。
“申哥啥时候到?”,说着祝安安打了个哈欠。
秦岙:“说是下周四。”
祝安安:“那还有好几天呢。”
几天后的事情等几天后再说,兴奋感散去,祝安安又打了个哈欠,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窝在秦岙身边很快就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