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门口传来的细微动静, 老房子里祝安安迷迷糊糊间还是听到了。
迷离的双眼瞬间清醒三分,她就说她忘了什么。
大胖儿子还在外面呢!!!
祝安安推了推身上的人,声音断断续续的, “小、小船……”
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哪可能停得下来,顺势就把媳妇儿搂紧了一点,哑声道:“不用管。”
确实不用管, 屋外阮新燕后知后觉意识到了点什么,眼角微微抽了抽, 上前把小船抱了起来, “宝宝今天跟奶奶睡好不好?”
小船立马提取出了关键词, “碎~”
说着还指了指屋里,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要进去睡,还是在问他那无良爸妈是不是已经睡了?
阮新燕抱着人往自己房间走,“对, 跟奶奶睡。”
小船实在是好哄,阮新燕拿了个土蛋以前的玩具出来,他立马就顾不上找爸妈了, 玩着玩着喝完奶粉就窝在奶奶的被窝里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就是祝安安第二天面对自己婆婆有点尴尬, 没忍住瞪了某些男人好几眼。
秦岙默默接受了来自自己媳妇儿的视线, 确实是他判断失误。
之前他妈跟小崽子在房间里那么久没出来, 他以为孩子已经睡了。
比起祝安安的微微尴尬,阮新燕作为一个过来人,很是稳得住, 该干啥干啥。
小船也差不多, 完全忘了爸妈把自己忘在脑后的事情, 起来就腻在祝安安怀里, 跟妈妈使劲贴贴。
今天放晴了一点点,外面有小孩出来跑动,大人也有进进出出去公社准备年货的。
祝安安瞅了瞅天色,打算也去公社一趟,把寄回来的包裹拿上,顺便再去关飞应家里拜访一下。
前两天回来的时候,天色晚了,去人家家里不适合。
今天刚好,就当提前拜年了,本来秦岙假期也没多长,有些同学朋友年前走动也是一样的。
吃完早饭,没一会儿的时间,家里石头小然和土蛋豆子他们都跑出去玩儿了。
这两天小然的好姐妹翠菊天天来找她,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啥,反正一副有话说不完的样子。
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影响到她们小姐妹的感情,回来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祝安安都看到了,小然好像还拿零花钱给翠菊买了新头花。
石头也跟铁蛋他们东跑跑西跑跑,铁蛋长高了不少,显得越发虎头虎脑。
因为穿得厚跑不太动年纪又小的小船则是被阮新燕抱着窜门去了。
家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要出门的祝安安和秦岙。
想着在外面待的时间估计不短,祝安安在大棉袄里又加了一件毛衣,秦岙推自行车的时候,祝安安三两步跑去隔壁跟自己婆婆说了一声她们要出门了。
跟前两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不一样,那会儿一个人都没碰到。
这次自行车一路慢慢悠悠碰到了不少人,都是跑去公社或者县里置办年货的。
遇到熟悉的,祝安安跟秦岙就停下来闲聊几句,等晃到公社已经十点过了。
两人也没直接去邮局,先拎着礼物去了关飞应家。
只是还没坐到半个小时呢,关飞应家里又来了一个男同志,看起来跟关飞应关系很好的样子。
说了两句,秦岙就跟关飞应出去了,说是屠宰场这会儿有货。
临近过年肉不好买,能私下弄到一点当然好。
祝安安没去掺和,跟关飞应媳妇儿闲聊了大半个小时,秦岙拎着布袋子回来了。
祝安安接过打开看了看,有五斤猪腿肉还有一点五花肉和猪心猪肝,猪心四周还在渗着血,一看就是今天刚杀的。
中午饭是在关飞应家里吃的,这表面看起来一脸凶相的男人手艺出奇的好,吃饱喝足到点了秦岙才带着祝安安往邮局走去。
祝安安预估的时间很准,包裹确实到了。
里面有秦双曹英毅给准备的年货,两人因为不能回来,所以杂七杂八买得格外多,剩下都是祝安安准备的。
两人取完又去供销社转了转,即便是下午了,跑来买东西的人也还是挺多的,就是货不咋多。
不过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祝安安就挑挑拣拣看着买了一点。
年前的时间过得很快,做做大扫除蒸蒸大馒头……忙着忙着就到大年三十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小船还只是个窝在床上努力蹬着小肉腿想爬来爬去的小婴儿,今年已经能走来走去感受过年气氛了。
一大早,祝安安就把小船的新衣服掏了出来。
这不是她带回来的,是自己婆婆前两个月就做好的。
一身大红色,红棉袄红棉裤连帽子都是红的,小孩儿本来就白,这么一穿跟个小福娃一样。
偏偏这小孩儿好像知道自己穿了新衣服一样,小肉手还时不时摸一摸,整个人圆滚滚,低头也看不到啥,他就非常夸张地弯腰九十度看。
结果一不小心翻过头,直接翻了个大跟斗。
因为穿得太厚,躺在那里像个小乌龟,四脚朝天怎么翻都起不来。
这蠢萌蠢萌的样子,逗得祝安安哈哈大笑,笑完才把大胖儿子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哪里学的,起来以后还像模像样在身上拍了拍,像极了平时在外面玩,摔了以后拍拍身上灰的样子。
学得挺像,就是还不知道床上跟地上不一样,根本没有灰。
祝安安把小崽子搂进怀里,“快别拍了,来把鞋子穿上。”
小船听话地窝在怀里,就是一会儿看看自己妈妈,一会儿又指指身上的衣服,一脸很欢喜的样子。
祝安安顺着道:“好看得很。”
小船应声:“好~”
祝安安穿完一只又穿起了另一只,“嗯,好看,你奶奶给做的,一会儿去谢谢奶奶。”
小船咯咯笑,“奶奶~”
祝安安刚把小崽子的鞋穿好,秦岙从外面进来了。
小船立马炫耀脸,抬着下巴示意爸爸看自己的衣服,小臭屁的模样。
秦岙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很给面子,“谁家小崽子这么好看?!”
小船立马附和,“好~”
父子俩站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祝安安要把屋里整理一下,嫌两人碍事,开门让出去了。
卧室外没一会儿就响起了阮新燕稀罕自己大孙子的声音,祖孙亲香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忙,祝安安怀疑自己婆婆估计想一直抱着小崽子不撒手。
可惜除夕这天总是热闹又忙碌。
一直忙到下午,大队里陆陆续续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菜大部分端上桌后,秦岙也把家里的炮拿了出来。
土蛋豆子早就准备好了,手里捏着一根烧着的木棍,伸手朝着自己大哥,“我来放!”
过年的点炮,一直都是男娃们最喜欢的活动,小到七八岁,大到十七八岁,都喜欢得不行。
小船现在还处在又怂又想看的阶段,听了好些噼里啪啦的炮声后,对自己家放/炮也好奇得不行。
窝在祝安安怀里看一眼躲起来,再看一眼再躲起来,怂兮兮的。
鞭炮声结束,还煞有其事学了学,指着门口,“砰砰~”
祝安安戳了戳小脸蛋,“你再长个五六七八年就能放了。”
小船没听懂,自顾自地表达,“怕怕~”
祝安安抱着人往屋里走,“已经放完了,该吃饭了。”
小船脑袋从门口扭了回来,很开心的模样,“饭饭~吃!”
不说还好,一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阮新燕面前放了个小碗小勺子,从祝安安怀里接过人,“来,奶奶喂。”
小船挥舞着肉肉手臂,急吼吼的表情,“喂!”
饭桌上散发着各种香气,自己家里人吃,做的时候都很舍得放食材,各种肉菜占了一半。
这要是搁在几十年后,年夜饭必然有剩下,剩饭能从初一吃到初五。
搁现在就没这种可能了,只有吃不饱没有剩下的时候,何况家里这几个孩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到后面,盘子上的油汤汤都被土蛋豆子拿馒头沾得干干净净。
这一天从中午到晚上,时间都在鞭炮声中流逝。
除了年夜饭之前的挂炮,大队里的小孩子们也都在外面跑跑跳跳玩着擦炮。
等天都蒙蒙黑时,外面还时不时响几声。
小船白天太过兴奋,少睡了一觉,这会儿早就跟个小猪崽似的沉沉睡去。
夜幕完全降临,外面寂静无声时,祝安安跟秦岙悄悄推开了房门,兜里还揣了一个手电筒。
阮新燕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小声交代道,“路上慢点啊。”
祝安安应了一声,秦岙拎起放在一旁的篮子,里面装了一瓶酒和超多的黄纸。
这年头风气摆在那里,给家里去世的人烧纸不能明目张胆地烧,但悄悄摸摸是可以的。
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民不举官不究,谁家还没个去世的老人呢。
秦岙拎着篮子,祝安安挽着人,夫妻俩静悄悄地出了门,她们要烧的属实是不少。
秦岙这边,他爸妈上面长辈在哪也不知道,只有他爸。
祝安安这边爷爷奶奶爹娘都埋在山上,黄纸加起来好大一篮子。
这还是阮新燕之前悄悄找隔壁大队一个老婆婆买的,要不怎么说这种事情没人会管呢,真要管的话,隔壁大队那老婆婆生意也不可能做这么多年。
甚至有人结婚还会偷偷找她合八字,外面口号喊得响,但在老乡们心中,红白喜事怎么能算是封建迷信呢?
家里祖宗老人都不祭拜,那不是忘本啦?不孝嘞!
祝安安刚来那一年,其实也想烧的,可惜压根就没有买到黄纸。
外面冷风嗖嗖,黑不溜秋。
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早了,但四周好些人家里还亮着煤油灯,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底还是不一样,平时舍不得的,今天都会大方一点。
一阵冷风吹过,祝安安往秦岙身边凑了凑。
她也没开手电筒,就摸黑走着。
路上还眼尖地发现了远处几个走动的身影,一看就也是要去烧纸的。
在田间上的时候,还能走快一点,但是一到了山上,到处都是雪,属实是不好走。
祝安安一手艰难地拿手里的铲子杵着地,一手拉着秦岙借力,心里暗暗想着还好没带小然出来。
那小丫头知道她晚上要去干嘛,开始说也想来的,最后被劝住了。
这路真的忒滑!
给秦岙他爸烧完,祝安安又拉着人往另一边走去,刚走到跟前就发现坟前被扫过,这是祝老太太的坟。
祝安安嘀咕,“大伯他们还来得挺早。”
秦岙把一些没扫干净的地方又弄了弄,看着还有点烟气的纸堆,“估计刚走不久。”
他们要是早来一会儿,可能会迎面遇上。
二十来分钟后,祝安安秦岙两人又绕到了原身爸妈的坟前,这边没扫过,雪堆得老厚。
祝安安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扫了扫,还清理了一下杂草堆,烧纸的时候也无比虔诚地拜了拜。
等纸堆完全燃尽,确定不会有火星子被吹出来后,祝安安秦岙两人才拿着东西往回走。
偷偷烧纸可以,但要是不小心放火烧了山,那事情就大发了。
雪天路滑,下山比上山还不好走,上来的时候好歹可以扒拉着树干,下去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出溜出去了。
祝安安这个念头刚闪过,才走出去没十来米远呢,脚尖忽然被绊到。
“我¥%……!!”,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秦岙一个眼疾手快拽住了人,摔是没摔,就是往回拽的力道有点大。
祝安安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秦岙下巴上。
两人几乎同时‘嘶’了一声。
祝安安仰着脑袋,抬手摸了摸,话还没说出,秦岙先低声道,“是个好头。”
很响,很铁。
祝安安噗呲一笑,打着个手电筒照过去,“我看看多好。”
说着还上手揉了揉秦岙下巴,“红了。”
疼痛也就那么一会儿,秦岙借着光扶了扶祝安安脑袋,“不疼?”
脑门也红了。
祝安安又‘嘶’了一声,“别按,又不是铁头,怎么可能不疼?”
问题不大,没有起包。
秦岙拉着自己媳妇儿的手,“小心看路。”
祝安安啧了一声,嘟囔:“我怎么没小心看,谁知道路上有个破石头。”
一边说着手里的手电筒还一边照了过去,白色的灯光扫到罪魁祸首,祝安安看到了一个呲出来的把手类的东西。
“不是石头啊,啥东西?”
秦岙随意瞥了一眼,“破茶壶吧。”
祝安安收回手电筒,被秦岙拉着脚刚准备迈出去,突然一道灵光从心间闪过。
她蓦地想起了原著里的一个剧情。
原著里,这会儿她跟秦岙两家早就没戏份了。
这剧情是关于男配的,说他在春天上山捡柴的时候,在一个坟前,捡到了一个百花双耳铜瓶。
他家里有好几个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瓶子不简单,应该是个真古董。
事实证明,确实是,回城以后卖了万把钱,他拿着这个钱还跟女主合伙做了生意。
原著跟现实实在是相差甚远,导致祝安安有些记不清了。
男女配都被扇没了,她哪里还记得男配有什么剧情,要不是这会儿刚好在山上,又看到那个像把手一样的东西,她都没想起来。
不过,她记得原著里说的是坟前啊。
祝安安拿手电筒扫了一周,远处最近的坟就是原身妈妈伍蝶的了,但那也隔了十来米远,怎么能叫坟前。
扫到一半,就在祝安安以为自己记错了或者这玩意确实是个破茶壶时,手忽然僵住。
坟前、坟前…………
原著里,原身这会儿早就死了,石头小然也相继没了后,大伯母一家就把姐弟三人埋在了伍蝶附近。
所以……这里是、是、是原身的坟前啊!!!
黑暗中,祝安安莫名感觉有点冷,踩在埋自己的坟前,那种感觉…………
绝了!!!
秦岙疑惑地看着自己媳妇儿拿个手电筒东扫扫西扫扫,没忍住问道,“怎么了?”
祝安安回神,上前一步,走到刚刚被绊倒的地方,“我想挖出来看看。”
秦岙抬手摸了摸祝安安额头,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祝安安看懂了。
这人在问她,是不是刚刚脑袋撞坏了?
不然怎么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儿挖个破茶壶。
祝安安一本正经的语气,“我有预感,我觉得我们有缘。”
秦岙眉梢一挑,“绊你一脚的缘分?”
祝安安点头,四周没有人但还是很小声说道,“我上次大黄鱼也是在山里挖的,所以…………”
它们可能是同一时间被冲下来的!!!
祝安安嘴上跟秦岙这么说,打心底也是这么觉得的,能有一箱大黄鱼的人,收藏古董也很正常吧?
原著里说,男配是春天上山捡到的,那会儿雨水多,肯定是被冲开了。
这会儿还埋得只露出了一个把手,挖起来有点吃力。
本来觉得自己媳妇儿脑子坏了的秦岙一听这话,眼神一变。
四目相对,祝安安继续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我猜得是不是很有依据?”
实际上这会儿,虽然还没有挖出来,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肯定是那个瓶子。
秦岙接过铲子帮忙挖,“这种概率很小。”
说是这么说,但是挖着挖着就发现这还真的不是个破茶壶。
秦岙眼神渐渐变了,祝安安拿着手电筒靠近仔细照了照,灯光所到之处,露出了好些花纹。
双耳!百花纹!
祝安安双眼瞪得老大:“!!!!!”
真的是那个百花双耳铜瓶!!
天降横财!!