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时间过得很快。
几乎是眨眼间,这学期便过了一半,祝安安原本的设想是优哉游哉过完这个学期, 下学期再忙起来。
事实就是,并没有如她所愿。
她就只优哉游哉了一个月,后面的时间都被候老带在了身边, 从原本的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变成了学校家里医院三点一线。
按正常来说, 医学生几乎没有大一就被老师带着实习的, 但谁让她们这届不一样呢。
有好些都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差的只有那一纸文凭。
她们学校的附属医院跟医学院可以说是密不可分,一大半的老师不上课的时候几乎都在医院坐诊。
除了候老以外,别的老师也或多或少带了一两个学生。
祝安安也不是候老带的唯一的那个,还有一个是武露。
她之前跟武露其实不是很熟, 更准确的说是,武露跟班里同学都不咋熟,平时都一个人行动, 独来独往的。
两人一起共事久了, 祝安安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点武露的事情。
她说她是爷爷在路边捡的, 武老爷子有两个儿子, 小儿子身体不好, 还没结婚就病逝了。
捡回来后,想着把她记在小儿子名下,也算有个后了。
但是老大一家不同意, 不想白养一个丫头, 武老爷子一气之下干脆就分出来单过了。
爷孙俩相依为命多年, 武老爷子祖上就是学医的, 一直在公社医务室当大夫,武露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一行很感兴趣。
可惜武老爷子去世得早,没看到武露考上大学。
也正是因为老爷子不在了,武露名义上的大伯才那么大胆,觉得她一个孤女好拿捏。
祝安安听说的时候还在心里唏嘘了一下,说起来她前世跟武露也差不多,她也是爷爷奶奶捡来的,从小跟着学点医学知识。
不同的是她没有什么极品亲戚,这点倒是幸运。
除了家世之外,祝安安还发现,这位武同学话是真的不多,基本上都是她说七八句对方说一两句这样。
怪不得跟班里同学都不太熟,可能是单纯的不想交流。
祝安安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扮演起话痨的角色。
除此之外,总体来说相处都还算和谐。
就是三点一线太忙,导致之前还说有空回院儿,结果一直都没找到空,基本上都是秦岙过来。
不过祝安安也没有完全跟院儿里断联,有时候周六有空的话也会跟柯茵聚聚。
柯茵不忙,倒是经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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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间进入六月份的时候,家里也有大变化。
隔壁的房子重新装修完成了,两个院子合二为一,属实是挺大的,菜都不用买了,种的完全够吃。
小船甚至能带着妹妹在里面跑圈,你追我赶能玩得不亦乐乎。
外墙倒是没有重新装修,保留着两个大门。
祝安安其实是想装的,但是她们现在还住在里面,拆院墙不合适,所以干脆就先放着了。
从外面看还是两户人家,只有进到里面才会发现其实是一户,感觉还怪其妙的。
除了房子装修完成了以外,六月初还发生了一件跟祝安安有关的事情,不过硬要说的话,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大。
那就是远在宜洪的章南春最终还是决定带着闺女过来了。
就住在出版社附近,她刚入职还没有资格分房子,母女住的是租的房子。
安全倒是没啥问题,因为她们还带来了一条狗,是小狼的闺女。
小狼在宜洪那几年,狗媳妇儿有好几个,崽子有三四窝,属实是达到了狗生巅峰。
只是并不是所有小狗崽都适合考编制,章南春跟小鱼收养的这条就是因为太活泼被淘汰的。
长得倒是挺壮实,相比起小狼差了一点,但牵出去也很唬人。
母女俩带着狗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开始了新生活,连环画倒是暂时搁置了。
主要是祝安安跟秦双两人真的是没时间,秦双还好点,祝安安是真的忙得团团转,脑子里一半都是在医院遇到的病症,哪里还有什么灵感编故事,连给章南春接风都是抽空去的。
不过即使没了跟祝安安姑嫂俩的合作,章南春收入也是挺可观的,她在出版社吃的是手艺饭,工资不低。
而且也有在试着自己编自己画,编不出来就尝尝多看点书,日子过得也挺欣欣向荣。
在这期间,就是给章南春接风洗尘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天她们在国营饭店吃饭,迎面就遇上了包善芳也跟舍友出来打牙祭。
祝安安给双方做了介绍,两拨人六七个女同志聊着聊着……
包善芳灵光一闪说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紧接着就从包里掏出了两本连环画,还是几年前的三小丫三小子系列。
作者栏三个名字,啪的一下就对上了。
这就导致祝安安又小小的出名了,众人吃惊,中医学的大学霸居然还出过书呢,而且还是跟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连环画。
其中属包善芳最激动,她说她老家没卖的,是最近才发现还有这么好看的连环画。
没想到作者竟在她身边,非要三人都给她签个名。
班里同学没看过又有点闲钱的,也都去买来看了看,还有来问祝安安创作历程的。
她哪有什么历程,归根结底就是,当时有时间有条件,想着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挣点钱而已。
好在这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期末考试快来了,一个二个平时刻苦,期末的时候更刻苦。
但在期末考试到来之前,家里四个孩子先迎来了中考,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它小吧,好歹也是要考高中呢,多的是考不上的人,好些家长还都挺重视。
说它大吧,家里四个孩子成绩都挺好,其实不用过多担心。
石头就不说了,一直都是第一名,还能给小然三人补课。
小然也还行,就是这丫头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注意力容易跑偏,有时候还粗心大意。
土蛋豆子跟小然成绩差不多,总的来说,几人考个高中问题不大。
但当家长的就是这样,想是这么想,到头来还是微微重视了一下。
考试那两天,阮新燕带着果果小船回了院儿里,市里这边偌大个房子就剩下祝安安跟秦双两人了,还怪空荡的。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考完放假了的四个少年少女收拾着衣服来了市里。
几人又没有作业,彻底玩疯了。
相比之下,显得祝安安秦双姑嫂俩很苦逼,她们还要复习期末考呢。
在校期间的成绩很重要,事关毕业分配,所以大家都铆足了劲儿,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被这样的氛围包裹着,祝安安也认真了不少。
有时候下晚自习回到家,跟秦双两人还会待在一起学个把小时。
毕竟开学的时候有个第一名的位置摆在那里,她要是期末考的时候退步了的话,那多不好看。
七月初,距离期末考还有几天时间。
这天,祝安安跟往常一样,差不多的时间出门,没走出多远便遇到了从那头走过来的庄雅云。
两人一起上学放学将近一个学期,已经很熟悉了,几乎都能摸清对方是几点几分出门。
只要差不多时间出门,总能在路上遇到。
庄雅云手里拿着三个包子啃,还把纸袋子朝祝安安的方向递了递,“吃吗?我多拿了一个,豆腐粉条馅儿的。”
祝安安摆手,“你留着吃吧,我出门前还多吃了我儿子剩的半根油条,这会儿撑得不行。”
这就是工作日孩子他爸不在的又一个不好的点,小崽子剩的得她来吃,小狼倒是也吃,但不是什么都能吃。
庄雅云收回纸袋子,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嘴里吃着包子还在念叨着知识点。
念叨没两句,庄雅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出去。
祝安安一声惊呼,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了。
“我的天,你眼睛看哪呢?!”
庄雅云也吓了一跳,“脑瓜子有点迷瞪,都没看到这有个石头。”
祝安安松手,“我刚就想问了,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睡几个小时?黑眼圈好重。”
庄雅云摸了摸脸,“很明显吗?太忙了,我早上都没照镜子看。”
祝安安点头,“相当明显。”
庄雅云叹了口气,“我今天晚上争取早点睡,老钟那明天早上也用不上我帮忙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刚出门的时候我俩还在商量呢,要不换个摊子得了。”
“卖包子能挣是能挣,但就是太累了,半夜就得起来,睡不了个好觉,还有孩子得看着。”
“你是没看到,老钟那黑眼圈都快挂脖子上了。”
祝安安确实好几天没去过庄雅云丈夫的包子摊了,早饭都是她婆婆买回来的。
老钟全名钟丰茂,手艺很是不错,从三月底就支起了一个包子摊,除了下雨天以外,天天都早早出摊。
挣了多少她没打听,这种隐私问题不好问,但开放初期的个体户,或多或少都是挣钱的,而且有些还比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都多。
同时辛苦也是肯定的,尤其是这种早餐铺子,光晚上睡不好这件事,就很熬人。
祝安安顺着庄雅云前面的话问,“打算换成啥?”
庄雅云:“还没决定好,他想冒险点搞收音机,风险高回报大,我觉得不靠谱,本钱太高了,收不回来的话,这几个月不是白辛苦?”
祝安安表示赞同,“这确实要不少本钱。”
现在稍微跟电子产品沾点边的都不便宜。
庄雅云:“我看弄点衣服卖就不错,就是不管卖啥,拿货是个问题。”
话落,庄雅云脚步停了一下,往祝安安身边那边凑了凑,像是怕人听见似的,小声道:“老钟认识的有个人就被骗了,看样品是好的,拿回来的时候上面的也是好的,结果底下全是瑕疵货。”
“有些没缝好,有些破个洞,压根就卖不出去。”
“我还听楼上婶子说,她有个外地远方侄子的朋友也是这样,亏得更多,进回来的收音机少了零件,根本没办法用,全砸手里了。”
祝安安吸了口气。
庄雅云继续说,“要不然我为啥不想让老钟冒大风险呢,小亏损我们还勉强能承受得起,大了真的要命。”
祝安安感叹,“说到底还是货源问题。”
暴利下总是容易滋生贪念,这几年多的是,半路抢货的,团伙坑蒙拐骗的。
偏偏还没个监控,人用个假名字,再乔装打扮一下,骗到钱就跑路,苦主压根就找不到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学校门口。
庄雅云很是赞同的语气,“可不是,我就是担心呢。”
随即又问道,“安安你那有认识什么跑货的人吗?”
祝安安停顿了两秒,“我帮你打听打听。”
庄雅云:“那先谢谢了,要是没有也没事儿,我跟老钟其实也有在考虑要不要租个固定商铺开个小饭馆,这样上午开门,起码不用半夜起来,就是有点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祝安安听懂了,怕哪天风气又变得跟前几年一样。
有这个担心很正常,现在也还有不少人说那些摆小摊子的是在投机倒把呢。
等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大家都在看书。
祝安安面前也放着书,可惜心思有点飞。
刚刚答应帮庄雅云打听,其实是她自己有点想去进点货,挣点快钱的。
鹏城还没发展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
老房子能装不少,光这点就比别人方便很多,关键时刻还能闪现保命。
加上这大半年,秦岙跟关飞应联系得也很频繁。
关飞应还在运输队干着,他天天跑来跑去,认识不少人,知道的也不少。
铁饭碗没辞,私活也没少接,其中就有当个中间人跑货。
他每次拿得不多,但鹏城哪个厂子靠谱,哪个坑人知道个八/九成。
有可靠消息,还没有运输压力,两者一叠加,导致祝安安觉得自己不跑一趟,都有点跟钱过不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家里这么多人,她找个啥理由能解释自己为啥要跑外地去?
没等祝安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胳膊被庄雅云碰了碰,“想啥呢?喊了你两遍都没吱声。”
祝安安回神,“怎么了?”
庄雅云把手里的本子朝祝安安这边推了推,“快帮我看看这题,脑子都不转了,死活没想起来这药还有啥功效?”
祝安安收起跑偏的思绪,读了遍题。
说到底,这事儿可干可不干,眼前最重要的是期末考,一切等考完再说。
题讲完,老师也来了。
几天时间飞逝而过,等最后一门考完,有同学马不停蹄地背着包裹赶火车回家,也有不想回去留在宿舍住的。
外地的学生成绩单会直接给寄到家里,本地的要自己来拿。
距离拿成绩还有好几天,祝安安也收拾收拾牵着小崽子回院儿里了。
用留守在家孩子他爸的话说就是,她要是再不回去,主卧床的另一边都要生锈了。
多新鲜,木床还能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