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几天, 祝安安一直忙着往房子里置办家具。
秦岙表哥找的人很靠谱,在元宵节前基本就给重装完了。
家具祝安安也没准备弄新的,主要是时间上有点来不及, 反正房子放在那又不会跑,以后再慢慢搞也是一样的。
旧家具市场里有不少半成新的沙发桌椅板凳,价格便宜, 买得多人还给送货到家。
本来就是没成本的东西,好些都是前些年大运动时期收上来的。
秦双也跟着跑来跑去忙前忙后, 秦岙只有周六有空, 大部分时候要训练要出任务, 来不了市里。
石头小然都开学了,高考这一恢复,初高中一下抓得紧了不少。
尤其他们还是初中毕业班,马上要中考的人, 假期相对来说没那么长。
土蛋豆子也插班去了石头小然的学校,平时住校,周六回来时住小船那个空房间。
里面本来只有一张床的, 两个直逼一米八的少年睡得有点挤, 后来又添了一张新的。
阮新燕近期也没再去市里, 住在了隔壁秦双家。
因为胡兰花老两口回老家去了, 原本只是想盯着小儿子娶媳妇儿的老两口, 不知不觉跟着生活了三年多。
前两年纯纯是因为走不开,秦双怀孕坐月子都要有人照顾,生了以后孩子又小, 她那会儿还有一个小学老师的工作, 孩子身边离不了人。
阮新燕这一来, 可以帮忙带带果果。
胡兰花老两口可算是腾出手了, 想回老家住一阵子,毕竟他们也不止曹英毅一个孩子。
老家还有孙女外孙好些呢,离开两年还怪想的。
果果会说会走以后,相对来说没那么黏妈妈了,秦双出去的时候会哭一小会儿,但能哄好。
阮新燕就天天带着孙子外孙女,乐乐呵呵的。
不用操心孩子,祝安安跟秦双姑嫂俩天天往市里跑半天,家里很快就收拾得能住人了。
之所以只收拾复大旁边祝安安跟秦岙这间房子,是因为秦双那房子距离她学校有点远。
更准确的来说是,秦岙他大舅舅早年间置办的房子离师范都不近。
祝安安跟秦岙这间是离得最近最方便的,出门有电车可以直达,差不多只要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秦双晚上可以住这边,住校是不可能住校的,小果果那个脾气,白天离开妈妈一会儿还能接受。
晚上要是见不到人,能哭得街坊四邻全听见,会被人提意见说扰民的程度。
以前经历过一次,秦双吃坏了肚子,拉到要挂水的程度,晚上直接住在了军区医院没回来。
小果果那天晚上哭得,附近几家灯全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灯是声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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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规整出来后两天,刚好是个周六。
秦双没再跑了,祝安安征用了她的自行车,跟秦岙两人准备运点蜂窝煤去新房子。
公历三月份还是有点冷,中午有太阳的话还好一点,晒一晒身上暖洋洋的。
早晚就不行了,被窝外面冷风嗖嗖。
反正家里也不差那点买煤钱,多烧一烧总比把孩子冻感冒了好。
上午十点多,两辆自行车停在门外。
秦岙进屋拿了筐子出来,祝安安接过绑在了后座。
绑到一半,左边隔壁开着的大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三岁多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像个小鹿一样好奇地望了过来。
祝安安打招呼,“小梨花,怎么你一个人?你奶奶呢?”
小姑娘指了指屋内,“奶奶,晾衣服。”
祝安安手得了空后,从兜里摸出一颗软糖,“来,吃糖吗?”
小姑娘没动,而是往屋里看了看。
一两秒后,估计是得到了奶奶的回答,小小一只翻出门槛,走到祝安安跟前,“谢谢,姨姨~”
祝安安摸了摸小姑娘辫子,“不客气。”
说完,小姑娘又翻了回去,真的是用翻的,她家院子大门门槛很高,小短腿压根迈不了。
小梨花刚进去,她奶奶李曼香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湿漉漉的,“谢谢你安安姨没有?”
小梨花点点头,“谢了。”
两个羊角辫跟着甩了几下,怪萌的。
李曼香又对着祝安安笑了笑,“你们这是要去哪?”
祝安安手上没停,继续绑着另一边的筐子,闻言回道:“去买点煤回来,早上不烧炉子的话还是有点冷。”
李曼香一脸赞同的表情,“是有点冻人,洗衣服都得烧热水才行。”
祝安安点点头,又随意聊道:“王教授不在家呀?”
李曼香下巴抬了抬,朝着学校的方向,“你们不是过两天要报道?他在学校忙呢。”
祝安安‘哦’了一声。
李曼香牵着孙女,“你们先忙,我带梨花去买点菜。”
祝安安笑了笑,“行呢。”
说话间,筐子便绑好了。
祝安安锁上门,跟秦岙一前一后朝卖煤的地方而去。
左边一家其实也没搬来多久,她之前跟人闲聊时了解到了一点,王教授跟李曼香夫妻俩以前都是复大教授,前些年下放了。
这房子是以前住的,收回后现在又还给她们了。
里面住着夫妻俩还有她们大儿子一家,有三个孙子孙女,两个大的都上小学了,最小的那个就是小梨花。
夫妻俩刚五十出头,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平反后,王教授被聘用了回去,现在在经济系,李曼香没再回学校,就在家带带孙女。
按照她的话说,因为身体不好受不得累,干脆就提前退休了。
到底是身体累,还是心里对以前举报她们的学生感到失望,那就不得而知了,祝安安也无意打探。
倒是右边那家,一直都没见到人,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搬来?好不好相处?
她们以后要在这边住的时间可不短,挨得这么近,要是个事儿多的,那可真是闹心。
大概是凡事都经不起念叨的定律生了效。
祝安安运第一趟煤的时候还在想右边那家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趟回来时,便看到右边那家大门打开了。
祝安安好奇地瞥了瞥,先看到的是屋里破败不堪,门口站着的应该是夫妻两个,三四十岁的模样。
祝安安下意识想,怪不得一直没人住呢,屋里应该是被打砸过,没办法住人。
祝安安视线还没收回来,门口的女同志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女同志礼貌道:“你好,你们是住隔壁的?”
祝安安停下自行车,点了点头,“嗯,就左边这家,你们这是……准备搬过来?”
祝安安刚一说话,也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女同志的神经,人表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一点,随即又恢复正常,“不搬,就收拾收拾,打算卖了。”
祝安安眉梢动了动,思绪一转,心里了然状,这家以前估计也是下放人员。
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平反了。
但平反后,有像王教授一家这样继续以前生活的,自然也有想变卖家产离开伤心地的。
祝安安没问别人家事,视线在院里转了转,试探道:“已经找好买家了吗?”
出来搬煤的秦岙刚好听到这话,闻言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推过自行车没说话,他媳妇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买房基因又动了。
女同志苦笑一声,“没有,前面来看过两家,嫌屋里太破了,看不上。”
手里没了要推着的自行车,祝安安朝女同志走近了一点。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挺破,有些墙面都像是被砸过。
不好卖很正常,这房子的地段和面积就决定了它便宜不到哪里去。
钱不多的买家不会来这边看,可能会更想买或者租稍微便宜一点不大的小洋楼,这届大学生里估计就有不少有这种想法的人。
毕竟这届高考没限制年纪学历,拖家带口的不少,学生本人可以住宿舍,家里人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只一家子的话,用不了三百来平这么大的地方。
有闲钱想买大地方的人,就像房主说的,又嫌弃房子破看不上。
祝安安不在这两类里面,她凑过去跟女同志聊了几分钟。
女同志叫詹荔,不到四十岁,下放是因为家里有留洋背景,七八年前才搬来这边没两个月就下放了,对这房子也没啥感情。
祝安安下意识想,怪不得之前跟小梨花奶奶聊天时,她也一问三不知的,不知道这家住的是啥人呢,感情根本就不熟。
祝安安收拢跑偏的心思,试探问道:“詹姐你们这房子打算什么价卖呀?”
詹荔没回答,看向屋里站在那半天不知道从哪里收拾起的丈夫。
她丈夫停顿片刻,“你想要的话,一千八吧。”
祝安安眉梢挑了挑,这价位在她预估范围内,但房子破成这样,又有点不值。
何况,她虽然心动,但买房不是买菜,买了就在那动不了了,还是谨慎点好。
祝安安没给准话,模棱两可道,“我回去跟我丈夫商量一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詹荔:“应该的,不着急。”
两人又聊了几句,祝安安才转头回家,一进去就对上了在那垒煤的秦岙。
秦岙眼神带着笑意,低声反问道:“你一个人做不了主?”
祝安安啧了一声,“你狗耳朵啊,隔着院墙还能听见。”
秦岙实话实话,“院墙不隔音。”
祝安安下意识放小了声音,“你觉得我们买下来怎么样?”
她也没骗人,好歹一千来块钱呢,不少了。
要是出门在外,碰巧遇见了合适的,没人商量她买了就买了,人在跟前呢,总得听听家里人意见。
秦岙垒好煤球,摘掉手套,两人边进屋边说。
“位置合适,价有点高,应该能讲下来三四百。”,秦岙合理地分析。
祝安安也是这么想的,她拿着个搪瓷缸子喝了口水,“要是产权没有纠纷的话,倒是合适。”
这种平反还回来的房子,破不是主要问题,价钱也是其次。
怕的是产权不清,她前几天跟秦双还在大街上看到有扯皮的。
房主下放后,房子被街道办租给了别人。
现在房子还回来了,里面的人却不愿意搬走,这一两年这种事情可不少。
还有家里父母做主卖了,孩子不愿意,觉得房子得归自己的。
从古至今,只要涉及房子,各种奇葩事情都不少。
秦岙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找大舅打听一下。”
祝安安点头,觉得可行。
打听不到也没什么,隔壁那房子一看就好多年没住人了,应该不存在什么扯皮的官司。
秦岙是个行动派,祝安安做中午饭的功夫,他就跑了他大舅家一趟。
阮同和还真知道一点,早年间置办这房子的时候,认识詹荔她公婆,说都是和善人。
既然没啥问题,祝安安跟秦岙下午便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詹荔夫妻俩还在,正在为怎么整这房子头疼呢,太破了卖不出去,稍微规整一下又有点无从下手。
一听祝安安的来意,詹荔笑容放大了一点,“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祝安安也没废话,“这基本都得重新装,我的意思是,你们也不用收拾了,除掉装修钱,一千三。”
詹荔她丈夫皱了皱,“一千三太少了,我自己请人全部装一遍,也要不了五百,最多让到一千五。”
最后一通讲来讲去,各让一步,讲到了一千四。
这个价钱在小城市够买三四套了,但放在沪市这个地段上,算便宜的了。
看得出来,这两口子真的不想在这边待,所以才急着出手。
祝安安也很干脆,下午就给汇了钱,办好了手续。
这年头办房产证没以后那么复杂,户口本之类的材料齐全就能直接去街道办,快得很。
太快的结果就是,晚上回去秦双震惊地看着新出炉的房产证,“我就说你们为啥买煤买一天呢。”
话落,秦双又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我哥带嫂子过二人世界去了。”
屋里几双眼睛同时看向秦双,秦双眉毛扬了扬,“多合理的猜测啊!”
曹英毅无脑附和,“合理。”
说着一脸若有所思样,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秦双又笑眯眯地逗小船,“看你妈都把你娶媳妇儿的房子买好了。”
小船抱着祝安安胳膊,表情一本正经,“不要媳妇儿!”
有好吃的爸爸每次都第一个夹给妈妈,他要是有媳妇儿也得分糖糖给她吃,可是他自己都不够吃呢。
没有媳妇儿,他就可以一个人吃啦!
他可真聪明!!
秦双挼着侄子脑袋,“傻小子,等以后真讨不到媳妇儿,有你愁的。”
旁边在悄悄计划怎么能跟媳妇儿过个二人世界的曹英毅膝盖一疼。
莫名感觉自己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